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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夜话-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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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突兀的大吼如同意料之中在他的耳边瞬间响起,几乎把他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秦烈抬起眼,揶揄又忍俊不禁的望向那个迅速惊跳起来,气汹汹怒瞪着他的青年。这个法子果真有效。他愉快的想,今后叫不起床就可以常用了。

“谁让贤弟怎么叫都不醒。这情非得已,非常时刻只好用些非常手段。”他掩饰不住唇角的笑意,对方在缠绵间最为敏感的地方,一被触碰就会颤抖难耐的地方,几度欢愉后他早就了如指掌。

“……谁会用这种下流手段叫人起床?一大早起来就在……就在……”被这种防不胜防的伎俩叫醒,饶是钟凛也有些结结巴巴,深吸了一口气,他伸手扯好上衣,要挽回颜面般狠狠盯了秦烈一眼。“说实话,秦老板,当初爷我还觉得你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一上床就简直禽、禽兽不如……”

“在床笫之欢时还装正人君子,未免太过虚伪,而且,贤弟到时候肯定又要不满了吧?”秦烈根本不介意对方怎么说,捏过对方下颌轻巧一啄,站起身来。“若是弄得贤弟欲壑难填,跑出去另寻新欢的话……”

“你才欲壑难填!会文绉绉说话了不起是不?压在老子上头很开心是不?下次给爷我躺平狠狠干几次,保证第二天你绝没这么悠闲……”被对方一揶揄,钟凛又怒又窘迫,刚想抱怨几句,视线却注意到了起身正在披上衣袍的秦烈的后背。

在窗外透入的光线中,对方强健精悍的背脊上盘踞着的一道狰狞的伤痕清晰映入他的眼帘,创口愈合的撕裂痕迹历历在目,不难想像受伤时的惨状。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与对方缠绵时,紧紧环住对方背脊时偶尔会触到的那种粗糙触感到底是什么。之前的情事中,在黑暗里他隐隐约约用手指摸索过,模糊觉得那可能会是块伤疤,但没想到这疤痕看上去会是如此惨烈狰狞。

犹豫了半刻,一股酸涩涌上心头,钟凛有点内疚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初次情事时,那浴池云遮雾罩,他也疼得管不了其他的,竟没注意到这伤疤,昨夜也是,光线昏暗,也没看得很清楚。再加上在之前的交往中,秦烈又是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更别提像现在这般在他面前坦然相对。所以,相识有了一段日子,这横纵在对方背脊上的伤痕他竟还是初次清晰所见。

“喂,那块伤疤……怎么回事啊?”他从榻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从背后拥住秦烈,试探的低声问道。这块伤痕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他猜想这大概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可他还是很想知道。

“啊……这个。”秦烈的动作凝滞了半会,片刻,他回头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扯好衣袍,那块伤痕瞬间被遮蔽在了那件黑色蟒袍之下。“没什么好提的,现在早就不疼了。”

“可我——”看对方一副浅淡神色,钟凛有些急迫的想张口再问,但秦烈已经扬起唇角,像是不打算继续话题般捏起他的下颌,低头封上了他的唇。

“我去准备车马,会在天完全大亮前回来。我们早点离开,这就是我叫醒你的原因。”

短暂的温存后,两人的唇缓缓分开。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钟凛想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秦烈却微微笑了笑,手掌包覆住他的手指,轻轻握了握。“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

他放开钟凛的手,转身推开门,裹着黑色衣袍的高大身影瞬间融入了屋外显得还有些稀薄的光线里,片刻便在门前一片浅浅的阴影下消失无踪。

他在对自己隐瞒什么。虽然钟凛惯常对这些相处间的小细节很迟钝,但也隐隐觉察到了这件事。他呆呆盯了门口一会儿,坐回榻边,心里的迷惑更重了一层。他只知道一件事,对方并不想告诉自己那道伤痕的事,或许,那道伤痕背后承担的过去太过沉重,让秦烈提都不想提?

如果对方不想说,是不是自己以后就不该再问了呢?他皱起眉头想着。那伤痕尽管惨烈狰狞,但却看上去是旧伤,或许早在自己和秦烈在一起之前,就早已盘结在了对方的背脊上。

越想,他就越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他觉得很心疼,但两人都是男子,问得太多太缠人,或许对方会觉得他多管闲事也说不定。

以前,钟凛曾在内心深处认为秦烈是自己的猎物,自己始终保持着追猎者的身份,尾随他去到那龙神祠内,把他的真实身份握在掌中,一点点逼迫他剥开自己的伪装,一寸寸更接近网中的猎物,最后,一举擒获。但他现在却对这个事实有了几分怀疑。

或许在擒获对方的同时,自己也同样被对方虏获了吧。他自嘲的想着。

“——别走!抓住他!”

他正在出神,屋外一阵骤然喧杂起来的喊声却把他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纷乱的脚步声跑过门前的走廊,他隐隐听见那些侍卫们的叫骂声,混杂着刀剑相交的厉声,打破了阁内将近黎明的一片宁静。

怎么回事?他小心翼翼推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眼中只猛然看见一股血箭在门外扬起,随即是一个人的惨叫声,紧接着几个带刀侍卫跑过走廊,神色焦急,仿佛在追什么人。

钟凛刚想出去看看,又记起秦烈的嘱咐,刚咬咬牙想把门关上,在那瞬间,一丝模糊的暗蓝色幽影迅速在他眼中掠过。心里一惊,他迅速推门欺身躲进廊柱的阴影后,往阴暗的走廊尽头望去。

屋外的天色阴沉,他眼见那个裹着丝织衣袍的纤细身影正站在走廊一侧,小心的躲藏在窗下的阴影中。钟凛的心猛然一动,他看清了那个人清秀苍白的侧脸和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暗蓝色眼眸,那是那个他第一天进华麟阁时遇见的人,那个被铁链锁在偏院,身世神秘的人,华麟阁身价最高的头牌花魁。

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钟凛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人,那人神色紧张,身上只穿了件很简单的素色丝袍,不像是华麟阁一贯让男倌们穿戴的绚丽衣袍。

他刚百思不得其解,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走廊另一头的黑暗出现了,那是个神色警惕的青年,手里提着一柄正在滴血的宝剑,大步朝那个躲在窗下等待的人走去。一看见那个人,面容清秀的花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一把扑进那个青年的怀中,两人紧紧相拥。

诶,诶,这是闹哪样?钟凛躲在黑暗中暗暗窥视到这里,不禁有些云里雾里。看那青年虽然有几分英武,但身上却着一副仆人打扮,而且看上去有些眼熟。

在脑中搜寻了许久,钟凛想起来了。这是当时他被管事的人认作仆人时,在那院落里遇见的那个高个子青年。当时他正在刷马,他还和他搭过话,他记得对方好像是姓严,但是名字却不怎么清楚。

一个阁子里的仆人和阁子里的高贵花魁,在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到底是要干什么呢?钟凛盯了半晌,看到青年握住身边人的手,警惕的望了一眼周围,随即两人朝自己藏匿的方向走来,左思右想,终于明白了几分。

三更半夜,这是私奔呢。这两个人为情所困,一个仆人和一个花魁趁着黎明大亮前,阁子里的人都去休息松懈的时候,在廊前私会,约定出逃……怎么感觉还挺浪漫的?他抓住廊柱,小心的往另一侧的阴影移动,以免被两人发现,心里颇对那青年产生了几分赏识之情。果真是真汉子,该带爱人私奔就私奔,哪怕被侍卫围追堵截,惹上杀身之祸,都坚决为爱奋斗,一点都不含糊。

说起来,几个月前,自己也是这么悄悄的和秦烈出了青城,一路颠簸来到了这里,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这能不能也算是私奔呢?

不行,自己一定要帮帮这对苦命鸳鸯,否则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钟凛在黑暗中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想道。再怎么说,好歹自己也像是和他们有一丁点儿同病相怜的味道。

他刚想起身追上去,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

骤然被一拍,他吓了一大跳,差点大叫出来,身后的人却打了个酒嗝,云里雾里的看着他。钟凛定睛一看,那人高大魁梧,衣领大大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脖领上一串金箔鸟羽在黑暗中隐隐发亮,手里还提了个酒壶,会做此古怪打扮的人不做他想。他松了口气,那人嘿嘿笑了笑,蹲下来勾住他肩膀。

“臭小子!你在这里干啥?老子他妈找了你们一宿,从一个倌儿的房间找到另一个倌儿的房间,还把他们都拖床上去审讯了一番,结果都不晓得你跟那草虫去哪里了。说!到哪里贪欢快活去了?”

“去去去!小声点,你个醉鬼!”钟凛看他大大咧咧,生怕他惊动了那两人,连忙一把抓住他捂住他嘴,把他拖到阴影里。

“你你你干吗?别看老子喝多了就趁机对老子非礼,要让那草虫知道了,生吞活剥了你……”关翎喝得高了,看他过来抓住自己往暗处拖,连忙伸手想推他。

“滚,爷我对你非礼?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德行,五大三粗,他妈除非爷我两只招子瞎了!”钟凛看那两人已经转过了回廊,连忙想跟上去,关翎却一把拽住他,始料未及,一个喝醉了,一个被用力一扯没站稳,瞬间在黑暗中滚作一团。

“——谁!”

一个侍卫的喊声骤然在走廊尽头响起,钟凛对身边那个醉鬼气不打一处来,又怕被发现,只好一把压住关翎,死死捂住对方还要乱嚷的嘴巴,伏低身子藏在黑暗中。 






四十九、乌鹊

浮世夜话 浮世 四十九、乌鹊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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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身下的关翎挣扎着粗声骂了几句,对方挣扎的劲头太大,钟凛只得使劲压制住对方,两人在黑暗中挤作一堆。不过多久,他眼睁睁看着几个侍卫急匆匆穿过行廊,随着几个侍卫的身影远去,他总算是缓了口气,松手站起来,顺着之前两人离开的方向朝走廊另一头追去。

他迅速跑过走廊,侧身躲在廊柱后,伸头望向一旁行廊延伸而去的那个庭院,他这个角度机巧,刚好一眼看见了那青年和身边人隐藏在院中松树阴影下的一角身影。关翎也从他身后贴了过来,好奇的往庭院里看了半眼,随即一脸迷惑的戳了戳他的背。

“臭小子,你到底耍的什么花样?”

“老关,那两个人,你觉着像是偷偷要私奔的么?”对方一身酒气,钟凛皱了皱眉,用胳膊肘戳了对方肚子一把。“这华麟阁把守的人手那么多,道道门防,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跑得出去。诶,你离远点,一身酒气,真难闻。”

“怎么,老子不嫌你你还嫌起老子来了!?”关翎一瞪眼,但被钟凛用眼刀狠狠削了两下之后又软了下来,乖乖扒着廊柱和他一样往庭院里看了看。“根据老子的经验,这两个人儿……唔,如胶似漆,鬼鬼祟祟,偷偷摸摸,那汉子还一身血腥气,难保不是见色起意想带身边的小美人私奔……”

“对吧,你也这么想?”钟凛扒着廊柱盯向那两个人,心里多少有些为他们捏了把汗。他在这华麟阁也呆了些日子,这里的偌大庭院游廊交错,眼线密布,侍卫众多,大部分还都是有些本事的狠角色,要逃出去谈何容易。那个青年看上去是个武人,这还好说,可身边还带了个柔弱的包袱,要两人一起逃出去,这更是难上加难。

“是啊,人家私奔又关你什么事?难不成你还想参合一脚不成?”关翎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人家的私事,咱们管个屁呀。”

“你懂什么,爷我想帮他们一把。”钟凛盯着庭院里一队缓缓走向草丛树下搜寻的带刀侍卫,心也不由自主的提了提。肯定会被发现的,这个相对独立的小院避无可避,只有两条通路可以往外,一条通路就是他正站着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个封闭的后院,是条死路;还有一条通向庭院外围的走廊上正堵了六七个侍卫,根本无法通行。若是那两个人往回跑,一定会被堵死在后院,若是往前,那就等于直接送到了那些侍卫的手里。

眼睁睁看着那队侍卫往青年两人藏身的松树后走去,钟凛吞了口口水,回身看了眼关翎。他知道对方不是凡人,若是这个人多少能想点法子……

“干吗这么看着老子?”关翎被他盯的很茫然,也直瞪瞪的和他大眼瞪小眼。“你难不成想要老子帮他们?滚蛋,他们和老子有一毛钱关系呀?哼,身边带了个美人儿就想跑,老子还真想看看他下场……”

“看吧,看吧,这就是活生生的嫉妒!人家那么惨,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跟个小媳妇似的小肚鸡肠。”钟凛赶紧伸手拽住转身想走的关翎衣襟,知道就算自己贸然一个人去帮也不一定干得过那么多侍卫,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对方也拖进这滩浑水里来。“你看看人家,高风亮节,为了佳人敢以身犯险,这才是真汉子,再看看你,啧啧啧啧……”

“……我说我干吗要……”关翎被他死死拽住,满脸烦躁的回过身来,勉强往院里看了一眼。“老子就爱看棒打鸳鸯,不行啊……好好好别靠过来!靠这么紧干吗?恶心死了!你想亲老子不成!”

“你敢不帮试试看,小心爷我当真亲你一口。”钟凛七手八脚把对方魁梧的身子往走廊外头推,嘴里胡乱应和了几句,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威胁到底会不会有效果。“你就帮忙把那些侍卫引开,后面的事我来。”

“我靠,这不就是他奶奶的让老子当靶子么?!你还真说得出口,臭不要脸的。”关翎一怔,愤然望着他,狠狠啐道。“胳膊肘往外拐的混球,好歹我和你那草虫是兄弟,和你也算半个兄弟,都不知道心疼心疼老子…”

“哎哟,其实爷我特别心疼你。”钟凛看对方脸色黑了下来,连忙给对方上去摸摸胸膛顺了顺气。“来来来,顺口气,老关你这么帅,这么威武,怎么能对那几个软脚虾似的侍卫服了软呢?爷我就是故意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你,老关你这胸膛这么结实,硬得跟块铁板似的,不上去打几架实在是浪费啊浪费……”

“你就使劲夸吧,摸来摸去,觉得老子胸膛硬是不是?告诉你,老子身上还有更硬的地方,给你摸你都不敢摸。”关翎被他胡乱一夸,反倒歪打正着夸中了软处,怒意稍平,伸手重重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又打了个酒嗝。“看在你这臭小子夸了几句还算中听的,老子就帮你一把。看着点。”

说罢,他整了整衣襟,毫不遮掩,摇摇晃晃大步朝院里走去,那几个侍卫齐齐回头看着他,估计也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脸愕然。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想搭话,话还没出口,脸上就狠狠吃了一拳,钟凛眼看着那人就那么飞了出去,砸在庭院的地上,半天都没动弹。

剩下的几个侍卫起先哗然,后来就扑上来想架住他,关翎哪能让他们如愿。他本来就魁梧,比那些侍卫高上两三个头,这次手头又没武器,竟借着酒劲生生抄起一个庭院里的石头团凳,吆喝着舞得虎虎生风,一时竟勇猛异常,饶是那些侍卫二三十人围了上来,都无人能沾边。一时院里乱成一团,惨叫声,刀剑出鞘声,人体砸在地上的闷响在庭院里混成一片,煞是热闹。

还好关翎这人脾气直,好哄,要换成秦烈,估计自己就算把他夸成一朵花儿,对方也只会笑着照单全收,但却一点都不为所动。钟凛看关翎把庭院里的侍卫群搅成了一锅乱粥,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他赶紧趁乱借隙钻过人群,径自潜身穿过庭院,来到那院落一旁的树后阴影下。

松树如伞的树冠庞大,投下的阴影几乎盖住了院内一角。钟凛一眼看见那个穿着丝袍的俊秀花魁正站在背向庭院的宽大树干一侧,紧张的看着他,脸色在阴影下一片苍白。钟凛试着对他笑了笑,半晌,他似乎也认出了钟凛,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喜色。看对方认出了自己,钟凛心里微微一动,刚想朝那人走近,身后一柄锋利的剑却突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钟凛一想回头,剑的锋芒就在脖子上压得更紧了几分。环顾四周,那陪在花魁身边的高挑青年不知所踪,钟凛大概也猜到了几分自己身后的人会是谁。

“这位大哥手下留情,一定要明察秋毫啊。爷我绝对是好人,绝对不是想碰你身边那个美……等、等等!不要冲动,我其实是来帮你们的!”被冰冷的剑锋顶着,钟凛赶紧举起手来,顺势迅速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是你,你是那时候的……”看着他艰难回过头的侧脸,身后的人怔了半晌,缓缓收起了剑。感到冰凉的剑锋终于从自己脖子上挪开了,钟凛咽了口口水,回头望向那个握着剑的青年。

“要我没记错,你是严大哥,是吧?”上下打量着那个青年审慎警戒的表情,觉得气氛很紧张,钟凛竭力在脸上挤了点笑容出来,好证明自己确实是好人。“我们在那个院子里头见过,是不是?”

“是。”那个青年淡淡的回答,同样打量着他。“而且……我们或许在很久之前还见过,你记得么?”

钟凛愣了愣,仔细盯了青年很久,对方的轮廓渐渐在他脑海里显现,之前他见面时还未曾有这种感觉,但听对方一说,好像依稀真是有几分眼熟的。左右犹豫,他呆呆看着那个青年,根本无法确定。

“你记不得了?也罢,那个时候你算起来不过三四岁而已。”青年缓缓踱步靠近了钟凛,眼睛定定注视着他。“你是钟将军的独子,单名一个凛字,在你还小的时候,你的父亲被圣上削去兵权,之后,他就辞官告病,带着全家离开了京师。不知,我是否猜对了?”

一股异样的感觉出现在钟凛的心里,对方说的是对的。他的父亲确实一生戎马,战功卓著,却被当今圣上罢免了将领一职,单顶了封将名头被赋了个闲差,实在郁愤难当,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京师后,才在青城扎下了根。那时他不过牙牙学语,就连这些经过,也是长大后听父母偶然提起的,自己对那么早年的事情并没有多少记忆。

“看来我猜对了。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那青年注视着他,表情缓缓松弛了下来,露出了浅淡的笑意。“我一开始还以为认错了,因为实在难以想像钟将军的儿子会出现在这种烟花之地。”他收起剑来,把那个站在身边望着两人的花魁揽到身边,对钟凛投来善意的一瞥。

“之前对你有所保留,实际上,我并非姓严,而是姓叶。我是叶翔,当年的越骑校尉叶钧之子。我父亲和你父亲曾经共事,那段日子,我经常到你家中带你玩,我那时才不过七八岁,你更小,恐怕不记得了。”

听他说罢,钟凛不禁皱了皱眉,虽然过了很多年,他对面前这个人的印象相当模糊,但他对这个名字确实有印象。当时他两位兄长都早卒而亡,自己是家中唯一的独苗,被保护得无微不至,从来不能出门去玩,身体又不算太好,只能在家中呆着。那个时候会当他玩伴的人也就只有父亲的下属和同袍的几个子女,那玩伴之中,其中就有叶家的独子。

“叶大哥也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虽然那时太小,对对方的印象稀薄,但钟凛还是记得有这号人物的。“怎么连名姓都换了,弄得兄弟我不知如何是好,认不出来……”

“隐瞒名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叫叶翔的青年眉关缓缓锁紧,脸上现出一丝阴云。“你那时尚小,有所不知,这事来龙去脉长得很,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他瞥了身边紧紧抓住他胳膊的柔弱青年一眼,抬眼望向钟凛,眼神回复了之前的警戒。“我必须带他走,之后,只好合适的时候再对你诉说。”

“我知道了,这次来,就是为了助兄弟一臂之力的。”钟凛望了他们一眼,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问,只好笑了笑。本来以为是陌生人时,他都很想多少帮把手,如今又发现是熟人,还岂有不帮的道理。

“——臭小子!老子把这些软脚虾都干掉了!跑啊!”

那位青年脸色稍安,刚想说什么,关翎的吼声就在院子里响了起来。钟凛抬头看去,关翎正站在庭院中间,衣襟大敞,一脚踢开一个躺在地上呻吟的侍卫,特别灿烂的对他笑了笑。没小半柱香的工夫,这人竟能赤手空拳撂倒二三十个带刀侍卫,还是在这种醉醺醺的情况下,饶是钟凛也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句。知道事不宜迟,他赶紧在地上抓起一把其中一个侍卫的佩剑,对那个青年打了个呼哨,四人迅速朝通向外部庭院的走廊跑去。

已近凌晨大亮,正是阁子里那些舞姬歌女休息的时间,清晨宁静的华麟阁一扫夜间的鼎盛繁华,遍庭流金之感,笼罩在晨雾中的亭台楼阁模糊不清,浅淡如同工笔水墨,反而显得清雅别致。

晨雾弥漫,楼阁中无数行廊参差交错,虽然那些侍卫人数众多,可要在偌大的如同迷宫般的庭院内寻找四人的踪迹,却也一时不是易事。这给了四人很大的机会,钟凛带头,关翎只觉得好玩,径直跟在他身后,再后面是叶翔和身边的花魁,四人小心挑选偏远的小径,避开主要行廊,借着雾气和廊柱的隐蔽避开那些侍卫的追踪,走了多时,眼前终于看见了华麟阁高大的外墙。

“老关,你先上去,再把他们拉上去。”看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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