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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王座-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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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主教的建议。
而公爵象征着“黑暗中的王权“,对于掌握王权的人,暴力从来都是家常便饭。如果公爵认为需要,他随时会杀掉外面那个搅局的少年。
“太过迷恋暴力的愉悦和方便,你就会变得喜欢血的味道,然后会为了血的味道而杀人。“公爵摊摊手,”那样你会远离神的御座。“
在他说出如此正义而冠冕的话时,年轻人清楚地看见那双手手心的每一根纹路都是血红色的,纹路如血色的蛇纠缠在一起,公爵的手如群蛇的巢穴。
钱库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血液在年轻人的鞋底边无声流淌,尸体堆积在墙角。那些自以为赢了钱试图离开赌场去寻欢的赌客都留在了这里,他们全都在喉咙位置被切断,凌厉的切割把他们的脖子斩断了大半,有的只有薄薄的一层皮把头颅和身体连在一起。
公爵腰间悬挂这猩红色的刺剑,血滴正从剑鞘末端的小孔里流出,打在他考究的小羊皮鞋子上。
驱魔人
此刻隔着一层墙壁,昆提良正大吼着把更多的金币押上赌桌,大输大赢的起落把这个大孩子的血激得滚烫。那位神秘的金主再次提供了数额惊人的巨款供他豪赌,整个赌场的热点都集中在这张赌桌上,赌客们围绕过来,酒保和女招待们也围绕过来,他们彼此递着眼神,就像是围猎的狼群。
但是昆提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一群眼神如此相似的人包围了,他十五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重要的人,不再是那个被人踩在脚底的平凡男孩。
盖约已经意识到了这赌场中的异样,但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四面八方聚焦过来的眼神看着他们俩,就像是看着新鲜的血肉。
这赌场中的所有人身上都透着如此熟悉的气味,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误入了巫师制造的环境,而这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是同一种生物披着不同的皮囊。
夜枭!那些象征着噩运的魔鬼信徒!
但他已经拉不走昆提良了,昆提良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围绕着他们的各色人等都举起手发出呼喊,像是为这一局越来越加码的豪赌叫好,可他们的呼喊声也如此一致,脸上的神情冷漠。仿佛一场盛大的祭祀正在进行着。盖约伸手到衣内,按住了那根乌木柄,紧紧地贴着昆提良站立。
他不会扔下朋友,那么……他可以杀出一条血路!
盖约曾经问昆提良为什么和他交朋友,昆提良说那是因为你和我很像。盖约说我们哪里像?你是个为最简单的理由就会热血上涌的傻瓜,而大家都说我冷漠不是么?
昆提良说不,我觉得你也是个傻瓜,你跟我一样不要命,只不过一般没有让你犯傻的理由而已。盖约当时笑了笑没说话。
“昆提良,你是我的理由啊。“盖约伸手按住昆提良的肩膀,在心底轻声说。
这时候,背后传来了清脆的“叮叮”声,优雅平淡得就像是随手拨动琴弦。盖约猛地回头,越过层层环绕他们的人,看见了吧台边饮酒的那位金主。
整个酒吧的人都聚集到这张桌子旁边来了,唯有这位金主例外。他出了巨资让昆提良去赌博,但他对这场赌博毫无兴趣似的,一直坐在那里默默地饮酒,摇晃着杯子,冰块在深红色的酒液中摇晃,撞击杯壁。他带着一种巨大的疏离感,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单,这样的人原本不该出现在赌场这种地方。
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清而冷,把赌桌旁边灼热沸腾的气氛冷却。盖约忽然意识到在这里他和昆提良其实是有一个盟友的,那个金主始终默默地镇住了赌场中的气氛。
透过钱库壁上的小孔,公爵满怀兴致地看着金主,面具上的青铜睫毛忽闪,流露出他内心的渴望。
“公爵殿下,其他几桌的对账都结束了,只剩下中间那一桌。那个孩子把普通的金币混了进来,我们需要一点时间来剔除。不过绝大部分工作都已经完成了。”黑衣会计在他背后躬身行礼。
“很好。”公爵微笑着点头,转向主教派来报信的年轻人,“你觉得我们用了几十年的对账方式那么容易出问题么?不,一张赌桌上出问题,就像是某一本账本上被人乱写了几笔,擦掉就好了,有什么课紧张得?但你要知道是谁在你的账本上乱画,是一些什么都不懂的顽童么?不,是那个男人。”
“那是……谁?”年轻人谨慎地问。
“异端审判局副局长,李斯特,我想是他。”公爵说。
“李斯特?”年轻人的惊呼被公爵直接摁回了喉咙里。公爵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把笼着狰狞铁套的手罩在了年轻人的嘴上,因为他很容易想到年轻人听到李斯特这个名字时的反应。
在梵蒂冈的眼中,北方教廷的信徒是比其他异端更邪恶的魔鬼,但是斩杀恶魔,却非人类轻易能做到的事。在梵蒂冈和北方教廷数百年的秘密战争中,莉莉斯的后裔在个体上始终比亚当夏娃的后裔更加优秀,人类需要几十几百人才能把一个吸血鬼或者狼人或者女巫这类掌握超自然力量的异端烧死在火刑架上,但莉莉斯的后裔只需一个便能毁灭一个村庄。仅有少数被看作“英雄”的人类能够正面对抗莉莉斯的后裔,而李斯特无疑是其中最优秀的。
异端审判局的副局长以“恶魔般的驱魔人”成名,许多人都认为梵蒂冈之所以重用李斯特,更多的是看重他近乎魔鬼的能力。这种能力令异端们也畏惧。
人类畏惧魔鬼,而让魔鬼畏惧的是什么?魔鬼中的魔鬼么?
饮酒的金主微微抬起头来,他酒红色的瞳孔隐藏在淡金色的发丝后,猫瞳般狞亮。
他的目光在大川了窥视孔的墙上一扫而过,原本距离这么远,他甚至不可能注意到隐藏在壁画中的窥视孔。但是那一瞬间,公爵无声地微笑起来。就是那种老朋友相遇不由自主笑一笑的笑容。
“真的是李斯特?”年轻人小声地追问。
“回去告诉主教,异端审判局最重磅的棋子现在就在我对面,这里的局面已经被他压制住了。撤离什么的只是妄想,杀人不杀人也无济于事。”公爵舔着自己洁白的牙齿,“要想离开这里,必先杀死李斯特!”
“您早已经发现李斯特的身份了?”
“对方并没有隐瞒,他亲自深入这里就是要搅乱我们对账。他雇佣那个孩子带着金币参赌,根本就是要暴露自己的身份给我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上桌?”
“因为他只有一个爱好,就是杀戮。他讨厌一切娱乐,包括赌博。”公爵抚摸着猩红色的剑柄,“这样的男人真像我,很让人期待,不是么?”
开战
武装马车“晨雷”停下了,深入石板路面的车辙中断。这辆以熟铁铸造外壁的马车如一座可以移动的小型城堡,开动之后惯性极大,要停下很不容易,带着轰然巨震,被孩子们称为“奔跑的咆哮巨人”。但它在这条无名小街上停下了,只因为地面上一个红色的三角标记。
简简单单的三角标记,就像是市政人员要维修某处路面塌陷而画上去的。
米蕾妮娅跳了下来,在暮色中舒展身体,习惯性地拔出双刀在掌中盘旋之后重新还鞘,拿出一份地图研究。
作为异端审判局的资深骑士,她很熟悉东方区,但是这条小街却是例外。它太偏,距离几处中心广场和大道都很远,经过一再地核实,附近的居民只是些制肥皂的穷人,并没有异端在这个街区活动,因此不在异端审判局关注的范围内。在这个宵禁之夜街上家家闭户,听不见一点人声。
“喂!里昂!你确认你停的地方没错么?”她仰头问负责驾车的里昂。
晨雷进入东方区之后,车上所有人都被轻便马车接走,只剩下里昂和米蕾妮娅。作为副局长的副官,他们被特意留在马车上显然意味着有什么重要工作等待他们完成。但李斯特留给米蕾妮娅的信封中只有这张地图和一张简单的字条,要求他们在这里待命。
在这种地方待什么命呢?米蕾妮娅反复研究这张简略到极致的字条,一头雾水。
“绝对没有错!”里昂从御者的座位上探出头来,“就算你不相信我认路的本事,那个标记总是不会错的,大人的书法一如既往地糟糕啊。”
委实,标记旁潦草签上去的签名非但无法辨认出“李斯特“这个名字,而且丑得让作为下属的米蕾妮娅都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每每需要拿着这样那样的文件请副局长大人签署,而每每这个令整个翡冷翠都震撼的名字和其他重要人物的签名并列时,就感觉好像是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挤进了衣冠楚楚的大人聚会中。但就是这样丑陋的签名,足以授权把一个异端吊死或者绞死,已经有数以百计的异端分子死在这个签名的授权下。
“待命之后是……”米蕾妮娅就着隐隐的月光扫视字条,“在晚上八点整把车向南转向三十度,然后全速前进……”
“你看错了吧?”里昂大声说。
“没有。”米蕾妮娅皱眉,“绝不可能,我很熟悉大人的笔迹。”
“向南转向三十度之后,”里昂指向一面漆黑的墙壁,“我们会撞上去!”
“见鬼!可是大人留下的字条确实是这么写的。”
里昂沉默了片刻,也跳下了晨雷:“我去看看那面墙背后有什么,大人没有说不准这么做,对吧?”
“没有,但是……”米蕾妮娅看了一眼藏在袖甲中的怀表,有些犹豫,“只剩几分钟了。”
“时间足够。”里昂比了个鬼脸,“一直以来的规矩,不是么?大人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大人禁止的事情一定不准做,其他的事情随便我们。”
他不再等待米蕾妮娅的回答,上去一脚踹开了那面墙上的门。
墙背后显然是个穷人的家,他们甚至不愿意多花一点钱在墙上砌出窗户来。门打开之后,里面静悄悄的,人类生存的一切痕迹都在,甚至炉子里的火还没有熄灭,但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里昂愣了一下之后跑了出来,一个接一个踹开这条街上的门。他所见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空屋,屋子里寂静如死。
“该死!”他踏上晨雷神色不安,“这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这个街区忽然变成了一个鬼城似的。”
“只剩下一分钟了。”米蕾妮娅看了一眼怀表,“一分钟后,攻击就会开始,整个东方区都会被骑士们的利剑和枪火覆盖。而我们现在居然不知道作战方略。”
“甚至不知道对手在哪里!”里昂指着前方黑色的墙壁,“我们得到的命令居然是对着一面墙冲锋!”
米蕾妮娅略略沉默之后抬起头:“准备冲锥。”
“甲胄?对抵挡枪弹或许还会有点用,可是你难道要我真的把马车对着墙撞过去?”里昂抗议,“这是异端审判局的财产,价值数百磅黄金,就算有钱,也未必造得出第二辆!它的稀有程度和教皇御用战船‘桂冠女神’一样!”
“我知道的只是大人的命令不能违抗。”米蕾妮娅低声说,“违抗过他的人……都死了!准备冲锥!”
里昂沉默良久,推动扳手,机械系统被启动了,晨雷内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一根钢质的冲锥从马车底部伸出,前端越过拉车的十二匹骏马。
那是一个攻城槌般的头部,一颗巨大的铁锤上带着尖锐的刺,以晨雷奔驰起来的速度,这东西绝对可以撞开一座小城市的大门。有人曾经暗地里讥讽始终坐镇在晨雷内部指挥作战的李斯特,说他其实是个胆怯的人,但里昂和米蕾妮娅都明白,这辆车沉重的外壳并非用于保护身处其中的人,而是用作武器,狂暴地冲撞,扫荡一切阻挡在前方的对手,甚至拦路的铁棘都被晨雷深深地压入地面中。
晨雷很少在翡冷翠中使用,是因为它本质上是件破城武器!
以扫荡一城的致命武器撞击一面墙,墙背后是一件普通名宅,李斯特到底想要怎样?没有人知道。
但是此刻整个东方区数以千记的骑士们都已经到达各自的位置,拔出了新磨的利剑,火枪灌满了铅弹,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了,一分钟后一场谁也不知道方式的作战就要开始。
始终隐藏在历史幕布后北方教廷将重新暴露出来。
约定
此刻“百眼的宫殿”中,狂欢的盛会已经进行到了高潮。这高潮的到来仿佛一场无可逃避的死亡。
穿着红裙的女人在简陋的舞台上轻歌,她所用的语言是如今只能在古书中看到的古希伯来语,含义深邃。她扮演着一位被放逐、即将死在盐滩上的王后,她想整个世界控诉,诉说她的不幸。她希望她的丈夫再看一看她,相信她并未犯下不贞的罪,她只是渴望自由,希望自己的性灵如鸟儿那样飞翔于天空之上。但她那无所不能的丈夫却不愿给她最后的机会,他甚至诅咒自己和这位王后生下的孩子,令他们一一死去。作为母亲的王后哀哭着向神求乞,愿意以自己代替孩子们,但是没有用,她被注定是最后一个死去的,必须见过自己所有孩子的痛苦后,在最深的悲伤中死去。
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听这幕古老的悲剧,刚才还人声鼎沸的会场此刻静到了极致,唯有那丝线般的轻歌,仿佛要在这个四通八达的废宅中制造一张巨大的网。
炉匠停止了锻打,吐火人吞掉了火种,女人停止了织补,小丑垂头默哀,猴子们悬挂在铁链上用爪子捂住嘴。
“这幕剧……我从来没有看过。”塞尔维莉娅的声音微微颤抖,“可是……”
她清澈的眼瞳中滚动着泪,泪水之下则是隐约跳动的恐惧。她无法向西泽尔描述自己听到这首歌时心底的悸动,那绝世的凄厉化作滔天巨浪向着她卷来,要把她吞没。她分明听不懂歌词,但是那红裙的女人所唱的每一句都侵入她的脑海,一幕幕仿佛真实的画面在她眼前跳闪,那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女人站在开裂的盐滩上,那是一片干燥而雪白的沙漠,是古时整个大海被蒸干之后留下的海床,她的孩子们一一死去,即将死去的把喉咙割开用鲜血喂自己的兄弟们以延长他们的生命,但即使吸干兄弟的血也无法阻挡这场由神诅咒的死亡,那些干枯的尸体倒在雪白的盐粒中,被永恒地保存起来,母亲漫步在这些美丽的男孩的尸体中,精疲力竭地抱着最小的儿子,这孤独的婴儿在烈日的暴晒下发出虚弱的哭声,这是他对世界的告别。
“美第奇家的女孩肯定不会看过这幕剧,”西泽尔没有意识到塞尔维莉娅的异样,他的全部精神都被吸在剧中,“因为这是……异端的故事啊!”
“异端?”塞尔维莉娅吃了一惊。
她算是贵族少女中最出格的,来这种穷人聚居的地方看热闹在家里那些老管家看来简直就是一只羔羊闯入狼群那样可怕,但她不怕,只要西泽尔跟她在一起。但是面对“异端”二字她也会感觉到丝丝惊怖,教廷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异端,即使是大贵族被查出信奉异端学说或者举行异端的祭祀仪式也是重罪,在翡冷翠,如果想要陷害一个人夺取他的家产,最好的办法就是搜集他行异端崇拜的证据。
而堂堂的美第奇族长正在参加一个异端集会,还是和教皇的儿子一起。如果被周围这些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或许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别害怕,没人知道我们是谁。”西泽尔无所谓地笑笑,“而且,这只是异端的故事,并不是说这里都是异端。异端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对穷人传教,他们传教最主要的方式就是举行集会,用歌舞讲故事,然后展示一些所谓‘魔女的奇迹’。”
“你怎么会懂那么多?”
“想要把所有的异端都吊死,就必须了解异端。”西泽尔轻声说。
“你……你说什么?”塞尔维莉娅心里一紧,西泽尔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说笑话。
“你记得我只有父亲没有母亲,对么?”
“嗯。”塞尔维莉娅点头。
她很少主动跟西泽尔提起这件事,但西泽尔的母亲因为异端罪被处死是众所周知的,它是圣三一学园中一件公开的秘密。
“我常常想,如果没有异端,我的人生应该会幸福一些。”西泽尔凝视着女人的垂死之舞。
“你是教皇的儿子啊。”
“塞娅,你从我的眼睛里看到过‘幸福’这种东西么?”西泽尔扭头只是塞尔维莉娅的眼睛。
塞尔维莉娅一愣。西泽尔的眼瞳一直是那么的黑而寂静,仿佛一池死水却又在水底闪烁着不确定的光。偶尔他也会有一些或喜悦或悲伤的眼神,但惟独“幸福”这件事,从不存在。
“幸福”是什么?塞尔维莉娅说不清,想起来应该是那种由心底生出的满足,勇敢自信,不忧虑将来的心情。塞尔维莉娅相信自己是幸福的,三个人曾经给过她幸福,第二个是老美第奇公爵,站在这老狮子般的男人床前,明明他很少会有亲昵的表示,明明知道他就要死了,可是那种把整个世界握在手中的强大笼罩着塞尔维莉娅,让她相信无论何种威胁逼近她的身边,就会被父亲的权力和威严彻底粉碎,第三个就是西泽尔,明明这个男孩已经订婚了,可是跟在他身边就像是会变傻那样,关于未来什么都不用想,第一个则是她记忆中已经模糊的母亲,据说她很早就死去了,留给塞尔维莉娅的只是她呼唤自己“塞娅塞娅”的梦呓般的声音。
而西泽尔呢?无论何时何地,这个男孩都像是一张紧绷的弓,他搭着箭,永远在准备反击。
那是与整个世界为敌的眼神,因为全世界都看他作异端的孩子。
塞娅怜惜地伸手摸了摸西泽尔的脸,想像一根从来不会松弛的弓弦,它的内部是不是伤痕累累?
“如果世界上没有异端这种东西,我就该有幸福这种东西了吧?我至今仍旧记得我妈妈的样子,我要查出来是哪个异端蛊惑了她,他们把我的妈妈变成了奇怪的东西,顺带毁掉了我的人生。”西泽尔纯黑的眼睛里有隐约的辉光闪过,就像阳光在磨亮的枪管上一闪而灭,“我这个人很记仇,你是知道的,对于夺走我幸福的家伙,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要死……很多人的啊……”塞尔维莉娅轻声说。作为一个真正的大贵族,她本该为西泽尔的这份“壮志”鼓掌,但到底什么是“异端”呢?如果就是身边这些人,想象他们一个接一个化为从火刑架上解下来的焦黑尸体,是值得鼓掌的事情么?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作为异端的儿子,只有异端的血能洗掉我的耻辱啊。”西泽尔低下头,“谁想一辈子带着耻辱活下去呢?”
塞尔维莉娅沉默了很久很久,而后踮起脚尖轻轻地拥抱了西泽尔,抚摸他的头发,“明白啦。”她轻柔地说。
西泽尔对于这忽如其来的拥抱有些不适应,他跟塞尔维莉娅在一起,永远是他在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就可以让塞尔维莉娅不安地退后一步,可是这时候他习惯的“安全距离”被这个女孩毫不费力地突破了。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他歪嘴笑了:“不怕死很多人了么?”
“怕,可是你说得对,我的西泽尔不能带着耻辱活一辈子。”塞尔维莉娅说,“要幸福啊!”
“幸福?”西泽尔咀嚼着这两个字,愣了好久。其实他说到幸福只是随口,却没有想到这两字会在这个女孩脑海中烙印多少年。在那时那刻,他的心里莫名地微微悸动,因此没有拒绝塞尔维莉娅的那个拥抱。多年之后回想起来,那如一个订约的仪式。
而那个约定,唯有以全世界的鲜血才能守住!
坎特伯雷堡的女主人
合欢木的大床,床头雕刻着玫瑰花和缠绕的藤蔓,床上的垫子又厚又软,天鹅绒床单上压着丝绸被子和驼绒毯,床上挂着两重帐子,白色的纱帐子和金色的绸帐。其他家具也都是合欢木的,这些坚硬的木头在光下有着上过油一般的光泽。卧室里弥漫着淡淡的安息香,衣柜里挂着轻若无物的丝绸内衣。这必然是一间属于女孩的卧室,用尽一切心思让它显得温暖,所有锋利的线条都被掩掉,仿佛睡在如山堆积的锦缎中。
跟它相比,原纯在故乡那件还算宽阔的寝宫简直如牢狱般清寒。
壁炉中的灰烬还没有熄灭,一切的一切就像这间卧室的主人刚刚离开不久,去参加一场晚宴,夜里还会回到这里安睡。
原纯伸手抚摸那些丝绸内衣,闭着眼睛,仿佛抚摸衣物女主人的身体。她自己就是女人,了解女人的身体,于是通过这些衣物她竭力复原着那女孩身体的每一根线条每一处起伏。
她想那女孩的发色如淡金皮肤如牛奶般白皙,所以她那么喜欢白色的衣服,淡金色的长发洒在穿了白裙的肩上,就像是蜂蜜融入牛奶中那样美,而原纯的头发黑如生漆,若是穿那么白的衣服,就会如一幅墨笔绘制的人像那般锋利;那女孩的身体还未完全发育,清润如柳条,她有着纤细的腰肢、微微贲突的胸部和笔直的双腿,鞋柜里那双高跟的小羊皮靴子说明了这一点,以及她的小巧玲珑,原纯显然不需要那么高的鞋跟,以她的身高如果搭配那么高的鞋跟,据说“中等身材”的西泽尔公爵都会显得矮小;那是个很谨慎地女孩,因为她的衣服总是从头到脚紧紧地包裹身体的每一寸;她像个微甜得童话,衣裙上不乏繁复的蕾丝装饰……
原纯想象这样一个女孩如同精灵般在坎特伯雷堡里漫步。她离开了但是她的气味和影子留下了,影子留在了西泽尔公爵的心里。
那个女孩才是坎特伯雷堡真正的女主人。
原纯感觉到累了,默默地在床上坐下。大床松软得能把她陷进去,床头坐着有点旧的绒毛小熊,认真地睁着黑豆般圆圆的眼睛,从小它都陪着那个女孩入睡吧?
原纯抓过小熊,捏了捏它圆滚滚的肚子,伸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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