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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妃-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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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地替她在擦完药膏的肌肤上,涂上他调配的药膏,刚刚,想让莫竹替她上药,是因为,他怕自己不能克制欲念,然,这一刻,他的心,竟出奇的镇静。
并不是他无能,只是,他想,如果真的能学会爱一个人,哪怕俩个人在一起,没有任何欲望的缠绕,依旧是静好安然的时光。
这样的时光,更能让人享受。
她的伤口很多,这使得在她原本美玉无暇的背上终是成了一道不可忽略的暇疵。不过,他配的药膏对于复原肌肤应该是有效的。
但,他的指尖触过那些伤口时,却仍会觉得痛,这种痛一如当时她滚下山坡时所受的痛,她不过是个娇柔的女子,从那样高的山坡滚过,被多少荆棘划过,才会带来这么多的伤呢?
他无法想象,每一想,都会让他随着她一起疼痛起来。
终于,他涂完最后一处伤口,她低着螓首,就坐在那里,不知何时,她坐着都会昏昏欲睡。
他从一旁拿了一件宽大的袍于裹住她,然后,抱起她,她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哪怕,睡着的时候,她仍是不重的,他抱着她,从后面的通道直接走进寝殿,一众的宫人,无谕早被他摒至外殿,不得擅进。
他把她放到榻上,本来按着规矩,她该睡到偏殿,可,他却并不想一个人独睡,或许,是不想再有片刻失去她,如果有可能,他想一直带着她,只是明早他必须要进入来鹿鸣台的正式议题,和夜帝、斟帝拟定下一个二十年的盟约。
做为帝王,这是他的职责,但,不是唯一所要在意的事。
现在,或者说,从安县开始,他知道自己,真正的,在意起了她。
这个,倔强而又迂腐的女子。
翌日的中午,当燥热的阳光透过层层明黄色的茜纱射进来,夕颜才慢慢醒转。
这份燥热洒到她的身上,她低下脸,发现,早换上了干净的中衣,是他替她换上的吗?
脸又开始红,昨晚,她似乎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这些话若搁宫里,打死她,都不会说的,只是昨晚,在那样的情况下,看着他的眼晴,她就说了。
虽然是真话,可很伤人,不是吗?
她揉了下脑子,撞伤了额,难道连脑子都撞坏了吗?
“娘娘,您要起了吗?”帐幔外,传来莫竹的声音。
“嗯。”她应了一声。
莫竹掀开帐幔进来,恭声禀道:
“皇上已去鹿鸣殿了。”顿了一顿,继续道:“今晚酉时,庆禧殿会设宴,皇上吩咐请娘娘盛妆出席。”
“嗯。”
“娘娘,夜国凤夫人方才要见娘娘,但奴婢见娘娘没起,故未曾禀告娘娘。”
“凤夫人——”夕颜沉吟出这三字,是慕湮。
一别三年,彼时在夜帝的仪仗里,为了避嫌,她也没能见她。
今日,帝王们商议国家的要事,而她和慕湮,也该叙一会旧吧。
她起身,莫竹早吩咐宫人进来伺候,梳洗停当,莫竹奉上一套光彩夺目的宫装,整条宫装以孔雀翎织成,并在翎端,辅以墨绿的宝石,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摄人目光。
“真好看。”
她第一次者到这么美的裙子,赞叹道。
“娘娘,先试一下,若不妥,还能着了司衣去改。”
“不用改了,就这样好了。”
这件宫装该是他吩咐司衣司制的,所以,怎么会不合身呢?
一定很合身。
她换上日常的裙装,用了些许早膳,便让莫竹去请慕湮往海边。
本来,理该她亲往宸宫,可,她不想再生不必要的嫌隙,他信她,而她不能用这种信任做为自己不自知的理由。
她还依稀记得昨晚的大海,纵然是夜色中,依旧有着让她惊叹的心旷神怡,那种咸咸的海风,虽有些粘腻,然,那是在宫里所永远不可能有的感觉。
自由。
关于自由的感觉。
她希望这份感觉能和慕湮一起分享。
她坐在诲边的一块大大的岩石上,岩石的坑壑有些咯人,但,这些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她的手放在那些坑壑之上,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是否也能有这些深刻的回忆。
如果有,那就不妄此生。
她怕的,仅是浅薄。
一直都是。
她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走近,侧转螓首,印象里的慕湮一直是素雅的,但今日,在一众宫人的簇拥间,她却着了一袭水红的纱裙,在沙地迤逦走来,长长的裙摆除了点缀了晶莹的珍珠外,还添了几许不和谐的沙子。
这里,其实容不得世间金贵的东西,返璞归真才是最好的,因为应景。
夕颜看着自己,紧身的宫装,简单,朴素。
而她的莲足甚至是赤着的,上面沾着一些细细的海沙,海沙摩挲着她的足底,十分舒服,只是,这份舒服,于礼仪,实是不合的,她见慕湮走近,将莲足缩进裙裾后,随伺的莫竹乖巧地将她的丝履提起,一并放在岩石凹进处。
“湮儿。”夕颜的声音里满是欣喜,三年了,当再次见到慕湮,她又怎能不欣喜呢?
“醉妃娘娘。”慕湮轻轻一笑,甫启唇,却分明拉开了距离。
她走至夕颜跟前,早有近身的太监抬来一张随身携带的椅子,她坐于椅中,绫罗后的身形却是愈见消瘦。
“莫竹,你先退下。”夕颜吩咐。
“尔等也都退下吧。”慕湮会得夕颜的意思。
“湮儿,这里再无他人,我们之间,再不用那些虚礼了。”
“哪怕不以虚礼相称,人与人之间,难道就真的坦诚相待了么?”慕湮反问出这句话,言语萧索。
“自然不会,只是,若你执意虚礼相待,不过是拉远了彼此的距离。三年了,湮儿,你是怪我的,对不对?”
“为何这么说呢?”慕湮执起手里的纨扇,稍遮了下有些刺目的日光。
今日,很热,在海边,更是一种难耐的燥热。
“从我用夕舞和你的凤徊心时就知道。”夕颜莫奈何地一笑,“是找的错,我不该去拿了属于你的夕颜花,倘若不是那样,你就不用替我联姻夜国,属于你的姻缘,其实,从来都不是那么远的。”
“都过去了。本来,那朵夕颜花也是我想买了送给你的,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从来是富丽的芍药,夕颜花配你,不配我。”
是的,谁都知道,尚书府中,遍种着檀寻最美的芍药,这份美随着慕湮的美名一样,成为当时檀寻城内的一道最让人产生绮念的传闻,美人与花相映娇,说得,概莫如此。
只是,随着慕湮远嫁夜国,尚书府的芍药据说一夜之间悉数枯萎,不早一日,不晚一日,就在远嫁前的那一晚。
人即不在,花原来是不愿独留的。
“但,那花簪,是他送给你的,对么?他以为是你要这花簪,殊不知,你是为了我,所以,当我从你发髻取来时,你有过犹豫,却不阻止。”
慕湮的眼眸随着这一句话,闪出些许的光采,这些光采,让她绝美的脸上,看起来,终是有了一些生气。
她又回想起,那一夜的火树银花,上元佳节的初邂。
有些人,有些事,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进入她的生命,其实都会留下隽永,无法泯灭的回味。
她缓缓启唇,唇边,浮着一抹苍白却动人的笑容:
“颜颜,是的,事实就是这样,可,你让我该怎么去相信一个送你簪花的男子说,让你等他,只要戴着簪花,他一定会凭着这枝簪花再找到你。以我父亲在朝里的威望,不用说,我是注定要入宫的女子,而那个男子,不过是上元夜的一次偶邂,所以,我想,既然你要,就给你罢,本来,就是送你的,可是,可是,上天真的和我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他,竟然就是皇上——”
说到这句时,慕湮在说不下去,她执扇遮面的手,因着紧握扇柄,发出咯咯的声音。
“湮儿,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要那支簪花的,不然,现在你和他应该会很幸福。”
夕颜这句话说得很晦涩,她能觉到唇齿间,因着说出这句话,嚼到的,是一丝一丝沁入心脾的涩意。
昨晚,当他说出,要她带他学会爱时,她心底的芥蒂是否也有部分是源于此呢?
“我又何尝对得起你呢?那曲凤徊心,你明知道我乱了音律,却还是随着我跳下去,倘若,没有笛音相和,你是否真要转到我停才罢呢?颜颜,你真傻。”
“那不是傻,如若不是因为这,又怎能显示我的舞艺不在你的琴音之下呢?”
夕颜俏俏地一笑,这一笑,将彼时尴尬的气氛终是一扫而空。
“嗯,相信这三年间,你的舞艺一定精湛了许多,而我的琴艺倒是生疏了。”
原来,慕湮并不知道,这三年来,她祈福暮方庵。在那清修之地,又岂能起舞弄乐呢?
不知道,也好。
“哪有,进了宫,每日里,不比在府中,可随意起舞,我的舞艺一定生疏过你的琴艺。至少,夜帝精通音律,湮儿与他,琴瑟和谐的时候,总归还是有的罢。”
“嗯,所以,我现在很幸福,能嫁给夜帝,同样是世上女子的幸事,不是么?”
这句话,听上去,很甜蜜,但,她却从慕湮的眸底读到一丝淡淡的忧愁。
“湮儿——”夕颜有些欲言又止,或许,她什么都不能问。
“我很幸褐,没有骗你。真的,我是夜帝宫中,位份最高的凤夫人。一如你是巽国位份最高的醉妃一样,我们都会幸福,都会!”慕湮说出这句话,闭上眸。
巽国,是的,她现在再不是巽国的人了,出嫁从夫,夜国才是她的归属。
这句话落进夕颜的耳中,为什么听起来,象是一种心理暗示呢?
带着过多安慰的成分。
夕颜从岩石上跳下,向慕湮走去,手覆到慕湮另一只放在裙裾上的手,甫一覆,夕颜突然收了手,她瞧到,因撑过岩石,她的手心都是些海沙,慕湮的精致让她此时,突然,就起了一些的疏远。
慕湮凝着她,轻轻一笑,放下手里的扇子,原本执扇的手牢牢握住夕颜的手,嗔道:
“你呀,这么脏兮兮的样子,哪里有一点象是堂堂巽国的醉妃娘娘呢?”说着,她取出自己的丝帕,一下一下地替夕颜拭去手上的海沙,一如从前一样,“颜颜,今晚还要出席夜宴,我们不妨回殿再叙吧,这里日头那么晒,一会子把你晒得变黑了,可是涂再多的粉都遮不住的。”
“可——”夕颜只说出这一个可字,就噤了声。
确实,日头太晒,纵然,现在是看海最安全的时间。
然,毕竟,晚上的夜宴,谁愿意丑丑地出席呢?
“嗯,还是你提醒了我,我又没脑子了。”夕颜用干净的手牵起慕湮的手,复道:“这儿过去,离曌宫最近了,我让莫竹传厨子好好做几道家乡的菜肴,我们一起用午膳,如何?”
“一切都依你。”慕湮任由她牵住手,才要向曌宫行去,夕颜却止了步子,轻声道:
“等找一会。”
说着,她唤了莫竹,朝海边走去,因为退潮,她欢快地蹦到近海处,顺着海浪清洗了莲足上的海沙,随后,用汗巾擦了擦,方穿进莫竹递来的丝履中。
慕湮站在原地望着她,不知道是正午的烈日,还是海水的波光反射,此时的夕颜身上,似笼了一道七彩霞光,再让她移不开目光。
这道七彩霞光来得到她跟前时,她还在失神中,直到夕颜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看漂亮么?”
夕颜摊开手心,那里是一枚色彩斑斓的贝壳,水绿的条纹,混合着其他几种色彩,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
“漂亮。”
她不自禁地伸出手,接过夕颜手心的贝壳。
夕颜的手很暖和,虽然有着一些海水的粘腻感,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她突然也喜欢上这种腥腥咸咸的味道。
喜欢极了。
昨晚,轩辕聿送她贝壳时,她很开心,纵然,最后他又收回了,可,她还是很开心。
所以,她想,如果她也送一个贝壳给慕湮,她应该同样会开心吧。
慕湮虽与她相识甚久,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笑过,弯月牙一样的笑,真的很美。
比这贝壳更美。
是让人会沉溺在其间的美。
慕湮把贝壳紧紧地握在手心,突然觉得,开心,其实离她真的很近。
午膳是家乡的风味,慕湮用得不算少,许是这种家乡的味道阔别了三年,也许是,俩人今日说开了一些三年前没有说开的话。
夕颜用得也不少,但因为西蔺姈之死,她自请茹素一年,是以,几道荤菜,都是慕湮一个人用。
当然,慕湮并没有问为何她只用素菜,这些事,是她不愿再多问,三年内,她知道,夕颜过得,一定不会尽如人意,否则,又怎么会从那山坡摔了下来呢?
不过是,皆有各自不为人知的疼痛罢了。
用罢午膳,夕颜特意引慕湮往偏殿一坐,即便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歇在主殿,只是,她不愿意在慕湮面前展现这种优渥。
俩人细细说着一些过往的趣事,仿佛有默契般,谁都不提三年间的事,如是,时间倒也过得很快,转眼,已是申时,离夜宴不过一个时辰。
“娘娘,皇上回了。”莫竹轻声进殿禀道。
慕湮的神色一滞,忙起身,道:
“叨扰了你这会子,我也该回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犹在笑,只这抹笑,更多的,是苍白,再无其他任何颜色的苍白。
“我送你。”夕颜随她起身。
“反正在这,还得有几日,你我有的是见面的机会,今天,不必送了,等到离开时,再送罢。”
慕湮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侧转身,脸上的笑,却添了几分的暖意。
夕颜顺着望去,轩辕聿着一身明黄的袍子出现在甬道的那端,他径直往主殿行去,并没有停留,显然,也没注意到偏殿的二人。
慕湮止了下步子,莫竹识眼色地道:
“凤夫人若不嫌弃,奴婢引您从侧门出去,可好?”
“有劳了。”
是的,帝君的仪仗在前面,她若要避嫌,从侧门出去,无疑是好的。不是吗?
“湮儿,今晚见。”
在她的丝履甫要踏出门时,夕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略回首,朝她温柔一笑:
“今晚见。”
夕颜目送慕湮的身影消失在侧门,才觉到莲足有些不舒服,刚刚只用海水洗了一下,直接穿了丝履,闷了一个下午,可见是要馊了吧。
这么糗的事,她才不要更多人知道呢,所以,她不能传她们放水给她清洗。而,轩辕聿或许会传她她,身上带着这股味道,可是不成的。
她瞧了一眼殿外,估摸着轩辕聿换下袍子,还得有段时间。
“你们先出去。”
她吩咐一旁伺候的宫女。
“诺。”
随着一众宫人退出殿外,她坐到椅上,将丝履脱下,果然,糟蹋了好好的一双履鞋,里面被海水泡了,现在都是一滩滩的渍痕。
她褪下丝履,赤着足,走在青砖地上,临近夏日,这里又处南方,殿内是拢了冰块的。
她走到放置冰块的盆旁,掂起足尖,轻轻地放了进去,冰,水为之,不过是寒于水,用足心的温度去捂,虽凉,却比水更能去了这些不雅的味道。
“你在做什么?”
作者题外话:上元夜完整的过程不仅是如此,但,现在还不能写完整,不是慕湮这个角度能写出的哦。
夜宴就是鹿鸣台的高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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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殿门骤然开启,伴着这一声喝,夕颜不由地一震,足底踩着的冰一滑,她惊叫了一声,旋即仰面倒去。
这一次。没人扶她。
轩辕聿站在殿门那,离冰盆放置的地方有段距离,即便,用最快的速度奔至她身旁,她还是重重摔在地上。
他只来得及扶起跌倒在地的她,语音突然十分温柔,温柔里带着一丝的无措,他该没有料到那一声斥喝会吓到她:
“痛么?”
其实,她仍是不习惯他的温柔,刚刚他的斥喝倒更符合她心里的形象,不过也因着那一声喝,她才会不慎跌倒。
不想出糗,却是出了大糗,还是在他的跟前。
“臣妾不痛,让皇上担忧了。”
她用这种恭谨的语调对他,她知道他不喜欢她这种一本正经的迂样。
因为知道。所以故意为之。
在他的跟前,她开始有意无意地使这些小性子。
她到底怎么了?
而他并没有计较她这次的恭谨,顺手揽过她的身子,大手触到她的足,她的足心很冷,可,他的手却更冷,他觉到她的眉颦了一下,用袍袖掩了手,轻轻替她揉着足心:
“这冰太冷,你又是虚寒的体质,这么贪凉,极是伤身。”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虚寒体质,在暮方庵时,就知道了。
所以,每每月事来时,她会觉到痛,后来,她学会用红糖熬了姜一起,逢月事来时,熬得浓浓地喝下,如此,才免去了每月的一痛。
但,他竟也晓得?
三年前初潮的那次,他就留意到了吗?
忆起那碗带着姜味的汤药,她的心,突然,就悸了一下。
还有那日他覆于她身的披风,是为了替她掩去裙裾上因着初潮沾染的血色。
这些细微之处,她一直不去忆及,却随着今日他的话语,就这样,萦满她的心房。
避无可避地再次忆起。
她低下螓首,嗫嚅:
“我记下了,以后。不会贪凉了。”
“在朕面前,竟忘了自称?”他语意骤然发冷,道。
她心里的悸动顿时幻成了一些寒意,她怎么得了片刻的好,就不知分寸了呢
“臣——”
剩下的话,她却再没有说出,她看到他的眸底蕴了那么深的笑意,他的笑涡在她眼前浮现,然后,越来越深,直到,她觉得一个神恍。
他的唇覆住她的,她倚在他的怀里,再发不出一声。
她的手想推开他,可,临到一半,只僵在了空中,再推不出一分的力气。
他温柔地吻着她,唇齿相融,脉脉依依,她无力地落败在他的吻里,思绪一片空白。
他看到她犹如斑斓的蝶翼在水雾氤润的艳眸上轻颤,顾盼间已转为入骨的妩媚,纵然,昨晚她说出那些话,带着绝决,可,他却不会放手。
尤其,在今日,当他得知,鹿鸣台,三国龙脉之地,该有他的解药时,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充满希冀,都是不用放手的。
一如。他怀里的她。
原来,曾几何时,他敞开的胸怀里,惟有她,只有她!
这二十三年来,他真的对一名女子做到再无法放手。
觉到她快因缺少空气而昏厥时,他才松开她的唇,她的唇上,是被他吻过的
红肿,犹如上了口脂一样的红润。
“为什么不用口脂?”他蓦地问出这句话,在他的印象里,她似乎极少妆扮自己。
女为悦己者容,他,不值得她悦吗?
“倘若臣——”
“朕允许你在朕面前,可以不用那些宫里的称谓。”
她反咬了一下唇,略离了他的怀里,方道:
“倘若我用了口脂,难道皇上愿意品的是我唇上的口脂么?”
“原来,醉妃是为朕着想。”
她突然眯眼笑了一下,眸子笑成弯弯的月牙,和那晚在夕颜山一模一样。
“皇上品惯了六宫粉黛的口脂,少臣妾这一味又如何呢?”
说出这句明显带着戏谑的话,她突然意识到在他面前的又一次失礼。
是的,这不是第一次,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她在他面前开始越来越多不掩饰真实性情的展露,甚至,会不知顾忌地说出这些话来。
“朕只想品你这一味。”
轩辕聿接着她的话说道。没有丝毫的忌讳。
“难道,皇上愿意为臣妾废弃六宫?”
她脱口而出地问出这句话,未待他回答,立刻接着道: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更衣了。”
她看到他仍穿着朝服,只是这朝服的袖摆处明显有着一滩不和谐的痕迹,是他替她揉足底所留下的痕迹。
方才那句话的答案,不是她应该去要的。
自古,废黜六宫的帝王太少,而她凭什么要他为她这么做呢?
昨晚,她说出那些话语后,她就没有任何资格这么要求,哪怕,收回那些话,她同样没有资格要求。
六宫雨露均泽,是为帝的另一项根本。
所以,不过是她的玩笑话吧。
她的玩笑话,说得,真是太过了。
他沉默,缓缓起身,随后,留她在偏殿,他独自去了主殿更衣。
她由宫人伺候,换上那袭孔雀翎的裙衫,履鞋是上好的锦履,履尖,坠着东
珠,熠熠地折出圆润的光泽。
对着菱花镜,她揭开额上的绷带,昨晚用了他调配的药膏,加上前几日百里南的悉心调理,这伤口,愈合得很好。
只是,终归还是有着痕迹,今晚这样的场合,该怎样遮掩呢?
莫竹替她梳起高高的宫髻,她知道娘娘的鬓端短了些许的发丝,额前又有新伤,是以,在绾发时,另用在背后上了药膏的孔雀翎花钿,绕了发丝勾住,这样,不仅显不出短去的发丝,又遮去额前的新伤,更衬出别致的娇俏。
“娘娘,奴婢替您上桃花妆罢?”盘完宫髻,莫竹轻声询问。
“不必。”夕颜否道,“配这套裙衫的妆即可。”
桃花妆是宫里嫔妃最爱的妆容,于婉约中透着娇嫩,而配着这袭裙衫的妆则必定华贵无比,莫竹虽只伺候这位娘娘没有几日,却也看得出,这位娘娘是不喜着浓妆的。
她犹豫间,夕颜自取了案上的胭脂,细细上起妆来。
莫竹忙接过,道:
“娘娘,奴婢来吧。”
当夕颜着了从来没有化过的浓妆出现在轩辕聿的跟前时,轩辕聿的目光里有惊艳,更多的,是一种深浓的情愫,这种情愫,虽稍纵即逝,却仍落进正望向他的夕颜眼底。
他走近她,他的手抚到她的额,额上的花钿后,他闻得到有隐约的药香味。这些香味,让他稍稍心安,若她为了妆容,忽略这伤口,他是不会容她这样做的
他慢慢抚到她高耸的发髻,那上面,插着明晃晃的金步摇,两边各是三支,他知道这金步摇的重量,西蔺媺入主中宫时,戴的,是两边各六支金步摇,那些步摇的冗重,一日下来,常把她压得颈部酸疼。
可。他呢?
在那时——
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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