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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如屑 沉香如屑-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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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地往下跳?”
颜淡低下声音:“我知道错了……”
“为师虽然平日里对你们是严了点,可是一向是护短的,就算是应渊君底下的仙子又如何?难道为师还怕了应渊君不成?”
颜淡顿时很尴尬,师父若是知道其中内情,估计会气得吐血。
“为师说你有当上仙的资质,就是有这回事,你你你……真是气死为师了!”
“其实啊……师父,咳,我以前都没有悟出那些什么般若无极的禅理。我私底下偷偷翻过你放在书桌上的书,才每回都能答出难题,我真的没什么资质啦……”
“你当师父是老糊涂吗?我当然知道你这点小把戏,你要是悟得出什么天极万物岂不是和那些贤者一般了,我还能当你的师父吗?倒过来你来当师父算了!”
颜淡想了想,又道:“师父,还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你从前最喜欢的那个象牙白晶盏不是大师兄打碎的,是我打碎了以后赖给大师兄的。我原来想用仙法把它修补起来,谁知道怎么补都补不回原来那样。”
“这件事我想想也不是谈卓那小子做的,只不过他也没供出你来,这事就算了。”
不是谈卓师兄不想说出实情,而是师父你根本没给机会说啊。颜淡默默回想一阵,又道:“还有一件事……”
师父将手上的茶杯搁在石桌上:“还有?”
“师父你窗子上那盆花本来是结了很多花骨朵的,但是我弄掉了一些,所以最后您和南极仙翁比谁的花开得多输掉了。”
“……颜淡,你不如实话实说罢,从前在我鞋底抹浆糊,在花园里挖个洞用树叶盖起来害得南极仙翁摔进去,这些事都是你做的?”
颜淡连忙道:“没有没有,这些很明显的都是二师兄做的。”俗话说,死贫道不死道友,现在贫道要死了道友也跟着一块来吧,二师兄你自求多福。
颜淡向师父告辞,打算去最南端的地涯宫,看看能不能找出重建铘阑山境的法子。她这边才刚一出师尊仙邸,一抬头便瞧见一道人影,一个激灵转身要逃,只见那人朝她微微一笑,唤了声:“颜淡。”
颜淡进退不得,扭过头尴尴尬尬地开口:“唐……”转念一想这样叫不太对便停住了,刚想叫应渊,又觉得这样更不对,最后叫了声“帝座”。
那人虽然已经恢复了仙君的身份,可是凡人的长相却一直没变回来,让她很习惯地去喊唐周这个名字。
“你还是叫我唐周罢,这样听得惯。”
颜淡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迟疑一阵还是问了出来:“你可以把地止借我用一阵么?”
唐周愣了一下,随即道:“你要拿去用当然可以,只是……”他沉吟片刻,又道:“只是我现下靠它恢复了仙法,光凭地止只怕不能把铘阑山境变回原来的样子。”
颜淡料想这世间不会这般容易的事情,想了又想,眼下只能按照敖宣说得办。让她拔了花瓣那还是小事,可是后面一桩却很是难上加难。菩提老祖是了不得的人物,想来敖宣也不敢轻易得罪,才会事情着落在她身上,还真是一举两得。
忽听唐周叹了口气:“颜淡?”
这一声让她忽然回过神来:“什么?”
唐周甚是无奈:“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颜淡望了他一眼,有点弄不清楚他这个态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照说他该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才对。就算过了很久,当年的爱恨早已模糊,可做过的事始终摆在那里,怎么可能当作甚么都没发生过?
不论憎恶,宠辱不惊,她做不到。
唐周低着头,隔了片刻方才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定会相帮。”
颜淡别过头看着远处,九重天庭上云雾缭绕,站得远些,便只能瞧见那一片雾气迷朦。这云雾还是当年的云雾,这宫阙还是当年的宫阙,可她却不复当初了。
在这世上,她最不想接受的便是唐周的恩惠,不管是同情还是偿还。可若是为了铘阑山境,那又不一样了。
她转头看着唐周:“我想要火麒麟血,你有法子帮我么?”
菩提老祖座下的仙童皱着脸说,老祖出了远门,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
颜淡想着她到了天庭已经耽搁了快一个时辰,凡间怕是已经翻天覆地变化了,若是等到十天半个月后,说不准凡间都改朝换代了。
只听唐周淡淡道了句:“我们是来看那头火麒麟的,也无需等先生回来。”
颜淡不由心道,他下一句话该不是想说,他们看完麒麟顺便还要割它一刀放放血?只见那仙童立刻舒展开皱成一团的脸,欢天喜地:“太好了,帝座你来得正是时候,那头畜……不,灵兽正闹脾气不肯吃东西呢,等到老祖回来看到可要罚我们了。”
“我小时候常和那头麒麟一起玩,是以它对我还是比较亲近的。”唐周随着仙童走到仙邸后面的庭院,往前望了一眼,轻飘飘地说,“看来这麒麟近来长大了不少么。”
颜淡的眼直了,仙童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倾身行了一礼,后退两步:“帝座,仙果就摆在这里,您记得喂它啊……”
拴在石头边上的麒麟听见人声,突然转过庞大的身子,铜铃大的圆眼怒瞪了不速之客一会儿,一张嘴乎的一团烈焰扑面而来。颜淡连忙跳开几步,只见那仙童一路狂奔而去,还带着哭腔大喊:“这畜生连青离帝君也敢烧太可怕了啊啊啊——”
唐周走上前,伸手在它的背上拍了拍,那麒麟仰起头,缓缓眯起眼,嘴里又吐出几朵火焰。他将手往上移,够到麒麟的颈又摸了摸,那麒麟缓缓低下身趴在地上慵懒地闭上眼。唐周微微一笑,转头招呼颜淡:“你也来摸摸它,等下割那一刀的时候它才不会发怒。”
颜淡磨磨蹭蹭走近了,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它会不会咬人啊?”她虽然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上古瑞兽,可是书上却见得多了,麒麟很能吃,咬到什么就直接连骨头带皮啃了。她也就两胳膊,不管少那一个都不愿意。
麒麟恶狠狠地瞪着她不动,颜淡的手抖得越加厉害,最后还是唐周先瞧不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按在麒麟背上。
触手却格外温润舒适,颜淡顺手在它背上摸了几下,瑞兽终于闭上眼,乖乖不动了。
唐周铮的一声抽出半截剑身,很是无所谓地问:“你要多少血?”
颜淡忙按住剑鞘:“只要十几滴,你拔剑出来做什么?”她话音刚落,那头瑞兽缓缓抬起头,凑过来伸出舌头慢慢地在她脸颊上舔了一圈,鼻子里喷出几朵小火花。颜淡顿时僵硬在那里,隔了一小会儿才猛地跳起来:“它、它竟然舔我!”
唐周摘下一片龟背竹的叶子,轻轻在麒麟腿上划了一小道口子,让麒麟血滴在叶子上,淡淡道:“它是母的。”
颜淡抬袖在脸上擦了又擦,愤愤道:“都是黏答答的口水!”
只见唐周撕下半幅衣袖,在瑞兽腿上的伤口上缠了缠,忽然长身站起,一手扳过她的下巴,缓缓低下头去。颜淡被拂到脸上的温热气息吓到了,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挥过去。唐周眼也不瞬,抓住她的手腕,可看见她脸上愠怒的表情时,忽然松开了手。
这记耳光干净利落地落在他脸上。
沉香如屑
唐周微微偏过脸,眸中幽幽暗暗,如同光影交接般不定。
颜淡在衣袖下缓缓攥紧手指,觉得身子在微微颤抖,说不好是愤怒还是害怕。她一直以为应渊对她无情,可那怪不得谁,感情原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可是现在演的又是哪一出?反复无常,这样很有趣么?
隔了许久,她听见唐周轻轻道了一句,宛如耳语:“颜淡,我很想你。”
“我知道是你用半颗心换了我的眼睛,有一段时候我的确误以为是芷昔,等到我在瑶池边上看见你,便知道是你了。”
颜淡笑了笑:“原来如此。”她思忖一下,又道:“没关系的,那时是我心甘情愿,你不用在意。”
唐周微微一愣,神情渐渐沉郁,低声道:“颜淡,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在很久很久以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你喜欢的,不过是过去在你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可以时时陪你说话、最后医好了你的眼睛的颜淡,而不是我,从来都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她想了想,“那个时候只有我会陪着你,可是等你好了,就不一样了。就算现在,你不过是后悔当初我在你面前跳了轮回道。”
唐周轻笑出声:“原来你觉得,我已经活到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明白的地步了么?你笑的时候右颊会有一个酒窝,眼角会变弯,像是从心底在微笑一样。你和芷昔,我不会错认的。”
地涯宫依旧冷清而空旷,鲜少有人迹至。
颜淡走过长廊拐弯处,待看见前方那团黑影时蓦地往后退开好几步,颤抖着声音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唐周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嗯?那是鬼王,你不是见过的么?”
颜淡跺跺脚:“我知道是鬼王,我是问你它怎么会在这里的?”
大约是她的声音太大了,正默默跪在地上擦青石砖的鬼王抬起头呆滞地望着她,眼里空洞洞的。颜淡又是一个哆嗦,疾步从它身边过去:他一定是故意的,一直都装着若无其事,让她有脾气也发不出。
走进书库,唐周推开身边的窗子,只见外面正对着一池碧水,现下还没到莲花盛开的时节,莲叶挨在一起愈显得青翠可爱。颜淡撑着窗格,探身出去往外看,微微笑着:“我记得原本这里是没有莲池的。”
“这里的菡萏种了很久了,之前都没有开过花,不知今年会不会开?”
颜淡叹了口气,迟疑一下还是开口道:“我想还是不会。应渊,我们把话都说开了罢,这样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能怎样?虽然隔了很久,可是以前的事发生过,就不可能再抹掉……不是练字,写得不好了把纸撕了就可以重新写过。”
她伸手合上雕花窗子,掩住外面的景致,走到书桌边上,拿起上面那只雕刻得十分精致的沉香炉:“那个时候,我的确是倾慕应渊君你,就算到了地府黄泉,我还是忘不掉……我原本以为,我会死在夜忘川里,因为忘不掉前尘,我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化成底下那些鬼尸。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些,以后只怕也不会忘记。可是,那又怎么样?”
颜淡揭开沉香炉的盖子,轻声道:“把整块沉香放进去,只要一点点火星,它就会烧起来,在烧成细屑前都不会停下,然后换一块新的继续烧。可是等到沉香如屑,再怎么用火折子点上都烧不起来了。就像这块沉香,我已经烧过了成了细屑,就连一点火光都不会有了,最多只是烧尽后的余温。”
沉香炉微微倾下,如屑般的沉香灰烬飘散在地上,化为虚无。
颜淡微微笑着看他:“就连最后的余温,有一天还会冷透了,什么都会没有了,就像你我还未相识时一样……”
唐周走了。
颜淡慢慢滑坐在墙边,感觉自己用尽了力气。原来想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其实来来去去也不过眷恋,只是那已经是曾经的眷恋。从现下开始,她真正解脱了。
窗格外边的日光斜斜地倾斜进来,映在墙边,形成一片光影斑驳,模糊不清。
仅仅隔了半盏茶功夫,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走到近处,然后停下。这人大概是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才能掐着唐周刚走之后的时候过来。颜淡仰起头,倏然瞧见一张熟悉之极的脸,晨起对着铜镜的时候也能看见的那张脸。
芷昔微微偏过头,垂下眼看了她一眼:“我是来寻一本书的。”她顾自走到书桌边上,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转身往一排排书架那边走去。
颜淡站起身,瞧见她放在书桌上的东西,是一本封皮已经泛黄的簿子,簿子底下似乎还压着什么事物。她拿开簿子,只见底下是一面小巧的圆镜,不由怔了一怔:她记得芷昔并不爱照镜子,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东西?
颜淡拿起那面圆镜,只见镜面突然变了,映出的正好是凡间的景象:一个粗布荆钗的女子正忙碌地操持家事,旁边的男孩子不断给她添乱,年老些的农妇则一手叉腰呵斥着她。那个女子正巧转过头来,彷佛和颜淡面对面相视一般,满脸忧愁凄苦。
“你觉得怎么样?”
颜淡一愣,立刻放下镜子,回头看去,只见芷昔抱着一本厚重的典籍站在不远处,脸上是讥诮的笑:“掌灯现在这般落魄,你觉得怎么样?”
颜淡忽然觉得她变得有些陌生,便摇了摇头:“没有觉得怎样,她现在的确也不比我当初好过。”
芷昔冷笑道:“不,她若只是生了潦倒家境,那还远远不够。出生贫寒的,这世上可有千千万万,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也不多。”她走到桌边,将厚重的书放下,轻声道:“她被贬下凡间后,我去看过她。”
颜淡隐约猜到了大概:“难道你……”
“嗯,我把她前世的记忆都打开了,她看到我的时候都差点吓疯了,就成了哑巴。”
“芷昔你为了我这样做,万一被别人知道那怎么办?”
“我不是为你这样做的。”芷昔扬起下巴,很是无所谓的模样,“也不会有人会知道。”
颜淡终于明白,那一回在南都看烟火的时候,她见到的确是掌灯仙子。不管是颜淡,还是芷昔,她只要见到都会害怕。
芷昔将圆镜收进袖中,抱着书看着另一边:“你以后都不会再回这里了,是么?”
“应该是这样,可你可以来凡间看我。”
芷昔咬着唇,隔了好半晌才道:“我不会来看你的,这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颜淡低下头,忍不住笑:“是啊,我们本来就是同根生的,就算不见面还是……”
还是最亲近的人。
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彼此更加亲近,她们是被同样的血脉束缚着,比用言语承诺的束缚更加牢固。
颜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方才发觉书桌上还留着那本封皮都泛了黄的簿子,她居然没有带走。她拿起来翻了两页,这本簿子里面说的都是他们一族的琐事,也不知芷昔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只是看到一句话的时候心中一顿:“四叶菡萏之心,可使万物回春,百疾治愈……”
万物回春?
她摸摸心口,那里正缓缓地跳动着。
从凡间到天庭,已经过去一个时辰,现下立刻赶回铘阑山境,应该没有耽误太久。
颜淡将手心的定水珠握了握,那珠子触手冰凉光滑,隐隐可见其中水汽流动。据敖宣说,这颗珠子若是不小心落在地上,凡间也要发三个月大水,只要把定水珠放在干涸的湖底,自然就会生成一泉活水。
她穿过九曲回廊,只见南极仙翁正负手站在鱼池边上,瞧见她过来笑眯眯地说:“颜淡,这么久不见你可长高了啊。”
颜淡微微嘟着嘴,走到鱼池边上:“仙翁你的胡子还要不要了?”
南极仙翁连忙退开一步,笑骂道:“你这小鬼……怎么,去看过你师父没有?他那时候可是被你气坏了啊。”
颜淡看着鱼池里面,只见那条虎须大鱼正在上窜下跳十分生猛:“师父当真很生气?”
“那是自然啦,你师父还一心想教出个上仙来炫耀,结果被你灭了威风,能不生气吗?”南极仙翁摸摸胡子,“本来你只要在地涯多待几日,定会升了仙阶。”
“这怎么可能?我修为这么低浅,平日里也不比别人多有悟性,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本来是不行,可是有了异眼就不一样了,白白添了千年修为,你说够不够?”
颜淡心中咯噔一声,不由自主结巴起来:“异、异眼?!”
“是啊,不过那一年发生很多事,你师父过来我这里一趟,要我把异眼托给东华清君处置得,可是不知怎的异眼弄丢了,害得仙翁我被罚了三年仙俸。后来连养了那么久的那条宝贝九鳍都不见了,真是倒霉起来连喝水都塞牙!”
“九鳍不是好好的在……吗?”颜淡指着正蹦跶得活跃的虎须大鱼。
“这条?这条不过是条怪鲶鱼罢了,连九鳍一块鳞片都不如,当年我若不是看那条九鳍好像不喜欢池子里的雌鱼,以为他是个断袖才放了这条公的下去,结果……”南极仙翁痛心疾首地历数一遍,实在忍不住抬脚踏在那虎须背上,将它一脚踩下去,“结果它倒是好,给我在这里勾三搭四,白吃白喝,连个人形都不会化,看着就心烦!”
颜淡兢兢战战:“九鳍……其实是那条看上去很柔弱的、红色眼睛的小鱼?”
南极仙翁看了她一眼:“是啊,他们这一族已经覆亡了,若是从前时候可比龙都飞得高。”他话音未落,瞧见虎须又从水底钻了上来,正往脚边凑:“游远点,不然今天没饭吃!”虎须委委屈屈地挨到一边去了。
颜淡望着鱼池,满心都想着余墨,想起他将异眼抛进章台江畔的绝然姿态,想起他叹息着说“你不要却不让我扔,到底想我怎样”,想起他最后微笑着对自己说“那些看戏的人,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故事,可看得久了,这故事也慢慢变成了自己的”,他是看着自己的故事,最后入了戏。
她原以为,这二十年,已经足够她懂得余墨了。
现在她方才明白,这二十年她懂得的,还只是其中粗浅的皮毛。
她一直以为,她同余墨待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她的话比较多而他却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一直是她黏着他缠着他游遍大江南北而他心里其实是不太乐意的。她原来从来都没有用心去看懂一个人。
你有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这样隐忍地去等待过一个人。
这世上不是没有对她倾心相待的那个人,只是她一直不知道而已。原来有一个人是那么明白她,而她竟然从头到尾都错过了。
从头到尾,她都错过了。
情至
凡间已经入夏。
颜淡在凡间落脚的那一刻却发觉自己身处一个边陲小镇,而问了镇上的人才知她现在是在安平镇,而铘阑山大约还在北面几十里外。她果然荒废太久,妖法学得一团糟,连自家门口都摸不到。安平镇虽然不是江南那种热闹的水乡小镇,街上还是可见零星来往的路人,当着这么多凡人的面,她也不能用妖法,只得徒步出镇。她在天庭待过一个时辰,放在凡间就是一个月,也不知现在铘阑山境如何了,光是这样想,就恨不得立刻飞回去。
拐过街角的时候,斜里一碗热水泼过来,差点淋在她身上。颜淡回头望了一眼,正好和站在斜方面摊上掌勺的女子对上眼,那女子约莫年过三旬,却还是香腮胜雪,眼眸宛如琉璃一般剔透明亮。她看着颜淡,脸上有些尴尬,拿勺子敲了敲木桶:“赵叔,你也不看着点,万一泼到人家小姑娘身上那可怎么办?”她朝着颜淡一笑:“对不住,现在快晌午了,我请你吃碗面吧,我们的担担面可是出名的,吃过的人都说好。”
颜淡看着对方,喃喃道:“闵琉……”
“你……你叫我什么?”
颜淡忙不迭地开口:“不是的、我是说,面、面很柔软……咳,很好吃……”
她还记得在戏班的那些日子,也记得那个第一回见到她高喊有妖怪的少女闵琉,他们妖活得久,便是很久以前的事也会记着,可是凡人却不一样。
闵琉噗嗤笑出声,将锅里煮好的面条捞出来:“看你这模样是逃家出来的吧?面当然是有筋斗的好,怎么会是软的好吃?”她把面碗递到颜淡面前:“趁着热吃最好了,就是这里太简陋没地方让你坐下来,你不习惯站着吃东西吧?”
颜淡忙道:“没有,蹲着吃我也习惯。”当年在戏班,赶着排戏搭台,哪有时间坐在桌边慢慢吃?
闵琉微笑着:“看你说的,姑娘家就要有姑娘的样子。”她看了颜淡一会儿,忍不住道:“看你的模样也就十七八岁,你生得真的很像我一个朋友呢。”
担担面又酸又辣,颜淡闻言不由自主地噎了一下,咳嗽连连。闵琉没留心到她尴尬的表情,顾自出神:“也快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颜淡不由心道,她一直过得风生水起,祸没少闯,苦头没少吃,最近还越活越回去了。她正想着心事,只见一个盛满鲜红辣酱的勺子伸过来,面碗里立刻堆起一摊辣酱。之前差点将水泼到她身上的那位大叔呵呵笑着:“多放点辣子才好吃,对吧?”
颜淡僵硬地点点头:“是啊,真好吃。”
大叔很淳朴也很实在,立刻又给她挖了一勺辣子:“现在天也热起来了,吃碗面出一身汗,那才叫舒服!”
颜淡心一横,夹起辣乎乎的面往嘴里塞。
闵琉很是高兴,边煮面边和她说闲话:“小姑娘你是哪里人啊?”
颜淡听到“小姑娘”三字还真的有点脸热,咳了一声说:“南都。”她对南都最为熟悉,口音也学了江南那边的,要说别的地方容易露馅。
“南都?”闵琉微微眯起眼,顿了顿又道,“我年轻时候也去过南都,那里确是个好地方。你是逃家出来的吧?是因为爹娘要将你嫁人吗?”
凡间女子多半成婚得早,双十出头便可以当娘了。颜淡很尴尬,却只能低低嗯一声。
“找个好夫家嫁了也是大事,像你们南都城贵族公子哥儿多,都生了一副好模样,可是到头来却未必是良人。”闵琉微笑起来,“也不怕你笑,我从前也同一位贵族公子好过,他文采好出身好还会武,可是现在想来就会觉得好笑,你说这是看上人家什么了?他懂的我都不懂,只不过看着光鲜,心里向往而已。”
颜淡偏过头看她,忍不住问:“那后来呢?后来你怎么想明白这些的?”
“后来?年纪到了自然要嫁人了,我嫁了个……喏,就是那边走过来的,都是平民老百姓,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好,何必还要惦记从前那个人呢?”闵琉放下勺子,将正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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