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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野史-第5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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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拟在先农坛,嗣某大臣以为夷人无信,当示之以礼,遂在礼部堂。是日、英人颇肯就绪,而巴夏礼崛强不逊,两造几致决裂。王大臣等欲退,巴夏礼等复侮辱之。乃从某侍郎言,命卫兵突袭击巴夏礼,执而缚之,送刑部狱。于是英、法军大哗,复肄纵掠,要求释巴。会津沽有法艇入口,守者开炮攻击,又复恶战,我兵大败,英、法兵继至。恭亲王无奈,乃奏请释巴夏礼,许之。巴既出,仍倔强不受命。某侍郎大言曰“是可斩也。设夷人诘责,臣请以十万横磨,与之搏死战,必可得志。”群臣稍明时事者,多心知其非,或一笑置之。 

○林夫人书 

沈文肃公葆桢之夫人林氏,为文忠公则徐之女,英明有才干,当世咸称之。当文肃守广信时,贼围广信急。文肃往河口筹饷,夫人困守危城,乃作书乞援于饶廷选。此书传诵一时, 

兹录其全稿云 

将军漳江战绩,啧啧人口,里曲妇孺,莫不知有饶公矣,此将军以援师得名于天下者也。此间太守闻吉安失守之信,预备城守,偕廉侍郎往河口筹饷招募。但为时已迫,恐招募无及;纵仓卒得募,恐反驱市人而使战,尤所难也。顷来探报,知贵溪又于昨日不守,人心皇皇,吏民商贾迁徙一空,署中童仆纷纷告去。死守之义,不足以责此辈,只得听之。氏则倚剑与井为命而已。太守明早归郡,夫妇二人荷国厚恩,不得藉手以报,徒死负咎。将军闻之,能无心恻乎?将军以浙军驻玉山,固浙防也。广信为玉山屏障,贼得广信,乘胜以抵玉山,孙吴不能为谋,贲育不能为守。衢严一带,恐不可问。全广信即以保玉山,不待智者而后辨之,浙大吏不能以越境咎将军也。先宫保文忠公奉诏出师,中道赍志,至今以为深痛。今得死此,为厉杀贼,在天之灵,实式凭之。乡间士民不喻其心,以舆来迎,赴封禁山避贼,指剑与井示之,皆泣而去。明晨,太守得饷归后,当再专牍奉迓。得拔队确音,当执爨以犒前部。敢对使百拜,为七邑生灵请命。昔睢阳婴城,许远亦以不朽。太守忠肝铁石,与将军不吝与同传者也。否则,贺兰之师千秋同恨。惟将军择利而行之。刺血陈书,愿闻明命。 

○圆明园修复议三则 

圆明园自雍正以迄于咸丰十年英法联军一炬之前,皆为每岁春秋驻跸之所。盖园中颐养适宜,且礼节稍疏阔,故历叶帝王以为便也。惟承宣内阁诸臣奔走较劳。在专制时代,奉一姓之尊,分所宜尔,不敢言其不便;若为国事言,则劳精疲神于趋媚之地,其妨害孰有过于此者?园去城远在四十里外,阁员奉事者夜半即起,乘骑达园,鸡犹未鸣耳。阁臣省其事具奏,奉谕毕,阁员驰回城,日尚未午。每日如是,亦可谓不惮烦矣。 

而在天子则以园居为逸乐,较宫中敻异,至咸丰朝而尤甚。盖文宗声色之好,本突过前朝,感宫中不便,乃益园居。故事恒至三、四月始莅园,八月往木兰秋狩,即行回宫。文宗则甫过新年即诏园居,秋狩后尚须返园,至十月始还宫,或竟不往秋狩,其好园居若此。后乃知其用意,固别有在也。初,文宗厌宫禁之严守祖制,不得纵情声色,乃托言因疾颐养,多延园居时日,遍征秀女之能汉语及知汉人俗尚衣饰者。得那拉后于桐阴深处,盖后固能唱吴歈及习俗吴下衣饰者也。后父曾官广东,又居芜湖,以故知南中习尚。文宗宠之,旋生皇子。既而文宗意后终系满人,不称其意。某大臣阴察之,乃以重金购苏浙妙丽女子数十人来京,欲致诸宫禁,大违祖制。时文宗适园居,大臣乃密奏其谋,托言天下多事,圆明园地在郊外,禁御间彻夜宜加严密,内侍既不敷用,且亲近左右恐不能周至。今雇民间妇女入内,以备打更,巡逻寝室四周,更番为役。文宗旨允之,此数十女子始得入内。每夕以三人轮直寝宫外,人执梆铃一,入夜则于宫侧击之。文宗因召入,随意幸焉。其后选尤佳丽称旨者,加以位号,即世所称四春者是也。四春既专宠,那拉后方居一家春,妒恨无所不至。顾卒以文宗不喜后,且无权,不能有所作为。但日夜伺上间隙,欲借以倾四春而已。文宗春秋方富,遽遘疾不起,良有由也。 

那拉后久居园中,且无宠,因日习书画以自娱。故后能草书,又能画兰竹,皆此失宠时之成绩也。后所居有绿天深处,景最幽秀,后甚爱之,常言他日吾必久居于此,以娱暮年。左右侍众莫不知后之意也。顾切齿于四春,因帝宠无如何,乃取其失宠者,鱼肉之以泄愤。有吴中女子不得幸,退居某内侍房。 

那拉后游园,偶见之,斥为内侍匿小脚妇女,立命缚之,且命与内侍对缚。二人俱极口呼冤,言此皇上之命所许入者,今因退值,暂憩此房,二人并无感情,且不知女子姓名也。那拉后不允,强指为外间妇女阑入,有违禁令。时左右俱那拉后心腹,更无人传达于帝处。那拉乃使其党裸女子而挞之,丑辱万状,女子求死不得。既乃缚之于柱,以示大众。复恐文宗驾至究问,旋命饮以冷水,遂绝,私掩埋之以灭迹焉。或有言于四春者,急使人救之,已无及矣。四春憾后甚,常短于文宗。文宗旋亦闻挞毙吴女事,因绝不过那拉处,以其有皇子故,未废黜也。 

然常思为防范,以限制其权力。仓卒有英法之变,蒙尘北去。 

时方与四春行乐,骤闻变,体已羸惫不能兴。某大臣强扶之入舆,一切未及筹备。那拉后知上幸热河,追踪而往。四春为其党所扼,不及行也。文宗精神恍惚,加以惊恐,竟不能相顾,四春遂为乱兵所蹂躏矣。既至热河,文宗已疾甚。那拉氏继至,仍主内政,孝贞后但忧伤愁叹而已。外则端华、肃顺等相谋,无一大臣能持正者。文宗时省人事,则问四春。左右以在道对,微颔之。既而与肃顺言“西宫狡恶,实不可恃。子当力辅东宫,勉襄嗣皇帝。庶几危可复安也。”左右或有窃闻者,以告那拉后。后得预为之备。及上大渐,手书密诏,付孝贞后曰“西宫援母以子贵之义,不得不并尊为后。然其人绝非可倚信者,即有大事,汝当专决。彼果安分无过,自当始终曲全恩礼;若其失行彰著,汝即可召集廷臣,将朕此旨宣示,立即赐死,以杜后患。”孝贞泣受之,然为人巽懦,实不能践行也。而那拉后已微闻之。故当文宗大行时,事事不肯稍让。且穆宗甫即位,即怂恿孝贞后垂帘听政。一日,召见廷臣,微示以意。诸大臣相顾腭眙,不敢发一言。惟军机大臣侍郎杜翰侃侃正色,历引祖制母后不得干预政事以折之。那拉氏语塞,姑令退朝。 

肃顺出,竖拇指语同列曰“杜老三真是好汉,不愧文正之子。”盖肃顺意受之文宗,极不以垂帘为然也。于时廷论亦未尝以垂帘为是,惜肃顺辈不学无术,器小易盈,宫中方侧目而视。 

而彼曹益骄蹇纵恣,遂益授反对者以口实。实则肃顺辈谋国极忠,且杜绝苞苴,门无私函,汉员之获重用,曾、胡诸人之得握兵柄,皆肃顺主之。肃死而曾、胡等忧惧异常,金陵平复后,亟谢兵柄,终身以谦退模棱为事,若真有忧谗畏讥之作用者。 

实因肃顺之奥援已去,而那拉后之不慊于汉人,其端早见也。 

方肃顺柄政,京朝官皆以宫镫呼之,盖以其名之象形为戏云。 

那拉后既以圆明园得幸致贵显,且爱园景甚至,及垂帘后往视焦土,感伤无限,因即有修复之意。顾以洪杨之乱未平,有所顾忌,又惧为孝贞所诰责,隐忍未发。后历捻兵之扰,河淮间骚然不宁,未敢语及行乐。及张洛行、赖汶光先后授命,天下复颂承平。那拉后因苦于宫禁束缚,日为行乐地计划,惟不如恢复圆明园为便。燕闲之际,必从容风穆宗。穆宗亦不愿居宫中,时出微行,苟得园居,自较散适。因借孝养之名,以便耽乐之私。于是圆明园修复之议大起矣。然是时交涉日棘,外患纷来,国库无储,其情势实不可掩饰。恭亲王方当国,毅然欲力争之。一日叩宫门请见,穆宗知为园事也。问曰“若来,亦为谏阻园事乎?朕志久决,何必拂太后意?且朕居彼,与尔等讨论国是,亦甚善。宫禁拘束,殊闷煞人也。”恭王叩首言曰“当今内患虽平,外难日亟,库藏无存蓄。圆明园,纯、宪两庙所修,当时财力远过今日。且纯庙谕旨后世子孙勿得踵事华饰。今建园简陋,无以备翠华之临幸;若复旧规,则国库不足。以某之愚,不若稍缓。”穆宗默然良久,卧榻上,王更言祖制不可失,历数所以训俭者。时穆宗好着黑衣,谓曰“尔熟谂祖训,于朕事尚有说乎?”王曰“帝此衣即非祖制也。”因诫穆宗勿微行,引白龙、余且事释之。穆宗曰“朕此衣与载澂同色,尔乃不诫澂而谏朕,何也?尔姑退,朕有后命。”旋召大学士文祥入,且坐正殿曰“朕有旨,勿展视,下与军机公阅,速行之。”文祥知其怒,拆视,则杀王诏也。 

文祥碰头者再三,请收回成命,穆宗终不怿。文祥退,乃叩太后宫,泣诉之,太后曰“尔勿言,将诏与予。”杀王之事乃寝,而圆明园修复议,亦因之暂搁。时穆宗好冶游,耽嬉戏,与成人异趣。凡蹴踘、蹶张诸戏,无不习之。清制宫中内监有职业服役外,如弄舟、演剧,舁舆等,悉内监为之。穆宗喜舞剧,尤喜掼交。掼交须身体灵活,年稍长辄不能,载淳亲教小内监为之。初习时用板凳,小内监横卧其上。上以手按其腹,俾圆转如连环,体若稍僵,则用手强按之,死者比比。其精者则掼交能至数十度,铮然有声而弗息。一时风尚,自梨园供奉,讫各行省,无不喜演剧、掼交,实自穆宗宫中始也。与贝勒载澂尤善,二人皆好着黑衣。倡寮酒馆,暨摊肆之有女子者,遍游之。后忽病发,实染梅毒,故死时头发尽落也。甲戌十二月初五夜,穆宗崩,召恭邸入内,时外间尚无知者,王入,侍卫及内监随掩关,越十数重。更入,则见陈尸寝宫,那拉后手秉烛,谓恭邸曰“大事至此,奈何?”旋与恭邸议定,下手诏迎载湉入宫,载湉尚幼,在舆中犹酣睡也。翌晨,始告帝崩。 

相传穆宗小殓时,侍者检其怀纸中,尚有余银盈握,盖微行时所零用未尽者。那拉后以穆宗疾事,遂久不注意圆明园事矣。 

及载湉立,复风内大臣议其费,群臣率以国库空虚为谏。那拉后愤然曰“吾独不能积赀自为之欤?民家老寡妇犹能赞积遗产,修复旧业,独我为国母,而不能使祖宗行乐地留贻子孙耶?”自是遂蓄意积镪,而贿赂之门大启矣。二十年间,计其总数,约得二百兆两。然皆囤积,不事外放,盖将储以修圆明园也。及海军议起,筹款得千万。那拉后心动,计“海军何必如许钜款?今日移作修园之用,而吾之藏镪,仍可不用,宁不两得?”因万寿讽群臣,为颐养计,修园之意已决。某内臣献计曰“圆明园地广费重,且偏东南,不如辟西山之麓,环昆明湖作园,引玉泉之水,枕万寿之山,以此颐养,当得延年。” 

那拉后大喜,因拨海军费三百万,又诸疆臣祝寿金若干作修园费。闳丽精巧,突过旧园。盖名为不修复圆明园,实则较修复之费更钜矣。而太后仍聚敛不已。后托滇中妇人缪素筠为左右手,发放各票庄银行生息。缪素筠者,供奉如意馆中,垂三十年,工绘事,常与太后谈画理,极宠幸亲信者也。后复有邮部尚书盛氏为之鹰犬,存入外国银行,闻亦不下百兆两。及庚子之变,乃为洋行倒账,止追得十成之三四云。又庚子之变,日本军拔帜先登,首据颐和园,以保护为名,盖踵庚申英法联军故事;入据圆明园,园中宝藏悉为两国所获,约分三等高等归献国主,次则各军官军士分得,最次乃左近无赖贫民劫得之。 

庚子之颐和园亦然。当日本军之撤回也,除宝藏勿计外,实装马蹄银三轮船有半。各邦责难,仅斥一小军官,而银遂尽入东京之库藏矣。又闻当时宫中金库,在戊子岁已有八巨柜,后三十年,不知又当何若,此在国库以外者也。然他人入室,辇之而去,为谁辛苦?地下之那拉后亦应自怜自笑矣。 

○豹房故智五则 

乾隆帝游冶娼寮,而有三姑娘之事脍炙人口。至文宗朝则渔色尤甚,故老恒能道其轶事。圆明园四春之部署,固不与焉。 

相传园之西隅有某僧寮者,乃实秘密欢喜地之所在也。文宗厌满妇之无姿态,辄与某内监耳语,絮絮问都门妇女情状,且尤注意于流寓之苏、杭间人。内监因导之微行,自称为江西木客,或言四川陈贡生。好出宣武门,窥人家眷属,以东南寓公大都在彼一带也。有浙人张某,宦京数世,蹭蹬不甚得志。生女公子数人,类殊丽。盖妻本勾栏中人也,骀宕风流,习为遗传性,故群雏俱有母风。每夕阳将下,游骑自南入城,必道经其门。 

坠鞭公子,睹此瑶光夺婿情景,无不目挑心招,而游蜂浪蝶或穿插其间,以故艳名噪闾巷。长曰荷,次曰兰,三曰桂,四曰蓉。兰尤妖冶,纤趺笋削,妄男子争涎之。文宗固好鞋杯者,偶与心腹内监崔某私语。崔某昵之曰“上不闻有宣南小脚兰乎?又不闻观音四面乎?”文宗讶然曰“朕苦不自由,不克与走马章台者逐鹿,命也。虽然,朕必破此藩篱,一尝个中风味。尔盍先为我道其详?”崔曰“张家次女曰兰,不独饶于色,且擅潘妃之步,实尤物也。而姐妹花凡四,苟罗而致之,大足为风流天子之温柔乡矣。”上挈崔行曰“去!去!尔为向导可也。”崔曰“当谋之。彼非卖淫家,幸勿造次。”于是崔乃挽某金店先通殷勤,托言某阿哥之意。张母闻之,知为贵族,极愿攀附。时张下世未逾年,有子仅十龄,正藉此暗藏春色,以勾引青蚨。第自顾宦裔,不愿揭假面具,高张帜艳而已。某夕,崔以布围车载上出后门,竟趋城南。盖青鸟使业已传书,不患天台无路。既至,堂上燃红烛如臂,氍毹贴地,好花在瓶,陈设之雅丽整洁,较宫中别有风致,皆崔监所教也。 

金店本常与宫中广储司通往来,崔藉上旨,计备此一夕之费,约二万金,张氏所获者仅四分之一耳。文宗气体兀傲,顾盼非凡。张氏虽不知其为帝王,而已料其必非等闲流辈。于是四女出而捧茶,环肥燕瘦,各臻其妙。上不觉目眩神迷,欢笑时作,渐失其珍重之度矣。已而琼筵坐花,玉檀奏乐,天上人间,罕有此乐。是夕,上遂不复回宫,剧饮酩酊,玉山顿颓。四女扶之缓衣,忽露肘后玺印。众咸骇异,初犹不辨为何物。崔闻之,亟驰入夺之。四女始大疑,必欲研讯其故。崔不肯言,女母嬲之,谓“苟不言,吾家实不敢留此客。”因东南军兴,京师禁令森严,不知来历之客,往往贻祸故也。崔始泄其隐,叮咛秘勿宣。母不觉吐舌,愿守崔戒。旋语四女,四女亦惊喜各半,媚狎备至。上三日不返,缇骑侦知之,环墙外击柝以护驾,诸近臣有驰至欲进谏者。崔乃力劝上归,且曰“上第返圆明园,奴婢于三日内必移植此姐妹花于园中。久留此恐有变,则事反难成矣。”上颔之,欲行,既而顾谓崔曰“慎勿置园中,西宫妒甚,前日已有好人为所毙矣。”崔曰“无害。奴才自有安插处,不劳圣上过虑也。”逾数日,上方玩四春既倦,独宿绿天深处。崔忽掩入,小语曰“姐妹花已移植禁近矣。”上狂喜,易衣,出园之左角门。门者睹之,咸吐舌相觑,不敢语。 

无何,崔导上过某僧寮,上不耐曰“奈何至此?此非某王舍宅建刹之地耶!”崔曰“然。正以古刹,故无人注意,且西后亦万不能侦及也。”上亦以为然。曲折由禅房入,豁然开朗,有雕梁画栋,曲廊洞房,如宫禁状。上曰“此间固有妙境耶,朕胡不知?”崔曰“此本某王行乐地也,以无子而舍宅,陛下已知之,其内容则非陛下之所知也。”正语间,忽鹦鹉呼曰“贵客来矣!贵客来矣!”珠帘微动,衣香细传,袅娜而出者,则姐妹花四枝也。徐娘前导,尚有馀态,骈跽白玉阶前,轻呼万岁。上一一挽之起曰“母子过劳,朕所不忍。幸此后永傍红墙,天河不隔。朕之艳福,当亦尔母子之所愿也。”母及姐妹花皆顿首谢,旋相携入室,上见中有宝座,雕镂绝工,顾问崔所自来。则曰“此热河行宫中物。奴才遣使往运,三日即至。上不忆前年与某郎同卧起事耶?即此宝榻上艳史也。” 

上大笑曰“尔可谓小犬记十年事矣。”上以微行,多习井市语,往往脱口而出,与人平易无城府,对妇女尤简率放诞,从无疾声厉色。今于四姐妹花,常得君王带笑看,更可为尔日咏矣。自是,杯倾蚁绿,烛剪蜡红,子夜歌残,家山曲破,此乐何极,不醉无归。盖一月得四十五日,人间天上,光景不同。 

近侍直庐,迄不知五云深处,别参欢喜禅也。无何,军事倥偬,邸报山积,皆待万几理判,苦不得翠华所在。或以语西后,西后恚曰“吾乃获此恶名,人必谓君王固好乐无荒也。”疾命驾往搜四春宫,则相率拒以不知。后不信,令人遍索之,果不获,大受四春揶揄。益恚,乃广召内监之有力者来前,猝然问曰“谁导皇上微行者?”众者不敢应。后曰“不言而待察,苟发觉,枭首不足以蔽辜也。若早自首,当从末减。”于是崔与其徒党进曰“奴才曾奉使一次,今既无此行为矣。”斥曰“尔长厚者,亦复为之耶?”盖崔固太后宫中给事,于后有旧恩者,故不敢责数,第冷语嘲之而已。后乃谓崔曰“尔既曾导帝微行,今必悉其踪迹。苟不速迎以来,后将惟尔是问。” 

崔曰“容奴才求之。但此次失踪,确非奴才所敢知也。”语未罢,帝已宣召崔往,且并召后。既至,则曰“朕出猎耳,后又皇皇奚为者?”崔使人语姊妹花曰“不去,祸且及。束装缓缓归,一生吸着不尽矣。”女母报崔以玉如意,曰“愿崔公一生如意。”后姊妹花俱嫁贵人为妾,犹能道上轶事。 

又中都竞传盖南城事。盖南城者,一有夫之妇,夫故蜡屐,俗称皮匠是也。夫妇共设肆,室湫隘,居闹市中,日勤操作,而肤色皙腻,冬寒手不皴瘃,类江南闺人,过者莫不顾盼惊叹也。性贞介,购物者或挑与语,于答价外不赞一词;更进则色愈冰,懔然如甲胄在身矣。以故容虽冶,无敢犯者。因慕客如附膻,谓宣南罕见此尤物,号之曰“盖南城”;又以其不可亲也,则曰“冰花”。时咸丰帝好微行,宫监之黠者,知帝意有在,辄导为渔色,或靳之曰“冰花皑皑,帝力于我何有哉?” 

帝微闻其事,以问从者。从者历数其无瑕可疵状,且言苟犯彼,徒遭戮辱,更粉饰其词以激帝。帝作色曰“彼美如西施、王嫱乎?抑徒负其名耶?”遂易服,使从者前行,达其所。则阶除秽陋,不可厕足。所谓冰花者,乃拈针线坐肆隅,目不旁瞬。 

谛视之,曲眉雪色,果非凡品。虽布裳蓬葆,不能掩其■也。 

帝木立神痴,目注视,不转瞬。时其夫不在室,有邻友某者,年已苍艾,夙戆直。见帝状,以为轻薄少年,妄肄色胆也。意大不平,厉声呵之曰“谁家恶奴敢作此态?老夫眼底不能容也。”侍者见其无状,亦以恶声相向。老者不服,几至用武。 

侍者大言,非捕解五城御史勘治不可。老者益哗辨,惊动邻右,闻声麕集,帝颇有力,拾屐投人,中者披靡。侍者恐肇祸,适巡城官策马而过,侍者呼而告之故。巡官震慑,跪道左。众讶觉其异,始鸟兽散,侍者拥帝出险。妇夫于于归,侍者遂命巡官捕执之。妇夫呼无罪,巡官语之曰“否!否!此行有好消息,非难为汝也。”无何,有肩舆悬彩至,谓将迎妇往。时妇方以闻夫得祸,痛不欲生,斥迎者无状。迎者笑慰之曰“尔夫已由某官署荐升总管矣。总管者,差役之领袖也。”妇尚不信,抵死不肯登舆。会邻妪出入府第者,见迎者系某邸亲随,大惊曰“爷辈奈何至此?”迎者附耳语之,且似恳求老妪作调人。老妪乃谓妇曰“此辈天上人,必能为姑姑造福,往将享用不尽,幸勿执拗自误也。”妇素婉顺,且以己无尊长,常呼媪以姆。今妪语若此,势不可违,乃掩袖小语曰“儿未尝轻出,此去吉凶未卜。幸姆为我视家具,儿归必不逾时也。” 

妪曰“好为之,勿过执。苟富贵,毋相忘也。”妇不喻其言中有物,唯诺而已。既富舆,曲折行十余街始至。出舆觇之,沤兽盖环,闳壮逾神庙。妇生长蓬门,目所未睹,骇绝,不敢进门。仆憧憧,睅目皤腹,益令人惶恐。忽锦衣人二含笑视妇,且语迎者曰“来乎?可导入待选室少憩,会即有旨传宣。且可嘱某媪伴之,幸勿奚落,致扫兴也。”迎者及他仆俱唯唯。 

此时妇茫不解果为何地,迎已何为,急欲询己夫所在,导者终微笑不语。妇稍稍疑虑,举头见男子垂手侍立,羞晕于颊。顷 之,二媪入室,款己就坐,室中陈设绝丽,檀几锦屏,珠帘绣柱,辄不能呼其名。踌躇忖度,无以自解,又不敢动问,悄然枯坐。二媪絮絮道短长,百无一答也。旋进果饵,二媪劝食至殷勤,妇不肯食。无何,内有呼声甚厉,二媪敫然应,即半跪前请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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