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十契-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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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从云层中下来时，骞牧迟发现他们已经飞离陆地，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碧蓝的水泛着粼粼波光，海天全是一片让人宁静的蓝。

灰脊龙降低高度，在海面上滑翔，双脚碰着水面，两波涟漪在他们身后渐渐扩散，海水的气味十分清爽，不由得让人精神一震，骞牧迟的情绪也好了很多。

直到下午，浑身的疲惫和饥饿才将骞牧迟从好心情上拉下来，天空的太阳简直像酷暑一样炽热，一整天没有喝水，骞牧迟的喉咙又干又疼，更别提正在抗议的肚子了。

幸好在太阳落山前他们重新看见大陆，灰脊龙又飞入低层的云层中，即使高度适宜，但骞牧迟的脸还是被风吹得生疼，他只好低下头用胳膊挡住脑袋。

极度的疲惫过后，骞牧迟欣喜的发现灰脊龙渐渐降落，天色已经漆黑透顶，他们降落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环顾四周一点人类生存的迹象都没有，别说城市里的灯光，就连野火都看不见。

【这是哪？】骞牧迟问灰脊龙。

灰脊龙自然不会回答他，只发出一声撒娇的动静，又将脑袋靠过来，骞牧迟一边挠着它的下巴一边迷茫的看着四周。

这里一定是维也纳附近，灰脊龙不会带错路，可关键是城市在哪个方向？表哥和爷爷来一定是跟这里的白袍巫师汇合，白袍巫师历来都是跟人类混居的，要找他们自然应该去城市中。

天空的月亮和星星都被云遮挡，没有办法辨别方向，骞牧迟只好再次坐上龙背，驱使它起飞。

【寻找城市的光。】骞牧迟命令。

灰脊龙发出一声吼叫，在天空盘旋一圈朝东飞去，只飞了五分钟，骞牧迟就远远的看见一片橙黄色的光在地平线上闪烁，终于找到了！

第104章　兄弟相逢

汽车停在一座公寓门口，高鼻梁的白种人为骞鍀章和骞箓长打开车门，他们走下车循着台阶进入公寓，街上过往的行人没有注意到这不起眼的一幕。

三层楼的老式公寓随处可见七八十代的欧洲装修风格，浮夸的华丽，到处都是圆滑的线条。

整座公寓都是白袍巫师为他们准备的落脚点，循着旋转的楼梯走上最顶层，漆红的楠木大门里传来听不懂的语言，带路人打开门，里面的人停下争论转头看着他们。

一个红鼻头的大个子认出骞鍀章，像个老熟人一样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好久不见，老朋友。】红鼻头男人有着一头棕色的卷发。

骞箓长为骞鍀章翻译，虽然骞鍀章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一个人，但他还是面带微笑热情的和他握手。

骞箓长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放眼望去满屋子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和中年大叔，一股雪茄和烟斗混合的味道刺激着嗅觉，他们的穿着跟骞箓长想象的也差很多，这些人走在街上完全就是普普通通的人，他甚至还看见一个穿着油漆工工作服的大胡子中年人。

骞鍀章为骞箓长引荐，他按照联系过的话一一打着招呼，外国人十分开朗健谈，骞箓长并没有感到什么难处。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了翻译，骞箓长走出屋子来到阳台上，脚下的街道被明亮的灯光笼罩，时不时会有行人经过，远处的商业街一片灯火辉煌，诉说着现代科技的强大。

骞箓长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眼前是科技时代的钢铁丛林，身后是古代流传的神秘魔法，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这两种力量的交融，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骞箓长隐隐听得到屋里的争论，骞家虽然不弱，但是在这群白袍巫师面前还是略显弱势，骞鍀章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听，翻译趴在他耳边不断翻译着周围人的话，骞鍀章一点焦急的样子都没有，闭目养神气定神闲。

远处的天空好像在放烟花，骞箓长的视线又被吸引过去，但是那烟花未免也太小了吧？到是有点像信号弹。

忽然，他恍然大悟，那并不是什么烟花，而是驱魔师用来联络的讯号，不需要任何外来的东西，只要涌动自身体内的能力加上咏唱便可以释放出这样的讯号，而且随着每个人的强弱不同，讯号明暗也有着不同。来源于体内的能量本身就不是自然界里可以看见的东西，眼前的景象恐怕也只有骞箓长和骞鍀章看得见，骞鍀章在屋里忙着，骞箓长却看的一清二楚，那湖蓝色的光不会错，是骞牧迟。

他的心脏狂跳着，快速回到屋内离开房间，屋内嘈杂没人注意到他出去，来到楼下，接待他们的车开过来，骞箓长坐上车命令司机朝郊外开去——

骞牧迟又累又饿，夜晚的风也吹得人瑟瑟发抖，灰脊龙卧在低凹处，骞牧迟靠在它身侧躲避夜风。

迷迷糊糊之间，骞牧迟渐渐睡着，直到灰脊龙察觉有东西在靠近站起来后，骞牧迟才失去依靠倒在地醒过来。

迷糊的揉揉眼睛，他看见黑暗中一个人影在朝这里跑来，很远的地方，像是路边的位置有一抹看不清楚的车灯光亮。

灰脊龙低声咆哮露着獠牙，朝黑影发出警告，它已经匍匐下身体准备随时扑上去。

【牧迟。】骞箓长大声喊着，直奔天空那不灭的“烟花”正下方跑去。

【表哥！】骞牧迟精神一振，命令灰脊龙留在原地后一边挥着手一边朝他飞奔过去。

听见骞牧迟的声音，骞箓长更加欣喜。

他不敢相信真的能在这里看见骞牧迟，实在是太意外了。

【你为什么会在维也纳？难道吸血鬼的老窝不在黑海那边吗？】骞箓长不可思议的问。

【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骞牧迟一刻也不想耽误，【吸血鬼们要杀你，你们快点离开这里，他们联合了齐拉格家族和普鲁士的黑巫师，你和爷爷会被暗杀的。】

【你说什么？】骞箓长惊讶无比。

与此同时，骞鍀章昨晚跟他谈心的话又浮现出脑海。

【箓长，牧迟虽然在吸血鬼那边可心暂时是向着你的……他跟我们不是同类人，你要懂得适可而止……你不相信他会背叛我们？看看他跟吸血鬼相处的有多好你就信了，你们像兄弟一样相处的日子还能有几天？……能利用的时候要尽量利用，免得反被其害……不想伤害他大可以等一切都结束了在将他带回来……你是骞家未来的当家人，这点小事爷爷会宠着你的……不同的时机要做出不同的牺牲和决策，一根筋绷倒底的才是傻子，那样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领袖……你肩负的不仅仅是骞家的几百条人命……想一想骞牧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骞牧迟又将他听到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骞箓长看着他狼狈的脸心里明白他吃了不少苦。

【我不能回去，】骞箓长断然拒绝，【吸血鬼送上门才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我们已经准备好“迎接”他们了。】

【你们要做什么？】骞牧迟问。

骞箓长刚想张开口，又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计划咽回去。

【牧迟，你要马上回到吸血鬼那里去。】骞箓长对他说。

【回……去？】骞牧迟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本是抱着回到骞家的希望来联络骞箓长的。

【对，回去。】骞箓长坚定的说。

骞牧迟站在瑟瑟寒风下，透心透骨的凉。

第105章　重回庄园

看着骞牧迟不敢相信的眼神，骞箓长将视线转移到别处继续说道。

【我们需要在吸血鬼内部安插一个内应，现在这个人选只有你最合适。】

骞牧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骞箓长，骞箓长继续硬着头皮说：【你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我们驱魔师和吸血鬼永远都不可能共存，这一次跟白袍巫师联合就是要彻底将他们消灭，你正好被他们信任，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情，牧迟，你是驱魔师要明白自己的立场和责任。】

【从林家出来后被吸血鬼带走是你故意安排的吗？】骞牧迟忽然问。

骞箓长的神情震动一下，随后又恢复到刚刚的样子，依旧没有去看骞牧迟。

【牧迟，你要帮帮我，】他颓废的说，【骞家的压力很大，路家一直在打压我们，在联合的问题上尽是找麻烦，来到欧洲后我们实力不强又不被人重视，骞家内部……总之现在是内忧外患，如果这次的讨伐战失败骞家将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你愿意看见自己的家族破败吗？你是骞家的人，有责任为骞家做出一些牺牲。】

【牧迟，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只有表哥对你是最好的，你愿意看着表哥最后被吸血鬼杀死吗？你今天来通知我不就是还惦记着我的安全吗？如果我们能一次性将他们消灭掉，以后也不用这么危险的过日子，这不也是你希望的吗？】

【牧迟，你母亲没有死。】骞箓长看他毫无反应，咬着牙说道。

果然骞牧迟蓦地睁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

【但是她涉嫌与吸血鬼串通杀害你父亲，一直被关着，除了我和爷爷没人知道她在哪，如果你想帮她洗清罪名就必须要这样做，这也是为了你的母亲，你们十多年没有见面她一直很想念你。】

【你从未对我说过。】骞牧迟感觉到自己心脏的疯狂跳动，从心里涌上的绝望感让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曾经无比信任的骞箓长。

【因为是机密所以我不能说，现在一切都在你的决定上，你要怎么做？】骞牧迟看着他问。

【你要我做什么？】骞牧迟万念俱灰的问，想不到昔日对自己保护有佳的表哥已经一去不复返，自己唯一的庇护所终于坍塌。

所有人都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冒险逃出吸血鬼庄园最终却还要回去。

一个是想回回不去的地方，一个是不想回偏要回去的地方，命运没有给他别的选择。

听见骞牧迟问，骞箓长心中一喜，抬起头激动地抓着他的双肩，【不会有危险的，你放心，只要平时趁没人偷偷跟我联络，告诉我吸血鬼们的计划就行，这个符箓可以帮我们联络，这是花川做出来的东西，很管用。】骞箓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箓交给骞牧迟。

【我要怎么回去？他们已经知道我逃走了。】骞牧迟伤心的声音没有被骞箓长听进心里。

【尽早回去，就说自己出去溜溜弯什么的不小心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我知道他们很宠你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语气软一点撒撒娇那个穆一定会心软。】

【你怎么知道他们很宠我？】骞牧迟平淡的问。

【当然是听……】骞箓长兴奋的表情马上收敛住，没说完的话也嘎然而止。

【你听谁说的？】骞牧迟记得赫瑟尔他们讨论过吸血鬼庄园里有叛徒的事情，只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赫瑟尔一直没有追究他也渐渐淡忘了。

【牧迟，这个是机密我不方便说。】骞箓长为难的看着他。

【表哥，你知道我体内被人下了咒言的事情吗？】骞牧迟忽然问。

骞箓长的眼神闪烁一瞬，没能逃过骞牧迟的双眼。

【什么咒言？你受伤了？】骞箓长上下打量他表情极尽关心。

【已经去除了，如果不是赫瑟尔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被人控制着。】

【是谁做的？】骞箓长明知故问。

骞牧迟摇摇头。

【放心，我会帮你查出来的。】骞箓长保证。

骞牧迟低着头，眼中一片失望，心也失望透顶，但是他没有让骞箓长看见。

【牧迟。】骞箓长上前一把抱住他，【我保证如果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让你撤回来。】他的手扣住骞牧迟的脖颈拍了拍。

【恩。】骞牧迟毫无生气的应了一声。

远处的灰脊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示意骞牧迟它想去觅食，两个人这才又分开。

【你帮我的这一次我永远不会忘，快回去吧，注意安全。】骞箓长对骞牧迟说。

骞牧迟最后看了他一眼，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顿然消失，世界从此变得不同。

灰脊龙起飞，地上的黑影渐渐深埋在黑夜中，包括路边的那盏微弱车灯。

骞箓长看着灰脊龙的巨大影子消失在夜幕下，抹杀掉心中仅存的一点点愧疚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掌上残留的粉末，一个老态钟隆的身影从因暗处走出。

【做的不错。】骞鍀章拄着拐杖看着骞箓长的背影赞许。

【爷爷的咒言果然被吸血鬼们发现并移除了。】骞箓长没有回头。

【我的咒言我自然感觉得到，】骞鍀章随意的说，【你的自制力和手法比爷爷娴熟多了，看来我没挑错继承人。】

【我一直告诫自己他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表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否则我一定会控制不住。】骞箓长眼中暗淡。

【成大事者有这些可有可无的感情都是累赘，你做的没错，不必内疚，他本来就不是我们骞家的人。】骞鍀章说。

【对，他根本就不是我的表弟，不是骞家的人，甚至不是人类。】骞箓长喃喃的说给自己听。

第106章　心力交瘁

当骞牧迟回到铁杉树林入口时，他已经离开这里两天一夜，夕阳的橘光让他想起毕业旅行时第一次看见吸血鬼的情形，漫天血色红染大地，一股悲伤的情绪盘旋在心口久久不散。

不知道这一次赫瑟尔会怒到什么程度，自己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拖着脚步慢慢走进森林，颓然的抓了抓后脖子上的痒，骞牧迟一副任命的态度。

灰脊龙没有离开，而是跟着他走进森林，慢悠悠的跟在骞牧迟后面。

夕阳已经落下，森林里漆黑一片，两天一夜的旅程骞牧迟什么都没吃，只喝了一些水。但他并不觉得饿，因为这两天一夜经历的事情已经让他对任何事都莫并不关心。

骞牧迟的脚步有些虚浮，但他依旧低着头漫无目的的朝前走，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找到静默之森的入口，反正出来抓他的人一定会发现自己在铁杉树林里四处游荡。

远处一片月光洒下，照亮了地上的残破祭台，骞牧迟记得这里，走过去坐在坍塌的石雕上抬头看着弯弯的月牙，这一坐身体里立刻传来阵阵疲惫，身下仿佛就是萱软的床，一觉过后自己或许还在骞家的小屋里，表哥微笑着跟自己谈天，吸血鬼从未出现……

直到有液体滴在脸上骞牧迟才醒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睡着，抬头看看天，月亮消失不见，而是被层层乌云代替，天空下起了大雨，铁杉树阻挡了雨水，但森林里像个漏雨的房子没有一片干燥的地方，更何况是骞牧迟停留的空地。

气温也变得很低，张开嘴会冒出哈气，他的衣服被雨水打透，身体越来越凉，一股与恶劣天气毫不相关的悲伤感涌上心头，心情糟糕透顶。

骞牧迟回忆着第一次来这里的路线沿着祭台朝树林深处走去，灰脊龙已经不知去向，漆黑的树林中只有簌簌的雨声和无尽的黑暗陪伴，心中的恐惧却奇妙的淡化，不知是因为自己突然不怕黑还是心中的那股悲伤占据了恐惧的位置。

前面忽然亮起探照灯的光亮，晃得他睁不开眼睛，抬起无力的手臂遮挡刺眼的强光。

【找到了。】

他听见探照灯的方向传来陌生的声音，接着一个飞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是谁？齐拉格家族的人还是吸血鬼家族的人？

探照灯被放的低了一些，朝他的身后照去，又在树上搜索一圈。

【好像没有带驱魔师来。】那边嘀咕的声音并没有埋没在雨中。

看来是齐拉格家族的人，担心自己引着驱魔师来害他们吗？

不到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奔过来，在灯的照耀下，骞牧迟看见逆光的苏伊文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逆光的影子和火样的头发，心中没有任何感觉，已经麻木透顶，随你们怎么生气惩罚吧。

苏伊文走到他面前，静静地看着骞牧迟空洞无神的双眼，雨水顺着他苍白的面颊滑落，他的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又心疼又恼怒。

最终苏伊文还是脱下他身上的外衣盖在骞牧迟头顶。

【穆留在庄园等消息，赫瑟尔昨天中午的时候发现你不见就出去找你，我已经通知他回来。】

苏伊文带着骞牧迟走到静默之森入口，进去后齐拉格家族的人都散去，小径上只剩下他们二人，静默之森里没有下雨，不过气温很低。

骞牧迟一路上都不说话，即不解释自己为什么逃走又回来，也不解释发生了什么事，苏伊文竟然也没问他。

一直回到吸血鬼庄园的入口，骞牧迟看见赫瑟尔一脸风尘的站在那里，他先一步回来了，但是却没有看见穆的身影。

骞牧迟站在原地看着赫瑟尔，赫瑟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遮挡月光的云飘走，他们的身影被照亮。

骞牧迟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那个人忽远忽近，曾经自己最害怕的就是他，任何违逆他的事情都不敢轻易尝试，可是现在的自己一点都没有害怕畏惧的心情，一切都是那么淡然，在脑中盘旋多次的暴风雨也变得那么不足为惧。

希望已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他已经逃不开这漩涡，就随波逐流吧。

眼前又变得漆黑，大概是云再次将月亮遮挡住了，但是下一秒骞牧迟就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象好像是地面，难道自己正在摔倒？

赫瑟尔在苏伊文之前先一步反应过来，接住了人事不省的骞牧迟，滚烫的体温透过湿透的单薄衣物传递过来。

【牧迟，醒一醒。】

怀中的人嘴唇惨白一片，毫无血色。

第107章　噩梦醒来

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骞牧迟加快了脚步全速奔跑，但那骇人的声音还是渐渐接近身后。

又是这个梦！

漆黑的夜不见月光，心中除了无限蔓延的恐惧再无其他，如鬼魅一样的东西阴魂不散，那究竟是什么？

心一横，骞牧迟第一次在梦中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他想看清一直缠绕自己的噩梦究竟是什么。

乌云散去，月光照下，林子边缘走出一双脚，靴子以上的部位都隐藏在黑影中。

【你是谁！】骞牧迟朝黑影大喊，心中的恐惧让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黑影一动不动，但是散发出来的慑人气势让骞牧迟忍不住后退，是谁？究竟是谁？

那黑影朝前迈出一步，骞牧迟心中一抖，鬼使神差的又转过身全速逃走。

见鬼，只不过是个梦，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这么害怕？

又一片乌云飘过来，将月光完全遮挡，晴朗的夜空转瞬变成身后不见五指的黑夜，骞牧迟再也看不清前面的路，身后的追赶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耳边一片静悄悄，他只能听见自己急喘的声音。

黑暗！又是让人恐惧的黑暗，他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个梦。

【请快点让我醒过来！快醒过来！】骞牧迟忍不住大声叫喊。

一双冰凉的手拂上他的面颊，那一刻，血液和时间一起凝固，心跳似乎也静止，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黑影，却什么都看不清。

【今天真是不走运，这片森林里只有你一个活着的生物吗？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两颗尖利的长牙露出，那张开的嘴唇上带着鲜红的血液，那双沾满血渍的手将他的面颊也蹭上血污，骞牧迟甚至可以闻到腥浓的味道。

【不要，不要！】他大喊，用尽全力又踢又打。

可是眼前的黑影并未因为他的反抗而有什么变化，依然和过去那几百次的梦一样缓缓靠近……

几乎贴上脸的瞬间，骞牧迟终于看到了那双冷酷又泛着寒意的黑色双眸。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透骨的刺痛。

【醒醒，快醒过来！】

【放开我，救命——】

【骞牧迟！】

蓦然瞬间，一切都消失了。

骞牧迟满头大汗，睁大双眼呆呆的看着眼前呼唤他的人，是赫瑟尔。

【走开，不要，走开走开。】他忽然不可控制的朝后退去，挣脱了赫瑟尔的手臂。

赫瑟尔并没有退后，反而上前将他抓进自己怀中。

【没事了。】见他醒来，赫瑟尔又恢复到往日冷冷的腔调。

怀中的人紧抓着自己的衣领簌簌颤抖，整个身体都缩成一团，似乎在努力把自己的体型蜷缩到最小。

赫瑟尔抱着他坐到壁炉前，希望熊熊的火焰可以帮他驱散身体的寒冷。

【没事了。】他拍了拍骞牧迟消瘦的后背又重复一遍。

而骞牧迟的心跳已经加速到极点，现实中的恐惧比噩梦还要真实百倍，他忘不了醒来一瞬间看到的，梦中冷酷的双眸和刚刚自己看见的竟完全重合，噩梦延续到现实中来。

那个纠缠了自己多年的噩梦就在眼前吗？那个黑影就是赫瑟尔吗？

如此漆黑又不带感情的双眸世间无法找出第二个，不，不会这么巧合的，世界这么大，偏偏就是他吗？

赫瑟尔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半个多小时后才感觉到骞牧迟不再像刚醒来时那么颤抖，他的心也平静了一些。

【要喝水吗？】赫瑟尔问。

骞牧迟不敢动，嗓子的干渴依旧不能代替心中的恐惧，尽管情绪已经从噩梦中稳定下来，但真实的恐惧感却依旧盘绕在心头。

赫瑟尔捏起他的下巴凑近，怀中的人眼角一片湿润，双眼游动畏惧的看着他。

指腹摩挲在他干涸的嘴唇上，粗糙的触感不见往日的柔软。

骞牧迟的双眼猛地一收缩，这一刻他不能更清楚的看见那双漆黑的双眸如此进距离的靠近自己，梦中的残留记忆渐渐与现实重合，骞牧迟的心颤动起来。

【我去给你拿水，不要动。】赫瑟尔将他放在地毯上，又靠近壁炉一些，起身离开。

几乎是出于本能，骞牧迟将视线转到他的鞋上，心中的跳动也到达顶点，可是下一刻赫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