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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空山花满天-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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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净!”
当澈水等人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只是站在剑柔山庄门口,犹如一个被全天下抛弃的孩子那般委屈大哭的叶双净。澈水当场就觉得一阵窒息,仿佛有人在他胸口狠狠地击了一拳,顿时痛的弯下了身,呼吸都变得疼痛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哭法。
椎心泣血、肝肠寸断,都不足于形容,那样的悲伤。
平时没心没肺的双净满头全身的灰尘蹲在土路上,抱着双肩放声大哭着。
荆扇顿时红了眼圈,别开头去,不忍再看。
谁都没有说话。
抬眼看去,在那条显得格外孤单凄凉的土路上,仍然有一个坚毅但是看得出正在极力忍耐的背影,正缓缓地离他们而去。
他其实没有走的很远,他们其中的无论任何人只要稍微使出一点轻功就可以赶上。
但谁都没有去阻止。
即使能够让他停住脚步又如何呢?
即使,他只是踏出一步,在两人之间已隔了千沟万壑,一个转身,便能让一切云霄湮灭。
杜澈水没有动,他只是地拥住了放声大哭的双净,痴痴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定睛看去,眼底也是有晶莹在闪烁。
忽然一阵疾风,花无双和荆扇惊愕看去,竟是林梅花向前冲了过去。
只见她几个起落,便已离玄生不远,却偏偏停住了脚步,扬起双手,顿时银丝四处散开,只见有什么东西在空中划出了弯度,平平稳稳地落在了半月城二少主的手里。
“?”
玄生转头,只见那漠漠草原上,梅花堂堂主坚定而站,还保持着掷出东西的姿势,他低头看去,却见是一个小小的绸缎荷包,上面缝着几字:“欲归时开之。”下面左角有一朵小巧玲珑的精致梅花。
即使听不到她的声音,但他很清晰地听见了她的话:“若是想知道真相,便来找我。”
他没有说话,沉默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便别开了视线。
梅花站在原地不语。方才在玄生抬眼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的一抹飞逝而去的期待。
或许,他在心中深处,其实也是希望有任何留下来的理由吧。
心中一片凄然,这一个情字,惹出了多少场血腥风波,留下了多少眼泪叹息。
谅她看遍红尘世上的万事,如今也未曾弄懂这字。
梅花转身走向同伴们的身边,几乎都不忍看那样的双净。
曾经为天下第一传奇的女子,变得这样脆弱这样伤心,犹如一只受到极大伤害的小兽一样,抱着自己哀哀欲绝地哭着。
那时他们才知道,昔日呼风唤雨的七石门门主叶双净,并不是毁于五年前的战役中。
而是今天,毫无伤痕的死在这个山谷里。
在那个人的背后。

城外村·曾经沧海难为水 1

木叶下,江波连,明日照浦云歇山。度万壑千岩,越溪深处,怒涛渐息,樵风乍起。
惊涛拍岸,波浪滚滚,凝霜门的船只在龙江上如一片枯叶一样随波逐流,风向很大,几个船夫几乎不用多少立即就能让船流畅无比地往前驶去。抬眼望去,唯见长江天际流,茫茫天涯和惊涛波澜连在一起,岸边山崖如云,白雾缭绕,时而传来猿猴的哀叫和飞鸟划破天空的啼鸣。
清风拂面,玄生站在甲板上,衣袍如满帆一般地飞扬,只见他庄严镇静,遗世独立,阳光在他身上斜斜泻下,那人仿佛顶着金光乘风破浪地向前驶去,真如随时踏云腾飞的神仙人物。几个船夫看着看着,见这样的人映着他身后不断往后驶去的碧山绿水,真是如看画一样的风景,都不觉看呆了。
玄生站在甲板上,看着船下犹如洪流一样的波浪。
时而会有被风卷起的树叶落在河水上,还未被完全浸湿,就在一瞬间被波浪拉走,往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往后看,只见苍山茫茫,白云飘渺,身后的几座大山逐渐都已离他们极远,更不要说早已离他不知多少里的剑柔山庄了。
在三夕河与慕容槿还有其他三个大夫碰头之后,他们便马不停蹄地赶向少嬅所在的梨花村。
半月城不接待江湖人士,所以即使是玄生未过门的妻子,在成婚之前,也只能住在城外。
少嬅的殷氏家族为半月城的守护者,半在明半在暗,表面上是朴实平凡的大家户,其实暗地守护着这早已远离江湖的退隐之城的进口,并且是唯一住在半月城之外而知道那座城所在的地方的人们。
殷氏家族的孩子从小就和玄家玩在一起,少嬅和玄生亦是青梅竹马。
想起未婚妻的时候,第一浮起脑海的,便是那小自己几岁的女孩俏皮又精灵古怪的笑容和脸上的酒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嫣然盈盈的微笑逐渐退去模糊,变成了一张清秀苍白的脸,有着弯成新月的双眸和犹如娇憨猫儿摸样的贼贼笑容。
画面如此清晰,仿佛就近在眼前。
心中一紧,玄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却意外地撞到了站在后面的人。
“抱歉。”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抬眼看去,只见慕容槿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也不知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
“都说此江的水犹如有龙在底翻滚咆哮,果真名不虚传。”凝霜门门主背着双手往前看去,微笑道:“大江东去啊大江东去……”又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闪烁:“这趟旅途终于结束了,二少主想必吃了很多苦吧?”
“还好。”玄生淡然道,他知道这狐狸想把话题转到那里去。
果然,慕容槿见他不接话,偏偏要把题目转到双净身上去,于是厚脸皮的一笑:“再辛苦也没有我们家小净辛苦吧?我想到阿澈在她身边照顾着,所以没有派游医去剑柔山庄那边哦,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他故意吊他胃口,潇洒一笑。
你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估计会被门主夫人揍得半死。玄生无语地看着他想到。不过还是抬起头来,看向天边:“七石门门主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
“是么?”慕容槿若有所思地笑道:“身上的伤势倒是无碍,有阿澈罩着,我很放心。但是……心里的呢?”又不觉摇头:“玄生啊玄生,你就继续这样自欺欺人吧,但你能坚持多久呢?”他往玄生身边一站,微微抬头看向天际和仿佛无边的滚滚河水:“能够这样欺骗你自己一辈子么?若是老去,蓦然回首的时候,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玄生不语,看着不断翻滚咆哮的潮水,忽然就找不到驳回的话。
其实他想说,如果会后悔的话,那就这样吧。
是他自己自作孽不可活,是他离开了那些人那些事。
是他,在困难和简单之中,选择了最容易的道路。
因此,当初和现在还有或许以后的后悔,都是活该。
况且,这些伤痛和双净的痛比起来,他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胸口一痛,玄生不由自主地捂上了胸口。
不知道何时开始,他会在梦中莫名其妙地感到窒息,总是满身大汗的陡然惊醒,感到心中苦闷酸痛,仿佛从生死边缘爬过来那般的痛楚一样。
那时他总是恍惚,习惯了在野山外水里的火堆旁睡着,他老是翻起身来四处寻找着应是熟睡的双净,但在看到外面波浪滔滔的河水和映在上面的月亮时才意识到,她已经不在了。
江湖茫茫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他一向是任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男子,岂料,曾经沧海难为水。
连他都不曾意识,日子会那么的难熬。
这时,身后的船夫们都开始吆喝传令,两人抬头看去,船只开始缓缓偏离了大河的河床,往分叉的河流驶去。
只见有房屋街道逐渐在远方的河岸上出现,远远看去,只见那村镇落在两座大山之间,无数泥土房屋落在山坡之上,旁有大片大片的绿荫树木,几道阡陌小路交叉于绿茵草原上,河边有几架风车正随着潺潺流水摇动旋转着。
码头上有嬉闹的孩童们正在游泳打水仗,看到有大船接近了,全都开始欢呼或挥手打招呼,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们也站起身来,好奇地打量着站在甲板上的两个人。
风中带来了狗吠鸡鸣的叫声,泥土和花朵的芬芳,还有不知哪户人家正在熬着汤,浓浓的香味传了过来,抹淡了前段时间的刀光剑影和江湖阴谋。
玄生有点恍惚,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场漫长悠久的梦中醒来,或者,梦游太虚,去了某个幻境外源,现在才回到凡世红尘来。
船只渐渐靠近,玄生这才发现,有一男一女正站在岸上含笑看着他,不觉心中一喜,未等船只靠岸便已预备往岸上掠去,却被慕容槿一把拉住了衣袖,伏在他耳边悄声道:“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不知道你的未婚妻的家族是半月城的守护者吧?你这样飞出去,就不怕那些小孩和妇女们吓死?”
闻言,玄生一愣,这才想到自己是殷氏的准女婿,应是来自京城来给对方治病的,只好硬生生地站在原地不动,待船靠了岸才大步迎上去。
只见那女子雍容高贵,慈祥的眉目间带着淡然的优雅和哀愁,她看见玄生时眼底才有一丝光亮闪过;她身旁的那男子容貌与玄生有点相似,轮廓和侧面都是严肃俊美的线条,但此人却正在笑着,不如玄生那般淡然微冷的浅笑,而是与澈水那种天真清澈的笑容更加相似,一看便觉得被三月春阳照耀着,全身都跟着温暖了起来。
此人正是玄生之母,半月城城主夫人宁风,以及玄生之兄,半月城的继承人玄木。
“娘,哥。”玄生笑着迎了上去,正要拜下却马上被宁风夫人拉了起来。
“你这孩子……我看看,果然,看这一路风波把你弄得又黑又瘦的。” 宁风夫人半是怜惜半是自豪地看着他说道:“等回家了娘帮你补补身子。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这么弱的身子怎么成家呢?”
“噗……”这时玄木在旁边笑了出来:“娘是说你这么弱的身子怎么进洞房!”他爽朗地看向弟弟咧嘴笑道。
“哥……”玄生微微皱眉撇过头去。
“啊啊啊啊啊……”玄木立即一手勒住了他的脖子,笑道:“弟弟啊,这段日子没捉弄你我还真是很无聊,来来来,晚上为兄和你比划比划,再来喝一杯!”
“好了好了,你们哥们儿俩有的是时间来叙旧。”宁风夫人抿嘴笑着,看向缓缓下船的慕容槿,礼貌又淡然地微笑:“这就是人称‘华佗再世’的神医,凝霜门门主了?”
“夫人。”慕容槿抱拳道。
“多谢先生前来给少嬅治病,一路奔波,辛苦你了。”宁风温婉地笑着,浅浅弯身,却被慕容槿扶起。
“不敢当,夫人多礼了。”
这时玄生不禁有点意外地转头看去,只见凝霜门门主依然笑的云清风淡,但那双眼眸里,却深不可测,墨黑如夜,像是一潭死水,深深沉沉的看不到底。
虽然认识不久,但玄生还是知道此人应是如双净或澈水那般没心没肺的开朗之人,不知这伪装的笑容和真正的漠然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或许是因为双净的关系吧。
要他千里迢迢地为少嬅治病,实在是太为人所难,他不觉深深钦佩着慕容槿的气度。
见慕容槿和玄木也见过寒暄了一番,玄生便道:“娘,哥,一路坐船过来,门主也累了,不如我们先去殷府歇息歇息,顺便看看少嬅,再来叙旧谈话。”
“啊,也是,看我这记性,想到儿媳妇的病快好了就高兴的和什么一样。”宁风夫人不禁摇头失笑,转身唤了车夫丫鬟们:“快把二少爷和慕容先生的行李装好。”又回头:“先生,请。”
但慕容槿却回头笑道:“还是病人要紧,不知夫人是否介意,我先骑一匹快马前往殷府?幽瀛草最好是越早服下越好,否则药性不够,到时候就无可挽回了。”
众人听了都不觉紧张起来了,同时又喜慕容槿如此积极负责任,玄生急忙点头:“那么,就请先生先走一步,我自会在前面带路。娘,大哥,你们慢慢来不要紧。”
“我们也会赶路的,到时候这么急匆匆地闯入殷府还是不好的,二弟你快去吧。”玄木也点头道,也已扶着宁风夫人往马车上走去。
“好。”

城外村·曾经沧海难为水 2

两队人马一前一后的行动,很快就穿过了大片村子。
慕容槿在马背上紧跟着前面的玄生,但也不住地打量着四处的风景。
只见这村庄落在山坡之上,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一片宽阔的淡黄碧绿的坡上有红瓦白砖的房屋,因为是下坡的地形,所以田野非常好浇灌,土地被改的如台阶一般,水从最上面涌流而出,立即缓慢溢满整个田野。路边有一丛丛不知名的淡黄色的野花开的正欢,金灿灿的,明亮的刺眼。逐渐进入村里时,路边还有正耕田的农夫,举起手来打招呼。
空气里有麦穗的甜香味道,清风凉凉如水,划过包围着村子的树林时就发出溪泉细流那样的潺潺声音。时而有骑着水牛的牧童或顶着花篮的几个少女走来,姑娘们挽着袖子包着头发,手腕上有叮叮当当的石头手链清脆作响,看到这两个俊美男子时,都忍不住频频回头,然后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
“自顾躬耕者,才非管乐俦。”慕容槿笑眯眯地说道。
不到片刻,两人已到了殷府。
殷氏在这里居住百年,已是当地的大门户,房子自然也是最有气派的。
位于山坡最高的一角,抵达门口时,回首可见脚下的山坡以及整个村子还有无边无际的河床,像是大海一样,滚滚流到天际的另一边。
只见高墙大门,赤檀青铜,围墙是红瓦白砖的,有几枝花丛墙内探了出来,殷红桃花,白洁梨花,还有一串串的紫藤花挂着,仔细看去,墙内庭院深深,也有一份肃穆清冷的气氛,能感觉那深宅的古老历史和神秘。这房子和气氛倒与京城里的贵族侯户的府宅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几分清幽隔世的幽雅。
在慕容槿眼里,殷氏家族除了守护着半月城所在地的秘密之外,更如守着这村子的盾牌,它傲然挺立的鼎立在此,静静地看着这下坡的乡村城镇在日月如梭的岁月之中默默生存着。
因为早知道玄生会来,门前早已有下人们等候着,还有一位随从是宁风夫人派来的,和殷府的人说明了来意,众人便急忙把慕容槿给带了进去。
殷氏有三子一女,少嬅排行最小,殷氏夫妇晚年得掌上明珠,自然万分宠爱,三位兄长也是非常疼爱这小妹,所以这样的殷少嬅,自然有自己的阁楼独住。慕容槿穿过曲折的走廊和庭院,只见四处花香鸟语,阳光懒洋洋地洒下,那阁楼在池塘旁边,后面的蓝天清澈地像是被洗净一样,阁楼的窗子小巧玲珑,有碧绿软纱如一团轻雾一样地飘来飘去,这阁楼应着庭院花园,还真是亭亭清绝,犹有遗簪。
但慕容槿抬头一看,表情就立即僵硬了。
只见那阁楼门上有一匾额,上面铁划银钩的写着三个字:“我·的·家。”
后面……还画着一朵小花。
“……”
慕容槿彻底无语了。回头看去,身后的玄生也有点不好意思,带路的那几个随从也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反应。
半晌,玄生只好说道:“……少嬅喜欢比较独特的东西。”
慕容槿严肃地点头道:“有个性,有个性。”
两人走了进去,只见房内尽是精致奢华之品,四面间隔都为深紫檀木的雕空玲珑木板,有挂着白玉刻的山水人物之图,四处挂满了色彩轻纱,都挂着一串串剔透铃铛,用玛瑙或琥铂或翡翠做成帘子,这气势派头,丝毫不输给京城的贵族官府千金。不过让慕容槿微微讶异的,却是那摆在房间中间的一截古老松树之枝。那树枝仿佛是从别处移过来的,被插在了对它来说太小太精致的一盆古董玩器之中,和整个房间显得格格不入,似是被人任性的放在那边一样。
他虽有点好奇但也没显出色来,在房内打量了片刻,便对刚刚赶来的其他两位大夫淡然道:“去把幽瀛草拿来。另外,把那些挂在墙壁上的软纱全都拿来,用它们把窗户糊住;再搬来几盆火,不要生的很大;留下五个伶俐点的丫鬟,吩咐她们去好好洗手,至少要洗到胳膊的地方,其他人全都出去;让厨房随时备着滚水。还有,带一壶上好的京涛酒。”
在‘我的家’服侍少嬅的众人还没来得及问他是谁,不禁全都愣在原地呆住。这时只听从外面传来的一声怒吼:“还不听神医的话!”这才惊慌失措的都散开去执行命令了。
慕容槿转身过来,只见一对夫妇互搀而进,便知是殷氏夫妇了,便含笑迎上,恭谨抱拳:“见过殷前辈,夫人。”
两人急忙同时去扶,都万分激动,感极涕零:“唉唉唉,不敢当啊不敢当!先生请起!别折老夫的寿了,先生肯从远方前来为小女治病,我和内人,真是无以报恩哪!!”殷老先生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差点就红了眼眶。
“不敢当,不敢当。”慕容槿笑得亲切,但站在旁边的玄生却发现,那笑容真的是心底深处流露出来的,不如方才在码头那边,只是恭谨礼貌的应付笑容,他急忙也去扶着殷老先生和在旁边抹泪的夫人,安慰道:“救人乃医者天职,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有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何况我并无做什么,倒是二少侠千里迢迢地去采了药回来。”他说着笑看玄生一眼,看得对方头皮发麻。
是和双净还有澈水一起去的。即使他没有说出来,但玄生仍然知道他是这样想的。
脑海里浮起了那个女子的明亮双眸,他忽然莫名其妙的不知所措起来。
但殷氏夫妇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们这才发觉自己的准女婿正站在一边,殷夫人不觉一阵哽咽,看着他抹泪道:“唉,这两个孩子从小就两小无猜,我和亲家两方都期盼着他们快快长大成亲,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难为玄生了,这段日子,想必受了不少苦吧。”她边说边摇头叹气,还要说什么却被丈夫一眼瞪了过去,自觉失言,急忙掩饰着偏过头抹泪。
慕容槿笑得云清风淡。
玄生看到他这样的微笑,不觉心中咕咚一声,暗道不妙。
果然,只见凝霜门门主笑眯眯地转过头来,露出了他的招牌——狐狸般的微笑,礼貌又好奇地说道:“从小两小无猜?这段日子受了不少苦?玄生,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啊……这趟路辛苦么?嗯?”
这句话说的极度轻柔轻松,屋内里忙来忙去的下人听见了,都暗道这天下第一神医真是亲切可人。但抬起头来,却见他们的老爷夫人全都变了脸色,不禁是这样,连那个平时严肃冷漠仿佛不会被任何事情影响的准姑爷也顿时变了表情。
未等玄生回答,慕容槿已经冷哼一声,转身去查看摆设和火盆。
他可以谅解那些为了自己的目的而隐瞒真相的人,比如宁风夫人,比如殷氏夫妇。
但那些分明可以摆脱命运可以面对自己却逃避的人,他却不能理解。
慕容槿还从没有在别人面前如此失礼过,看着四周寂静如死的尴尬情况,他忽然很想笑。
或许和叶双清相处的久了,他也变得无比护短了吧?
如果真的是近墨者黑,那么玄生,会不会变得和双净一样,那样的奋不顾身呢?
在他身后,殷氏夫妇忽然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殷夫人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眼前这位神医,不禁急得眼泪直掉。都说这种江湖奇人脾气极怪,若是他拂袖离去不治少嬅怎么办?她急忙向玄生使眼色,但后者却摆着手叫她不用担心。
若是这样任性的草菅人命的话,慕容槿也不能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医了。
这时跟着慕容槿来的一位年轻女大夫捧着木头的盒子走了进来,向众人点了点头打招呼,便恭谨地向凝霜门门主道:“师父,幽瀛草在此。”
玄生看去,不知为何却忽然觉得,或者甚至希望,那木盒子里面是假的。
不按理出牌如双净,说不定一时恶作剧把别的东西放了进去也说不定。
但是,只见慕容槿脸色严峻的把那棵当初被双净的血染红的草拿了起来,仔细观察后,便对自己手下弟子肃道:“好,你们去坐坐准备,待这里准备完毕,我们便开始熬药。”然后又转过身来,对他们点点头,坚定说道:“在下以凝霜门的名誉保证,不到一月,贵千金必定恢复苏醒。”
闻言,玄生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不觉长长的叹了口气,觉得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着的心脏终于归位了。耳边传来了殷氏夫妇万分激动的感谢与谢恩之声,但他的思绪已经不在这里了。
定定地看着那棵修长干枯的草,忽然就想起了那日,那个女子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以极快的动作抽出了他的长剑,看着自己手臂就是一划,然后,顿时血如泉涌。他摸了摸胸口,仿佛当时感受到的惊痛还在微微刺着心脏。蓦然就觉得无法好好呼吸,便转身就走了出去。
走到阁楼门口时,身后传来了丫鬟们的纷纷议论:“哎呀,小姐病要好了!好了,就可以做新娘了。”
“是啊是啊,难为姑爷有心,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姑爷真是宠爱小姐,这药听说生长在很远的地方啊,姑爷亲自跑去采来的呢!”
“小蹄子,听你这口气,你也想要一个‘姑爷’吧?啊?”
“啊呀说什么呢你!”
他沉默,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抬起头来,只见云淡水平天远,空中有一只孤雁奋力展翅飞过。
剑柔山庄,七石门,重重楼,天下栈,都已经很远了。

城外村·曾经沧海难为水 3

接下来的几天,殷府的众人都紧张万分的度过。远在京城做生意的几个长子也为了妹妹的病而赶了回来。围着阁楼的庭院经常可以看到拿着铜盆和火炭急冲冲的穿梭的人影,慕容槿和凝霜门的几位大夫基本上没合过眼,只是偶尔会离开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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