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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四大奇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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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有理,当即命他先进城去,找个僻静寓所,然后三人一同进城。先到莱州府衙门,投了公文,等了回批回来,已是向晚时节。却好应奇已在街前等候,说西门大街,有个客店可居住的,明日起早出城,又甚顺便。
马荣当时叫他引路,来至客寓门首,店小二将包裹接了进去,在后进房间住下,净面饮食,自不必言。
马荣恐应奇耳聋牵话,露出马脚,当时向小二道:“我们这位伙伴,有点重听,你有何话,但对我说便了。此地离蒲萁寨还有多远,那里买卖可好否?”小二道:“从此西门出去,不上七十里路,就抵东寨。”马荣道:“过了东寨呢?”小二道:“那里就中寨了。”马荣心下疑惑,忙问道:“究竟这寨子共有多远,难道不在一处么?”小二道:“客人是初到此地,故不知这地方缘故。这蒲萁寨共有三处,分东西中,中寨最为热闹,油坊典当,绸缎钱庄,无行不备。西寨专住的居民户口,各店的家眷。东寨极其冷淡,虽是个水陆码头,不过几家吃食店客寓而已。一带有八九百练兵,扎住在内,是为保护寨子设的。你客人还是赶路到别处有事,还是到寨中招客买卖?”马荣道:“我们是过路的,听说这个地方是个有名的所在,相巧在那里办点丝货,不知哪家行号出名?”小二道:“客人要办湖丝么,在此地收买不上算了。这里没有道地的好货,即使有两家代卖,也是由贩丝的客人转来的,价钱总不得划廉。前日立大缎号,听说有个客人,住在他家托销,每百两约银五十四五两呢,比较起来,在当地买不上双倍。客人何不在我们本地买的土丝用呢?虽然光彩不佳,织出那山东绸来,也还看得过去。”马荣也不再问,当时含糊答应,闭了房门,听那小二出去,向着赵万全道:“这立大缎号,不知在中寨何处?你明日前去作何话说?虽他本事平常,总之是个会手,若不动手,恐不能就缚的。”赵万全道:“这事情有何难办,你我明日到了寨内,叫乔太、应奇找个客店住下,姑作不认识样子,暗下接应。我一人到立大号问明这厮,见了他面,乃以丝上的话头起见。只要将他引到寓所,那就不怕他插翅飞去了。”
二人计议已定,次日一早给了房饭钱两,直出西门而去。
一路之上,果见车驼骡载,络绎不绝,到了午后,已离东寨不远。抬头见前面有一土围,如同城墙仿佛,上面也竖立许多旗号,随风飘荡,射日光昌。围子外有一条通江的大河,往来船只,却也不少。四人渐走渐近西寨出头,尽是旱道,与青州交界那条路上,甚是难行。应奇边走边道:“现在六七月天气,高粱正长得丛茂,不但有强人截住,即以两边荄子遮盖,暖就暖煞了,因此这道儿上,行人甚少,大都绕别处大路而行。我们此去,倒要留心,姓邵的如得好手段,若不然他向西逃走,那可就费事了。这青州道,不是玩的。”赵万全听了笑道:“俺虽生长这省内,但听得青州常有强人,今日到此,倒要见识见识。我想马、乔二位哥,也未必惧怕吧。”马荣笑道:“虽如此说,也是他小心的好处。若要办得顺手,我们也不去寻事做了。若他看反了味,拿着这条路,欺吓我们,谁还未见识过?事到临时,也只得较量较量。”正走之间,已至中寨,当时赵万全与他三人分开,招呼晚间在寨口等候。应奇虽听不清切,见乔太同马荣,令他分路走开,也就会意,随他两人进寨,找寻客店去。
这里赵万全在前行走,进寨约有十多个铺面,见有一个大大的布店,向前欠身问道,借问一声:“此地有个立大缎号,在哪地方?”不知里面有人答应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问路径小官无礼见凶犯旧友谎言
却说赵万全见有个大大的布店,高声问道:“借问贵地,有个立大缎号,在哪地方?”里面坐了个中年伙计,见他来问,忙忙的起身指道:“前去四叉路,向南转弯一带,有几家楼房,那可就到了。”赵万全谢一声,转身依着指引,走了前去。果见前面铺户林立,虽然路道是土块筑成,却也平坦非常。到了四叉口,早有一派楼房,列在前面,过两三家店面,当中悬着一个招牌,上写“立大缎庄”四字。赵万全背着包裹,匆匆走入里面,向那伙计问道:“借问这坊地,可是立大缎庄?”里面那人气冲冲地骂道:“现有招牌在外,你这厮难道目不识丁,前来乱问?”赵万全虽贸易中人,恃着自己一身本领,哪里忍得下去,登时怒道:“你这厮何太无理,咱老子若认得字,还问你何用?你也不是害起病来,不能开口,问你一句,就如此冲撞么?”谁知那人也是个暴烈性子,不容他破口,跳出柜台,高声喝道:“你是何处杂种?也不打听打听,敢到这里来撒野吗?不要走,吃我一拳!”说着举手就对着万全腰下打来。万全见了笑道:“这人岂不是个冒失鬼,问问路径就动起手来。
不叫他在此丢丑,随后何能再擒小邵!”当时并不着忙,将包裹顺在右边,提起左腿,对定那人寸关,就是一脚,只听“古冬”一声,一个筋斗横于街上。万全哈哈大笑道:“你这人如此手段,也在老子面前动手,今日姑且饶汝性命,向后若遇人问路,可不要再讨苦吃了。”那人被他踢了一脚,扒起身来仍要动手,店中早拥出数人,将那人阻住说道:“小王,你真讨的什么,人家不来寻你,已是难得事件。你做错了事,还不晓得,为何拿个过路的使气?”当时又上两人向赵万全陪礼说:“客人且请息怒,此人方才错了一笔交易,约有四五两银子,被小号执事呼斥了几句。正自心下懊恼,却巧贵客前来问路,以致无故冒犯,且看在下薄面,进内奉茶。”万全见众人陪礼,也就随了大众,到店堂坐下,果见前后有四五进楼房,山架上各货齐备。因说道:“在下到底非为别故,只因有位同行契友,一向在贵处贩卖湖丝。近有要事与他面谈,访了许多日期,方知在宝寨立大庄内。特恐店号相同,生意各别,因此借问一句,不料这人无礼太甚,岂不令人可恼。还来请教尊兄贵姓大名,宝庄除绸缎而外,可别售蚕丝么?”那人见问,忙道:“在下姓李名生,小号虽是缎庄,那湖丝也还兼售,不知令友何人,尊兄高姓?”万全道:“敝友姓邵名礼怀,浙江湖州人氏,与小可是同乡至好,如在宝号,请出一见。”哪知这话还未说完,里面早跳出一人,高声喊道:“我说何人有此手段,原来是赵三哥来了。且请客厅叙话吧。”
万全抬头一看,不禁喜出望外,正是邵礼怀出来招呼,当时便故作欢容,随他进内。到了客厅坐下,邵礼怀问道:“三哥在曲阜做庄,何以知小弟在此,此来有何见谕?”万全道:“一言难尽,愚兄身负奇冤,此仇不能不报。无如这地方,虽是家乡故里,奈因举目无亲,以致被人欺负。欲想回转湖州请人报复,又因路途遥远,往返为难。因思吾弟是个英雄。特来相投,望助一臂之力。”邵礼怀听他这番言语,也就信以为真,诧异:“老哥何出此言,且请讲明,小弟自当为力。”万全就此做成一派谎话,说陆长波人面兽心,如何吞吃他丝价,如何不肯付银,如何请了好手,将他打伤,说得个千真万确。邵礼怀不禁起身怒道:“不料那厮欺人太甚,老哥在那里买卖,已非一日,他赚了银钱,也不知多少。此时他既反脸无情,小弟岂有不助之理。”说着又命打水送茶,忙个不了。
万全心下骂道:“你这丧心的狗贼,反说人家反脸无情,少时也叫你现了本相。”当时说道:“兄弟可无须照应,愚兄还有朋友,现在街坊,寻找下落。只因俺知你在这山东省内,一个蒲萁寨地方,却不知哪一府州县,多巧遇了几个旧友,从前也是绿林中人,知道这个所在,故而一同前来寻见贤弟。你此时也无须招呼,且同你出去,将他三人寻到。谅你这寄寓也不便,我等众人居住,不如在客店安顿下来,还有事商议。”
邵礼怀也不知细底,只得同他出了店堂,向着柜上说道:“我与这朋友上街有事,多半今晚不能回来,若执事问我,你等告诉他便了。”说毕同万全出了店,先到大街上,走了一回未能遇见。因问道:“你这朋友可曾到此来过?这寨内不下有数百宽阔,市面林立,若这样寻找,怕到晚上也不能碰头。你们可曾约在什么地方伺候么?”万全道:“我没找你,临别时节,匆匆叫他在寨口等候。此时天已不早,或者已到那里,我们再回转去吧。”两人转身正向东走,却巧对面遇见马荣,深恐他骤然来问,乃道:“马大哥你待久了。只因我们这小弟苦苦扳谈,因此耽搁了工夫。现在二人曾寻到寓么?”马荣见邵礼怀与他同来,心下暗暗欢喜,也就上前招呼,说:“客店即在前面,此时可去一歇吧。”说着在前示路。三人到了前街,走进里面,早有店主认得怀礼,乃道:“这客人,是大爷的朋友么?”怀礼道:“皆是我的乡亲,你们务必照应周到,随后房金,照我一共算给。”店主连声答应,叫小二取了钥匙,将房开下。
乔太应奇也由外面走进来,众人一同坐下,彼此通名道姓。
说了一会,马荣、乔太顺着万全口气,报了履历,无非说从前在绿林买卖,专好结交好汉英雄,因赵三哥受了委屈,故此同来奉约相助一臂。邵礼怀见他们言语爽快,也就高谈阔论,命小二备了酒肴,代大众接风。彼此欢呼畅饮,约至三更以后,方才散席。赵万全道:“愚兄的情节,贤弟是尽知的了,但此事,迫不及待,三位的还有要事要办。究定何日动身,你这里丝货可曾脱清?愚兄的意思,明日在此耽搁一天,可将款项完办,一路前去。干了此事,也好回转家乡。”邵礼怀听他这话,当时发了一忙,说道:“同去,报复这狗头便了。诸位初到此地,也该稍息两日。今日已过,准于大后日动身如何?”马荣怕万全过于催促,反令他生疑惑,忙在旁插言道:“赵三哥也不必过急,迟早这口气总要出的,也不拘在这一二日上。就停两日动身何妨?”邵礼怀笑道:“还是马大哥圆通。此时已是夜深,我还要回转店去,你们且请安歇吧。”说着令小二点了提灯,别了大众,出门而去。
这里马荣将门开格扇关上,灭了灯光,即将房门关好,低声向赵万全言道:“人是碰着了,但是这地方管下是他,即便动手,未必能听我们如愿。你这调虎离山的计策虽好,可知这一路上,难免不得风声,设若为他听见,说高家洼出了命案,缉获凶手,那时再将我们形踪一看,他也是惯走江湖的人,岂有不知道理?若在半路为他逃走,岂不可惜!”应奇道:“你们还久当差事的,难道这点尴尬不知。昨日曲阜县已投了公文,好在邵礼怀有两日耽搁,明日无论谁人进城一趟,请县派差在半路接应。我们将他诱出寨门,在半路摆布,还怕他逃到何处去呢?”众人议论已定,各自安歇不提。
次日一早,邵礼怀已着人来请,说昨日匆匆,店内未曾接风,今早执事奉请诸位过去一叙。一则为大众接风,二则专诚陪礼。”赵万全听了这话,向着来人道:“我们本拟今日前去谒拜,稍停一会,当即回去。”那人答应而去。这里马荣道:“你们此时自然到他那里,我是要进城办事的。他若问我,就说我访友去了,大约明午方可回来。”万全答应,先是马荣出去,方才同应奇乔太来到缎庄里面。邵礼怀与执事人,已在门口观望,见他们已至面前,随即邀入客厅,叙了一回寒温。用了早点,谈论些南北风景,已有午时中节。当中设了酒席,执事人向赵万全道:“昨日邵客人道及尊意,约他同去曲阜,此事本应遵命,惟款项一节,一时难清,小庄当此青黄不接之时,又难吩咐,是以去后,还须回来。如尊驾不弃,何妨俟尊事平复,同来一游,稍尽地主之谊。”万全知他是敷衍的套话,当时谦恭了一回,与礼怀约定了后日动身。酒过数巡,大家散席。
不知万全果能拿获邵礼怀,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蒲萁寨半路获凶人昌平县大堂审要犯
却说赵万全席散之后,约定后日一准动身。午后在寨内,各街游玩一会,到了上灯时节,马荣已经回来。乔太心下疑惑,暗道:“他往来也有一百余里,何以如此快速,莫非身有别故么?”奈邵礼怀同在一处,不便过问,因说道:“马大哥,可有什么朋友可遇见?邵兄正在纪念呢,谓今日杯酒盘桓,少一尊驾。”马荣也就答话说道:“小弟今日未能奉陪,抱罪之至。
“邵礼怀也是谦恭了两句,彼此分手,来至寓中。万全见礼怀已走,忙道:“马哥何以此刻即回,莫非未到衙门么?”马荣道:“应该这厮逃走不了,在未多远,巧遇从前在昌平差快,现在这莱州当个门差。我将来意告知于他,他令我们只管照办,临时他招呼各快头,在半途等候。此人与我办几件案子,凡事甚为可靠,此去谅无虚言。好在只有明日一天,后日就要动身的,即使他误事,将他押至本地衙门,也可逃走不去。”万全更是欢喜。
光阴易过,已至三天。这日五更时候,邵礼怀先命人送来一个包袱,另外一百两银,随后本人到了店内,将房饭开发清楚,五人到缎庄内告辞。由此起身出了东寨,直向曲阜大道而来。走至巳正光景,离寨已有二三十里路径。万全不走了,礼怀笑道:“老哥虽生长是北方人氏,这行道儿的径儿,还比不得小弟呢。”万全也不开口,又走了一二里路径,见来往的行人,比先前少了许多,站定身躯,向着邵礼怀说道:“愚兄有句话动问贤弟。”邵礼怀道:“老哥何事?你快说来,你我二人计议。”万全方要向下说去,马荣与乔太早已随过来,高声说道:“赵三哥,你既领我们到此,此事也不关你问了,俟我们同他扳谈。请问你由湖州到此,有一贩丝姓徐的,可是与你同行的么?高家洼死两人,夺了车辆,你可知与不知?常言道,杀人抵命,天理昭彰。你若明白一点,咱们还有好交情,留点面情与姓邵的,你讲吧!”
邵礼怀见他三人说了这话,如同冷水浇人满身,不由的心中乱跳,面皮改色,知道事觉,赶着退一步,到了大路道口,向着赵万全骂道:“狗头,咱只道你受人欺负,特去为你报仇,谁知你用暗计伤人!小徐是俺杀的,你能令我怎样!”说着掀去长衫,露出紧身短袄,排门密扣,紧封当中。万全冷笑道:“你这厮到了此时,还这样强横,可知小徐阴灵不散!他与你今日无冤,往日无仇,背井离乡,不过为寻点买卖,你便图财害命,丧尽良心。可知阴有阎罗,阳有官府,现在昌平县狄太爷,登场相验,缉获正凶。你若是个好汉,与他们一同投案,在堂上辩个三长四短,放释回来,免得连累别人。苦思在此逃走,你也休生妄想。”话未毕,只见马荣迈步进前,用了个独手擒王势,左手直向喉下截来。邵礼怀知遇了对头,还敢怠慢?忙将身子一偏,伸手来分他那手,马荣也就将手收转,用了个五鬼打门势,两腿分开,照定他色囊踢去。邵礼怀见他来得凶猛,随即运气功,将两卵提上去,反将两腿支开,预备他膛下踢来,用道士封门法,将他夹起,摔他个筋斗。乔太在旁看得清楚,深恐马荣敌他不过,忙由背后一拳打来,邵礼怀晓得不好,只得将身子一窜,到了圈外,迈步想望东奔走。赵万全哈哈笑道:“俺知道,就有这鬼计。为你逃走,也不来此一趟了。”说着动身如飞,扑到面前,当头将他挡祝邵礼怀心下焦急,高声说道:“万全老哥,也不必追人追急了,此事虽小弟一时之错,与老哥面上从无半点差池,何故今日苦苦相逼!
你道我真逃走了么?”当时两手舞动猴拳,上下翻腾,如雪舞梨花相似,紧对万全身上没命打来,把个马荣与乔太倒吓得不敢上前,不知他有多大本领。赵三见了笑道:“你这伎俩,前来哄谁!你师父也比不得我,况你这无能之辈。欲想在俺前逃走,岂非登天向日之难。”当时就将两袖高卷,前后高下,打着一团。众人在旁看得如两个蜻蜓一样,你去我来,不知是谁胜谁负。约有一时之久,忽然赵万全两手一分,说声:“去罢!
“邵礼怀早已一个筋斗,跌出圈外。马荣眼明手快,跳上前去,将他按住,乔太身边取出个竹管吹叫,两下远远来了许多差快,木拐铁尺蜂拥而来——乃是马荣昨日遇见那个门总,约在此地埋伏,此时走到前来,见凶犯已获,赶着代礼怀将刑具套上。
一干人众,推推拥拥,直向莱州城而来。
到了州街,天已将黑,随即请本官过堂,也不审问口供,饬令借监收禁。哪知就此一来,赵万全虽是负义出头,代死者伸冤,找到这蒲萁寨内,谁知倒令莱州府的差快,骚扰了许多钱财。俟他们去后,请官出了拘票,说立大缎庄,与邵礼怀同谋害,是他的窝家。这日差役下去,把个执事人吓得魂飞天外,叫屈连天,花了许多使用,复又命合寨公保,方才把这事了结。
此是闲话,暂且不提。
且说马荣在莱州府照墙后,寻了客店,住宿一宵,次日清早,由官府出了文书,加差押送。当时在监内提出凶犯,上路而行,过府穿州,不到十日光景,已到昌平界内。马荣先命应奇前去禀到,报知狄公。到了下昼之时,抵了衙署。狄公见天色已晚,传命姑且收禁,当时将马荣等人传了进去,问了擒获的原因,又将赵万全称赞一番,令他各自安歇。一宿无话,次日早晨,狄公升堂,将邵礼怀提出,此时早惊动左近的百姓,说高家洼命案已破,无不拥至衙前,群来听审。只见邵礼怀当堂跪下,狄公命人开了刑具,向下问道:“你这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向来作何生理?”但听下面答道:“小人姓邵名礼怀,浙江湖州人氏,自幼贩湖丝为业。近日因山东行家缺货,特由本籍贩运前来,借叨利益。不知何故公差前去,将小人捉拿来署?受此窘辱,心实不甘,求大人理楚。”狄公冷笑道:“你这厮无须巧饰了,可知本县不受你欺骗的。你为生意中人,岂不知道个守望相助,为何高家洼地方,将徐姓伙伴杀死,复又夺取车辆,杀死路人?此案情由,还不快快供来!”邵礼怀听了这话,虽是自己所干,无奈痴心妄想,欲求活命,不得不矢口抵赖,说:“大人的恩典!此皆赵万全与小人有仇,无辜牵涉。小人数千里外贸易为生,正思想多一乡亲,便多一照应,岂有无辜杀人之理。这是小人冤枉,求大人开恩。”狄公道:“你这人还在此搪塞,既有赵万全在此,你从何处抵赖!”随即传命万全对供。万全答应,在案前侍立。狄公道:“你这狗头,在公堂上面,还不招认!你且将他托售丝货的原由,在本县前诉说一遍。”万全就将当时,原原本本驳诘了一番,说他托售之时,言下姓徐暴病身死,此时何以改了言语。邵礼怀哪肯把供,直是呼冤不止。
狄公将惊堂一拍,喝道:“大胆的狗头,有人证在此,还是一派胡言。不用大刑,谅汝不肯招认。”两旁一声吆喝,早将夹棍摔下堂来,上来数人,将邵礼怀按住行刑。差役早将他拖出左腿,撕去鞋袜,套上绒绳,只听狄公在上喝收绳,众差威武一声,将绳一紧,只见邵礼怀脸色一苦,“呀吓”一响,鲜血交流,半天未曾开口。狄公见他如此熬刑,不禁赫然大怒,复又命人取过小小锤头对定棒头,猛力敲打,邵礼怀虽学过数年棍棒,有点运功,究竟禁不住如此非刑,登时大叫一声,昏晕过去。执行差役赶上来,即回禀,取了一碗阴阳冷水,打开命门对面喷去,不到半刻光景,礼怀方渐渐醒来。狄公喝道:“汝这狗头是招与不招?可知你为了几百银子。杀死两人,累得两家老校以一人去抵两命,已是死有余辜,在此任意熬刑,岂非是自寻苦恼。”邵礼怀仍然不肯招认。
狄公道:“本来不与你个对证,你皆是一派游供。赵万全始作罢,孔客店你曾住过。明日令孔万德前来对质,看你尚有何辨!”当时拂袖退堂,仍将邵礼怀收监,补提孔万德到堂对质。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邵礼怀认供结案华国祥投县呼冤
却说狄公见邵礼怀不肯招认,仍命收入监内,随即差马荣到六里墩,提孔万德到案。马荣领命去后,次日将胡德并王仇氏一干原告,与孔万德一同进城。狄公随即升堂,先带孔万德问到:“本县为你这命案,费了许多周折,始将凶手缉获。惟是他忍苦挨刑,坚不吐实,以此难以定案,但此人果否是正凶不是,此时也不能遽定,特提汝前来。究竟当日那姓邵同姓徐两人,到你店中投宿时,你应该与他见过面了,规模形像,谅皆晓得。这姓邵的约有多大年纪,身材长短,你且供来。”孔万德听了这话,战战兢兢地禀道:“此事已隔有数日,虽十分记忆不清,但他身形年貌,却还记得。此人约有三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材,黑面长瘦。最记得一件,那天晚间,令小人的伙计出去沽酒回来,在灯光之下,见他饮食,他口中牙齿,好像是黑色。大人昨日公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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