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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是男人的天堂-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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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饿坏了才来吃高粱米。父亲又看见了那人腰间的枪,那人坐了一会儿,头一点一点地在打瞌睡,父亲看到那人的样子,想笑。 

很快,锅开了。那人醒了。一股米香从锅里溢出来,父亲又咽了一下口水,那人迫不急待地掀开锅,用放在一旁的铁碗舀了半碗粥,稀溜稀溜地喝了起来,父亲又舔舔嘴唇,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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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他知道枪能打死人
作者: 石钟山

 

那人很快喝完了那半碗,立起身,又从锅里舀了一下,此时锅里只剩下一点米汤了。那人抬头看一眼父亲,笑了笑,又埋头,稀溜稀溜地喝了起来,父亲想:他比我还饿。 

那人喝完了粥,并没马上走,转身走进了里屋,一头倒在炕上,他倒下去时,拾过了一只红枕头放在脑下,那人舒服地哼了一声。父亲看到那人躺下了,拿过那人用过的碗,伸手在锅里把剩下的那点米汤一点点地抹进碗里,连同碗底被父亲飞快地舔干净。父亲干完这些,他听见那人的鼾声,父亲立在里间的门框上,看到了那人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已经睡着了。 

父亲又看见了那人腰间的枪,他知道枪能打死人,父亲向前挪了一下脚,离那枪更近了一些。那支枪随着那人的呼吸在肚子上一起一伏。父亲想,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那支枪,抓住那支枪枪就是自己的了。此时父亲又想撒尿,眼前又闪过赵家墙上挂着的枪,还有那白米饭和猪肉。想到这儿,父亲又咽了口唾沫,就在这时父亲伸出了手,心已经停止了跳动,父亲抓过了那支枪,枪口冲向了那人,那人一翻身坐了起来。“吧嗒”,父亲手里的枪摔在炕上,那人抓起枪,看了看,又插在腰里,冲父亲笑了笑,父亲一时不知自己在哪里。那人利爽地跳下炕,站起身,拍了拍父亲的头。 

“小孩儿,谢谢你。”那人临出门时说。 

那人说完这话跨出门坎,就在这时,父亲说:“我跟你走。” 

那人停下了,转过头,吃惊地盯着父亲。 

父亲又说:“我要吃饭。” 

那人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半晌,转过身子朝爷爷坐的地方看了一眼,迈动双脚走了。 

父亲拐着腿随在那人身后。 

爷爷仍坐在那儿,似乎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切,两眼仍望着远方的雪地。 

一九六七年十月,秋天过早地降临了。那几天在我印象里是最灰暗无光的日子。枝叶和纸片一起在秋风中飘舞,人群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了。 

我家住在军区家属院一座二层小楼里,楼下是车库,还有几个房间,里面住着司机和杜阿姨,我是杜阿姨带大的。白天父母一上班,家里就剩下我和杜阿姨,杜阿姨有着让我听不懂的口音,杜阿姨经常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十月的那几天,父亲突然不上班了,闲在家里楼上楼下咚咚地走,不时地抓起电话。父亲气冲冲地抓起电话,却小心翼翼地讲话,满脸堆着笑。每逢这时,杜阿姨就牵着我的手从二楼来到楼下她的房间里,杜阿姨把我抱在怀里,望着窗外晦暗的天空,天空中有两片枯树叶在风中飘舞。我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从大人们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种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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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一个我并不熟悉的人
作者: 石钟山

我自小就是个忧郁的孩子,平时很少说话,姐姐那时已经上学了,早出晚归的。姐姐在家时,我和姐姐有许多话要说,每次姐姐放学回来,姐姐总要拿出一本本书,摆在桌子上,然后翻开书告诉我今天学了什么。那时课本上有很多图画,图画里有北京的天安门,有工厂冒烟的烟囱……我很爱看姐姐的书。姐姐要写作业了,便把不用的书塞到我怀里,让我坐在椅子上看,她便埋头写字。姐姐媛朝是我的朋友。从我记事起,很少能见到父亲的身影,他早出晚归的。每天夜深才回家,早晨我还没醒父亲又出门了。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只是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和院里那些穿军装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如果父亲站在一群穿军装的人群中,我一定认不出哪个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一下子闲在家里了,我觉得生活中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个我并不熟悉的人,我感到恐慌。 

杜阿姨抱着我望窗外的时候,我感到有两滴凉凉的东西落到了我的脸上,我抬起头,望见杜阿姨哭了。杜阿姨的脸上正有两滴泪水从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出来,杜阿姨的脸上已有了些细碎的纹路了,那眼泪就穿过那些纹路很曲折地落下来。在我的印象里,杜阿姨这是第二次哭。 

我发现第一次杜阿姨哭,是在刘叔叔看仓库的小房里。杜阿姨带我到刘叔叔这里来玩,便把我放在院里,院子里有很多汽车轮胎,那是用旧的轮胎,大部分很整齐地码在院子里,还有几只散放在院子里,我就玩那些轮胎。我玩够玩累了,便走进刘叔叔的小房子里找杜阿姨,我就看见刘叔叔用劲地抱着杜阿姨,杜阿姨的脸贴在刘叔叔的脸上,刘叔叔背对着我,那时我看见杜阿姨的眼里也正有两滴泪水滚落下来。那时杜阿姨闭着眼睛,浑身颤抖不止,我好像听到了杜阿姨牙齿打颤的声音,我呆立在那里好半晌,杜阿姨睁开眼睛,看到了我,她慌乱地推开刘叔叔,一下子抹去脸上的泪,弯腰抱起我,临出门时,回过头冲刘叔叔说了句:“我回去了,你想开些。”那是我见到杜阿姨第一次哭。 

杜阿姨发现了我正在恐惧地望着她,她没有急于去擦眼泪,而是叹了一口气,叨咕一声:“唉,都是苦命人啦!”我不明白杜阿姨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这样没精打采的日子又持续了几天,终于有一天,妈妈也不上班了,姐姐也不上学了。家里还来了几个我不认识的人。大家坐在一起的时候,曾说到过武斗和爷爷,我不知道, 

眼前的一切和武斗和爷爷有什么关系。更多的时候一家人便都不说话,愣愣地相互瞅着。到我们家来的这些人中,有一个和母亲长得有些相像的女人,我见到那女人第一天时,母亲就抱着我让我叫她大姨,我就怯怯地叫了,大姨就把我抱在怀里,叹口很长很长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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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姐姐从来也没有离开家
作者: 石钟山

此时母亲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大姨也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望一眼母亲,母亲的眼圈红了。我再望大姨,大姨的眼圈也红了。不一会儿,屋里所有女人的眼圈都红了。这时我抬头惘然回顾,看到了父亲,父亲苍白着脸,把头仰靠在椅子背上。这时我突然发现,父亲那身发白的军装上没有了领章和帽徽,在有领章和帽徽的地方,留下了三块深色,父亲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这时姐姐嫒朝牵着我的手,来到了她的房间里,那一年姐姐上三年级,在我的眼里,姐姐已经是个大人了。姐姐关上门,用眼睛盯着我半晌说:“小弟,姐姐走,你想不?” 

“想。”我说。 

这时我看见姐姐的眼圈也红了,她一把抱住我,狠狠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放开我又那么定定地瞅着我,最后.说: 

“姐姐要走了。” 

“去哪儿?”我不知道姐姐还要出门,在我的印象里,姐姐从来也没有离开家。 

“我和爸爸妈妈一起走,你跟大姨走。”姐姐说。 

“我不和大姨走,和你走。”我执拗地说。 

姐姐大人似地叹口气,便哭了,哭得嘤嘤的,半晌,姐姐媛朝止住了哭,抱着我的头带着哭音说: 

“爸爸犯错误了,爸爸妈妈和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你小,让你跟大姨走。” 

我不知道什么是犯错误,也不知道很远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但我却坚定地说: 

“不。” 

接下来那几天,家里一切都乱了。先是翻箱倒柜,再后来把箱子柜子里的东西打成包裹,拉到车站先托运走了。 

临分别前的夜里,一家人都坐在了客厅里。父亲、母亲、姐姐和大姨,还有杜阿姨抱着我。父亲一句话也不说,我看见父亲闭着眼睛,头靠在椅背上。妈妈和大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我躺在杜阿姨的怀里,眼皮很沉,姐姐嫒朝拉着我的手坐在杜阿姨身旁。这时我看见大姨的目光一会儿望一眼姐,一会儿望一眼我,大姨终于说: 

“媛朝懂事了。” 

这时我感到手背上热热潮潮的,我扭过头,看见姐姐正亲我的手背,姐姐的两眼里含着眼泪。在很多年以后,每当我思念远方姐姐的时候,怎么也忘不掉眼前这一幕,在我的记忆里,姐姐的形象定格了。可惜,当时我还没有真切地意识到,这样一别就是十几年。 

后来我朦朦胧胧地在杜阿姨怀里睡着了,模糊中我觉得母亲把我抱在怀里。夜里我几次在梦里醒来,都看见一屋子人仍那么坐着,灯光不明不暗地照着,姐姐嫒朝一直抓着我的手歪靠在母亲的身上也睡着了,姐姐睡着的时候眼角上还挂着泪,梦中她仍在抽抽噎噎的。这时我就想起了姐姐白天对我说的话,我知道,姐姐和妈妈爸爸一道就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我想到这,鼻子一酸,泪水就流了出来,我抽抽噎噎的,不知不觉又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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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苦命的一家哇
作者: 石钟山

天亮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去了火车站。这回是大姨抱着我,母亲领着姐姐,爸爸和杜阿姨的手里都提着东西。 

后来,姐姐和爸爸妈妈一起上了一列火车,姐姐临出门时,又把我叫到了她的房间里,姐姐的房间此时已经很乱了,只有一张光板床立在房间里,姐姐打开她的书包,从里面拿出她学习的课本递给我说: 

“弟,你喜欢的书,姐送你了。” 

我接过姐姐给我的书,我知道那书里有我喜欢的天安门彩色图画。我抱着姐姐给我的书。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保存着姐姐给我的当时编印的小学三年级课本。每当我思念姐姐的时候,我都要拿出姐姐送给我印有天安门图画的书一遍遍地看,以后的很多年里,我读过很多书,但从没有读姐姐送给我的那本书那么亲切。 

列车“咣”的一声开动了,这时我听见姐姐嫒朝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小弟——”母亲泪如雨下,她从车窗里伸出手似乎要把我抱住地那么张了一下,终于哽咽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钟山——”这时我看见父亲没有朝这里看,他在望着列车那一面窗。我终于觉得一家人真的远离我去了,我“哇——”的一声哭了。大姨抱着我趔趄着向前跑了两步,这时姐姐和妈妈仍在喊着我:“小弟——”“钟山——” 

当时我没有意识到那次和母亲一别竟是永别。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是一张含泪苍白的面孔。我哭着喊着,列车无情地远去了,只留下岔路口亮起的红色信号灯。 

送走妈妈姐姐和爸爸,大姨抱着我上了另一列火车,我仍哭着喊着,大姨就说:“钟山,别哭,咱们坐车追姐姐去。”我信了,我停止了哭闹。 

送我和大姨时只有杜阿姨,杜阿姨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挺着一个臃肿的腰身,车上车下地递东西找座位,车要开时,杜阿姨下车了。杜阿姨望着我时,眼里含着泪,杜阿姨说:“苦命的一家哇。” 

我说:“咱们一起找妈妈去。” 

杜阿姨说:“姨不去了,姨看家。” 

列车启动了,杜阿姨臃肿的腰身渐渐地在我的视线里模糊了,我看见杜阿姨在用衣角擦眼泪。 

后来杜阿姨回了江西老家。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次使我们家发生的一切变故,都缘于那次武斗。 

那是一次震惊全国的武斗,造反派是红卫司令部,保皇派是红星司令部。两个司令部刚开始辩论,后来就武斗上了。 

打了三天三夜不可开交,死了很多人,血流满了路面,那是一场巷战。后来部队出动了,指挥这次镇压武斗的是我父亲,我父亲调了两个团的兵力,起初是想阻止这次武斗,当部队开到交战双方中间时,双方都以为是冲自己来的,便一起冲部队开火了。一时间,部队两面受敌,部队战士没有接到开枪的命令不敢还击,成片成片地被打死。在望远镜里看到眼前景象的父亲野性爆发,他冲身旁的一个参谋说:“开火。”部队便开火了,两个团的兵力,又是正规军,不到一个小时,便把两方面的组织打得七零八落。就在那次武斗中,红卫派的一个成员是当时中央首长的儿子,也被流弹击中,后来这事闹到了中央,中央为了防止更大的部队骚乱,便停了父亲的职,发配到新疆石河子一个农场改造,后来父亲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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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手枪上的红绸子
作者: 石钟山

其实,后来父亲有很多次机会从新疆回来,当调查历史时,因为我爷爷有那段不清不白的历史一次次搁浅了。从那时起,我父亲便恨我爷爷,恨我爷爷不清不白的历史。 

手枪上的红绸子 

爷爷的老家在山东威海,那是一个习武之乡,对发扬光大民族传统武术有着悠久的传统。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太爷,因家乡闹旱灾,带着爷爷逃出了山东,过山海关的时候,太爷染上了病,太爷带着病在爷爷的搀扶下继续往前赶,走了三天三夜,来到奉天郊外的一个地方,太爷就不行了,爷爷眼睁睁看着太爷倒完最后一口气,闭上眼睛,爷爷用双手在土里扒了一个坑,便把太爷埋葬了。埋葬了太爷,爷爷又继续往前走,最后来到了大兴安岭下,爷爷举目无亲,便做了周家的长工。 

冬天那一天的早晨,爷爷为了在周家太太小凤面前维护一个二十岁长工的尊严,抡圆了铁锹,把周家少爷打倒在雪地里。他想,那一锹一定打死了周家少爷,欠债还债,杀人偿命,爷爷牢牢记着中国这条古训,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一口气跑到了大兴安岭的山上。 

大兴安岭白茫茫一片,树木繁杂,别说藏一个人就是藏下个千军万马也不容易被人找到。爷爷跑到山脚下时,就清醒过来,他知道,无论如何也回不去周家了,在这方圆的屯子里也不会再容下一个二十岁的他了。在这种时候,只有进山了。爷爷在进山时,用提着的那把铁锹把自己的脚印铲平了。在以后的日子里,爷爷在山上过了一段近似野人的生活,那把铁锹无疑成了爷爷的重要工具,打猎、剥皮都派上了用场。当时爷爷提着那把铁锹,并没想到一把铁锹会在他的以后生活中派上这么大的用场,当时完全是因为紧张,他忘了扔掉手中的那把铁锹,于是那把铁锹就随他进了山里。 

爷爷狼狈地走在荒无人烟的大兴安岭山脉上,刚开始,他有些为自己轻率的举动后悔,可他一想到小凤那双眼睛,还有那笑,他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爷爷终于在一个山凹里找到了一个猎人用的窝棚。这个窝棚是春秋时节猎人狩猎住过的,窝棚呈“大”字型,用木格楞搭成,又用草盖着,窝棚里排着一层粗细均匀的木头,用来当床,爷爷发现了这个窝棚,无疑遇到了救星般亲切。他三步并成两步奔过去,惊飞了一群野鸡。爷爷在窝棚里看到了猎人留下的打火石和引火的绒线。爷爷清理完窝棚,就拣来一些干树枝为自己升起了一堆轰轰烈烈的大火来。大火烤着爷爷,烤着雪地,爷爷就饿了。爷爷想到了野鸡,他提起铁锹走了出去。那时节大兴安岭的山上,野鸡很多,天冷,野鸡都挤在树丛里,树丛里浓密的树枝给野鸡们挡住了风寒,野鸡飞不起,只能在树丛里乱窜,爷爷便挥起铁锹,不费吹灰之力就拍死了几只野鸡。爷爷把野鸡们放到火上烤,不一会儿,野鸡的香味便散发了出来。爷爷吃完野鸡,躺在温暖的窝棚里,一时间爷爷心里很空落,此时爷爷前所未有地开始思念起周少爷的太太小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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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这辈子再也忘不下小凤了
作者: 石钟山

小凤嫁给周少爷前后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爷爷从看到小凤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辈子再也忘不下小凤了。 

小凤是天津卫一个盐商的女儿,周大牙在天津卫有买卖,而且买卖做得又很红火。周少爷几岁时便被周大牙接到天津卫读私塾。那时节,周少爷每年回来一次有时两次。读完私塾的周少爷,又在天津卫读中学,那时父亲已经来到周家做长工了。周少爷比爷爷小一岁。天津卫开放的程度比东北早,北面就是北平,那时节已经公开鼓励男女同校了,周少爷就和小凤在同一个学校里读书。读书的少男少女在新思想、新观念的感召下,就开始偷偷地恋爱了。周少爷的一张脸长的白白净净,细长的眉毛,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酒窝。周大牙做着一笔买卖,他供养着独生子周少爷念书不惜重金。周少爷那时穿长衫、戴瓜皮帽,那时是很风流很潇洒的。 

小凤是被公认的校花,小凤不梳辫子,而是齐耳短发,圆圆的白里透红的脸上,似用笔画出的弯弯细细的眉毛,大大含水的眼睛。说起话来笑语莺声。 

一对少男少女在校园里自由地相爱了,起初小凤的父亲盐商反对这门婚事,当周少爷向盐商求婚时,遭到了拒绝,后来盐商很武断地把小凤关到了家里,小凤不从父命,毅然地从家里逃了出来,重新返回了校园。那时校园已经放假了,周少爷为了等待小凤而没有走。小凤找到周少爷时,两个人便公开在校园里同居了。被迫到学校来的盐商抓住了,盐商非常恼火,状告了那时的教育司,学校自然不敢得罪当地这些名商富贾,他们还要靠这些人吃饭。当下便决定开除周少爷和小凤的学籍。那一年,周少爷十八岁,小凤十六岁。开除学籍也并没有能扑灭这对痴情男女的爱情之火。两个人依然常来常往,盐商后来见闹到这种程度,且自己的女儿已经和人家生米做成了熟饭,也就默认了这门亲事,但发誓自己决不和周家往来。其实当时盐商不同意这门亲事,是因为盐商瞧不起周家发财的行业。 

东北大兴安岭角下靠山屯的人们并不知道周家在干什么买卖,周大牙每次回来也闭口不提。自己的买卖。真实的情况是,周大牙在天津卫开了一家妓院,周家是做的皮肉生意。做买卖的商人中,地位低下得让人瞧不起的无疑是妓院老板,盐商出于自己的良知,才不肯答应这门亲事。 

盐商和周家拒绝来往,周少爷没滋没味地在天津卫住了一段时间后,那年冬天回到了靠山屯。 

周少爷领着少奶奶走近周家大院时,正在往粮仓里装粮食的我爷爷,看见了随在周少爷身后走进来的小凤。小凤穿了一件裘皮大衣,那大衣穿在小凤身上该凹的凹,该凸的凸。小凤读过书,识文断字,思想又很解放,一双顾盼流莹的眼睛望人望景的时候,很有内容,一点也不空荡。小凤望见了周家高高的粮仓,我爷爷当时扛了一麻袋玉米,走在颤悠悠的跳板上,正准备把一麻袋粮食倒进粮仓里。小凤看见那有二层楼房高的粮仓就惊呼一声:“天哪!真高!”我爷爷被那一声惊叹震得倒吸一口气,爷爷转过身,就看见了小凤那一张仰起的脸,爷爷站在高商的跳板上,不仅看清了那画儿似的眉眼,还看清了裘皮大衣下那粉嫩丰腴的脖颈,爷爷看到这些,浑身仿佛突然被电击了一下,差一点从高高的跳板上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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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一股奇异的香气
作者: 石钟山

从那一刻,爷爷在心里也惊叫一声:“老天爷呀!”爷爷忘不了周家少奶奶小凤了。 

在以后的时间里,爷爷经常看见周少爷陪着小凤在院子里散步,踩着积雪“吱吱嘎嘎”一路轻盈地走过去。小凤很会笑,笑声也好听。小凤笑的时候,先在脸上漾起两个小小的酒窝,那酒窝似投在湖水里的第一圈涟漪,随着笑声,那涟漪一圈圈在整个周家大院里飘荡,在靠山屯里飘荡。 

晚上,爷爷和余钱躺在西偏房的炕上,爷爷和余钱都睡不着,两个人都有心地去听上房里周少奶奶传出来的每一丝响动。 

“周家少奶奶简直不是人托生的,你看人家是咋长的!”余钱在半夜有时候自言自语地说。 

爷爷望着漆黑的夜,嗓子眼一阵发干。 

“咦,你说怪不,周家少奶奶上茅房用挺大的一块纸,还是红的,你说怪不?”余钱睁大眼睛,蹬着黑暗中的爷爷。二十岁的爷爷觉得此时自己都快爆炸了。他趁余钱睡着的时候,他去了一次茅房,他在月光下看见了那块小凤的月经纸,那是用稻草做的草纸,草纸中央有一朵暗红的印迹,爷爷在那一晚飞快地把那块小凤的月经纸掩在怀里,后来又放到了枕下。梦中,爷爷嗅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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