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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雍和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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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纳妾无疑于捅了她最痛的地方。果然她听了这话,脸色立马变了,冷笑道:“我没那福气有妹妹这样好帮手!那拉姐,我瞧你尽可以歇着去了,有文若妹妹帮着,多少事下不来呢。”文若心中暗恼只顾与八福晋惩口舌之快,一时忘了忌讳那拉氏感受,忙瞧了瞧她,见她仍然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脸上一点未变,正要说话,却听的太子妃道:“八妹妹和佟妹妹嘴就是伶俐,惹的人又爱又恨的。”便不好再说,只讪讪笑了,“太子妃说笑呢。论哪样,妹妹也是万万不及你的。”八福晋也道:“太子妃笑话了。”
一时饭毕,便坐了马车出宫。文若与那拉氏同坐了一辆马车。刚出得乾清门,就听得前面闹攘成一片,那拉氏便叫停了车,命人去看看怎么了?原来是十阿哥喝多了酒,不知道怎么找上四阿哥的岔子,在哪里乱嚷些什么,八阿哥、九阿哥、十三、十四都在一旁又拉又劝的,那拉氏皱了皱眉头,道:“他们爷们的事,咱们不方便管。走吧”,马车缓缓起行,走过他们身边时,还是有一两句话随风落了进来,“谁不知道老四是佟贵妃养的?如今又娶了佟国维的孙女儿,鄂岱那老头子现在虽然是去了西北,可是手里握着兵哪,心里想什么,打量谁不知道……”’“老四,你别以为佟老爷子一门心思就会向着你了,人家的嫡亲的孙女儿,皇上封的和硕格格,到了你府上得一个侧福晋?呸,你以为人家会干?想佟家帮你,趁早休妻把人扶了正再琢磨这回事吧……”文若只听得心惊肉跳,一面又是四爷沉稳的声音:“八弟,十三弟,老十喝多了,扶了他回去吧,惊动皇阿玛就不好了。”马车渐渐远去,再听不到什么,那拉氏坐在车中,闭目养神,彷佛一切都没听见。
回至府里,已是掌灯时分,园子里挂起了各式花灯,文若却无心赏看,一路回了自己屋子。丫头们却都看灯去了,只留了芷兰并两个嬷嬷在看着院子。文若因见是她,便道:“难得过节,怎么不出去玩玩?”芷兰上来替文若脱下披风,一边端茶,一边道:“人都出去了,主子回来要个热水热汤的都没个人伺候怎么成?再说外面也怪冷的,所以我就留下来了。”文若从她手里接了茶,道:“恩,我没事,想歪会,你出去玩吧。”芷兰答应着便出去了。文若便歪了塌上想着今日的事,那拉氏不可能没听见吧,她的反应,是不是太不寻常了点?过分的镇静,倒让文若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正想的头脑发涨,忽听得窗格子上“咚咚咚”响了几声,文若一惊,坐起身来:“谁在外边?”只听得窗户哗啦一声被拉了起来,跟着跳进来一个人:“是我,”“年羹尧?你来干什么?快出去!”文若见是他,慌了神,一面把他往外推。“若儿,我来找你有很重要的话说。”“什么重要的话非要现在说?四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你想害死我啊?”年羹尧一把拉了文若,“若儿,我知道你没有从他。你……你要不是为了我,何必这样?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是不是?”年羹尧见她不说话,更是一把拉了文若入怀,“若儿,要是我们能回到从前,我一定不会放弃你的,你相信我。”文若咬着嘴唇,心里在冷笑。一把推开了他,冷冷地道:“你走吧,我还不想死。”年羹尧道:“我知道你恨我。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跟我走的。”
忽听得门外嬷嬷报,“四爷来了”,文若慌了神,“怎么办?”一步冲出门外,想想不妥,又回来道:“你快躲柜子里——”话声没落,却见屋子里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正在慌乱间,四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若儿,没去看灯吗?”文若一惊,忙回头道,“没……没……没有。”四爷笑道:“做什么呢?吓成这样。”文若嗔道:“四爷不声不响就进来了,还故意问我。”心里却仍不知年羹尧是躲起来了还是出去了?一瞥眼间,却看见衣柜缝里透出一侧衣角,而四爷正朝着那衣柜走去,一时大惊,冲了过去,拦在前面:“四爷,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看看灯吧?”四爷见了,眼神略闪了闪,“怎么突然想看灯了?”文若一时语塞,四爷笑道:“你这柜子里藏了什么宝贝,我瞧瞧。”文若一颗心就要跳出来了,道:“四爷,女人家的衣服,什么好看?”四爷道:“瞧瞧无妨。”一面说一面伸手就拉开了柜门。
“完了!”文若心里暗呼,“果然是衣服,只是,这是女人家的么?”文若也是眼睛快掉下来了:柜子里没有人!却端端正正摆了套太监的衣服,上面放了张字条:“江南行特制——鱼儿留”原来是鱼儿那鬼丫头。一颗心终于放下来,看来年羹尧是已经脱身了。忙顺水推舟嗔道:“原想瞒着爷的,连这也被你发现了!”四爷道:“扮太监?亏你们想的出来。又是鱼儿那死丫头的主意吧。”文若笑道:“四爷这回可猜错了呢。这可是我的主意。鱼儿原想扮侍卫呢,我说侍卫目标太大,万一有个那个什么的,那可大大不妙。”四爷正坐下了喝茶,这下一口茶全喷了桌上,指着文若道:“你如今也越来越调皮了。打量扮了太监好逃命是吧。”一边说一边摇头。
文若忙上来替四爷一边擦,一边道:“管他扮什么呢,不给爷惹麻烦不就得了。”四爷拉了文若坐在腿上,低低在她耳边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歇着吧?”文若心下暗惊,这些日子来四爷没提这事,她自己也快忘了。自从上次情诗事件后,她知四爷心里有疑心未尽,难道今天仍然是起了疑心?当下不敢再像往日那样推拒,只好道:“若儿先伺候爷沐浴更衣。”四爷笑笑,亲着她脸,道:“再像上次那样伺候,我这回可不饶你了。”文若红了脸,忙出去吩咐。早有嬷嬷们去找了丫头们回来,说主子回来了,都别玩了。故诗儿等都在外面,因知四爷进去了,都不敢擅入。
备好水,文若便给四爷更衣。上次之后,文若狠狠地研究了下男人的衣服结构,总算弄明白各个扣子的位置,因此,这次倒是顺利。除下外衣,四爷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恩,这次倒是进步多了。”文若红了脸不答,去解他内衣,轻轻褪下,眼前是一副结实光滑的男人胸膛,文若不敢看,继续伸手到腰间拉那带子,一面却闭了眼,四爷道:“这是干什么呢?”文若道:“回爷的话,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哈……”四爷笑了起来,拉了她拥在怀里,文若的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成熟男子的气息,也是一阵心狂跳。四爷温柔却带着点坏怀的挑逗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咱们一起洗。”文若正欲叫不要,四爷的舌却堵住了她的小嘴,一只手狠狠地把文若揽在怀里,一只手却灵巧的解开了文若的衣带,跟着便听见光滑丝绸坠地的声音,然后是小衣,贴身的小肚兜,一件件坠下,堆在文若的脚边,形成一堆小山丘……她已经忘了推却,只觉得好晕好迷糊,天旋地转的眩晕之后,忽然感到了空气的冰凉,意识刚有点清醒,已是离地而起,“啊——不要!”四爷把她扔进水里,跟着自己也跳了进去。文若睁开眼,刚才的炽热与冰凉都已不在,温暖舒适的水亲吻着全身每一寸肌肤,微微地喘息着。还好,整个身子都泡在水里,免去了裸程相对的尴尬。“来,替我搓搓背”四爷仍是不肯放过她,文若只好过去,在他背上揉搓起来。
虽然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但并不是一身疲软的肌肤。相反,很结实,脊椎深陷的两侧均匀分布着两条粗壮的背肌,宽阔的肩膀,紧锁的腰身。她忽然有一点忘情了,四爷背对着他,少了那双深邃眼眸的压力,她的胆子大了起来,伸出那水葱般细嫩的手指,放在脊椎的那条小沟里,从上至下,缓缓滑下……
”哗——”水花溅起的声音。四爷猛地转过了身来,盯着文若,胸膛急剧的起伏着,“你……你在做什么?”文若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一点意乱情迷,喃喃地唤了声,“四爷——”四爷一把抱了她,站起身来,顺手扯过一旁放着的睡袍,往文若身上一裹,抱着她往床边走去。文若忽然清醒了,惊叫道:“四爷!”一双手却是自然地搂住了他脖子。四爷却未曾放慢脚步,走至床边,把她轻轻地放下,一面邪邪地笑着,“这可是你自己惹的,你要负责。”一面覆上了自己的身体。
……
芙蓉帐,春宵暖。当胸前的蓓蕾含羞地绽放,当惊恐的推拒变成欲迎还拒怯懦的娇羞,当朵朵血色的罂粟盛开在洁白的床单……池塘的鸳鸯醒了,园中有一朵报春花提前绽放了……

第九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江南的春天,最是美丽,尤其是还带着料峭微寒的早春,草尖儿刚刚钻出土,柳枝也刚抽出嫩芽儿,北归的侯鸟开始回南,时有燕子出入屋檐。由金陵通往扬州的古道上,一行衣着甚是光鲜的商队在慢慢走着,看来,他们并不赶时间,走得也甚是悠闲。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公子哥儿,两道浓浓的剑眉,脸生的较长,下巴较尖,不笑的时候一副冷峻的模样。紧跟在后面的看样子也是个公子哥儿,十八九岁样子,骑在马上姿势甚是标准,面皮白净,却是很随和的样子,不时跑前跑后,伴着哈哈大笑。后面四人都作护院打扮,奇怪的是四名护院中走在前面的两人不时交头接耳,不时东跑西跑,有时还跟前面两位爷说说笑笑。后面的两名护院却是紧紧跟着,表情严肃,不敢乱行一步。
这一行人,自然是四爷、十三爷以及他们各自带的拖油瓶了。文若扮太监的点子显然并不高明,朝廷有明文规定太监没有圣旨不准擅自离京,所以最后仍是扮了侍卫。可惜两个丫头都只十四岁,身量未足,穿的是侍卫衣服,看上去却怎么看怎么像书童,文若曾笑说“雇佣童工”,惹来鱼儿一堆问题:“什么叫童工?”
且说一行人出了京没多久,鱼儿便开始闹攘这样坐在车里实在太闷,早知道这样才不出来呢。四爷和十三爷其实也早有打算微服行走,以便顺路体察民情。因此到了第一站之后,几个人就改了装,弃了车轿,改骑马。四爷命年羹尧仍跟着官舆,自己同十三带了鱼儿、文若及另外两个侍卫扮成商人,一路行来,倒也安全无事。这一日,眼见眼见扬州将近,文若和鱼儿都很兴奋,央着十三讲一些关于扬州的古史趣闻,一时说到隋炀帝,文若便道:“杨广给柳树赐了杨姓,杨柳杨柳,叫起来,真的风流别致多了。倒也不枉了它。”十三还没说话,鱼儿拍着手道:“这个皇帝别的都不好,就这个姓好。我也觉得杨柳这名字听上去就是个美人儿呢。”四爷听了,便道:“古往今来,评价一个皇帝要看姓的好不好也就只有你这个丫头了。”鱼儿得意地笑道:“四少爷过奖,过奖。”十三道:“炀帝虽然荒唐,可毕竟挖了这么条大运河,后人也得了不少益。”四爷摇头道:“操之过急,劳民伤财。”文若道:“在别人眼里杨广是个昏君,可他自己却是‘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他负了天下人,惟独没辜负自己。如此不把江山皇位放在眼里的,也只有他了。并非他不懂治国之道,只是他不愿意,他宁愿丢掉江山也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倒也潇洒。”四爷听她这话,一眼看了过来,文若忙住了口,不敢再说。十三也颇惊讶:“如此看法,确是闻所未闻。”四爷冷笑道:“身在其位,不谋其职,还有理由了?都是歪理!”文若偷偷朝鱼儿吐了下舌头,勒了勒马,落在后面。
再走得一会,扬州城已是近在眼前,文若一脸向往,吟道:“二十四桥明月夜,”谁知鱼儿马上接口道:“夜半钟声到客船!”这一下,前面两位爷差点从马上跌下来,连文若也笑的握住胸口道:“你……”,鱼儿笑道:“怎么嘛!这样不也挺通顺的?你说桥,我就说船,难道非要姑苏城外才有船啊?”十三爷一本正经道:“小鱼兄高见,小弟佩服!”说着,在马上作了个揖,四爷忍着笑道:“难怪鱼儿如今越来越荒唐,上梁不正下梁歪!”鱼儿笑着说:“出嫁从夫么,我这可是正道。”文若脱口道:“那我可不惨了?”话一出口马上反悔,真想给自己两嘴巴。果见四爷冷冷的目光射了过来,却听鱼儿道:“若姐姐,你要出嫁从夫,细哥哥那杀的死人的眼神你再练十年也练不出来呢,嘻嘻,我瞧你算了吧。”正好替文若解了围,此时也到了城门前,有卫兵把守,于是都下了马,走进城来。
此时已是落暮时刻,太阳金色的余光懒洋洋地洒在这温柔水乡之中,青石扳的街道弯弯曲曲,两旁鳞次分布着座座小搂,偶尔有酒招高悬,字体颇柔媚,一条请溪穿城而过,座座小桥分布其上,不时有乌篷船穿梭往来,整个扬州城都带着那江南水乡特有的昏黄明绿的色彩,耳中偶尔听到恬美柔软的吴侬乡音,更为这静谧古老的水乡平添了几分娇俏可人。如果说北京城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那这里无疑是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几个人的心情似乎都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了似的,一时住了说笑,都慢慢地走着。
既到了城内,原本该先去官衙,可是官舆还没到,于是众人便在城内找了间客栈住下,便有年羹尧派人来回道因一路官员跪接送迎,行程耽搁许多,官舆仍要两日后才能到。四爷便道:“早就知有这些琐碎!”文若一面给四爷递上湿毛巾,一面道:“好在我们自己走了,省的那些子官惹了爷心烦。”四爷冷笑道:“这些子所谓父母官,除了送礼收礼,逢迎上司外,还都作了些什么!”文若看到他如此表情,不由想起历史上雍正的雷霆手段,低头想了一想,道:“四爷,贪官污吏,历朝历代都有,并非自我朝而始,也不可能在我朝而终。何况作人为官,都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吏治腐败,又如同那久病的病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能慢慢来,却是急不得的。”四爷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如今也管的多了。”文若一惊,忙低了头,四爷见她如此表情,也不深责,拉了她手坐下,柔声道:“骑了这么久的马,可受的住?”文若笑道:“不妨呢。一路走的慢,不曾颠簸。”四爷也笑着道:“一路看你骑马,倒也不错的,不愧是我满族的女子。”文若有点不好意思,道:“自幼儿跟着阿玛,骑射都不曾荒废。”四爷道:“哦?还会射箭?”文若道:“不过是玩意罢了,哪能跟爷们比呢。”心里却暗道:“那时去骑兵营实训,呆在马上七天七夜呢,连睡觉都在马背上。哼哼,讲骑射,不见得输了你们。”一时用过饭,四爷便在房内看书,文若见天色晚了,便过来请四爷道:“爷,时候不早了,歇了吧?”四爷掏出怀表了看了看,点点头道:“是不早了”。一面却拉了文若,低声道:“可曾累着?要累了,便不要你伺候了。”文若红了脸,低声道:“爷,若儿……不累呢。”四爷便笑了,抱了她便往床边来,一面笑道:“都这么些日子了,还害羞呢?”文若越发羞了,把脸埋了他怀里不答。
其实自那夜以来,文若不只一次地问自己,究竟为什么接受了他?她爱他么?什么时候开始爱的?每次想起那晚发生的事,她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她被他引诱了!”可是似乎又不甘心是这样的结论,彷佛她仍然是爱他的。情和欲,正如同鸡和蛋的关系一样,孰先孰后,从来有几个人分的清楚?这段日子来,四爷在文若的心里一天天更重起来,她着迷于他的一句话,一个笑,他那或凌厉或冷淡或温柔的眼神。可是在四爷的心里,她究竟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是不是也跟那府里红红绿绿的众女人一样?她不敢想,也不愿想。心里隐隐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可是更不敢奢望,她的内心,并不如表面的坚强。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是啊,且管这一晌贪欢。
官舆未到,四爷和十三爷却不肯闲着,第二日便去了大堤查看,临走嘱咐两个丫头在客栈乖乖呆着,可是有鱼儿在,这话简直比耳边风飘的还快。两位爷前脚出门,鱼儿和文若后脚便溜了出去,两日来,几乎不曾把扬州城翻个天。文若心里一直很好奇传说中的扬州丽春院,便想进去瞧瞧,鱼儿死活不去,说是万一暴露身份,有污名节,不是玩的。文若暗自在心里叹气:究竟还是封建社会的女子,就连鱼儿仍是摆脱不了这些束缚。只好作罢。
第三日,官舆果然来如期到达扬州城,扬州一众大小官员跪在城门口迎接,城内道路两旁更是围了无数百姓,想一窥天子后裔风范。谁知官舆到了城门,并未停下,只传下吩咐请大家起来,然后一路抬进府衙了,年羹尧自有诸多借口遣开外人,四爷十三爷顺顺利利换回官服,文若与鱼儿也变回了小侍卫,便往衙门来。扬州巡抚自是一番点头哈腰不消细说,寒暄一阵便进入正题,十三爷率先发难,道:“李大人,这大堤自修成以来,每年朝廷都要拨下不少银子以供修缮,如今怎么如此残破不堪?”那巡抚自然未料到两位阿哥早亲自去过勘查,但迟早也要去看的,却是不敢隐瞒,只得道:“修缮河堤所费巨大,朝廷拨下来的银子真正能到了这里的也……也实在有限。这些年却是没一年安生过,年年都有大水,因此河堤不堪重负,所以才……”十三道:“你说朝廷的银子没拨到你手里,那去了哪里?你倒是说说!”李巡抚一边额头冒汗,一边道:“这个……这个……历来便是如此。当年靳辅大人尚有许多制肘,何况今日。”十三尚欲说话,四爷淡淡的开口道:“河堤如此破败,今年潮水一来哪能挡的住?必须要修!银子是朝廷明文拨下的,有实数记载。该问谁要,就问谁要去。”李巡抚汗如雨下,“这……这……四贝勒,这个卑职实在有难处啊……”四爷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站起来道:“十三弟,同我再去提上瞧瞧。”说着抬脚便走,十三也跟着出来,四爷又回头吩咐道:“把历年修治水利的帐目明细送来我那里瞧瞧,若有什么花样,仔细你的皮!”李巡抚忙打着千儿答应了。哈着腰跟着两位爷同往大堤上去。
晚间,四爷的房里通宵亮着灯,文若也在房里伺候,听得四爷跟十三爷商量道:“那帐册子我粗粗看了,竟比我想象中还糟糕许多!朝廷的银子,真正用到治河上面的,十成中不到三成!”十三道:“贪官污吏,如同驻堤之蝼虫白蚁,真正让人可恨。”四爷叹口气道:“恨虽恨,也要靠他们办事。汛期将至,修堤之事刻不容缓,当务之急是要酬到足够银子。”十三一脸不忿:“这群贪官捅的漏子,却要咱们兄弟去补,想想真是窝火。”四爷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道:“凡是以大局为重。十三弟,银子既是他们吞进去的,自然要他们吐出来。”十三道:“四哥已经有法子了?”四爷皱着眉头,道:“这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十三忽然想到什么,道:“四哥,我发现扬州城很奇怪的地方。”四爷脸露惊讶:“说说。”“朝廷明明禁止贩卖私盐,但是各地仍然有少量私盐贩子,当地官府一般也不多追究,也在朝廷容忍范围之内。可是这扬州城里,私盐甚至比官盐更为通用,我今日在街上略逛了逛,竟然有明目张胆卖私盐的,反而官盐销售的地方几乎无人问津,难道扬州的盐道都不管的吗?”四爷道:“竟有这样的事?”又问十三道:“十三弟怎么看?”十三道:“这扬州盐道是皇阿玛亲派的曹寅,他的母亲曾是皇阿玛的奶妈,皇阿玛一向对他们家另眼看待。曹家和八哥九哥他们关系也非同一般,我看这趟浑水我们不要趟的好。”四爷微微沉吟,道:“盐道为扬州城里第一肥差,我们既然要酬银子,怎么能忘了曹大人呢?”十三一拍大腿,道:“曹家兼任着江宁织造和扬州盐道两门肥缺,皇阿玛对他们家,真正是太不寻常了。咱们明天就问他要银子去。”
文若听他们提起曹寅,心道:那不就是曹雪芹的祖父么?后来被雍正抄了家。康熙帝本来是十分照顾他们家,因为南巡老是住曹家害的人亏空了国库大量银子,一逢扬州盐道出缺,忙忙地就给了曹家去作这肥官,谁知道这样既是帮曹家也害了曹家。树大招风,曹家任着这两大肥差在别人眼里岂不是富得流油?各位阿哥,宫中有点地位的太监们,哪个不是隔三岔五问着他要银子?曹寅疲于应付,亏空的没补上,反而是越来越多了。一面想着就出了神,忽听四爷道:“想什么呢?”文若忙回过神来,忽然可怜起那曹大人了:“四爷,十三爷,听闻皇上几次南巡都住在曹大人府上呢,每次接驾花的可不少,我瞧他未必拿的出多少来呢。”十三一听,顿时笑道:“四嫂子可真心软呢,倒替别人打起算盘来了。他拿不出,难道我们拿的出了?”四爷斥道:“妇人见识!”文若知道劝亦无用,心里暗暗替曹寅祷告道:“曹雪芹他爷爷,拜托您识趣点,不管哪挪点银子来,可别得罪了这两位,不然……唉”知道曹家终究是得罪了胤禛,这番祷告也是没有用的。
东方已渐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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