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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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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源低头对儿子看了又看,忍不住伸手进去把他抱了出来,好一番逗弄。到后来,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被弄醒了,小婴儿睁开眼睛来,连看父亲一眼都懒得,就小嘴一瘪,哇哇地啼哭起来。
宋氏赶忙将孩子接了过去,拍抚哄慰都不见效果。无奈之下,她只得令侍女找来乳母。果然,孩子伸手摸到了乳母的乳 房,哭声立即低了下来。等把乳 头含在嘴里,吧嗒吧嗒地吸吮起来,就再不啼哭了。
宋氏想要让乳母把孩子先抱到外间去,她好和难得来一次的丈夫单独相处。
不过赵源根本没有在她这里留宿的意思,看看孩子重新睡着了,就站起身来,对她说道:“这次中秋节,登门的宾客们送了不少礼物,你去库房里挑选一些喜欢的,随便拿就是了。再弄点好料子给瑜儿做衣裳,眼看冬天就要来了,别冻着孩子。”
“多谢郎君赏赐。”她低眉顺眼地说道。
还没等她抬起头来,赵源便穿上鞋子走掉了。
望着丈夫的身影在门外消失,宋氏愣了半晌,终于长长了叹了口气,眼眶湿润起来。
赵源回到自己的住所后,草草吃过晚饭,然后宽衣解带,进了浴桶洗浴。
水雾缭绕间,他闭目沉思了良久,直到水温渐渐低了下去,有侍女提了装满热水的木桶进来给他添水。
“去把世子妃叫过来。”他一面分开双腿,令侍女朝水桶里添水,一面淡淡地吩咐道。
“诺。”
没多久,公主进来了。对于丈夫突然要见自己,她感到颇为意外,但她不至于痴心妄想,以为他会回心转意,和她同榻共寝。因此,她站在屏风边上,并不到他近前。
等了一阵子,仍不见他说话,只好主动问道:“夫君唤奴婢来,可有什么话说?”
元仲华在下嫁之前,曾经偶遇过赵源。那一年暮春,她和一众宗室姐妹到漳河边上的铜雀台去游玩。就在那里,她邂逅了她现在的丈夫。
那时春风拂面,阳光明媚,她意外地在金凤台上看到了一抹素白的身影。仰头望去,只见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宽衫大袖,襟带飘飞,竟有几分乘风归去的意味。
她并非没有见过美男子,可这样的男人,惊采绝艳,令她一时间心神荡漾,不能自持。
他也发现了她,却仅仅是漫不经心地瞟过来,脸上依旧是淡漠神色,如一汪湖水般地沉静。可她隐隐感觉,他宁静恬淡的表面之下,隐含着无限张扬、无限奢靡,当真是风流绝代。
元仲华抛却了矜持,主动登台去寻他,可当她气喘吁吁地登上台顶之后,他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遍寻不见之后,她只得怏怏地回去了。
从此以后,她竟像得了相思病一般,茶不思饭不想,整日都闷闷不乐,痴痴地回忆着他的模样,期望着和他的重逢。
后来,她嫁给了他。曾经一度欣喜若狂,却被他的冷若冰霜所打击。从成亲到现在已过去了两年,他一次都不曾碰过她。平日里很好和她说话,更懒得看她。就算偶尔有视线瞟过,也是冰冷的,甚至是厌恶的,鄙夷的。
她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并非是她的失德,而是她的到来无意间破坏了丈夫和牧云的婚约,成了挡在他们之间的拦路石。因为有她的存在,赵源不能娶牧云为妻,因此赵源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始终不肯对她尽任何作为丈夫的责任。
久而久之,她由一个怀春少女,蜕变成了充满不甘和忿然的怨妇。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又欺负她了?”赵源懒洋洋地问道,连眼睛也不睁。
公主猜到丈夫指的是谁了,心中不忿,于是故意装傻,“哪个‘她’?奴婢一贯恪守妇德,从不敢欺负任何人。”
他睁开眼睛,冷冰冰地盯着她,“少给我装傻,你以为我不在这里,你干的那些好事我就不知道了?”
她不吭气了,却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没有半点心虚害怕的意思。
赵源冷哼一声,训诫道:“口口声声恪守妇德,那么祸害别人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妇德’吗?你们元氏教导女儿,就是这样教导的?难怪元氏衰微,败坏道德也要有个限度的,早晚要走到头的。”
“夫君厌恶奴婢也就是了,请不要连带着贬损奴婢的家族。孝文皇帝统一北方,教鲜卑习汉俗,遵汉礼的时候,您的父王还在怀朔镇上当守城卒,燃马粪穿短袄呢。”
53
53、欢喜冤家 。。。
赵源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随手抓起旁边小桌子上的酪浆壶,朝她这边抛来。她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额头上火辣辣地疼痛起来。泼洒出来的酪浆将她从头到脚地淋了个遍,一时间狼狈不堪,
旁边的侍女赶忙取了帕子过来帮她擦拭,却被主人喝止,“不要管她,就让她这么回去,让院子里的奴仆们都瞧瞧她的模样!”
侍女吓得一个哆嗦,只得回来了。
周围一片死寂,能够清晰地听到,酪浆从公主的衣角上一滴滴地掉落下来的声音。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死死地盯视着他,一言不发。
赵源的怒气来得也快,去得更快。看着讨厌的人难受,他就格外地惬意。转头看看吓得连声大气都不敢喘的侍女,吩咐道:“不要怕,过来帮我擦背。”说着,他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烛光下,他的身形颀长而优美,每一处轮廓都是恰到好处的,几乎找不出任何缺陷。橘黄色的烛光倒映在晶莹的水珠上,恍如一颗颗珍珠,顺着他光洁如玉的肌肤滑落下来。
面对这位喜怒无常的主人,侍女小心翼翼地上前,用巾帕蘸了水拧干,替他擦洗着身体。
赵源毫不避讳妻子的目光,眯缝起眼睛来尽情地享受着沐浴的惬意。过了好一阵子,当侍女擦到前面来时,他又复睁开眼睛,瞟了狼狈不堪的公主一眼,笑悠悠地问道:“你听说过兰陵公主的故事吧?”
元仲华当然知道这个二十年前,发生在魏王朝的故事。兰陵公主是宣武帝的二姐,下嫁南朝宋国的皇族刘辉。她生性善妒,因为丈夫和侍女有染,侍女怀孕,她大为光火。趁着丈夫不在家时,她将侍女活活剖腹,取出胎儿肢解,以稻草塞侍女腹中。这样还不过瘾,居然拿侍女的裸尸给丈夫看。刘辉看后大惊,从此痛恨公主,却碍于她的身份不能惩治,只好疏远。
没几年,报应来了。一次争吵殴斗之时,刘辉将她踢下床,恰好她身怀有孕,于是伤胎流产而死。刘辉被下了大狱,并未立即处死。没多久恰逢大赦,他不但出狱,还官复原职,过得有滋有味。
那时候元氏强大,尚且没有拿这位杀妻的驸马如何;现在元氏衰微,赵源又是当朝权臣,就算真杀了她,也没有什么妨碍。
想到这里,她不知不觉地变了脸色,恐惧取代了愤怒,开始紧张了。
赵源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然而眼眸深处,却如雪山之下的寒潭,清澈湛蓝,透出丝丝森寒来。令她只看了一眼,就全身发凉。
“你不要怕,只要你老实本分地做你的世子妃,不再去招惹是非,干那些你不该干的事情,我还是不会动你的,更不会学那个刘辉。当然,如果你不肯安分,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伎俩,有半点伤害到牧云的地方,可就难说了。”
公主极痛苦地闭上眼睛,并不回话。
他并不需要她回答什么,保证什么,一面在她面前落落大方地洗澡,一面神态自若地继续说道:“还有,以后不要再去招惹太原公。别以为他是个半大孩子,就可以随便欺负了。他是我弟弟,就算要欺负,也轮不到别人。”
说话间,赵源已沐浴完毕,从浴桶里出来,侍女为他擦干身体,伺候他穿上宽松闲适的寝衣。他这才对公主下了逐客令,“好了,你回去吧。”
说罢,转身回卧房去了,只留下她一人站在原地发呆。
……
四个月后,邺城。
牧云来到这里之后,生活舒适无忧,远比当初在晋阳时候轻松。每天不用去给王妃请安,不用和王府里的众多女人们打交道,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极为安逸。大概是不用犯愁操心的缘故,她渐渐丰腴起来,肚子越来越大,只能侧身躺着,走路也有点费力了。
这一天,天空中阴霾密布,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牧云正坐在床上做女红,忽然听到门口有侍女的问安声。没一会儿,赵源出现在了房门口。他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外面罩了件白狐裘,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侍女赶忙跟进来,伺候他脱了鞋子,换下了落满雪花的外衣,这才蹑手蹑脚地退去准备茶点了。
“哟,几天没见,好像又胖了一圈嘛!”他打量着她,笑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正在为自己越来越臃肿的身材犯愁,眼下他一句话就揭了她的短处,怎能不格外恼火?她本想顶上几句,不过想到他这样的无赖,巴不得趁机对她大加调戏,因此她背过身去,对他不理不睬。
赵源简直拿这里当自己的屋子,无拘无束的。他轻车熟路地上了床,从背后伸过手去拿掉了她手上的针线和绣架,抱住了她。“怎么,怪我这几天没来看你?要么就是你想我了,不好意思说。”
牧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仍然对他毫不理睬。
他在后面“哀叹”起来,“唉,我真是苦命啊。每天天不亮就得起身去上朝;下了朝回府还要跟那些大臣们磨嘴皮子斗心机;案头上的奏章公文从下午到傍晚都看不完;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没事了,闲下来了,还一个人孤枕难眠,伸手一摸榻沿,空荡荡冷冰冰的。凭什么侯尼于那么好命,每天什么活都不干,吃喝玩乐,晚上还能抱美人儿……”
她终于被他勾引得忍不住还口了,“呸!”她虚啐一口,嗔道:“就你这样跺跺脚地皮乱颤,挥挥手风云变色的人物,还好意思来给我诉苦装可怜?一个人睡不着就抱个女人,嫌榻沿上空荡荡就放几个枕头,嫌冷就加个火盆,少在这里占我便宜!”
“你呀你,都快当家家的人了,火气还是这么大,像个小娘子似的。我为你守身如玉,几个月来一个女人都不碰,这么有诚意,你还嫌弃我?”
赵源一面调侃着她,一面在她的肚腹上摸了摸,态度亲昵地问道。“这小家伙有没有在你肚子里折腾啊?听说要是男孩的话,就特别调皮,喜欢在里面踢来踢去的。”
“少在这里没正形,我现在变胖了,还不都是因为你?巴不得肚子里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早点爬出去,到时候你抱走,我才懒得养他呢!”
入冬之后,肚子里的胎儿渐渐长大,开始了第一次躁动。这一个月来,胎动更是频繁,几乎每两三天都会有,着实把她烦恼得够呛。说话间,她握起拳头来,虚张声势地朝高高隆起的肚皮上敲打了两下,强忍着笑意,骂道:“和他兄兄一样讨人嫌,一个大的就受不了了,再添一个小的,我岂不要烦恼死?”
“呃,别动粗啊,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一个小不点的孩子生气,心眼儿比绣花针还小!”
赵源模仿着她的语气,揶揄道。同时,他还从后面跪行几步,绕到她面前来,死皮赖脸地趴伏在她的肚子上,双臂环住她的腰身,故作可怜状,“你怎么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千万别拿咱们儿子出气。万一把他打傻了,整天拖着鼻涕嘿嘿傻笑,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牧云被他逗得来了兴致,倚靠在床栏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今天心情好,不打你也不骂你。不过呢,惩罚是总归要的。这样吧,你给我拖着鼻涕傻笑一个,我就饶了你。要是学不出来,我就打你儿子!”
赵源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用这种方法来戏弄他,饶他平日里机变百出,伶牙俐齿,眼下也傻眼了。
“果然是说谎骗人的,说好了任我处置,现在又反悔了?”说话间,她忽地站起身来,攥起拳头朝肚皮上打去。
“哎哎哎,别,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他忙不迭地抓住她的手腕,阻止道。
“行啊,那你现在就学一个给我看。”她坐了下来,懒洋洋地半躺着,瞧他如何完成任务。
赵源略一思忖,将床帏拉了下来,背过身去,叮嘱道:“不准偷看啊!”
“哼,谁稀罕看你呀!”
过了大约半盏茶功夫,床帏掀开了,他转过脸来。
牧云抬头一看,立即被镇住了。只见他的眼眶里泪光点点,笼罩了一层水色。情势紧迫,他愣是挤出眼泪来了。
赵源不等她诧异完,就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帕子,掩在脸上,低下头去,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来,“唉,有谁比我命苦啊,身边那么多女人,一个也不敢碰。除了每天有肉吃,日子过得跟和尚没区别……呜呜呜……每天晚上都想你想到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连小兄弟都给我惹麻烦……”
她一时间没听明白,“小兄弟?谁啊?”
“还能是谁?要是没有它帮忙,你的肚皮怎么能大起来?它把你伺候得舒舒坦坦的,搂着我的脖子哼哼个不停,这会儿就装不认识它了?”
牧云这下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两颊迅速发烫,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她抓起床头的靠枕,朝他扔了过去,“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满脑子歪念头,再胡说八道,就把你撵到雪地里蹲着去!”
赵源并不躲闪,任由枕头砸在脑袋上,“……你不知道它有多苦啊,每天半夜里都要蠢蠢欲动,恨不得把被子都顶起来。我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头就会出现个大美人,身段妖娆、丰乳肥臀的,我就像黑熊见了蜂蜜,飞奔着扑上去,抱着她使劲儿使劲儿磨蹭……磨呀磨,蹭呀蹭,又痒又麻,舒坦得不行。正要一鼓作气时,就突然一下子醒来了。”
这时候,他将帕子移开。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硬是哭出一点点清水样的鼻涕来了。
54
54、关切 。。。
面对牧云惊诧的目光,他得意起来,表面上却嘿嘿傻笑,“再一摸裤子,湿漉漉的。原来,它都想你想哭了。”
“你……”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觉得他那张俊俏的脸现在格外欠揍。
赵源乘胜追击,一面伪装憨傻模样,一面拉过她的手,朝自己的□放去,“还是我的小兄弟好,虽然晚上给我找麻烦,现在可知道帮我了。这不,你欺负我刁难我,它实在看不过去了,这都剑拔弩张,想跟你大干一场了……”
牧云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收回手来,伸脚朝他狠狠地蹬踹。
他并不硬撑,作势朝后仰倒,“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哎呀呀,最毒妇人心啊!饿的时候就叫我去帮你抓兔子,现在兔肉吃上了,就要宰了我炖狗肉汤,你比汉高祖都狠,比越王都毒啊!”
“呸!你的肉那么臭,鬼才吃你。少在这里胡咧咧,给我滚到雪地里扮冰坨去!”她穷追不舍,下了床,朝地上的赵源不轻不重地踢了两脚。
他果然很听话地打了个滚,活像讨好主人的小狗,就差摇尾巴了。“好,我滚,我这就滚,你可不要心疼我!”
说话间,他连滚带爬地朝房门口去了。
不过,他很快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好像压到了什么硬物,这里没有门槛啊。诧异之下,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双沾满雪花的鞋子。那鞋子穿在别人脚上,很显然,他滚到了别人的脚面上。
“哥,你这是怎么了?”赵汶慌忙蹲身下来,一双黑眸出现了惊愕之色。“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赵源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弟弟面前的形象——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衣衫凌乱,还在地上滚来滚去,看起来不是抽了羊癫疯就是哮喘病发作,难怪弟弟误会了。
牧云光着脚在地板上追打赵源,此时也是鬓发凌乱。这会儿功夫,她穿上鞋子,来到门口,面对突然到来的丈夫,也禁不住地目瞪口呆了。
赵汶不禁恼火了,对外间里的侍女训斥道:“你们都没长眼睛吗,没看到大郎君发病了,还不快去找医官?”
侍女们当然知道赵源和牧云这是怎么回事,个个尴尬不已,不知道如何作答。
“谁都不用去,我没事。”
赵源从地上爬起来,四处找帕子,牧云赶紧把自己的帕子递上,他背过身去把面孔擦拭干净,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赵汶仍然狐疑不止,追问道:“你真的没事?刚才你……”
“刚才是和云儿闹着外,她叫我滚蛋,我就滚个给她看,哪知道你突然来了,连个脚步声都没有。怎么,怕我们在一起干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悄悄来察看吗?”赵源的状态恢复特别快,不但神色如常,甚至还来了一招反客为主。
“这……”赵汶语塞了,支吾半天,才解释道:“云姊姊这一个月来不爱活动喜欢睡觉,这个时间她应该睡了,我怕惊扰,就放轻了脚步。”
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大床上坐垫凌乱,绣筐绣架散落一边,靠枕横躺在地板中央,赵源的外衫也胡乱团成一团扔在床头,好似一幅刚刚激烈交战过的景象。
他颇为关切地瞧了瞧牧云的肚子,说道:“姊姊现在身子沉,要格外小心,千万别磕着撞着了。”
牧云不是未出阁的少女了,当然能听出他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偏偏他这话说得进退自如,意思到了却没有点明。她如果解释就等于心虚,不解释又怕他真的误会。一时间,格外尴尬。
赵源倒是满不在乎,回到床上坐了下来,像主人一般地招呼弟弟坐下,“站着干嘛,脱了鞋子过来坐。”
赵汶在他对面坐下不一会儿,侍女端来热腾腾的酪浆,给他们面前的银碗分别斟满,然后到一边侍立。
“大雪天的,你跑到哪里去了?”赵源打量着他头发间尚未融化的雪花,问道。
“崔暹家的老大来找我,在前厅跟他说了一阵子话。”
听赵汶提到这个,赵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没答应他什么吧?”
“没有。我不知道这许多事情,很奇怪他为什么来找我。他说是一连求见你五六次,你都不见他。无奈之下只好来找我,求我代他说说情,好早点把他父亲放出来。”
“你怎么回答的?”
“我对他好言安慰一番,说你这些日子政务繁忙,无暇□插手此事。不过你还是一直记挂着崔使君的,不会弃他不顾。然后叫他暂且回去等待,不要到处找人说情。”
赵源点点头,颇为满意地说道,“好,很好,你日渐长进了。”
哥哥难得夸奖一次,赵汶免不了有些受宠若惊了,很快红了脸,“全在哥哥教诲得力。”
“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过不用着急,慢慢来,你还小。”
赵源今天心情很好,再不像往日那般对他冷嘲热讽,不但端了碗酪浆给他喝,还主动和他聊天,“对了,昨天晋阳那边来信了,家家在半个月前顺利分娩,给咱们又添了一个弟弟。”
赵汶稍微一愣,马上显出欣喜之色来,“啊,那太好了。两人都平平安安的吧?”
去年冬天陆昭君生那一对龙凤胎的时候遭遇难产,险些丧命。最危急的时候,周围人打算去找正在征战的赵雍回来,被她所制止。理由是不能让男人为了女人耽搁军国大事,何况他又不是神医,死生有命,他就算赶回来了也没用。幸好后来稳婆给她成功地正了胎位,总算把两个孩子娩了下来。赵雍返回晋阳之后得知此事,颇为感慨,对她也就越发敬重了。
正因为有了这个前例,所以这一次赵汶格外担心母亲的安危。
赵源微笑着说道:“这次倒是很顺利,没有多大危险,就是孩子有点瘦小,一天到晚老是啼哭,也不好好吃奶。家家怕养不大他,特意取了个贱名,叫‘步落稽’(注:鲜卑名,具体含义不可考)。”
“呵,那倒没关系,小名又不在外人面前叫。有大名了吗?”
“我早一个给取好了,叫阿湛。三点水加一个‘甚’字。怎么样,这名字好吧?”
赵汶低声念了两遍,回答,“不错,挺好的。只是现在动身,也赶不及去赴他的满月宴了,咱们派人送点东西,贺喜一下吧。”
“这是当然了。”赵源说着,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牧云,眉目间浮现了担忧之色。“恐怕小九过百天时候咱们也回不去了,云儿最迟到过完年就该生了,这边离不开人,换谁守着我都不放心。”
牧云整理好衣衫鬓发,正坐在一边喝酪浆,忽然听到他提到自己,出于本能地抬头看他。见他一副关怀备至、含情脉脉的神态,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一口酪浆在嘴里险些呛到。
她放下碗来,装作不耐烦的模样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能干什么?能给我接生还是能替我照看孩子啊,这么多丫鬟老妈子呢,总不是吃干饭的。”
他这回可没心情开玩笑,继续和她打情骂俏了,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以后多出去走动走动,听说这样能便于生产。尤其你这又是头一胎,很容易发生危险的。”
牧云还以为他在吓唬她,故而没当回事,敷衍了一句,“嗯,知道了。”
赵源还有不少公事要忙,也就没多耽搁,聊了不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等他走后,牧云见赵汶沉默下来,好像心事重重的模样,于是并不打扰,拉过绣筐来继续给孩子做衣裳。
火盆将室内烘烤得温暖如春,加之周围格外宁静,雪花落在外头窗纸上的沙沙声都能清晰听到。久而久之,她不免昏昏欲睡起来,眼皮开始打架了。
这时候,赵汶突然来了一句,“我哥又要倒霉了。”
“倒霉?怎么个倒霉法?”牧云讶异道。自从上次他说赵雍要揍赵源,第二天果然灵验了之后,她现在不得不对他的推测能力重视起来。
他欲言又止,目光闪烁。
她不耐烦了,催促道:“你真是的,要说就干干脆脆地说出来,非要卖个关子,却又不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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