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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梦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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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四周。他醒来无权在大楼这部分闲逛。从这里开始便属于检疫隔离区,只有兽医才能在此走动。
走廊尽头有一个胖子站岗放哨,他那肥硕的身躯紧裹在已经显脏的实验室工作服里,双手抄在胸前,两瓣屁股左右晃动,试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这家伙两眼通红,一副困得要死的样子,恨不得立刻爬上床去。值夜班的人都很疲惫,大卫正是寄希望于这一点。要等一个小时后才会换班,而前一晚的漫漫长夜已经麻痹了所有人的警惕性。他得趁这一松懈的时刻行动。
突然,门卫一眼发现了从走廊深处阴影里走出的来访者,低沉地咕哝了声:“谁?”接着又问:“干什么的?”大卫从兜里掏出一张钞票,将它向上卷,然后往里吹气,仿佛那是支印度笛子。那胖子望着他,并没有不耐烦。“昨天,”年轻人终于开口了,“应该有人给您带来了一个梦晶吧?样子挺小,大概在晚上八点左右。是心理诊疗室的一个女孩,就是头上梳个髻,嘴抿得紧紧的那个。”
“哦,”胖子冷笑了一下,“你是说‘撅嘴儿’吗?在这儿我们就这么叫她。一个死板女人。跟她上床保准遭透了,到时候皱得紧的肯定不光是她的嘴。”
他把入口登记簿死死地捏在手里,又黑又脏的手指滑过上面的竖栏。大卫弄平那张钞票,把它塞到本子里。“行,”那人说,“可以让你瞄一眼,多看可不行,不然会给我惹麻烦。是338号梦晶,长得不大结实,大夫已经把它搁暖箱里头了。您真的想看吗?”大卫努力做出一副苦苦哀求的表情。那门卫叹了口气,重新站起身来。“我一点也搞不懂,”他低声发着牢骚,“你们这些人全都一个样,明明把东西卖了,接着还跑这儿来哭着要看。得了,跟我来吧,只好带你去了。要是碰上什么人,你就说是我妹夫。”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粗大的钥匙,打开那扇大门,里面是从前用于展览的画廊。只见所有的窗户一律捂得严严的,氛围一下变得昏暗了,只有几缕阳光透进来,一股股浓密的金色灰尘在光柱里飞舞。那些往日摆放过希腊雕塑的底座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铁笼子,小的像是由几张铁丝网简单拼装而成,大的则像装了铁栅栏的牢固的监狱。大卫一下子便感到梦的气息扑鼻而来。这是成功的上浮所特有的“电”的气味。“喏,那堆玩意儿是要拿去拍卖的,”门卫嘴里嘀咕着,“它们刚过检疫隔离期,昨天还有人来拍照要做什么拍卖品目录。有一两件恐怕要好几百万才能弄到手!”
他继续扭着屁股,从一个笼子挪到另一个笼子,脸上老挂着丑陋的怪相。“我搞不懂为什么你们全都想来看这些东西,”他重复道,“又没眼睛,又没嘴巴,啥都没有。照我说,我就管它们叫蛋液,怎么样,名字起得不错吧?还挺像的。我有几个同事干脆叫它们‘流产儿’,不过这不大对头。”大卫几乎没勇气再朝前走。每次顺利进入储藏室以后,他的身体和大脑都会陷入瘫痪。“它们连真正的动物都算不上,”那胖子含糊地念叨着,“不撒尿也不拉屎。我以前在动物园干过,这种事儿再清楚没有了。这些玩意儿看着像是活的,但其实没人知道它们怎么个活法。我喂过狮子,喂过老虎,真不该答应他们来这儿干!你在矛上挂块肉,狮子老虎两下就吞进肚里,可这些东西……到底算是个啥?看上去有血有肉有张皮,但压根儿不属于咱们这个世界。它们没毛,没鳞片。有几个同事想听它们叫唤,还戳过它们呢,您知道吗?结果它们居然没半点反应。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是梦晶,”大卫轻轻吐了气,悠悠答道,“是从沉睡中偷来的梦。”
“偷来的?”那家伙低声叫了起来,“我看这些玩意儿就不像是什么正路货色。怎么早先没人跟说要我保管的是堆赃物!”
大卫懒得再听他讲。他就像个在大人带领下头一次来到动物园的小孩,突然发现原来犀牛不单是一种鼻翼两端各长只角、系一条松松垮垮的皮短裤的滑稽动物,还完完全全是一个活生生的、体型庞大且极其怪诞的东西。他不敢把手伸进大笼子的铁栅栏之间,当然门卫也可能会制止他的这一举动,然而笼子里的东西显得异常脆弱,仿佛一个表皮比花瓣还纤薄的有机体。这是一种无可名状的生物,蜷成一团。它的体型相当和谐,但不具备确定的生命机能,让人联想到肩膀什么的。它是那么柔滑,那么脆弱,哪怕用指尖在上而轻轻掠过也会留下青紫的印痕。或许是小腹?要不就是乳房。或者它只是上述事物的结合体,所有一切交缠纠结,密不可分,但尚未完全成形。只要你一开始绕着笼子转圈,数不清的印象就会源源不断地涌来,不停地纠正前一个印象。不,这不是乳房,而是小腹,年轻女孩的小腹……或者是脸颊,被阳光晒成玫瑰色的脸颊……不,不,应该是背部。一个正忙于梳妆打扮的女人那无比光滑的背。它是……它什么都是,同时又什么都不是。它们如此脆弱,会让你紧张得喉咙哽塞,不敢有半点轻举妄动。它们如此飘忽不定,相形之下,你显得像个野蛮人,一头行动笨拙而迟钝的大象。也许在它们即将成型的那一刹那作者叹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将它们分解掉。“就是一摊蛋液嘛,”那门卫又嘟哝了一阵,“还说有人一辈子都迷这玩意儿哩!”
大卫打了个哆嗦,心里有些发窘,虽然他出于本能,总是想到自己生下的梦晶,但当他看到它们的时候却并没有感到唯美主义者们所说的那种极度狂热。“这很正常,”玛利雅娜曾直截了当地跟他讲过,“在凝视自己的梦时,做梦者是体会不到任何快感的。您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裸体时不会产生性冲动,不是吗?对这些由您塑的梦晶也是同样的道理。别人能从它们那里获取某种快乐,而您与您的梦晶之间却一直存在着一种乱伦的禁忌。您明白我跟您解释的这些东西吗?”是的,他明白,他的角色无异于为大公司从地下开采金子的矿工。干活的是他,最后抚摸到一块块金条的却是别人……
“您的东西要小得多,”门卫拉着他的袖子说道,“对了,它还没通过所有检测呢。说不定还没等拿去卖它就断气了。”
他说这话倒没什么恶意,只不过他这人一向惯于出语伤人。他很亲热地推着大卫朝前走,将他领进一个房间。里面的恒温箱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暖房的热气,刹那间你的额头便会渗出一滴滴汗珠。跟别处一样,这里的光线已经弱得不能再弱,很难看清保湿箱里存放的东西。那胖子读着卡片,试图弄明白上面的一栏栏字迹。“就是这个,”他叽咕道,“兽医还没给它打完所有疫苗。”大卫凑近那个玻璃罩,弯下腰,只见一圈湿润的光晕从里面冉冉升起。对大多数梦晶而言,强制性的检疫隔离是一次残酷的考验。实验室那些残忍的家伙硬是要给它们反复注射、抽样,许多梦晶经受不起这样的折磨。“这些梦晶是直接从沉睡中出来的,”每当大卫为此而忿忿不平时,玛利雅娜总会煞有介事地解释说,“我们不知道它们是否拾了与其同源的病菌。在一些习惯长时间注视梦晶的收藏者身上,我们曾经查出若干令人困惑的机能钝化的病例。是的,症状就是神志不清,还有失忆。梦晶其实并不像你说的那么无毒无害,必须小心谨慎才是。”所谓的小心谨慎,就是用长长的针头去扎这完美无瑕的肌肤,操纵精细的解剖刀将它割破,在这些器官上划出道道伤痕,直到它们皱缩解体。“如果它还没出实验室大门就断气儿了,你还是可以捞到点儿什么吗?”门卫问。
“有创作补贴,”大卫机械地答道,“但不多,只够维持到下一次潜梦。”
“那如果成功地拍卖掉呢?”
“成交价的百分之十。”
胖子皱了皱眉头,俯下身子看那恒温箱。“它个头不大,”他评论道,“靠这个您发不了大财。平民小户才会买这种东西。我弟媳是个卖猪肉的,她简直对这类玩意儿着了魔,她家所有壁炉台上都挂满了。”
大卫眨动了下眼皮,可玻璃罩里凝结的水气阻碍了他的视线,使他无法辨清梦晶的轮廓。他回想起在下界的时候,从珠宝痁的保险箱拿出来的那两袋尚未加工的宝石,以及紧贴在他胸前的天然钻石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响声……这一颇具象征意味的画面能使潜梦者聚集能量,就好比在展开突击行动之前要把精力集中在某一虚构的目标上。在恒温箱底部,有个圆鼓鼓的粉红色东西,它的曲线湿润而柔软。也许是个中国小瓷人,也许是个谜一般恬静的球体,散发出一种和谐的满足感,闪烁着慰藉的光芒。不,根本不是这回事,多半应该……哦!何必呢?无论如何,梦晶都是无法描摹的。它们在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形象。一个圆圆胖胖、能伸能缩的佛陀?一只蜷缩成一团、呼呼大睡的没毛的猫?一个……见鬼,去他的!难道非要将它的形态和从保险箱拿出的袋子这一象征画面生拉硬扯在一起吗?心理学家们拒绝作任何比较,但他们的思考囿于理论和临床报告,他们当中没一个人有本事潜到睡梦深处,带回一些实实在在,并且……活生生的东西。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拥有这一禀赋,正是这一缺失令他们动辄发怒。这是嫉妒,但又无能为力。“行啦,走吧,”门卫下了命令,“别再磨蹭啦,不然我们会被逮住的。您现在也见了它一面,这能给您啥好处?不会是像看到自个儿孩子吧……还真是这样?您看上去就像个瞒着老婆跑来看望私生子的年轻爸爸,您不觉得这很奇怪吗?您可不大正常,你们这些通灵者都这样。您可别反驳我!”大卫没搭腔。他满脑子里都是囚禁在恒温箱里的那个小家伙。“不要说梦晶,”每次他一吐出这个字眼玛利雅娜都会再三强调,“这一定义很不恰当,而且带有荒谬的感情因素在里面。这东西不是梦本身,而是熟睡中的通灵者以萦绕脑际的幻象为基础,将灵媒外质转化成形的结果。做梦在激发你想象力的同时使你得以创作出该物品,不过如此。”难道仅仅是这样吗?大卫一点也不信。这些物品是从梦的表皮切下来的,对他来说,它们足以证明梦幻世界里的女人有着比其他任何地方的女人更柔滑的肉体。女人的肉体……那迪娅的肉体,尤其是那迪娅的。
“近一段时间不要再来,听到没有,呣?”胖子送他到出口时在他耳旁悄声说道,“我嘛,我觉得这对您没什么好处。说白了这玩意儿就像个畸形儿,除了把他扔到儿童救济院去您还能怎么办?说到底,这倒更好些,您说呢?”  





4。'下午 漫步迷宫'
离开博物馆时大卫才意识到今天是星期天,在他的印象中,大家选择在这一天出行几乎成了一种惯例,要么去医院,或者去公共花园与退休老人们一道享受阳光。在他十来岁时,有一天早上,他突发奇想,将语言编码中的“星期天”定义为“死亡之日”,那是因为每逢周日,街道都是空荡荡的,仿佛整个城市都患上了动脉栓塞;所有店铺的卷帘门都锁得严严的;在这里那里同你擦肩而过的少数幸存者步伐就像大病初愈一般疲弱,与平时截然不同,要在平时他们准会一路飞奔杀入地铁口,仿佛听到防空警报后赶紧躲进地铁站的人。大卫讨厌星期天,这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像得了贫血似的萎靡不振,街道一副突然失血的样子,只顺流冲来稀稀拉拉的少量汽车。比这更糟的时候,街上只有几辆自行车,压根儿不见汽车的影子。
大卫在广场上闲逛。谢天谢地,天气不怎么晴朗,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迷蒙的雾气中,于是,它的棱角变得柔和了,可以接受了。他决定径直走到一家诊所,那里专门治疗因工作意外事故而患病的潜梦者。诊所位于大桥的另一侧,坐落在过去的大理石仓库内。库里的大堆石块都是从各个国营露天采石场开采出来的,从前,雕塑家们上这儿来挑选他们作品的原材料。人们只是简单整修了一下一楼的大厅,因为要分隔成好几个部分,于是在中间放了几个屏风,金属杆上挂了活动窗帘,布置得酷似中世纪的收容所。这本是一家所谓的“临时”机构,但近几年却存留了下来。文化事务部里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这些失去利用价值的潜梦者,他们染上的怪病令医疗机构束手无策,让医生们深感厌烦。
大卫穿过大桥,在一家跟门房差不多狭窄的小餐馆吃午饭,一个胖胖的男人在小炉子上给他煮了一大碗洋葱汤。他尽力不去多想那间检疫隔离室和他那囚禁在潮湿的恒温箱中的梦晶。他寻思着有没有可能收买那个门卫,托他私下里关照一下他那娇弱的小东西,眼看它在玻璃罩中就快发育完全了。能不能把它的登记卡藏起来,让它逃过一些实验呢?……要不在卡片上做点手脚?不用说,这得付出很高的代价,可大卫一再跟自己讲,只要能让作品存活下来,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要知道,他最近创作的几个梦晶就死于检疫隔离期,那些兽医以为自己还在医马,给梦晶注射疫苗的时候就像拿针扎一头河马似的,用药过猛,结果把它们全毒死了。
大卫一边吮着汤,一边反复掂量这个想法。他喝了两碗加了很多糖的清咖啡,接着便朝大理石仓库走去。房前宽敞的院子里依旧堆满了废弃的大块石材,这一堆堆大理石块后来一直无人问津,被雨水淋得很脏,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片微缩山脉,在泥土中牢牢地扎下了根。铁门是半掩着的,站在这儿仿佛置身于遭荒弃的巨石阵里,唯有鸽粪遍布四处。这里宛若一座石头花园,一座由屹立的石块堆砌而成的异教教堂,又仿佛是一场不为人所知的灾难过后留下的遗迹,而灾难本身已经无从查考了。漫步于这片被人遗忘的糙石巨柱之间,大卫还以为自己穿过的是一片城市的废墟,在经历了狂轰滥炸之后,剩下的就只是些砖石了。在这些庞大的巨石面前,他不由心生畏惧,于是加快了结束这段旅程的脚步,想尽早走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进入那栋楼时,他向一个脸色阴沉的护士出示了证件,护士强忍住一个呵欠,示意他进去。“我找索莱尔?马于斯,”大卫表明来意,“你们没给他换地方吧?”护士很不屑地抬眼望天,好像人家提的是个愚蠢至极的问题,接着又埋头看手上的报纸。大卫在大厅门口迟疑了好一会儿;映入眼帘的是随风抖动的重重帘幕,继方才的巨石阵之后,这又是一个迷阵。仿佛刚晾上去的一大摞衣服……或是船帆什么的。大卫扫视了一下布料的大小,试着猜测这是前桅帆呢,还是三角帆……他抖了抖身子。哪里是什么船帆,不过是极普通的那种又粗又厚的窗帘,上面写有它们的号数,免得挂错地方。唉,什么时候他才能丢掉这种异想天开的怪癖呢?
每周他都会来看望一次索莱尔?马于斯,他是个资深潜梦者,后来因为一次严重的减压事故而受伤,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的大脑一直在恶化。他的头发过早地变白,由于长期卧床导致肌肉萎缩,他被折磨成一具骷髅,那副皮囊也无异于玻璃纸,一撕即破。大卫跟他无话可说,但索莱尔喜欢在一个恭顺的倾听者面前自言自语。那次意外夺去了他的生命力,如今他已经彻底放弃了与病魔作斗争。有几个医生不定期地来看看他,但都不知道开什么方子,只好给他多灌些镇静剂,坐等他的脑电图完全呈直线的那一天。
大卫沿着中间那排桌椅向前走。石板路面已经磨损得很厉害,露出许多孔隙,上面曾喷洒过的一层乳状消毒剂至今还凝在石板缝隙中。头两次他都走错了门,第三次才终于找到了索莱尔的房间,掀开帘子。见他进来,那老男人没做任何手势,连一个表示欢迎的眼色都没有。两个月来,他的脸部肌肉几乎彻底瘫痪,讲话仿佛在用腹语,发声很古怪,几乎看不到嘴唇的开合。待大卫往床边一坐,他便又开始了他的内心独白,好像大卫才离开一分钟。也许他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他是不是以为眼前的访客方才不过是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我跟你讲过我们在孟加拉的远征吗?”他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道,“队伍的统帅是拉贾布王子。咱们有十二头大象,和一支负责驱赶猎物的军队。那老虎是只硕大的雄兽,经常袭击当地的村庄,吃掉了不少小孩。一年以来我们一直想逮住它,但这畜牲狡猾得要命,全身橙红,就像一团火焰,加上皮毛上的伪装斑纹,光凭肉眼根本发现不了它的行踪。不过,它的气味特别难闻,还有……”
大卫并没真正在听。索莱尔的想象跟他自己脑中的幻境毫无吻合之处,不过他明白,每个潜梦者只会出入于属于自己的地盘。整个青年时代,索莱尔?马于斯完全是浸淫在历险小说和猎人故事的氛围中成长起来的,他以前也拥有满满一整架廉价小书,正是依据来自书本的记忆,他营造了一个想象中的世界,那里丛林密布、景色,无数奔流的大河将一块块阳光灼热之地、一片片稀树草原和浩瀚沙漠从中分开,而他就在其间穿行,追捕奇异的怪兽,那些传说中的动物,其凶残令当地的原始部族谈虎色变。马于斯捕杀过白犀牛、白猩猩、白虎……在他手下,这些幽灵般的野兽沦为举世无双的珍藏。猛兽们雪白的皮毛与绿意葱茏的森林形成了鲜明对照。在下界,他是个全身挂满子弹袋、头戴蟒蛇的伟大猎人,一个自造子弹、令人生畏的草原猎手。无论对手是什么,他的口号始终不变:“我的孩子们,要等看准它们的眼白才开枪!”他曾经与凶恶的肉食动物展开对决,当面一举击垮中了毒标枪后发疯的大象。他染过数不清的热带病,包括各种热病和天花。他曾经大把大把地吞服金鸡纳霜,亲手缝合自己身上的伤口。他在下界的那个身体伤痕累累,就像一件打满补丁的破衣裳,显得触目惊心,任何一个白种女人瞥到这种惨象都会立刻蒙住眼,不忍再看,唯有黑女人会用舌头轻舔他的伤疤,因为她们懂得这才是他骁勇善战的最佳证明,正是这些伤疤将他造就成一名伟大的战士。不过索莱尔向来不怎么把女人挂在心上。他不停地来回奔波,只在歇脚的时刻心满意足地享用一番由土著部落酋长敬献的处女,之后复又变回生活清苦的猎人,继续他那永无休止的狩猎。他活像个修道士,扛着一把猎枪,里面上满顶端锯成十字形的子弹,四处搜寻白皮的野兽,而且必须不惜任何代价打倒它,如果他想带着战利品凯旋的话还得把它扛在肩头……
“我跟你讲过马贡博的狮子,还有斐加雅豹子吗?”他每次独白的开头都是一成不变的句式。他并不期待回答,然后便立即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那些错综复杂的故事,里面充满了对过去的回顾,经常前后矛盾。他时常讲自己在非洲如何成功捕获了老虎,至于其中有多少真实性,他则浑然不觉。
“还有撒卡康达雷克王公的狩猎远征,屠杀疯猩猩、金爪豹的故事,这些我跟你讲过吗?”……他有太多的故事,数不清的故事。在下界,他是头领,是所向披靡的闪电杀手。他身边有一群朋友,比如说他的头号随从内马约,稀树草原上的王子,其部落在部族内部争端中被灭绝殆尽,而他是唯一的幸存;内马约,一个身材如标枪般修长的矫健好汉,脸上遍布道道划痕,身上文满神秘莫测的刺青。内马约对所有奇兽的巢穴都了如指掌,任何宗教迷信的禁忌都吓不倒他;当整队随从被野兽的咆哮惊得四散奔逃时,他依旧留在原地,虽孑然一身,但忠心不二。
“小伙子,”索莱尔低声说,“在下界我很快乐。我成天追捕那些白皮野兽,很艰辛,有时候还挺恐怖,但这就是生活,实实在在的生活,你明白吗?”
大卫能够理解。索莱尔过去曾在一家大商场地下层当了很长时间的打包工,他一直隐瞒自己这方面的特异功能,深怕惹祸上身。多亏了当前的艺术时尚把他从地狱中解救出来,让他一炮走红。他干掉不少白皮野兽……梦里犹如恶魔一般、比参天大树还高的大猩猩一旦被带回界面,就成了气势恢宏的艺术品。这些灵媒外质(按照心理学家们的定义 )体积颇为壮观,足以用来点缀公共广场。索莱尔的梦雄伟大气。整整十年间,他一直是各家博物馆和所有收藏家的宠儿。他创作的梦晶结实多肉,所以检疫隔离对它们而言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一宣布他的名字,拍卖价格便会一路攀升,买家也会如痴如狂……
“在上界我无聊死了,”他反复唠叨着,“上界的东西全都丑陋无比。其实我真实的存在是在下界。我说的话你能懂,你,你跟我一样。而且只要我滞留在上界,我那个世界里的东西就会一天天地败坏,部落之间会打起来,偷猎者会端起冲锋枪大批屠杀猎物。内马约曾告诉我说:‘你不该离开的,头儿。你刚一抽身,灾难就突然降临到我们头上,所有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对劲了,稀树草原上瘟疫横行。’更何况,最叫我痛苦的是得不到他们的消息。你也有这种感觉,是不?一种突然想打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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