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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如屑 沉香如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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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翠山雾气浓厚,层层叠叠积聚在一起,甚至还看不清十步之外的事物。颜淡悄悄地打量斜前方正用手杖探路的那两个当地人,他们眉目相似,面皮黄里透黑,笑起来也只抽动脸皮。
只见那个矮个子的当地人转过头来,向着她咧嘴一笑,露出焦黑的牙齿:“姑娘,你可要跟紧些,这山里有大蟒,专门喜欢吃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颜淡立刻摆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这山里还有大蟒?”
“这大蟒有手臂粗细,这么长。”那人用手一比,“它张大嘴的时候,可以把整个人都吞进去。”
“够了,你别说下去了!”那个高些的当地人立刻打断他的话,笑着道,“那也只是我们地方上的传言,姑娘莫怕,要真是碰见大蟒了,我们两个尽可以砍死它。”说着,拍了拍背上那一卷麻绳缠着的斧头。
颜淡明眸皓齿地一笑,语声温软:“那我就放心了。”
又在白雾中走出一段路,她随意地往四周看了看,却突然发觉,原本走在她身后的柳维扬突然不见了。她知道凭柳维扬的身手,就算落单也不会有大碍,只是她一直觉得,柳维扬会与他们同行,应该也是有他的目的。毕竟人心难测,至少眼下还不能断定他究竟是敌是友,抑或有什么别的图谋。
她正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唐周,不经意间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她回头一看,柳维扬神情平淡,正走在她身后。
颜淡揉了揉眼睛,心中怀疑:难道刚才是她看错了?照理说,这雾气迷蒙的,一时眼花也不奇怪。她这样频频回头往后看,连柳维扬也感觉到了,不解地问了句:“怎么?”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颜淡试探地问。
柳维扬摇摇头,倒是那个矮个子的当地人又转过头说了一句:“这里雾气大,山路又难走,难保会眼花。不过小姑娘你也太会疑神疑鬼了,该好好练练胆量。”
颜淡很想把那多嘴多舌的凡人整治一顿,但想着他还要留着领路,只得忍住。她当年练胆量的时候,这多嘴的凡人还不知在哪里呢,竟敢说她胆子小,真是岂有此理。
他们在山里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唐周不由问了一句:“还要走多久?”那高个子连声道:“快了快了,等到了山道口,就顺着山路走上去,就能翻过这座山头。”他手中拿着一把锉刀,敲了敲身旁的一棵树:“我这样一路做记号,看方向,就是闭着眼睛走也不会迷路的。”他正要拿刀在树皮上划下去,忽听那个矮个子大叫一声:“这、这地方我们刚才来过!”
那个子高的立刻斥道:“你胡说什么,你别自己吓自己!这山里我们也走了不下十七八回,那一回不是很快就走出去的?”
“可是你看这树皮上的记号,不就是你之前划上去的那道?”
那个子高的顿时脸色发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从来都没有过,莫非、莫非……是鬼打墙……”
颜淡低下身看了看树干上的记号,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的草木,之前确是来过这里。可如果是鬼打墙的话,她也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听唐周语气镇定地开口:“那就重新再走一遍,如果还是绕回原地,再想别的办法。”
那两个当地人立刻就重新辨认方向,走在最前面带路。
颜淡一边走,一边静静地看着周遭,余光之中,只看见柳维扬每走出几步,都会用脚尖将地上的几块石头挪开,刚开始她还以为是他生性谨慎,一路做些记号。可时间一久,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做记号,必须要方便辨认,而他排列出来的石子,却是杂乱无章,没有一点规律,似乎只是为了将那几颗石子踢开而已。
这样在茫茫白雾中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那个矮个子的当地人激动地转过头来,一指前方:“这就是山道口了,看来刚才只是找错方向才兜了个大圈子。”
颜淡悄悄地看了柳维扬一眼,只见他目不斜视,眼中波澜不惊,连害怕担忧这样的人之常情都没有。
她仔细一想,就觉得其中有些奇怪的地方:这两个当地人说他们在山里少说走了十七八趟,没有道理会辨认错方向,除非他们是在故弄玄虚。可是看他们刚才那脸色发白,惊疑不定的样子,要是全部装出来的,那未免也太厉害了。而在她想来,这种做法也委实太过多余。
既然这条路想不通的话,那么就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而这个原因,应该就在柳维扬身上。她亲眼看见柳维扬消失,却又在下一刻看见他凭空出现。这究竟是不是她一时眼花?如果不是,他到底离开了多久,又是去做什么?还有,柳维扬有意无意地挪开那些石子,又是为了什么?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铘阑山境的一个晚上,那晚天气闷热,怎么也睡不着,就想去湖边透透气。结果余墨也没睡,正负手站在月下。颜淡走近了,才看见地上摆满了小石子,星罗棋布,每一颗石子摆放的位置看似平平无奇,却又像有某种玄机。余墨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着地上。颜淡很是奇怪,想再走近些看,就被余墨一把拉住:“这些石子是依照伏羲八卦排列,有进无回。”
颜淡不相信,结果走进去后眼前景象突变,周围杀气腾腾,怎么走都在原地打转,幸好余墨最后把她拉了出来。之后整整半年,她看到余墨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惹到了这位山主大人,把她往那个石头阵里扔。
如果,他们刚才在原地兜圈的原因,是因为走进了一个伏羲八卦阵,那么布阵的人又是谁?柳维扬觉察到有人在那里布了阵形想困住他们,却为何只字不提?她本是想直接问他,突然转念一想,既然他不说,应该也是有他的道理。假如柳维扬别有图谋,她这样问了反而打草惊蛇;若他确实出自好心,她这一问很可能就坏了他的事。
颜淡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雾气之中飘起了细细雨丝,迎面吹拂到脸颊之上,正有一个浅薄的人影,从雾气中翩翩而来。那人一手提起衣摆,脚踏木屐,面目模糊,每一步像是走在云端,身轻飘逸,有那么一股子说不出的清气。

  采药人
但见那人到近处,面目渐渐清晰。颜淡不由轻叹一声:“可惜……”
这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粗布麻衣的男子,泥水沾满一双木屐,一直溅到衣摆。他长得獐头鼠目,满脸麻子如繁星点点,要说有多猥琐便有所猥琐。
那高个子的当地人一副很瞧不上那人的模样:“伍顺,你这小子没事进山来做什么?”
伍顺立刻赔笑着取下背上的背篓给他们看:“还不是进山来采点草药换银钱吗?我家里就快揭不开锅了,要是运气好,还可以抓到蛇。蛇胆可以卖,蛇肉……”他说到这里,几近垂涎三尺了。
颜淡又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是谪仙一样的人物,结果却是个说不出有多猥琐的采药人。她的眼神,真的越来越不好使了。
那采药人伍顺一转头,就瞧见颜淡,嘴巴微张,便再也移不开眼,许久才回过神来,咂了咂嘴,不知在打什么龌龊主意。
颜淡怒从心起,只恨不得一剑劈了他,立刻要伸手去拔唐周的佩剑。她还没来得及动手,手腕便被柳维扬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颜淡呆住了,僵硬着颈转过去看身边的柳公子。柳维扬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慢慢地松开手。
伍顺听说他们要去登朱翠山,立刻就殷勤地走在前面领路,还时不时回过头说两句荤笑话。颜淡摸摸手腕,总觉得很不对劲。柳维扬是不可能去拉她的手腕的,颜淡对这点很肯定。难道走在她身边的,已经不是柳维扬了?
那会是谁?不管是谁,只要不是神霄宫主就好。她一想到神霄宫主,不由自主毛骨悚然。她虽然没有完全见识过柳维扬的本事,想来也是不输于唐周的,如果那么短短的半柱香还不到就被神霄宫主悄悄拖走、抛尸荒野,实在太可怕了。
唐周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你脸上又青又白的,这是怎么了?”他半开玩笑道:“总不至于被人看了几眼,就怕成这样了?”
颜淡偷偷瞥了柳维扬一眼,慢慢往唐周身边靠了靠:“我会怕人看么?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唐周想了想,伸出左手给她:“你要是怕的话,就拉着我好了。”
颜淡迟疑了,是拉还是不拉?拉的话,未免太损伤她的自尊心了,可是不拉的话,还真是有点不安。她突然觉得身侧有一道目光扫过来,立刻一个激灵,将自己的手送到唐周手中。唐周轻轻握住,笑着说:“你忘了你在墓地里说过的话了么?”
墓地里说过的话?她那时说过的话,少说也有二三十句,到底是指哪一句?
颜淡回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莫非……是那句“他不会真的杀了我们,只是试探”?这样说来,唐周也注意到柳维扬消失后又出现的事了,那就说明,这一切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假如现在的柳维扬是神霄宫主假扮的话,也就说明他暂时都不会向他们动手。她那时还曾猜想过柳维扬的身份,现在看来,倒不是高估了柳维扬,而是太低估神霄宫主了。
因为开始耽搁太久,等到太阳落山之际,一行人还在山中间。
那两个当地人手段利落,砍了树枝回来,用打火石划擦几下,点起一堆火来。又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只小砂锅,接了山泉放在火上煮。采药人伍顺立刻从背篓里挑出黄精,放进锅中一起煮。
几个人分了一包馒头,用火烤到馒头上出现几个蜂窝一样的口子,慢慢呈现出焦色,而那一锅黄精也煮沸了,方才慢慢填饱肚子。
颜淡知道唐周是百毒不侵,她也不怕凡间的毒物,便心安理得地吃起来。柳维扬还是和往常一般沉默,对着火堆默默无言,像是有无尽心事。
一行人说过干粮,便说到守夜。那两个高个子的当地人守前半夜,而另外一人和采药人伍顺守后半夜。颜淡见他们这样安排了,也顾自挨着火堆边闭目睡去了,她一向来都睡得不深,稍许动静都会惊醒,也不怕他们在背后做什么手脚。
她迷迷糊糊睡了一阵,惊醒时已是月上中天,雨歇后的山涧苍穹清澈如碧,繁星点点,格外明朗。她看了看周围,只见柳维扬和唐周依然熟睡,而守夜的那三个人却没了踪影。她轻轻站起身,步履极轻地往前面山林中走去。走了十几丈外,只见斜方山坡上火光点点。她慢慢走近了,只见伍顺腰间系着麻绳,正小心翼翼地沿着山道往上攀爬。麻绳的另一头则抓在那个高个子的当地人手中,他满脸不耐烦,粗声道:“你这小子,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点?!”
伍顺唯唯诺诺,爬三步又摔回一步,手脚发软,动作难看。颜淡瞧着直叹气,可这一口气还没叹完,耳边突然炸起一声极凄厉的惨叫。伍顺扑腾一阵,像是陷进什么里面去似的,只剩下半边身子还在山道上边。
颜淡悄悄挪动身子,想在走近些看,只见那个高个子的当地人突然一斧头砍断麻绳,伍顺的人影顿时消失不见。
颜淡摸摸下巴,心道这西南地底溶洞极多,看似平整结实的地面,实际却是中空的,那采药人大概就是摔进溶洞里去了。只是那两个当地人若想将他拉上来,应该不算难事,这样一斧子把麻绳斩断,实在太狠毒了。
只听那个矮个子的当地人说:“为什么不把伍顺拉上来?好歹也是一个村子里的。”
“我看这小子根本就不安好心,还不只是想一杯羹。他现在掉下去就干脆由着他去,少一个麻烦。”高个子的当地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等下他们要是问起来,就说伍顺家里还有急事,提前走了。他这样摔下去,正好喂了山神爷,对我们也好。”
颜淡听得糊涂起来,但见他们往回转,只得飞快地往火堆溜去。还差着十几步的时候,只见唐周正从斜方的山道上下来,脸色不算太好。颜淡道:“我刚才去跟着那三个当地人了,他们……”唐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淡淡说:“你看见的那些,我适才也全部都瞧见了,这条山路和那边是相连的,而我是在你离开后,跟在柳兄身后去的。”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颜淡看看周围,突然问了句:“咦,昨天叫伍顺的采药人呢?怎么一早就不见了他?”
那矮个子的当地人干笑两声:“昨、昨晚的时候,这小子想起家里还有事,不等天亮就回村子去了。他走的时候你们还没醒,也就没、没招呼一声。”
颜淡鄙夷地看着他:连假话都不会说,磕磕巴巴的,一听就知道不是真的。“原来他一早就回去了……奇怪,现在还没入夏吧,你怎么说了一句话就直冒汗?”她微微笑道。那个矮个子的当地人只得又干笑几声,闭上嘴不说话。
唐周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颜淡!”
颜淡叹了口气:“就算你把我的名字叫得千回百转,我还是不会明白你想说什么,对不对?”柿子都是挑软的拿捏,如果现在的柳维扬真是神霄宫主假扮的话,她还是去欺负唐周比较好。
唐周反倒没生气,在她的手心慢慢写下一个“柳”字。颜淡觉得有趣,也拉着他的手写下一个“霄”字。唐周摇摇头又点点头。颜淡立刻明白,他想说的大致就是,眼下的柳维扬很可能不是原来那一个,至于是不是神霄宫主扮的,也难说。
他们这样你写一个字我写一个字,很快就落在最后面。那高个子的当地人回头笑着说:“我看你们倒像是从家里私奔出来的一对儿,一刻都不停地粘在一块儿。”
颜淡僵硬地看着唐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唐周很是无所谓:“我们确是从家里跑出来玩的,光明正大,也不算是私奔。”
颜淡呆住了,柳维扬也明显地愣了一下,唐周又笑着问了一句:“是不是,颜淡?”
颜淡很郁结,恨不得仰天长啸:“不是——”她话音刚落,脚下山道松动,咕咚一声翻了下去。唐周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却被她下坠的巨大冲力带得身子一晃,脚下地层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卡啦”。
两个人同时摔了下去。

颜淡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随手抓了一个像是石笋一样的事物,只听咔嚓一声,细长的石笋居然也断了。她脑中顿时只留下一个想法,难道是她最近过得太安逸,变肥了很多?突然手腕一紧,她的身子还没来得及止住下落的势头,另一只手腕也被抓住。只是那两个力道来自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颜淡痛得差点昏过去。
她宁可直接摔倒地上摔个嘴啃泥,也不要悬在半空被人从中间撕成两半。
只听唐周的声音从头顶上慢慢传来:“颜淡,你真沉。”
颜淡气哼哼的:“胡说,哪里沉了,沈家那胡嫂还说我轻得像没骨头一样!”
“你和胡嫂比,当然是轻得和没骨头一样。”
“你闭嘴,快闭嘴!”颜淡气得咬牙,一抬头正瞧见柳维扬低头看着她,眼中幽深,而她的右手正握在他手中,冷汗立刻就下来了,“柳公子,我太沉了,你放我下去吧?”
柳维扬缓若轻风地一笑:“没关系。”他笑的一刹那,当真是暖风和煦,蝶舞莺飞,繁花洗尽纤尘。
颜淡立刻奉承道:“柳公子,你笑起来真是好看。不过你还是快点松手吧,我们总不能在这里一直吊下去是吧?”
柳维扬微微敛住笑:“我松手以后,你这样下去没有关系罢?”
颜淡乖巧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你松手吧。”
柳维扬立刻松开手。
颜淡只觉得身子向下一沉,左手腕关节出发出咔的一声,连忙大声道:“唐周,你还不快放手?我的手要断了!”
唐周哦了一声,也松了手。颜淡只觉身子轻轻向前一荡,直接朝对面的石壁撞去。所幸柳维扬轻飘飘地落了地,好心地将她往后一拉。
颜淡心中咯噔一声,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奇怪。明明是柳维扬的脸,她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忽然头顶上的光线一暗,不断有泥土从他们摔下来的石洞中掉落下来。
唐周晃亮了火折子,只见顶上的洞口已经被一块花岗岩堵死,而面前的溶洞九拐八弯,不知通往哪里。
西南一带雨水丰沛,地层根基不稳,地底多溶洞。而那些溶洞多半是相通,走进去就如同走进迷宫一般,越走越糊涂。那两个当地人果真是心怀不轨,把他们往溶洞多的地方引,等他们摔下去就封死顶上的洞口。
他们这样做的图谋多半是要谋财害命吧?只是……他突然想起昨夜那高个子的当地人曾说到伍顺去喂了山神,难道是……他转过头去,只见颜淡居然欢快地扑向柳维扬,喜气洋洋地搂着他的颈道:“主公!”

但见柳维扬身上涌起一阵淡淡的青芒,他的模样竟然渐渐变了,如墨发丝陡然间长了不少,眉目俊雅,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生动而清俊。
颜淡揉揉他的脸颊,语声温软:“主公,你瘦了也黑了……皮肤也不够水滑……”
“莲卿的气色倒不错,身子都重了整整五斤六钱……”余墨将她抱起来,笑着说,“连腰也粗了半寸……”
唐周重重地咳嗽一声:“柳兄呢?”
余墨淡淡道:“在进山的时候我就把他拦了下来,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颜淡不由道:“可是这一路他什么坏事都没做啊。”
余墨伸手轻轻一捏她的鼻尖:“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他半夜起来吹笛子的事?你以为他只是在吹笛而已么?你们进了山中,被困在伏羲八卦阵中,就是有人事先布下的。”
颜淡立刻了然:“所以你半路把人给换了,又破了这阵法?”
余墨笑着点点头:“不过你倒是没有一开始就认出我来,还怕得要命,嗯?”颜淡微微嘟起嘴:“你不知道那神霄宫主有多可怕,简直是扮什么像什么……可是这样说来,柳维扬到底是什么人,也是神霄宫主的手下?”
“我也不清楚。”余墨转头看着唐周,缓缓道,“西南朱翠山,离镜湖水月也不远了,你要找上古神器,也不必去彝族找。因为这神器,早就落到神霄宫主手中。”
唐周看着他:“你知道镜湖水月在哪里,也知道上古神器不在彝族而是在神霄宫主手中,你说的这些我都相信。可你是如何得知的?”
余墨坦然道:“我曾去过镜湖水月,也见过神霄宫主两回。”
颜淡看了看余墨,又看了看唐周,只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好比绷得紧紧的弓弦。
“那么,现下又怎样才能到镜湖水月?”
余墨轻轻一笑:“我不知道。”
颜淡忍不住小声道:“余墨……”他之前说去过镜湖水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简直堪称最蹩脚的假话。
余墨低下头看她,一派风轻云淡:“怎么,你也不信?”
颜淡想了想:“虽然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可能,但我还是信。”
唐周抱着臂,淡淡道:“除非给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否则这种话只怕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颜淡顿时觉得寒毛直立,余墨和唐周第一次见时就斗得你死我活,加上之前的积怨,这一路恐怕都麻烦了。

  山神
唐周手里的火折子慢慢烧到了尽头,噗的一声,周围又陷入一片黑暗。
颜淡一拂衣袂,一团氤氲银白的光在黑暗中透了出来,慢慢地映亮了地底溶洞:周围俱是钟乳石,有水滴从石上滴落,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余墨轻轻一笑,径自往前走去,走了几步方才回头道:“唐周,你信是不信,你以为会重要么?”他顿了顿,又慢条斯理道:“你若是想去镜湖水月,就跟我来;若是不想,就此分道扬镳。”
唐周冷冷地说:“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颜淡见状,不由松了口气,拉着余墨的衣袖摇了一摇:“余墨余墨,你怎么会来找我的?”
余墨低头看着她,眼眸漆黑,微微笑道:“我赶回铘阑山境,却发觉你没有回来,就猜想你是不是碰见什么危险了,才一路找过来。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也没吃什么苦头。”
“谁说的,你不知道,我啊……”颜淡一路笑语唧唧,绘声绘色地将分别之后的事情历数一遍。余墨侧着头静静地听着,听她说到有趣之处,忍不住轻笑。唐周听着她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夸大好几倍来痛斥,也只得失笑着摇头。
“说起来,你在襄都就找到我了,为什么一直不出来?”颜淡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余墨微微颔首:“你那时不是还正想怎么脱身么?我便是硬扛着你回去,你也不会愿意罢?何况——”他语气淡淡:“后来等你不受禁制约束了,就想着帮忙找神器,我要说什么,你还会听得进去么?”
颜淡顿时无话可说。虽说她该听山主的话,可是余墨从来没摆过架子,日子一久,她也随性出习惯来了,连平日说话都是直呼他名字。
“我一路随着你们到西南,发觉之前都会有人为你们探路。西南这一带便是朝廷也管不到,又怎会这样安定?”
颜淡长长地哦了一声,她之前还觉得官府管得太多,连个山贼响马都没留下,原来是她错怪他们了。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柳维扬啊。
唐周突然停住脚步,低下身看着前面的一堆碎屑。颜淡凑过去看了两眼,奇道:“这是什么?”
余墨瞥了一眼,淡淡道:“蛇皮。”
唐周想了想,喃喃道:“莫非他们口中的山神其实是一条蛇?”
“这也不奇怪,这里是偏壤,古怪的风俗自然比中原要多。”余墨不甚在意地说,“那两个领路的当地人身上有一股腥臭味,大概就是蛇的味道。想来带着这一股味道,蛇也不会吞了他们。”
颜淡讶然道:“原来是蛇?我还以为是他们平日都是吃腐尸的,结果身上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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