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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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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叶护乃胡人,怎知我喜爱江南甜食,也不会知我爱玩九连环华容道,更不会知我腰身尺寸,只有李俶,他可是好些日没露面了,自大哥请他出去一叙后。

“扬州,收到他字笺,我曾犹豫过,也有私心,但最终把你交到了他手上,这正是我今日的懊悔。”大哥直言不讳,承认他谢绝李俶探病,李俶总在我们兄妹手上吃鳖。

“我相信过他,相信他爱你之心与我一般,其实苏州回来时我就已知道那绝无可能。所以,从今后,你若是不喜欢他那是最好,若是还喜欢他就要忘记他,我绝不会让他再见你一面,更不会把你嫁给他,无论他用什么手段!”大哥云淡风清地笑,我知他,他越是笑得淡然,心里的决定越是坚定。

“珍珠,相信哥哥。”他要求。

我信他,如果说这天下人人都会害我伤我,那有一人一定不会,就是我哥哥。只是,为什么,哥哥,他要我信他绝不会再让我痛一次,他不会骗我,我埋首于他怀中,又点头又摇头,挣扎不止。

“是哥哥私心害了你,我希望我郭子仪的妹夫是权倾天下之人,只是,历史永无改变,我今日真正明白。”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沈”字。

“代宗本纪有载,代宗皇后为沈氏,安史之乱中失沈妃所踪,代宗遍寻后之下落,空悬后位十七年,至其薨。你既是我妹妹,就绝无可能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我愕然,大哥揽过我,轻轻一带,雪白裘袍落下,他隔帐扔出。

“不爱宫墙柳,只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无从去,住也如何住,若得江上泛扁舟,妾愿随君往。”

一厥《卜算子》,七月的扬州,我曾几乎落笔,原来,我不是如妃,你也非嘉庆。

大哥在等我,我蘸墨,舔笔,下笔。

“不爱宫墙柳,只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无从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车外,李俶失望之情我不忍去看,画卷返还,词厥已题,覆水难收,此情已逝。

“子仪,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大厅广众之下,他恳切相求。

“郭某不认为殿下还有见小妹的必要。殿下若是爱一人需信她护她,敢问殿下,小妹一心为你时你可有百般置疑?小妹受人欺凌时你又在何处?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她若是对他人有意,何需如此伤害自己!在下言尽与此,从此两不相干!”

“走!”大哥挥鞭,拔队启程,遥遥陇西愈行愈远,从此望断西京两不相干。

多少离恨昨夜梦回中
画梁呢喃双燕惊残梦
月斜江上 棹动晨钟
前梦迷离 渐远波声
笛声悠悠 春去匆匆 〈若相惜〉


各位莫闪,卷一未完,真正的卷一尾声在下一章离歌,不过偶保证,悲中喜,无限希冀,无限未来。

  
第三十九章 离歌 上(1)
第三十九章 离歌 上(1)

走到西受降城我又不争气地病倒,大哥一筹莫展。

其实未过阴山就知道不对劲,从六月下江南,一路玩得太疯,接着就跟着大队去漠北,纵马草原是潇洒,实际上身体亏欠太多,又加了在富贵城发生那么多事,雪山下一冷一热一惊乍的。

勉强撑到西受降城,大哥在城里找了个大夫,那人不知他底细,危言耸听一番说什么小姑娘再不好好调养只怕病转沉疴云云,这下可好,温柔俊男一下变成洪水猛兽,大哥咆哮如雷,提了那个诅咒我香消玉陨的人当街摔出十丈远,吓得城里半数以上人口当夜卷铺盖大逃亡,隔日连半个大夫也找不到了。

郭曜一马当先回灵州去请长孙全绪,李嗣业就近打探名医,郭旰当地寻幽静之所让我住下养病。人仰马翻一闹,同行的吐谷浑人阿布思打几十里外折返回来,上门送了一瓶丹丸,说是当年受赠于国手神医独孤藐,对症下药不敢说,增强病人体质是一定的,郭旰连连称谢,立刻给我服下。

“慢着,我先试一试。”大哥一把夺过,正要先服,阿布思拦住他。

“奉信王为何拦我?难不成此药只能医小妹一人却对郭某不利?”大哥闷哼,听得阿布思身边两个亲信面色铁青。吐谷浑首富阿布思素善名,对陇西贸易贡献颇多,刚受吐谷浑郡王划地封王,称“奉信王”。大哥当面诘问,分明是置疑他的药有问题,人家可是特意从几十里外巴巴回来,好意拳拳,老哥最近的脾气实在不好。

我半靠起来,拉拉他袖,示意他把药给我。他考虑了半天,一掐为三,取了最小的一份给我送服,阿布思也不气恼,拉了把椅子远远一坐,隔了些时候问我感觉可好,我倒是真觉得强了些,大哥这才放心,把剩余的药一并给我服下。

“是药三分毒,此丹药于之病人是药,于之将军却是伤身,是以小王阻止将军。”阿布思的解释于情于理,大哥诚恳道歉,他看看我们兄妹,一番感叹,“关心则乱,将军以身试药,兄妹情深,小王怎会见怪。倒是二小姐这病拖不得,二小姐还年轻,落下病根今后可是要病痛一生。”

大哥调头看郭旰,郭旰立刻回答,“爹爹莫急,大哥去请长孙将军了,仆固叔叔又不再,一来一回,再安排守城,再快也要四五日才到。”

“不急才怪!李光弼什么时候不能调人,偏偏乘我不在把仆固怀恩调去,SHIT!”老哥暴了句粗口,别人不懂我可懂,依了他怀正笑得开心,背上靠着的胸膛突然一僵,看去,大哥神色不变,眼光凌厉一闪而过,瞟的正是阿布思的手下。

“你可累了?好好再睡上一觉,不舒服立刻叫我,不可强撑。”他落帐掖被,伴了阿布思出去,屋里清静,只留了郭旰。

我又睡了一觉,醒来时旁边有人说话,细听了听,是大哥在嘱咐李嗣业加派人手守护此间,并要他暗中留心阿布思一行。

“发生什么事了?”我伸手向他,他扶我坐起,擦了脸喝了些粥,抚了我发沉吟不语,似在想如何告诉我。

“阿布思经商多年,不象是坏人,你怀疑他?”我先开口。

“跟了我这么久,你怎么就没半点长进!”他举手要敲我额头,想到我在病中,收了力,宠溺笑笑,一捏我鼻间,“坏人在自己脸上刻字吗?你身手已经一无是处了,还半分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要我怎么放得下心。”

我黑脸,怎么人人说我一无是处,我是千金小姐好不好,你哪见过娇娇弱弱的小姐拿把剑又砍又杀的,气质!气质重要!

大哥收起戏谑,“多个心眼总是好的,阿布思手下众多,我又不得不走,当然要布置妥当,不然,出了差错世上可没后悔药买。”

“你要走?到哪里去?”我急喊,顿时胸腔气短,冲口咳了半天,两肺隐隐作痛。

“不许说话,只我说,你听。”大哥又拍背又灌水,手忙脚乱一阵,索性规定不许我开口,自己长篇大论答疑解惑。

“夏天时你已知道大勃律叛唐了,只是离得太远,大唐嘴上谴责没有实际动作,前些日密报说小勃律亲唐的那个郡王被吐藩派人杀了,新王是个傀儡,其实现在大小勃律都附依吐藩,所以我上月密奏用兵,皇帝准了,偏你又病了,时机不等人,我不回灵州,直接从祁连山走会快些。”

“叫你别说话,给我闭嘴,听我说!”

“千里增援大小勃律不是好打的仗,一要掩人耳目兵贵在出奇制胜,二要守好后路,别让人背后一刀杀得首尾难顾。我点名请安西节度使高仙芝驻守祁连山,他是个名将,绝对放心。即便发生意外还有长孙全绪,我派人快马回去叫他不用赶来了,一起战端立刻出兵不用请示。”

“倒是你留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你没注意到阿布思的手下吗?他左首那人看你的眼光贪婪淫邪,抓了机会我定废了他!”

“哥,你很嗜血耶!”我大叫受不了,雪山下一事后大哥疯狂关注我,任何人多看我几眼都被他当作登徒子,那个胡人很色吗,我怎么没感觉。

“你不懂男人,男人看女人,盯着你脸不放是爱慕你的容貌,专注于你这双小手小脚是爱极了你,若是直勾勾看你衣衫锦被下的身体就是有问题了,非奸即盗,绝非好人。”大哥本想说更多,一看我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立刻改变话题,“反正记住我的话,别跟阿布思的人单独接触,凡事找李嗣业,或者——史朝义!”

“啊,他怎么来了!又是你把他引来的?”我急叫,他点头,大哥你很不厚道也。

他耸肩,摊手,做了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动作。收拾碗筷,我继续睡觉增肥,他俯身替我盖好被子,颇有些为难地在我枕边小声说道,“我前几日送信请他为你看病,他倒是真肯了。明日我会完他再走,你只管养好身体,凡事推到我身上,等仗一打完我马上回来接你。”

大哥说得轻巧,史家北疆权势隆隆,史朝义官升幽州节度副使,又是当朝神医独孤藐的弟子,哪肯轻易给人看病。以前是对我有意,扬州后两家再无往来,大哥本不必再去求他,还不是为了我。我抓了他手感动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哥哥,以后别再打仗了好么,我也不生病,你也别打仗。”

“傻丫头,不打仗怎么位及仁臣列土封王?你忘了么,你大哥日后可是风光一世的汾阳王。你放心,我定大胜回来,接了若鸿、郭暧回家过年。你要快些好起来,我等着吃你做的汤圆,枣泥的、香芋的、玫瑰豆沙。。。若鸿嚷着说自己太胖,你想几道减肥小菜呀,虽然女人丰满些好看,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瘦得也蛮好看。。。”

大哥,你很贪功耶,又抢官,又抢钱,大唐有哪个武将象你这般勤劳致富地,你说这个世上只我和大嫂最重要,我也一样,这个世上,只有你们才是我最亲的人。

  
第四十章 离歌 上(2)
第四十章 离歌 上(2)

我撒了慌,所以遭报应。

其实,这个世上,除了哥哥和嫂嫂,还有一个人对于我,也是最亲的人,最重要的人。

灵州他走那时,还不觉心痛,只不由自主落泪,到了今日,再无可能这般潇洒。

唇齿相缠,耳鬓厮磨,薄衣相贴,只他如此无忌,如此执着,如此镌刻于心。我不是古人,不赞同从一而终的迂腐,却相信日久情深,情难忘怀。

日日卧床,聊以自慰的只有那支鱼袋,还有那块玉佩。他说那玉是他生母遗物,当年太子李亨只是个陕王,不得瞩目,他母亲也非陕王钟爱。一朝怀孕,十月怀胎,生下他便血崩而卒。他由太子妃韦妃养大,韦妃却因李林甫而遭废,抑郁病亡。他说此玉他从未离身,只因那令他深深记住两位母亲。

人人看到的都是他那喜惧不形于色的外表,而我看到的却是爱憎分明喜笑怒嗔的他。所以才会处心积虑拔除李氏一党以祭九泉之下的忠义之士,所以才会几番苛责在我面前忘形失却冷静。

爱之深、责之切,我能想象金玉之质的他有多么不可忍受我与他人的唇舌之事。他本是不信的吧,本是心怀侥幸,情浓之时却如鲠在喉,不问不爽。一经证实便妒火中烧,难以释怀又难以舍弃。

现在的他该是在长安了吧,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七香车、玉恪辇、金鞭执、宝盖承、凤流苏,我们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双温柔手抚上我发,“李。。。”我回身,脱口而出。

“看来你并不欢迎我。”史朝义抖袍坐到床边,搭了我腕,自嘲一笑。

长孙全绪说为我症病的前人用药如神果然不假,史朝义对当地大夫的药方哧之以鼻,落笔开方,嘱咐郭旰依方抓药毫厘不差,几日之后我已能到院中走动。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捂炉赏雪,看他苑中练刀,我信手拈来,他气定收势。

“往日我听你唱的可是射雕引弓塞外奔驰逐草四方沙漠苍茫,今日又是花呀又是雨雪的,女儿家长大了心思果然难猜,可再不能把你当作从前的小丫头罗。”炭火温热了药膏,他抹了我掌心细细搽匀搓热,一边感慨自语。

“什么嘛,人家在生病呀,你有看过病榻缠绵一月的人豪气冲天放声高歌的嘛。”我嗔怪,他陪笑,城中唯一一座江南人开的酒楼伙计来问今日用些什么菜式,我还未作答,他已如数家珍报了出来,最末还嘱咐糖醋刀鱼要去腥去腻糖多醋少,他可真了解我。

“你咳嗽未好,本该忌荤腥,不过病了那么久也该补补身子,这刀鱼是河鱼,我再改几味药,应该没什么大碍。”他微挑眉,抓紧我手,“别动呀,还未搽好,要发热发红,这药才能入肤,不然哪有效用。”

我尴尬了些,本以为他亲自为我上药是有所图,原来药理如此,我倒是错怪君子了。

呆呆看了他会儿,他倒是耐性极好,我掌伤刚好,力度大不得,力小了又搽了白搽,他本畏热,偏靠了炭火边为我上药,一靠就是大半个时辰,史朝义真是天下间难得的好男人。要说他与安庆绪对我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会表白,也会对你好,却不是咄咄逼人那种,只消一个暗示,他知晓了你的心意自会隐于身后,不再死缠烂打。扬州那位史管家必是告知了他当日的一言一行,他便自动消失,今日大哥求他,他才来,毫无芥蒂。这样的男人,真。。。要是他不姓史该多好,我早于李俶之前接受他,也无今日烦恼。

正想间,眼前俊脸放大,“珍珠,怎么发呆了?不舒服?”他凑近我,一股淡淡药香。

“没,我是想,那个疤,会不会好。”我乱乱掩饰。

“当然,谁的疤好不了都行,只你手上不能有半点暇疵。柔荑纤纤,香培玉琢,任谁都下不了手,你倒好,自个倒下了狠手。”他一拍我手,落掌轻若鸿毛。

柔荑纤纤,香培玉琢,形容女子双手之美。大哥说我不懂男人,男人专注于女子手足之美才是真正疼在心里爱在心里,李俶他也极爱我的手,我曾想学些防身之术,他死活不肯,说有他在无需顾忧安全,弄粗弄伤了手才叫大大的不划算,原来是这样啊。

“以后别射驽了,弩机虽不用拉弓张弦,后座力也惊人,会伤了手。”上药完毕,他想想又追加一句,我莫明,我多久没射过弩了,自凉州心爱的弩机被人抢走后。

晚饭吃鱼,我又挑剔了,郭旰和史朝义都说味道不错,李嗣业就更品不出味来。我一一指点,河鱼该放养,勤换水,氧气足,光照充,这样才肥美,做菜时要活杀,鱼鲮去尽,背筋抽掉,入锅两面煎至金黄,糖醋淋汁入肉七分,余味绕梁三日才算是真正地西湖糖鱼,这几位老兄以为糖多醋多就是糖醋鱼呀,真是好伺候。

我一番评论,他们咋舌不已,阿布思正走了进来,连连附和,他倒是有见识。

“小姨,这里是北疆哩,离你说的西湖隔了几千里,鱼游到此死都死绝了。”郭旰撇嘴。

“那倒未必,天朝贵妃娘娘日啖荔枝,岭南快马抵京,尤冰镇鲜口,郭小姐兄妹若是喜爱,本王照样可以辟大漠为绿州,变沧海为桑田。”阿布思状似淡然,说得却正经无比,我一笑置之,有那么夸张吗,辟大漠为绿州,就为几条刀鱼,奉信王钱真是多得用不掉了。

“各位慢用。”史朝义与阿布思先走,临离席夹了筷鱼到我碗里,“汁入肉七分,这块勉强算吧。”

“哪里?哪个部位的?”郭旰凑热闹,“眼袋肉?我最喜欢了,史叔叔怎么那么偏心!”

啪地他头上同时遭了两记轻嘣,一是史朝义脑后长眼回手嘣他,一是李嗣业动的手。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嘛,我闷头吃我的。

临睡前史朝义再来,李嗣业准备起程回灵州自然会去向他多讨几张方子,大哥临行前早嘱咐了的,他恨不得请史朝义一口气开上十年的药好让我吃够老本,这哪儿可能,史朝义又不是神仙,怎知我会害什么病。

“病还未好,怎急着回去了?”他不急不躁喝茶,我陪笑,“你掌管一道,身兼多职,老远来医我已经是误了你,怎好再多打扰。”

“说得好见外。”他噗哧一乐,复幽幽一句,“怕我接近你,所以溜为上?”

我傻眼。史朝义真是我肚里佪虫,他那块鱼吃得我坐立不安,我本不该与他有交集,是自己不争气,惹不起你总躲得起吧。

“我和庆绪,就那么让你讨厌?”他执起我手,摇头,“他着紧你,丝毫不逊你大哥,你宁可伤自己这么重也不愿他碰你,你就那么喜欢广平王?”

“你大哥倒是个厉害的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突厥被他灭了,回纥待若上宾,李俶没奈何他,庆绪和我也被他支得差些反目成仇。”

“你以为我不知他是利用我对你之心么?你去想想,我史朝义与安庆绪是什么样的两肋兄弟,我歧黄之术又肯为谁施以援手,我如此待你,你处处戒备转身无情,你。。。”

“你这小没良心的,告诉我,为何这般折磨我,我便让你走。”


离歌(上)四节已完成,现在在写(下)之前的番外,因为有很多东西要交代清楚,所以先锁一下,免得前后矛盾。谢谢各位关注。
  
第四十一章 离歌 上(3)
第四十一章 离歌 上(3)

我哪有能耐折磨他,他折磨我还差不多。

他那日一走,我立刻家书一封,请李嗣业送安西都护府。

历史有没有搞错?史书说安庆绪纵酒淫乐屠城坑虏,我怎么看他严于自律作战有节,史书也说史朝义手段残暴朝秦暮楚,可明明温文儒雅安分做他的节度副使么。安史之乱到底有没有啊,为什么他们两个都要对我好,为什么我要这么辛苦防备这戒备那个,反正我也嫁不了李俶,干脆随便嫁他们任何一个,你也不要造反,我大哥也用不着苦战多年,大家一家人万事大吉好不好。

我自以为得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几日之后,长孙全绪居然快马加鞭来了,大哥书信一封,八百里加急由小勃律送来。

劈头盖脸,大哥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警告我要敢承诺任何一个反贼非押我去做尼姑不可。我们之间的密信一向掩人耳目,或用英文,或用日文,这次气着了他,连篇文言文,又简练精辟又词汇丰富语气强烈,大哥的古文文法真是一日千里呀。

想想也是,三百年大唐史,白纸黑字,史书传千年。精神状态正常者绝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违,放了流芳百世的三朝功臣一代王爷不做,跑去跟谋反叛乱又不得善终人士攀亲家,何况此人是我大哥也,他从不做赎本买卖,比谁都精。

进不得退不得,我一肚子愁肠,一抬头,一人杵在我面前半天了。

“朝义哥哥,你走路没声音的呀。”我拍胸口,这人老神出鬼没的,哪天非吓着人不可。

“哦,我明日要回幽州了,本想带你游城,看你脸色不好,那就算了。。。”他欲擒故纵,坏笑着等我接口。

“我好得很,再好不过,我要出门,你等我啊。”这回换我不放他走了,病了一月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了睡睡了吃,他敢不带我出去我跟他急。

又换了那件翠绿胡装,此地多胡人,临时请来照顾我的妇人只会梳胡人发式,长长的头发被梳成缕缕小辫,缀以珠环,一照镜,果然与往日形象大大不同,刹是可爱。

“小姐再稍坐片刻,上些妆才更美。”那妇人手麻脚利地为我抹胭脂水粉,我本嫌麻烦,又见脸色实在苍白得很,便由了她,一边往脸上指手划脚,一边大声唤厅外等着的史朝义稍安勿躁。

“该稍安勿躁的是你才对,动来动去不是难为姨娘。”史朝义绅士得很,先敲门再入室,一进门便笑我意见多多扭来动去。

那妇人是回族人,女儿都早早出嫁了,北人称做岳母的妇人为姨娘,姨娘辫虽梳得好可上妆技巧实在不怎么样,浓妆艳抹的象出嫁似的,我怎肯让她拿我脸当调色板。夺了粉盒自己动手,脸色本就够白了那就只刷腮红,这红要淡些粉些,似有若无,看起来健康宝宝就好。唇蜜纸轻轻抿抿就够,太红太艳那是猴子屁股。眼底更不用描了,今儿也不是庙会赶集,满街的胡人我要真喷涕不止的话还不至于哭成熊猫眼。

三两下搞定,刷好薄薄留海,正要站起,“等一下,眉淡了。”史朝义一手执笔,一手托我脸,“画眉深浅入时无,嗯?”他含笑问。

去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我呆了半天,他只笑不语,还是那妇人来解围,“公子如此情根深重,依我看两位不如就在此拜堂成亲,下月年节,正是好日子!”

嘿嘿,直到上街逛了半天我也没缓过来。“姨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难不成你还怕我乘你大哥不在抢了你做压寨夫人?”他看不下眼,定了我身只差没指天发誓。

“我没那么想嘛,朝义哥哥才不会这样哩。”我吐气,开始有兴致走马观花,购物之心大涨。

“这么相信我?”他跟在身后,指点我买这买那。我正低头挑年节祭祖物什,突然街尾蹄声大作胡语大吼,还未弄懂吼的是什么,史朝义圈住我腰一掠数尺,等我从他怀中抬头,十几匹马风雷般卷过,满街狼籍,人仰摊撒,春贴对联满天飞,糕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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