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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的网-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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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Tina我们去和平吧消磨时光吧。Tina说她不去。我说只隔了一个月你就变成一个陌生人了。Tina说你也变成陌生人了,只隔了一个月你就不爱幸福了。
  我说,我不见他不等于不爱他,我就是太爱他了才不见他。
  Tina说她不懂。我说那就算了。我们不欢而散。
  我发现我和Tina的友谊只有在手写的信里才最纯真,现在我们见面了,通电话了,用电笔通短讯了,什么都变质了。我想起来我们已经很久不写信给对方了,我惟一的写信联系的朋友,我已经失去了她。
  我和雅雅约在和平吧,我仍然等了很久,我发现我经常得等我的女朋友们,大部分的女人都有迟到的恶习。
  雅雅终于来了,染着红发。我说你每次染头发之前通知一声好不好,我会认不出你。雅雅说她平均每个月染一次,怎么通知?我说算了,你这么染下去,最后你就没有头发了。
  雅雅笑了,说,我听说你染了头发以后,你们机关食堂里有人把勺子都吞到肚子里去了。我说雅雅你怎么知道的?雅雅说她偶尔也看报纸,一看就看到了。
  我把那些木梳交给雅雅的时候她很漠然,她说其实我已经没有一丁点儿家乡的概念了,我越来越像一个广州女人。
  我问雅雅我是不是可以住在你那儿?雅雅很为难地看着我,不说话。我说没事,我们聊点轻松的吧,你的那个他会不会煮饭?
  后来我坐在酒吧里,对着寻欢说,这是一个同居的时代,没有性伴侣的人是可耻的时候,寻欢说张楚会找你要这句话的版税。
  那个时候雅雅已经回家了,我不打算再为自己找一个只睡三个小时的房间,我很感谢寻欢,他一直坐在我的旁边,当和平吧里已经没有一个人的时候,他又带我找到了另一家通宵营业的酒吧,我不熟广州,所以我感谢他。
  我不问寻欢是做什么的,他也不问我是做什么的。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寻欢。他问我的名字,我说我叫小念,我的狗和猫也叫小念,不过我的猫已经死了。寻欢就说,小念,你很美,我想吻你一下。
  我说不行,除非我喝醉了。
  然后寻欢就为我叫了很多支啤酒,可是我都喝下去了也不醉。醉不了也是一种痛苦。可是我对自己说,就当是已经醉了吧,开始笑吧。
  我没有把人民币扔到他的脸上,惟一的一次。
  寻欢没有碰我,他一直陪着我,在我去机场的时候,他说,愿你幸福平安。
  我的飞机延迟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没有任何通知,直到九点,我才开始登机。我靠在墙壁上,等待机场车,在我走向通道口的时候,我往右边看了一眼,我就看到了幸福,只隔了两条通道,他在等他的机场车,就像神话一样,他是九点的飞机,飞上海,我也是九点的飞机,飞三亚,我们擦肩而过。
  我一直看着他,他在抽烟,和我一样,等待机场车。我已经看到他了,可是我喊不出他的名字,我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我想我要窒息了,我张着嘴,就快要喊出他的名字来了。我见到了他,我才知道,我还是这么地爱他,我还是这么爱他。
  我的通道口已经打开了,我必须要走,不得不走。
  幸福终于看到了我,他扔了手里的报纸,那些报纸散了一地。他喊我的名字,横跨那些栏杆,向我跑过来。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们,还有很多人站在机场车上等我,他们将要和我一起去三亚。
  我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飞快地逃走,我太匆忙,行李箱都翻过去了,我不管了,我跑起来了,我跳上了车,车开动了。
  幸福最后看到我的样子,就是我拖着箱子逃跑的样子。
  也许就像我们的关系,我不得不走。我走了。
  我一进房间就哭,我哭了整整一天,天都暗了。我打电话叫送餐,那时候已经很晚了,电话那边问我要什么?我说我要什么?他们很人情地等待着。我说,对不起,给我一盘沙拉吧。什么沙拉?他们固执地问。厨师沙拉吧,我说。
  一个月前,在幸福煮饭的时候,我做了一次沙拉。我会做一手漂亮的水果沙拉,我一直都以为哪个男人吃过了我的沙拉就会娶我,就如同我以前认为煲一手靓汤,就会牵住男人的心。我总是犯错误。
  我给服务生小费, 他说他不要,No tips。我坐在床上吃我的沙拉,看电影频道,我在石家庄的时候也坐在床上看电影频道,每一次我看完电影,都得结束些什么。夜已经很深很深了,我又让服务生送一瓶喜力啤酒来,可是他送来了一瓶科罗娜,我也不埋怨他,我想是我的发音有问题,我的口语实在是太糟了,中国人和不是中国人都听不太明白。
  我就把那瓶啤酒藏在睡袍的大口袋里,然后下楼,去海滩。
  有人站在游泳池旁边,他告诉我现在海滩上很冷,我不理他。
  我坐在海滩上,我仰头看天上的星星,我想找到我的水瓶星座,可是我找不到,我不懂那个。然后我开始喝啤酒。我的电话一直在响,我看一看上面的号码,一个都不接。十二点,我的电话上显示了一个很奇怪的数字,我知道那是一个国际长途,我接了,是我的非洲男朋友,他说他在巴黎,他很想我,他会很快回来,娶我。
  我说我已经不记得你的样子了,你不用回国,你就呆在你的喀麦隆或者肯尼亚吧。他说你怎么了?他说他不喜欢非洲,他不会永远都呆在那儿的。
  我咳嗽。
  他说你喝了酒了。
  我说,我没事,我们分手吧,你不用娶我。然后我关掉了电话。
  我在床上醒来,我头痛欲裂,我已经记不起来我是什么时候回房间的,我头痛得厉害。我想起来我把电话忘在海滩上了,我立刻起床,去海滩。
  我没有找到我的电话,我想它也许被海浪卷走了,也许是被工作人员收走了,最好的可能是被人收走了,这个五星级的度假酒店,一定会有人收拾海滩。
  我坐在遮阳棚的下面,想让自己彻底醒过来。我想我已经把所有卖书的钱都花完了,这五个月,我所有的版税,一分钱都没有剩下,我得重新开始写作。
  一个淡黄头发的小男孩跑过来,问我午安,我也说午安。小男孩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Jill,你叫什么?他说他叫Jack,我说你很可爱。他笑了一笑,说,Jill你很不快乐。我说没有啊,我很快乐。Jack说是啊,这里有太阳,海,沙滩,为什么不快乐呢?我们没聊几句,Jack说他要走了,最后他祝我这个女孩快乐,我就确实快乐起来了。我喜欢女孩那个词,我多么希望我能够回去,做一个女孩。
  我回房间刷牙,洗脸,然后去餐厅吃饭,我看到了Jack,他和他的父母在一起,他们给他要了一个椰子盅,他正在研究里面的东西,我就想起了我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我吃完饭,在大厅买了一件手织的筒裙,那个织挂包和筒裙的女孩子,我看了她好一会儿,她每天都在那儿上班,她的身体真柔软。
  然后我去前台要了一张纸和一个信封,我趴在大堂副理的大桌子上写字,没有人问我问题,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穿旗袍,而这里所有的酒店服务生都穿大花薄衬衫,戴花环。一件衣服,在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遭遇。
  我写“爸爸妈妈,我爱你们”,写完,我交给前台寄出去,前台的男孩子很帅,他说没问题。我点头,走开,我走出去一两步了才回头,我问他没有人捡到手机交到前台? 他说什么型号什么颜色的手机,我说松下500,宝蓝色。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果真掏出了我的手机,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用了很多年的机器,它很老了,可它是我爸送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是我爸给我的爱,如果真丢了它,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还有那台电脑,它们都是生日礼物,每一年我都会得到非常昂贵的生日礼物,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快乐过。我惟一带出来的两样东西,就是电脑和电话,可是我砸上了家门,我还恨恨地说,我会自谋生路,我什么都不要,你们的东西,我一样都不要。我没敢说,我会回来的,我成为了一个作家以后,我会回来的。
  我在四岁的时候听我的提琴老师说,她十九岁离开家门,她绝决地推开门,一只脚踏出门外,又回过头微笑着说,我回来的那一天,就是我功成名就的日子。
  我四岁,我望着她,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年轻美貌的愤怒青年,门板碎裂着,而主角又幻变成了我自已,我想我长大了以后,一定也要那么干一回。
  而我的提琴老师,她没有实现她的梦望,她很快结婚,生了一个孩子,又被那个男人抛弃,那个男人每天都打她,打得她终于答应离婚,她不再拉琴,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在一间小阁楼里。很多年以后,她的家人终于让她回家了,她的母亲在电话里流眼泪,回家吧,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给你找了个人嫁,你回来吧。
  她回家了,可是她永远都不再拉琴了。我的最后一课提琴课,拉的是《罗德二十四首随想曲》第24页,Allegro brillante,我永远都记得。
  我没有想到,长大了以后,我真的成为了一个愤怒青年,像她那样,重重地砸门,可是我与家庭绝裂,我微笑不起来,我每走一步,眼泪都洒在地上。
  只有真的离开了家,才知道,做一个愤怒青年的代价,是那么地惨重。
  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可是我多么希望是一场梦啊,我可以在梦醒以后,把眼泪擦干,一切都回到从前,像我的童年,只要给我一架玩具飞机,我就可以飞。
  于是我希望我能够在梦里回家,可是我梦不到,每天早晨,我的眼泪都会把枕巾弄湿,可是我回不去。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梦境,可是我的梦不让我回家,我一直都在幻想,我可以回家。
  而我一直带在身边的,电脑和电话,还是我爸的爱。
  如果不是大厅里竖着醒目的No tips的大牌子, 我真要掏出点什么来表示我的兴奋了。我以前在自己的小说里说念儿从海口回来就有了掏钱包的恶习,现在我有些明白是为什么了。
  我回房间拿了几本杂志就又下楼了,去海滩。
  我看到很多人在太阳下睡觉,他们睡得很香甜,我很高兴,如果每个人都睡得着,吃得下,不需要酒精和药,多么好。
  我走了很远,才找到一张空床,我躺上去,舒展了自己。太阳多么美,伞都是多余的,我听着海说话的声音,心里安静极了。
  我很少见到海,我们那儿只有园林,小桥小水,所以我总是不明白,阳光,沙滩,音乐,好心情,什么意思?念儿住在海口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吧,可是她说不出来,可是现在,什么都不同了。
  想要享乐,是这么简单,又是这么的艰难。
  我睡着了。
  我把所有的饭厅都吃了一遍,我没有像在鼓浪屿时那么嚣张,请他们端奇怪的动物出来吃,这里的菜都是很贵的。
  我走的那天,碰到了那个交还我手机的前台接待,我告诉他,我前几天坐在床上吃沙拉的时候,一个小蛇果滚出盘子,掉到床底下去了,我没办法弄它出来,我的手不够长,可是你们得把它弄出来,不然它会在床下暗暗地腐烂。
  他笑的时候很上海,脸上出现了酒窝。
  我回到广州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雅雅打电话给我,说,来我这儿住吧,他有事出门了。
  我说不用了,我已经订了房间,我只在广州住一晚,第二天一早我就飞回去。
  雅雅说你别这样,我们都几十年了,你在广州过千禧夜吧。我说我要回家去过千禧夜。
  我一个人,逛了逛天河城,那个卖小猫的人还在,他已经不认得我了,我看了看我吃过饭的湘菜馆和上海菜馆,还有一些我去过但是不知道名字的菜馆,我发现我很熟广州,我去过了这么多的地方,可是我不愿意再看到它们。我不是一个广州女人。
  夜深了,我叫了车,我说师傅,请载我去一个有趣的酒吧吧。
  他把我带到了海印,有大湖,很多人在寒风中吃烧烤,他们都抬起头来看我,我穿着短旗袍,裸露着腿,我的鞋跟太高了。
  我重新叫车,那个司机载我去了一个新酒吧,里面有一个大电视机,我看到了“美在花城”的选美比赛,他们都披挂着绿颜色的鱼网状薄纱,走来走去,我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不好笑,我不想笑。
  我再一次叫车,这次我和出租车在广州游来游去,我们游得太久了,后来司机都很不耐烦了,他说,靓女,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我冷冷地说,别叫我靓女,我不是广州人,我不适应你们的语言习惯,我们去和平吧。
  我看到了寻欢,他还坐在那张桌子上,像上次一样,我喝酒,他喝木瓜珍珠奶茶。这次寻欢问我是做什么的了。
  我说我是一个歌女,来广州发展,想签一个唱片公司,可是他们都不要我。
  寻欢说,小念,也许我能帮你。
  我说,你是做什么?寻欢说,你会知道的。
  寻欢又问我在哪儿唱过?我说我没唱过,但我会拉小提琴,我基础很好。
  当我说自己是一个歌女的时候,我真的很像一个歌女,我穿着银色的旗袍,银色的高跟鞋,好像马上就要上台去卖唱一样。
  我喝醉了。我开始呕吐。
  寻欢说我需要喝一杯热红茶,然后他带我换地方,他带我去了他住的地方,我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知道,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他把我压在身下,他吻我。我推他,我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我推他,他像一座山推也推不掉,后来我闭上了眼睛,我就看到了幸福的脸。
  寻欢说对不起,然后他放开了我。
  我捋我的头发,它们乱了,我说让我走。
  他说小念不要走,我想和你做爱。
  我很茫然地看他的脸,他很帅,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我看到他的房间里有很多书和电脑,我说你是做什么的?寻欢说他活在网络里,写字为生,他宁愿活在网络里。
  我就惨淡地笑起来了,我说我很崇拜你们写字的人,你们品格很高尚,可是我要走了。
  寻欢不放我走,在我开门锁的时候他再一次抱住我,吻我,他说,小念,好孩子。我踢他,他不放我。
  很多年前,我在酒吧里看到了我的偶像,我就抖起来了,我喝了一大杯酒,我仍然在抖,我没想到我能够亲眼看到他,在我眼里,他帅呆了。
  那时候我像一个孩子那么美。后来他带我回家的时候,我还在抖。
  可是后来他动我的时候我踢他,我不想踢他的,我爱他,爱他的思想,爱他的一切,他是我的偶像,我不想踢他的,我还是踢了他,本能的防备。他喘着气问我是不是处女?我小心地点头。他叹了口气,他说他最怕处理处女。
  然后我们谈了点别的,我们没有做爱。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的一个朋友来看他,那个时候我正在钉我的扣子,它们被他扯掉了,我不想我回去的时候被我爸妈看出什么来,所以我在钉我的扣子,尽量使我和我的衣服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他的朋友看了我一眼。可是后来他们都说,我和他做过爱了,他们说我是一个坏女人。
  所以我在小时候真的很笨,我想我再也不会了,如果我没有和那个男人做爱,我必须得马上离开,至于扣子,它们可以到外面去解决。
  寻欢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性冷淡,我不想做。
  寻欢说小念,我爱你,我们不是一夜情,我们有将来。
  我说我累了,我不能做,也不可以做,我想回去睡觉。
  可是我们做爱了,像恶梦一样,真像一场恶梦。我一直在想,我不能发出声音,我会叫错名字,我不能发出声音。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幸福的脸,他会杀了我,就让他杀了我吧,如果我实在也伤不了他,伤不重他,那么我只能伤害自己的身体,他会不会感觉到受伤呢?
  多么悲惨的一件事情。我和一个陌生男人做爱,像一个彻彻底底的婊子。
  我重新画好唇红,然后我打开他的影碟机,里面是Jennifer Paige的声音,我不爱听,我换片子,一张最拙劣的色情片,放进去,屏幕上出现了鬼怪,性交,丑恶的生殖器和脸,我忘不了,太丑恶了,像恶梦一般。
  在我打开电脑的时候,寻欢给我倒了一杯红茶,我不看他。
  我在他们虚假的淫声浪语中上网,我说,我被人操了,大家一起喝一杯吧,为我的婊子的生活干杯吧。
  寻欢很悲凉地抽烟,看着我,他说,小念我爱你,真的,我爱上了你,你在渲泻什么?
  我不理他,我想起来我要误航班了,我还得回我的酒店去拿行李。
  我穿衣服,我在发抖,我知道我很美,我知道寻欢会真的爱上我,可是我在发抖。广州的早晨,也这么寒冷,寻欢脱他的衣服给我,我没有拒绝。
  我在车上,我的电话响了,是幸福的声音,他说他回广州了,问我在哪里?我失声痛哭,我一边哭一边咳嗽,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一个坏女人,我对不起你,幸福你忘了我吧,我对不起你。
  寻欢皱着眉抽烟,他望着窗外,广州的早晨,雾茫茫的一片,没也看不见谁。
  我15岁发表的第一首诗,就发在广州,那时候我还没有来过广州。
  我是在长大了?还是堕落?长大是最大的惩罚,让人永远失去某种快乐,无比珍贵的快乐,没有任何一种其他的快乐可以替代。
  寻欢问我饿不饿?我摇摇头。
  我进机场,已经很迟了,我是跑着过安检的,我听到寻欢叫我,小念!
  我回头了,看着他,他给我一块DOVE黑巧克力。他说,你没吃早饭,会饿。
  我说我不要,我只喜欢冰淇淋,不喜欢巧克力。
  他说,小念……
  我嘶哑地说,我已经把嗓子哭坏了,我说,别再叫我小念了,我不叫小念。
  我会给你写电子信。这是寻欢最后说的一句话。
  飞机延迟了,他们说,很抱歉,CZ3815航班的乘客们,因为对方机场的气候没有达到飞行标准。
  我打电话给雅雅,我说我的飞机延飞了,飞上海和南京的都飞了,就我的不飞。
  雅雅说,那你出来吧,我们一起吃午饭。
  我说我得等通知,又不是签转,今天不飞了,说不定过会儿就飞了。
  雅雅说,你的声音不对呀?
  我说,没事,有点感冒,你过春节回家吧。
  雅雅说,我不回来了,我不想回家,太冷,我只想呆在广州。
  我说好吧,然后挂了电话。我又打电话给Tina,没有人听电话,打她的手机,关着。我买了一份《南方周末》,看完,开始登机了。
  我回来了,真冷啊,我的家乡,已经开始下雪了。
  寻欢的电子信早已经来了,很淡很淡的几句话:居然会有点想你,希望还能见到你,吻你。这么淡的句子,却使我的心里,动了一动。可是我与他的爱,只发生在瞬间,即使是瞬间的爱,也那么稀薄。
  我妈打电话来,说,信收到了,你爸爸把那张信纸放在床头柜上,每天都看,下个月的28号是你24岁的生日,你知道你爸给你买了什么生日礼物吗?
  我说,什么,先告诉我吧。
  我妈笑,说,两个好消息,第一,我说,小茹这次回家吃一顿生日饭吧,你爸没有再发火, 他默许了。第二,你爸马上就出去给你买礼物了,一只爱立信T18SC的手机,宝蓝色的,你最喜欢的颜色,你爸说你的手机太老了,你爸说茹茹这孩子恋旧,他知道,你舍不得换,所以这次还是爸爸给你换。
  我一边写字,一边听电话,
  我妈说,你还出去吗?
  我说我不出去了,我没敢告诉我妈我已经没钱吃饭了。
  我妈又说,小然从巴黎打电话回来,说你要和他分手。
  我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一切都是你们安排的,我也没法跟一个影子谈恋爱。
  我妈说,不管怎么样,你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你得明白,结婚以后,什么都不同了。我说,妈,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找寻我厌倦婚姻的原因,我想我生活在一场婚姻假面中,厌倦极了。
  我小时候偷看你们年轻时候的情书,会感动,两个年轻男女,身在爱中,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都不管了。可是现在,结婚那么久了,两看相厌了,再没有激情了。
  一起过着,因为老了要做伴儿,因为老了不得不这么过了,因为要负责任要过日子要承认,夫妻两个人过了几十年,就是亲人了,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很多时候,孩子也摆出来做过下去的理由和借口,可是,爱在哪里?
  我在自己的小说中为这一切圆场,我说爱情是不会消失的,爱情转变啦,变成亲情啦,多好多好多好啊,我们一起笑吧,为美好的生活,我们笑吧。所有的家庭和婚姻,都这样,只是有人放纵了,有人克制了,有人摆脱了,有人还看不清!
  我妈说,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我是你妈!然后我妈扔了电话,我知道她开始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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