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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如屑 沉香如屑-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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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想起在古墓密道中关于神霄宫主的所见所闻,再转头看了看柳维扬,不由想,这柳公子怎么会这么木啊,拿这样一只锯嘴葫芦和扮什么像什么的神霄宫主相比,实在太对不起神霄宫主了。
颜淡慢慢挪近几步,轻声道:“柳公子?”
柳维扬波澜不惊地转过眼看着她。被这样淡淡的眼神看着,颜淡不由自主地梗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柳公子,你也是修道之人吗?”
柳维扬微微颔首。
“修道还分两宗四派,司职有斋蘸、符箓、超度亡魂、炼丹等等,炼丹又有内丹和外丹之别,各流还分清修和阴阳,你是哪一种?”
柳维扬缓缓回答:“都不是。”
“啊?”
柳维扬掸了掸衣袖,转身躺下来睡了。
颜淡顿时觉得妄想从他这里问话的自己真是傻子。

翌日旭日东升之时,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柳公子,一个人下棋多闷啊,不如让我来陪你下一局?”颜淡心里盘算着怎么正好输他两三颗子,把他哄得高高兴兴,然后对自己有问必答。
一盏茶功夫后。
“我是下在这里的,结果手一抖就放错了……”
唐周侧目。
两盏茶功夫后。
“对不住,刚才衣袖带到了,这一块由我来复盘吧?”
絮儿侧目。
又是半盏茶功夫过去,颜淡呆呆地看着被白子占去大片江山的棋盘,缓缓道:“再来一局。”
夕阳西下,柳维扬用两指夹起一枚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然后自顾自地开始算赢了几手。颜淡崩溃了,向着唐周哭诉:“他太狠了,一块边角都不留给我……”
唐周同情地看着她:“其实我师父同柳兄下了十年都没赢过一局,你才下了一天而已。”
“十年?他十岁时下棋就能胜过你师父?”
唐周沉吟一阵,摇摇头:“我是听师父说的,我认得柳兄才不过一两年而已。不过师父有次无意中说到,柳兄修道颇有所成,所以长相变化不大。可能十年前和现在也差了不多罢。”
第二日,颠簸的马车中。
柳维扬摆出棋盘,径自和自己开始对弈。
颜淡咬牙挪过去,坚定地说:“我再来陪你下。”
柳维扬把盛黑子的盒子放在她手边,这是在让棋了。
等到夕阳再次西下之时,颜淡踉跄着扑到絮儿身边,哭诉道:“你家公子太狠了,哪有他这样下棋的……”
柳维扬拈起一枚白子在棋盘上轻轻一敲,缓缓道:“比昨天少输了三颗子。”
絮儿微微笑道:“颜姑娘,你看我家公子都说你有长进了。要知道这几年唐公子的师父可是越输越多的。”
第三日,颠簸的马车中。(众人:你敢说你不是在故意骗字数吗?某苏:口有这么明显?我还以为已经做得很小心了口牙。众人:……)
柳维扬轻轻揭开茶盏的盖子,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缓缓地喝了一口。这时,颜淡坚定地挪过来,坚定地说:“今天接着来。”
柳维扬一挑眉,淡淡地看了她一阵,然后不动声色地取出棋盘。
当黑夜再次压倒夕阳的时候,连外面赶车的黝黑闷嘴车夫都探头进来看了。“啪”,最后一颗子落定,棋盘上尸横遍野。颜淡趴在矮桌上,用怨恨的眼神凌迟柳维扬。后者对着棋盘数了一遍,突然“嗯”了一声,然后又飞快数了一遍,抬起头道:“明天接着下?”
颜淡握着拳,毫不犹豫地说:“好。”
第四日,在马车颠簸之中(某苏:我保证这次绝对不是在凑字数!众人:……),襄都城终于近在眼前。
颜淡方才想到,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和柳维扬对弈的?
……好像,现在同当初的目的已经偏得太远了。
“我打算先回家一趟,过几日再来拜见家师,就不同柳兄一起上山了。”唐周同柳维扬拱手作别,然后转过头看了颜淡一眼,“我们走罢。”
柳维扬走过颜淡身边,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的脚好些了么?”
颜淡立刻觉得脚踝开始隐隐作痛,耳边还回响起一声清脆悦耳的“咔吧”,立刻说:“好很多了。”她要是敢说不好,会不会被他像那天一样再整治一遍?这样没伤也变有伤,小伤也成大伤了。
柳维扬点点头,就此走过去了。
唐周淡淡道了一句:“据我所知,柳兄他应该不是在关心你。”
颜淡道:“我知道啊。他根本就是一只锯嘴葫芦嘛,要么不说话,一说话肯定就有别的意思。”她说到这里,神情古怪:“唐周,你老实告诉我,你师父住的地方是不是很难找,山路还很陡峭?”
唐周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颜淡立刻伸出手腕,神情凄楚:“唐周,你快把禁制拿掉嘛,没有妖术我什么都做不来啊……”
“你若有了妖术,我倒是要怕你吓到我家里人。”
“那你不要带我去你家就好了。”
“不行。”
“唐周,做人偶尔要自私一点,你这样不遗余力替天行道、亲力亲为把我看管起来真的太辛苦了……”
“不辛苦,真的。”
“……”颜淡很消沉。

襄都不愧为旧朝故都,其繁华甚至不输于南都。四条主街两侧商铺林立,茶坊酒肆、庙宇公廨,卖绫罗绸缎、珠宝香料、古董奇珍的都有。街上人流熙攘,川流不息,贩卒往来于其中,叫卖声不止。
颜淡随着唐周走过热闹街市,拐入一条幽静巷子,一座独门独院的大宅伫立眼前。红漆铜环大门,两旁立着威武的石狮,门楣上方是一块金字牌匾,上书唐府二字。她很怀疑地看着唐周:“你没有弄错吧,这里是你家?”
唐周没答言,径自走上前叩门。
颜淡想到凡间一些大户人家底下的下人也是跟着当家人姓的,立刻了然。只见红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站着一位锦衣管事,一见唐周立刻道:“少爷,你回来了?老爷和夫人正惦记着你呢。”
“……”颜淡又变得很消沉。
“表哥,还好你回来了,姨母每天每天地念叨你,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只听一道年轻明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位衣饰华美的少年从颜淡身边走过,笑嘻嘻地一拳砸在唐周肩上。
唐周微微一笑:“这次离家的日子是长了些。”他语气一顿,又道:“你看上去,倒不大像刚从书院回来的样子。”
少年腼腆地说:“表哥你别向姨夫姨母说,这端午要到了,我有几个朋友想博那赛龙舟的彩头,我就去江边瞧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不过你也得先擦把脸。”唐周转过头看了站在台阶下的颜淡一眼,颜淡立刻自觉地走上前。
少年瞧着她,笑着道:“表哥,这位姑娘是?”
唐周随口道:“我师妹颜淡。”
颜淡不由无聊地想,他现在对家里人称她是他的师妹,等到了师门,遇上正牌师妹了,她又变成谁?该不是表妹罢?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颜淡,嘴巴微微张开,很是震惊:“表哥,我从前问你,你那个师妹长得什么模样。你那时说她面如黑炭,力能扛鼎,人称代战女金吾。这个、这个颜姑娘委实和你说得太不一样了吧……”
颜淡不由心道,唐周这人说话,实在是太恶毒了。
唐周轻咳一声:“这是我表弟景凌。”
颜淡半垂着头,嫣然道:“景公子。”她可以对天发誓,她绝对按照凡间女子的行事规矩来,笑不露齿,不抬头直视别人,结果景凌脸红了,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颜姑娘,你、你不用这样见外,直接叫我景凌就好。”
唐周回头看了她一眼。
颜淡趁着景凌悄悄溜回房间的时候,低声道:“人妖殊途,要是有了奸情会遭天打雷劈,我绝对不会对一个凡人起什么心思。”
唐周嘴角一牵,笑笑道:“是么。”

“颜姑娘是丘观主的入门弟子?这山上的日子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只怕是太清苦了吧?”唐夫人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鱼放到她碗里。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子,肤色白腻,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端庄,眼角那一颗泪痣为她的容貌平添几分风韵。
颜淡看了看唐周,而他不置可否地低头扒饭,只能硬着头皮瞎掰:“道观修在山里,路不好走,进出一趟不太容易。不过我师父说,天降大任,必定要吃些苦的,忍人所不忍,方为人上人。”
唐伯父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好。”
“颜姑娘是哪里人?可有什么家人?”唐夫人眼中带笑,温柔地看着她。
颜淡不由沉浸在对方温柔的眼波之中,突然一个激灵:依照凡间的规矩,一个男子的父母问到一个女子家中有何人、住在何处,不是要下聘礼,便是要收为义女。不管是哪一种,她恐怕都消受不起。
“我也不知自己家中还有什么人,是师父将我带回来的,已经很久了。”
唐夫人一怔,立刻道:“看我,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颜姑娘,你莫要伤心,生老病死,这都逃不掉的。”
颜淡乖巧地一笑,轻声道:“我知道,何况我家里人只是在很远的地方,终有一日我们还是要重聚的。”她话音刚落,只见唐夫人的眼眶突然红了,用手上的丝巾擦了擦眼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孩子……”
颜淡只是觉得对方抚摸自己头发的手太过温柔,一句话脱口而出:“很像娘亲……”唐夫人带着泪笑了,用慈爱的眼神久久看着她,慢慢吐出几个字来:“那我当你的娘亲好不好?”颜淡呆住了。
唐周放下筷子,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别的什么:“娘……”
“我家这孩子本性还是不错的,有时候虽然急进了些,可是待人处事都还算周到,有些话喜欢憋在心里,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颜淡在心里嘀咕一句:从认识到现在,唇枪舌剑、明讽暗刺是家常便饭,他绝对没有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时候。
唐周忍不住开口道:“娘,时候不早了,师妹她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罢。”
唐夫人立刻道:“对对,我都忘记了,你们还是赶了长路回来的。小翠,你带颜姑娘到客房去,再让人准备热水。你早点洗洗睡了吧。”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颜淡说的。
颜淡还是乖巧地笑了笑:“谢谢伯母。”她心中只想立刻跳起来,逃得远远的,却还是站起身道了安,方才慢慢地走出大厅。
她走到大厅外面,听到唐夫人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虽说颜姑娘的出身配衬不上你,可是品貌没话说,我看你也怪喜欢她的。”
她可以对天发誓,发毒誓也可以,这句话她真的不是有意要听见的。只是她妖法虽不在,可耳目灵敏却没变。这声音偏偏要灌进来,她也没办法。她看了看手腕上的禁制,不由想,还是快点想到法子脱身的好,不然再下去真的要人妖殊途、天打雷劈了。


  棋局
脱身是必然的。
颜淡自问还不想从一只野生草长的妖变成一只野生家养的妖。然而逃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手上的禁制解开,不然逃出虎口又落狼口,实在太不划算了。
颜淡对着油灯,慢慢卷起衣袖,伸手摸了摸扣在腕上的禁制。那道禁制并没有像上两次一般将她的手指弹开,她反而真真切切地摸到了。颜淡静下心来想了一想,猜测是因为她身上完全没有妖法、就和一个凡人无异,而禁制对于凡人来说自然是没有用的。那么也就是说,她这回可以完全不借助外力,自己将它取下来。
颜淡伸手拔了几下,这禁制卡得太紧,除非把手给斩下来,否则是怎么都不可能拔出来的。虽然古时有蝎蛰手,壮士断腕的典故,但她还是想做一个好手好脚的妖。她摸了摸桌角,用力把禁制在桌边砸了两下,再对着油灯一看,连条缝都没有。由此可见,这道禁制很坚固。
她转而蹲在地上,把禁制贴在地面上磨,磨了好一会儿,地上多了一滩白屑。再摸摸禁制,原本呈圆弧的地方果然有些平了。颜淡捣鼓一阵,觉得还是把它磨出个口子的办法最可行。古人都能把铁杵磨成针,她磨开个禁制应该也不算太难罢?
她一把推开房门,打算去厨房找块磨刀石,却见唐周正站在门口,抱着臂了然地看她。颜淡一个激灵,呱得一下跳开一大步,笑着说:“师兄,有何贵干?”
唐周靠在门边,微微一笑:“原来我是想来问问你,客房里有什么缺的,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砸东西的声音。”他看了她的手腕一眼:“不过似乎砸不碎?”
颜淡怯怯地拉住他,晃了两下,轻声道:“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一心向善。每逢佛诞日,我都会去上香捐香油钱;还为你立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
“你自己选一个,是带着禁制还是被炼成丹药?”
颜淡深刻地看了他一眼,嘟着嘴:“唐周,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可是救了你两次性命。”
唐周直起身,慢慢道:“如果我解开你的禁制,你逃还来不及罢?”
这不是废话么,她不逃难道还等着他再来抓?
“你既然都说了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又怎么会放了你?”
“唐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就算听到什么也马上会忘记掉,你看你离家这么久,也会想家对不对?我现在也很想回家,我家丹蜀还等着我给他讲(鬼)故事听,子炎还眼睁睁盼着我,紫麟没有我在一旁鞭策修为会荒废的……”
唐周嘴角微抽:“听起来,似乎你家里的妖怪都是公的?”他慢慢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我看你当凡人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以后也这样好了。”
颜淡大受打击,呆了一会儿,才抬手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说起来,我当了这么多天的凡人,会不会变老了?”她想到这里,只觉得内伤更重了。
唐周缓步走开几步,听见身后就此没了声息,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但见颜淡垂着头,站在那里不动,突然眼中掉下一滴晶莹的液体,在地上晕开了一点浅色。他不由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她身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按在她的肩头:“早点睡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
颜淡转过头望了他一眼,又别过头不理睬他。
唐周慢慢伸过手去,轻轻拭过她的眼角,好声好气地说:“你今日也累了,去睡罢。”
颜淡走到门边,砰地一声把他关在外面,然后转过头看着方才在地上磨出来的白屑,自言自语:“都吹到眼睛里去了,好疼……”
其实真正的事实是这样的——
颜淡蹲在地上,将手腕上的禁制磨平了几分,磨的时候白屑进了眼睛,但是她顾及不了这么多,马上飞奔出去找磨刀石,结果在门口瞧见唐周。她立刻往后跳开一步,一脚踩到那堆白屑上,不让唐周瞧见,结果白屑又飘进眼睛里去了。
她揉了揉眼睛,眼中微微湿润起来,刚才那种微痛发痒的情形就不见了。
至于无心插柳柳成荫,柳树长成梧桐树,这是上天瞧见她现在受苦的惨状,终于来解救她了。颜淡对着镜子看了半晌,下了定论:“好像是老了一点点,应该还没有半岁这么老……不过唐周好像很怕看见我掉眼泪啊?唔,看来不用找磨刀石了,还是找个洋葱吧……”

(某人插花:
厨娘:少爷,这颜姑娘很是奇怪,半夜跑过来找东西……
唐周:大概是饿了吧。
厨娘:她找了半天,拿走了两个洋葱。
唐周:……


翌日一早,颜淡顶着微红的眼眶,踏着虚浮的脚步,出现在人前。她真的不知道洋葱会这么厉害,开始剥了两片连感觉都没有,还以为不灵,片刻之后眼睛却开始发酸,忍不住用手揉了一下,结果弄巧成拙。
颜淡消沉地低头喝粥,突然眼前多了一碟花卷。唐周低声道:“别只喝粥,多吃点别的。”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消沉地喝粥。
“都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去做。”他又轻声问了一句。
颜淡终于完全了解百灵曾指着元丹的鼻子说的那一番话了:男人的通病,花心、软骨头、犯贱。可是她现在真的没有胃口,口中还是一股呛人洋葱的味道,就摇了摇头,默默地喝完碗里的白粥,轻声说了句:“唐伯父,唐伯母,你们慢用。”
唐夫人看着儿子,皱了皱眉:“你欺负她了?这孩子像是哭了一晚上。”
唐周推开椅子,转身追了过去,轻轻牵住她的手腕:“昨晚我昏了头,有些话其实不该说的,对不起。”
颜淡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斟字酌句地说:“其实,你从前说过比这个还过分的话,做过更加恶劣的事情……”所以,昨晚的事如果能把她气得哭一晚上,那么之前早就被气死了。
唐周大为难堪:“是么?”
颜淡消沉地转过身,走了。
唐周站在那里回想了一遍,正巧见小翠走过来,出声道:“我有话问你。”小翠停下来,微微笑道:“少爷,你问吧,我定把能说的都说给你听。”
“如果你第一次见到一个人,他就把你的同伴打伤了,你会怎么想?”
小翠问道:“我的同伴伤得重吗?吐血了?差点没命?”她每问一句,唐周都点了一下头,她立刻气愤地说:“把这人送官,先打五十大板,打断那人的腿,最好把全身骨头都打断!”
“之后这个人还把你捉起来,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也不给东西吃,过了二……”
“在黑乎乎的地方饿了两天?!这个人还有没有人性啊?”小翠简直是义愤填膺,“少爷你不用说下去了,这种猪狗不如的恶人一定会遭天打雷劈的!”
唐周缓缓道:“好了,你下去做事罢。”

第三日,颜淡终于摆脱洋葱的毒害,一见到唐周便问:“不是还要回师门么?不如就今天吧?”等唐周到了师父那里,应该有没这么多时间看管她,哪怕先把手上的禁制磨掉一块也是好的。谁知平日总会和她抬杠的唐周二话不说,立刻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衫,让人备了马车,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已经在凌绝山脚下了。
颜淡望了望眼前陡峭狭窄的山路,不论是马车还是驴子,都不可能上去,看来只能用脚走。唐周指了另外一个方向:“往那边走。”
这是一个被杂草埋起来的碎石小道,大概还是前人上山时候走出来的。
“师兄,你便是想整治我,也不用挑这个时候吧?万一我走了一半没力气,你还不是要多费事?”颜淡微微嘟着嘴。
“上山的路,就属这条最好走。那条只铺到一半,剩下的就要用爬的了。”唐周踏上碎石小道,用剑拨开眼前的草丛,当先走上去。
颜淡见他一直用剑敲击地面,想到很多采药人便是先用拄杖探路,把蛇虫惊走,便问:“难道这里还有蛇?”
“山里总会有些鸟兽虫蛇,这有什么好奇怪?”
颜淡点点头:“那你们还有野味和蛇肉吃。”
唐周默然无语。
他们到山脚下时,日头还没当正中,等到了山上道观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
颜淡看着眼前的白墙黑瓦,同周围绿树相互映衬,晚风徐徐,暮钟轻响,崖边云海缭绕,果真有几分仙气。她刚要一脚踏进道观门槛,忽听一阵咯咯叫声,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挣扎着从她头顶掠过,她还没来得及后退,一个人影就从身边飞扑过来,一个饿虎扑食、将那只公鸡按到在地,然后捏着脖子拎起来,横刀向天。但见刀光一闪,鸡头呼的一声落在颜淡脚边,鸡目圆瞪,还死不瞑目地盯着颜淡。
那一手捏着鸡脖子,一手提着菜刀的是个蜜色皮肤的女子,眼睛黑如点漆,又大又圆,向着唐周微微一扬菜刀,傲然道:“师兄,你瞧我这招踏沙式使得如何?”
颜淡立刻赞道:“女中豪杰!”
唐周斜斜地看了她一眼。
对方颇有知遇之感,将菜刀交到另一只手上,然后用空着的手抓住她的手,重重地摇了几下:“你的眼光真不错,不如我就把这招教给你可好?”
颜淡遗憾地说:“我没练过武。”
“没关系,我从头教你一遍,从基本功开始,保准你学会!”
唐周凉凉地说:“师妹,她就这把骨头,要从基本功练起的话,只怕要全部拆开来才行。”颜淡消沉地看着他,竟然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了,早知道就不说来这里了,真是失策。
“我叫秦绮,你叫什么?”蜜色皮肤的女子又摇了摇她的手。
“颜淡。我是……”她转头看了看唐周,唐周立刻会意地接上:“她是我的远房表妹。”
果然是表妹,这样没意思……颜淡微微嘟着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只听唐周问了句:“师父在里面吧?”
秦绮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正缠着柳公子下棋呢。”
颜淡在心里想,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啊,凡人不是有种说法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么,是她记错了,还是她已经完全跟不上凡间习俗的改变了?
唐周用毫无回旋的语气说:“肯定又输得厉害。”
喂,你们这叫对师尊不敬吧……
秦绮撇了撇嘴,很是不屑:“这次老头子想出办法来了,地方选到瀑布底下。喏,就在下面那块石头上面,还说如果棋子被水冲掉了也不能复盘。这样还叫下棋?还不如说是在耍赖皮嘛,虚伪。”
颜淡插话道:“瀑布在哪里?”
秦绮很干脆地说:“我带你去好了。”

瑰丽夕阳之下,细细的迷蒙水雾也被染得淡红,被风一吹,便湿漉漉地打在脸上。一条玉带从山石上冲击下来,宛如银龙落地,倾泻于碧水寒潭。寒潭边上,种满了菡萏,莲叶还微微打着卷儿,色泽鲜丽,
烟水中有两人对弈于石上,年长的那一位看来已经颇有些年岁了,灰发稀疏,眼神锐利,清明如年轻人。颜淡坐在石桌边上,嘟囔了一句:“你师父很像我们族长呢……”都有一个锃亮的秃顶,十分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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