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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野史-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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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达武正看得出神,忽听得脚步响,连忙立起身退到房中间。原来李镜泓端了一桶饭进来,教何达武去厨房里端菜。何达武到厨房里,帮着陈毓把菜搬出来,都安排好了,只等陈蒿出来同吃。何达武一连在房门口催了几遍,陈蒿才推门出来。 

何达武见她外面穿的仍是家常衣服,背电光坐了,胡乱吃了几口饭,嫌菜不好吃,把筷子放下,起身回房去了。何达武却匆匆吃了两碗,见已打过六点钟有好一会了,哪敢再吃,耽搁时刻?随即也放了碗筷。陈蒿已装饰停当,立在房门里面,趁李镜泓到厨房去了,才花枝招展的,开门出来,笑向陈毓说道“姐姐我去了,请你听着门儿,我恐怕回得迟一点。”陈毓道“你去罢,当心点儿,还是早些回来的好。” 

陈蒿点着头,向外面走,何达武跟在后头,被一股香气冲得骨软筋酥。直走到停车场,陈蒿才回头问道“我们坐电车去么?”何达武点头笑道“顺遂极了,连等都不要等,恰好这一辆电车转头,又是开往本乡的,你上去罢。”陈蒿一手提起裙边,一手扶着铜柱,上了电车。车中已坐了二十来个日本人,见了陈蒿这种装饰,这种风韵,没一个不回头注目表示欣羡的。有两个年轻的日本人,见座位都满子,连忙立起身,拉着皮带,让出位子给陈蒿坐。陈蒿向那日人点了点头,即就让出的位子坐下。何达武见陈蒿旁边,还空着几寸地位,忙靠紧陈蒿,挤着坐了。两个年轻日人都横眉鼓眼,望了何达武几下,又不住的向何达武周身打量,以为是追随陈蒿想吊膀子的。及见二人谈起话来,就疑心是夫妇。同车人眼光中,都不免代陈蒿不平,这样花枝儿一般的人物,配一个这么粗恶的男子。何达武得紧靠着陈蒿坐了,心里却非常得意。电车开行时,一颠一簸,自己的臂膊在陈蒿的藕臂上揉擦得心痒难挠,只迷迷糊糊的坐着,领略这种滋味,也不顾同车人望着不平。车行如电,顷刻到了。亏得掌车的高声报着地名,被陈蒿听出来了,何达武才着了一惊,暗恨今日的电车怎么特别迅速,这般容易就到了,只得跟着陈蒿下车。这趟车坐的人极多,大半都是来本乡座看大力士的。拥挤了好一会,才挤到人稀的地方。 

陈蒿正向前行走,忽觉有人在她衣袖上拉了一下。举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心心念念希望从屋上飞下来的周撰。 

心理不由得就是一冲,脸上也不由得就红了。陈蒿明知道这来必遇着周撰,在这里见面自是意中事,却为何心也冲了,脸也红了呢?这种心理不特陈蒿为然,凡是欢喜偷情的女子,初次和情人幽会,都有这类现像发生。著书的却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闲话少说。当下周撰拉了陈蒿一把笑道“我若早知道你今晚来看,早就应叫汽车去江户川等候。”陈蒿红着脸低头笑道“你不知道我来,却怎的早在这里等候呢?”周撰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今晚看的人更多,我恐怕迟了,没有座位,已买了票在这里。此时业经开幕了,我们且进去看一会再说,我想你今晚总不能再照昨晚的样对付我。”说着携了陈蒿的手,向本乡座并肩儿走。 

何达武还有点拿不住陈蒿的心理,周撰突如其来,恐怕陈蒿面子过不去,嗔怪自己。起初躲在背后,迟疑不肯上前,及见二人会面,连陈蒿也像是约会了一般,心是放下了,反觉得诧异起来。将事情前前后后一想,才从恍然里面钻出一个大悟来。老二竟是有意利用我,好从中通消息的,怪道她更换衣服,皮肤上及贴肉的衣上,都打了些香水,这不是准备好脱了衣服,和周卜先同睡,再有什么用意呢?何达武正在后面越想越明白,越想越透澈。陈蒿忽回过头来,喊着铁脚道“你不向前走,跟在后面,等歇挤失了伴,没有座位,就不能怪我们两个。”周撰也回头笑道“今晚的铁脚,我倒要让个好座位给他。”何达武赶上两步笑道“老二,你倒是一个好人,害得我只少跟你下跪,说尽了低头下气的话,才求得你来,原来都是你有意害我着急的。”陈蒿听了,低头含笑不做声。周撰道“铁脚你前头走罢,入场券在我这里,不用再买了。”何达武得意扬扬的,大摇大摆到了本乡座门首,抬头见大门上悬着一块黑牌子,用白粉书“满员”二字。但是来迟了的人,虽见了满员的牌,却不肯就退,都还挤在卖票的所在,想打商量,通融出几个座位来。何达武立住脚,等周、陈二人到了跟前,才将肩膊一侧,挤开人群,招手教陈蒿跟着挤进,直挤到阑干前。 

验票的拦住要入场券,周撰从怀中摸出,交给验票人。 

三人进了门,仍是昨夜的座位,陈蒿坐在当中,周、何两人,靠左右坐下。陈蒿向周撰说道“今夜有新鲜把戏演,我们就多看一会。若是昨夜翻译骗人的话,演的仍和昨夜差不多,我便懒得看了。”周撰点头笑道“我是巴不得不看,无论他怎么新鲜。”陈蒿斜瞟了周撰一眼,用臂膊挨了一下,低声笑道“这时候不是还早的很吗?”周撰道“开幕好一会了。 

你看,昨夜报告的人又出来了。且听他怎生报告,便知道有没有新鲜把戏。“只听得那人说道”我同盟国大力士,为特别联络我国民感情,昨夜显技,破格演到四次,今夜大力士别出心裁,和我日本大相扑家共演一种新奇把戏,比昨晚演的更好看几倍。这把戏名叫独力擎天。此种把戏最足表示我日英两国通力合作的精神,请诸君注意鉴赏。“说完,全场欢声雷动。 

周撰向陈蒿笑道“这把戏倒不可不看看。”因将演说的意思,译给陈蒿听。陈蒿也高兴道“听他这命名的意思,简直是表明英日联盟,可以运天下于掌上。但是何不名为合力擎天,不更恰切些吗?”周撰笑道“看他怎生擎法,这独立两字,总有个意义在内。”说活时,台上先走出一个日本大汉,看那大汉的身量,足有一丈高下,真是头如巴斗,腰大十围,比最著名之相扑家常陆山、大蛇泻一般人,更要高大四分之一。 

那大汉自己报名,叫常盘纲太郎。又说道“我体重有八百八十磅,力量也有八百八十磅,今日被同盟国大力士邀请,合演大力士新发明的独力擎天把戏。但我并非卖艺之人,一则没有卖艺的能力,二则没有卖艺的经验。今回第一次上舞台,纯粹赖同盟国大力士的扶助,若有什么不到之处,还望诸位看官们包涵一点儿。”常盘说到这里,向看客鞠了一躬。昨夜显技的大力士接着带了翻译出来,对座客说道“今夜预备试演的独力擎天把戏,并不是由鄙人发明的。这把戏的历史很有价值,发明的人系独逸大力士森堂。十五年前,在我英伦卖艺,与我英国第一个体量最高大的人,合演这个把戏。当时所演的器具,重量比今夜所演的每件轻一百磅。自森堂死后,这把戏直到今日,才由鄙人试演第二次。但是鄙人今夜所演的器具,就是森堂复生,也不见得能演。诸君中大约不少知道森堂力量的,请看了再加评判,便知道鄙人的话,不是法螺。”说罢,有八个工人,从里面抬出一把大铁刀来。翻译说,这把大刀有一千磅。 

大力士走过去,一手提了起来,后台上一竖,有茶碗粗细,一丈高下。八个工人进去,不一会又抬出一把来,比前把略短小些。翻译说,这刀八百八十磅,常盘纲太郎走上前,也是一手提起,但脸上露出很吃力的样子。翻译和八个工人都退了进去。 

常盘双手持刀,立在西边。大力士立在东边。忽听得台后尺木一响,两个力士同时将刀举起,和中国演武行戏一般,两个一来一往的,用那笨重的刀,盘旋交战。战了数十个回合,正在全场喝采的时候,常盘作个战败了的形像,拖刀便走。大力士便挺刀从后面追杀,常盘跑进内台,大力士也追进内台。就这当儿,闭了幕布。经过几分钟,台内尺木又响,幕布忽开。大家一看,台上又架着小台,那台见方约有一丈,五个台柱都有斗桶粗细,铺台的木板,便是昨夜演吃饭把戏的那块。木板周围安着两尺来高的阑干,西边搭一条七级高、三尺宽的楼梯,台中一个炮架,架着一蹲旧式铁炮,和七生的五的炮,大小差不多。大家看了,都觉诧异。只见常盘纲太郎做出败逃的样子,拖刀跑了出来,回头见大力士挺刀赶来,慌的拖着刀,从楼梯上了小台,将刀放下,双手举起那炮,向着大力士。大力士一看,也像慌了。将身往台下一钻,也把刀放下,两手握着中间的台柱,一声吼举起来,常盘便一手托炮,一手擦火点着火线,轰然一声,如天崩地塌的响亮。大力士举着那台,动也不动一动。看客不由得齐声喊好,那幕布又闭上了。 

周撰一手拉着陈蒿起身道“这就谓之独力擎天,冤枉耽搁了几十分钟。我们先走。铁脚,你在这里多看看罢!”何达武点头,望着陈蒿笑了一笑。陈蒿将脸往旁边一扬,只作没看见,软步轻移的,握着周撰的手走了。 

何达武看第二幕,就是昨夜演过的粒铁链,便懒得再看,心里想起陈蒿换衣时情景,并在电车上挨擦的滋味,又想到此刻他们两个出去,必是找旅馆,追欢取乐,不禁兴致勃然。暗道我身边有的是钱,何不去吉原游廊,花几块钱,买一夜快活。越想越觉这办法不错,立时舍了大力士不看,出来乘电车,到了吉原。此时正是九点钟,各游廊中所有女郎,一个个都穿着花衣,成排的坐在阑干里面,任人挑选。何达武看了几处,没有中意的。走到一家,才跨进门,听得阑干里面有人叫何先生。何达武吃了一惊,低头向阑干里面一看,并没一个认识的,只见离阑干近些的几个女郎,都望着何达武,挤眉弄眼,卖弄风骚。何达武看中了一个年轻的,望去不过十五六岁,当下有个相帮在旁,问何达武挑选第几个。何达武指给相帮看了,相帮点点头,引何达武到里面一间八叠席的房内。番头进来,拿着一本簿,教何达武写姓名。何达武不曾一个人来吉原嫖过,踌蹰不肯将真姓名写出。握着笔一想,他们刚才分明喊我何先生,其中必有认识我的,若写假姓名,被他们识破了,反难为情。竟大书特书,题了何达武的大名在那名簿上。年龄、籍贯都开得一丝不错,只不曾将三代填上,写完了交给番头。 

那被挑选的女郎已更换了常服,进来向何达武行了个半礼,挨近何达武坐着。何达武就电光一看,吃吓不小,原来这女郎一脸的白麻还在其次,两只眼睛只一只有黑珠儿,这一只黑珠儿藏在眼泡内,时隐时现,身材瘦小,确只十五六岁的身量,近看形容苍老,竟是四十开外的人物。因阑干内的电光不十分明亮,浓妆艳抹的,加上那五光十色的衣服,如何看的真切?在挑选的时候,这女郎斜着眼,向何达武一溜一溜的,很觉动人,此时下了装,来到切近,一看忽变了这种摸样,如何不吓?不敢逼视,连忙将眼光收回。番头含笑问道“先生喝酒,用得着些什么菜,请即吩咐,好去照办。”何达武也不懂此间规矩,见各家门口都悬着牌子,上写“七十五钱酒肴附” 

的字样,以为酒是必须喝的。既喝酒,怎能不要些菜,给日本人笑寒碜呢?亏得周卜先昨日请吃日本料理,学了几个菜名目,便依着名目,向番头说了。番头极高兴,很表示欢迎的样子。向女郎低声说了几句话,女郎连连笑着点头。何达武的日本话程度,仅能说得来几句家常应用的话,最普通的交涉都办不了,嫖界谈风弄月的话,那里知道一句哩?虽眼望着番头和女郎说话,却一句也不曾听出说的是什么。 

番头重新向何达武叩了头,嘴里呱噜呱噜说了些话,才退了出去,随手即将房门关了。女郎便挨近身,笑嘻嘻的问道“先生是支那人么?”何达武点点头。女郎又问道“先生贵姓哩?”何达武道“你们不是认识我吗?怎的又问起我的姓来呢?”女郎怔了怔笑道“认识是认识的,只是已经忘记了先生的姓。”何达武摇头道“怎的就忘记得这么快,刚才你们不是见我一进门,就大家喊叫起来吗?”女郎抬头向天,一只眼珠儿翻了几番,笑了声道“啊,先生姓张。”何达武摇头。女郎道“姓王、姓李、姓黄是不是?”何达武只是摇头。 

女郎道“那就是姓梁、姓何。”何达武听他说出姓何,即忙点头道“我是姓何,你们怎么知道?”女郎笑道“有人教给我们的。”何达武诧异道“是谁教给你们的?”女郎道“我们这里有个日本人,在支那住过多久,人都称他为支那通,是他教给我们的。”何达武更觉奇怪道“他何时教给你们的。”女郎道“教给了很多年了。”何达武道“很多年吗?我去年才到日本来哩,他怎生教给你们的。”女郎道“他说这时候的支那留学生很多,大半都是欢喜嫖的。只要我们招待的好,营业不愁不发达。支那人的气概举动,初次见着的,大约和日本人差不多。多见过几次,便一望就能分别了。若是有成群的支那学生在这条街上游走,只管高声喊张先生、李先生或是黄先生、何先生,总得喊中一两个。支那这几种姓很普通,随便喊着都可以的。”何达武心里才明白,翻悔不该写真姓名、籍贯在那簿上。一时也没有方法好教番头拿来更改。忽见房门开处,一个下男,托着一大盘的酒菜进来,女郎起身接了,一样一样搬放小桌上,拿着酒瓶,替何达武斟酒。 

不知何达武如何饮酒作乐,且俟下章再写。 


   
   
第五十章 何护兵忍痛嫖女郎 陈才媛甘心嫁荡子 



话说女郎替何达武斟上酒,何达武教女郎陪着同喝。女郎笑嘻嘻的,也斟了一杯。何达武看桌上的菜,都是大盘大碗,形式和昨日的相仿,只是更加倍的丰盛。何达武夜饭虽吃的不多,但是才吃了没有多久,那里吃得了这么多菜。日本话不能多说,便失了一项最大取乐的资格。闷酒也喝不下,生鱼、牛肉锅都是下酒的菜,寡吃谁也吃不了多少。何达武因不愿白糟蹋钱,舍命的夹着往口里塞,也不顾肚子里装得下装不下,脾胃能容纳不能容纳。女郎坐在一旁望着,心中也纳罕,这个支那人怎这般能吃?后来见何达武吃得吞下去,又从喉咙里回上来,堵在口中半晌嚼几嚼,后又吞下去,直吞得两眼翻白。心里还想吃点,一看都还剩了三分之二,料着拼命也不能完全吃下,只好忍痛放下筷子。女郎问道“何先生不吃了吗?”何达武道“你能吃么?尽管放量吃,横竖花了钱,留下也白好了料理店。”女郎笑着摇头道“多谢何先生,若不吃了,我们就收拾安歇罢!” 
何达武本握着一团欲火,才跑到这里来。原是巴不得进门就收拾安歇的,想不到看走了眼,又不好意思说要更换,只得勉强周旋。打算借几杯酒壮一壮色胆,却又弄来这么多菜,既系自己点的,说不出个退字,明知道这种地方酒菜比料理店至少得贵一倍以上,一存了个痛惜钱的心思,什么念头都无形消歇了。望女郎一眼,身上的皮肤就起一回粟,几乎忘记是在这里嫖女郎。忽听得催着收拾安歇的话,不由得眉头一皱,有神没气的说道“就安歇,不太早么?”女郎又拿着那一只眼望何达武一溜,头一偏,颈一扭,用手帕子掩着嘴笑道“怎么还早呢,十点钟了。”何达武心想既已到了这步地位,钱已花了,酒菜是白糟蹋了,这东西虽丑的和恶鬼一样,也没有挽救的方法。若再不从她身上出出气,那钱更花的冤枉。没旁的法子,惟有将电光扭熄,脑筋中作她是一个绝色的佳人,看能鼓的起兴来么。 

何达武闭着眼,想得出神。女郎似不能耐了,隔着小桌儿不好亲热,慢慢将蒲团移近,倒入何达武怀里。连推带揉的说道“你心里想些什么?这房子太大,坐着冷清清的。请到我的睡房里去,比这里好玩。”何达武被这一揉,又闻得一股醉人的脂粉香,登时恢复了电车上的情态,那颗糊涂心往上一冲,两眼就迷迷的辨不出东西南北。顺手将女郎抱起说道“你的房比这里好,就去你房里罢。”女郎一手替何达武拿着帽子,一手拉着何达武的衣袖,推开门,引着弯弯曲曲的经过几条走廊,何达武看那房屋的结构,和蜂窝一般。千门万户,每间房门口,摆着两双拖鞋,有没接着客的,尚在外面阑干里坐着,房门口便没拖鞋。女郎走到一间房门首,停了步,放了拉何达武的手,推开房门,扭燃了电灯,让何达武进去。 

何达武看这房,只得四叠半席,却陈设得耀眼夺目。靠墙根摆着一个玻璃小柜;柜上面陈列着许多金石磁铜的小玩具;柜旁边一个长方形紫檀木火炉,里面紫铜胎子擦得透亮。火炉前半截生火,后半截两个小铁瓮,也是擦的放光,伴火炉一边一个,见方两尺的缩缅蒲团,有三寸来厚,底下的席子都是极紧密极精致的。何达武挨火炉坐下来,女郎即对面坐着,打开玻璃柜,端出一个小茶盘来。何达武看那茶盘,小巧得可爱,但见乌陶陶,光灼灼,也看不出是什么木料制的。盘内覆着三个牛眼睛般大的九谷烧茶杯,一把拳头般大的九谷烧茶壶,形式都极精美。女郎复从火炉旁边一个小抽屉内,拿出一条小毛巾来,将三个茶杯都揩抹一遍。从玻璃柜上,取下一个五寸多高的粉彩天球瓶,倾出一茶匙细茶,揭开茶壶盖,倒在里面,才用火筷拨红炉中的火,铁瓮中原是开水,一会儿就沸腾起来。 

铁瓮盖上,插着一把烂银也似的镍勺,女郎取下来冲了一壶茶,斟了一杯,恭恭敬敬,双手递给何达武。又搬出两盘好西洋点心来,请何达武吃。 

何达武虽则吃不下,却也欢喜。平常在新宿浅草,也嫖过几次,从没受过这般招待。自到日本来,没住过这么清洁的房间。房中的电灯,用绿绸子制成一个伞盖一般的东西罩着,透出的电光,和外面阑干中一样,不大分得出妍媸美恶。何达武心里一欢喜,就糊里糊涂睡了一夜。次早开出帐单来,连酒菜带宿钱,共花了十四元几角。昨日所得的三十元皮条代价,并车费整整去了一半。女郎见何达武出钱很大方,撒娇撒痴的,拉着何达武,要答应今晚再来。白天阳光满足,不比夜间模糊,何达武哪敢再亲近女郎的尊范呢。口里只管答应,拿起帽子,已匆匆出了游廊。 

此时这条街上,行人极少,来回走动的除了两三个警察之外,就只各游廊的相帮,在各家门首洗擦阶基揩抹窗户,绝没一个中等社会的人在这条街上发现。何达武立在街心,两头一望,就和元旦日的光景一般。回想昨夜这条街上的热闹,如做了一场糊涂大梦。一个警察走来在何达武脸上望了几眼,带着揶揄的神色,随即走过去了。何达武很觉脸上无光,溜出了吉原,打算径回精庐。心口有些挂念周撰和陈蒿的事,不知昨晚是何情景。即改道往富士见楼,在下面帐房一问,知道周撰在家,遂上楼到周撰房门口,犹恐陈蒿在里面睡着,不敢推门。 

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听得周撰的声音,在里面答道“谁呀? 

请推门进来。“何达武一推门,就打了个哈哈道”恭喜,恭喜。“只见周撰还睡在被内,房中并没有陈蒿。周撰见是何达武,坐起来披衣笑道”你怎的这般早?“何达武笑道”早是不早了,但我还不曾用早点。老二一个人回去了吗?“周撰点点头道”你昨夜不曾回精庐么?“何达武道”再不要提我昨夜的事了,真是倒尽天下之大霉。“随将昨夜情形,述了一遍道”你看是倒霉不倒霉?“周撰起来,穿好衣服笑道”谁教你跑到那罗刹国夜叉城里去呢?“何达武道”你们昨夜怎生快乐的?也应说给我听听。“周撰摇头道”有什么快乐可以说给你听,我和她从本乡座出来,就回到这里,闲谈了一会,叫了几样点心吃了,才到十二点钟,就雇了两乘人力车,我亲自送她回精庐。因夜深了,老李夫妇都已安歇,我便没进去,回旅馆已是一点钟,也收拾安歇。直睡到刚才你敲门,我才醒来。“何达武哈哈笑道”说得好干净,本乡座的把戏不好看,哪里不好闲谈,要巴巴的回到旅馆里来闲谈。你们这种闲谈,未免谈得太希奇子。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赖我这三十块钱,那不行,不行!“周撰见何达武急得手足乱动,忍不住大笑道”你急什么,我想赖你三十块钱,有一张文凭在你手中,你怕什么?“何达武一想不错,便说道”你不想赖我的钱,为什么不说实话给我呢?这事还能瞒得了我吗?“周撰笑道”你这蠢东西,要问了做什么?你既知道不会巴巴的回旅馆闲谈,你说巴巴的回旅馆,应该干什么?我要赖你三十块钱,昨日的三十块不要你退吗?“何达武才高兴道”老二昨夜更换衣服的时候,我在门缝里看了,就有些疑心,皮肤上,贴肉的衣服上,都打了些香水,不是准备着来给你这色鬼享受吗?她昨夜在这里,向你说了些什么话?“周撰笑道”她换衣服,你偷着看了吗?等歇我说给她听,教她以后得留你的神。“何达武连忙作揖道”这话你万分说不得,她若知道我偷看了她,这一辈子都得恨我。她昨夜向你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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