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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的少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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啰嗦的朱聪(14)
杨康最后这么写了那封情书:
“你在舞台上你自己的骄傲和美丽中舞蹈,我在你舞台外寂静的黑暗中沉默。我曾愿用尽我有限的时光,就如此凝视、凝视、凝视,直到我随着时间的流水化作雕塑或者尘埃。可是当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片黑暗中的孤独和寂寞时,我拾起那束经年尚未凋谢的百合放在惟一的灯旁。
看见这随风飘逝的花瓣么?请在最后一片花瓣零落成灰前看我的眼睛……”
“搞定!”杨康一把把钢笔扔到了空中,兴高采烈,“文静的女生是吧?这篇专门指向文静型的,泡上了再请我一顿,写得我牙齿都酸掉了,一顿小炒也太便宜你了。”
“真恶……”令狐冲掐着自己的脖子出去了,“等我吐习惯了我再回来。”
杨康未曾想到这封情书会落到谁手中,对方也不曾想到如此接到了杨康的情书——她一生的第一封情书,等待了多少年?
穆念慈的指尖扫过那些熟悉的字句。即使一个情书的天才也不可能写出无数封独一无二的情书,所以杨康虽然不像柳永那样一封情书卖几次,但是他还是把不同的字句拆散了组合,这样又是一封新的作品。一些经典的语句,穆念慈已经不陌生了,她甚至可以想像杨康这封信被抄写前的原本,那种飞扬跋扈的字体,题头写“亲爱的叉叉叉”……
她的抽屉里还留着一本高中时候的练习簿,满篇满页都是这样飞扬跋扈的字体。她也知道收集这些有多么可笑,可是每当她想扔,每当她看见那熟悉的字体,她的手最终都没能扬出去。
眼泪打在了精致的信纸上,表达倾慕的绚丽华章在泪水的润湿下模糊了,包括彭连虎和穆念慈的名字。于是这不再是一封情书,因为再也看不清楚是谁寄给谁的,只留下一种模糊而遥远的情感一丝一缕地渗进了纸张的深处。
“杨康,”穆念慈的声音在电话那边特别的温柔,“晚上丘师母生日,你去不去?”
喝了彭连虎五瓶啤酒的杨康正头晕脑涨,站在电话旁边摇摇晃晃:“去吧,去吧……我现在困得要死,你晚上去之前再给我打个电话叫我一声。”
穆念慈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晚上我准备去给丘师母买束花,你一起来帮我挑,行吧?”
“你自己随便选一束不就完了么?不要挑菊花别送红白玫瑰就得了,什么康乃馨象牙红马蹄莲都凑合着能用,拉我这个可怜的壮丁不是浪费人力么?”
“我不想一个人去。”穆念慈这次竟异常的顽固。
杨康困得恨不得拿两根火柴棒把眼皮支起来,只想着赶快应付完了去睡个回笼觉,“唉!好吧好吧,几点?我要是能记得我就去。”
“五点吧,就在学校外面的那个花店,上次我们去的那个。”
“喔,知道了知道了,”杨康还没忘记加一句,“我要是忘记了你就别等我了。”
“……我等你到五点十五,你忘了我就不等你了。”
杨康愣了一下,还没回味过穆念慈的固执,电话已经断了。
长长的忙音显得分外单调,杨康轻轻嘟哝了一句:“这是怎么了这?”
落地的巨大玻璃窗外,雨意空疏。
汴梁的夏天到秋天都是多雨的,这种天气光顾花店的人就很少了。安静的店铺里,店员也乐于趁机打打瞌睡,反正只有一个客人,而且逛来逛去没有半点要买花的意思。
穆念慈双手抄在裙子的口袋里,看着蒙蒙细雨间静悄悄的街道。雨已经下了很久。刚开始下的时候还经常看见有人拿一份《大宋时报》遮着脑袋跑过,现在一切都被一层若有若无的浅灰色笼罩,安静得有些陌生起来。
雨下了多久呢?她知道雨是从四点半开始下的,而她会如约等杨康到五点十五分。
五点五分,穆念慈看着手腕上的表,而后默默地伸手在玻璃上,像是要隔着玻璃去触摸很多年以前一个湿润的春天。那时候穆念慈抱着一本笔记坐在昏暗的教室里,杨康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上看下雨,他没有带伞。整个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啰嗦的朱聪(15)
雨一直下,好像是不会停了。杨康终于饿了,于是他决定跑回家。杨康擅长短跑,他一边走向雨里一边计算着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跑回家。这时候一柄绿色的伞从他身边经过,穆念慈低声说:“我带伞了,和你一起回去吧。”
于是杨康很高兴地打伞和穆念慈走一路,庆幸自己的运气。他其实本不用庆幸,他没有想到穆念慈抱着那本笔记,已经等了他很久。
五点十分,穆念慈想起杨康送过她花。
足足努力两年才获得了化学竞赛二等奖的穆念慈接到平生的第一束花,汴大附中的报告会上杨康送的。不过事实上杨康并不代表穆念慈的朋友,他只是代表汴大附中搞竞赛的前辈高人,他高一就拿了奖,相比穆念慈无疑是前辈了。于是校长指定了包括杨康的六个竞赛获奖的学生去给新的获奖者献花,六个兄弟一字排开,杨康就对着穆念慈。
穆念慈看见杨康在台下对她做了个鬼脸,然后他走了过来,捧着一大束白色的鲜花。像从初次看见他的那场雨意中走出来,穆念慈的心里是惶然无措的。杨康捧着花走了过来,目光抬高二十度,这是他的习惯。然后话筒的电线把献花六兄弟中的杨康狠狠地绊倒了,在一片哄笑中,杨康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一大束鲜花都摔散了。
自嘲地笑笑,杨康从花束里找了一枝最好的给了穆念慈,然后转身下去了。据说他当时的举动颇得女生赏识,大家都说杨康的举动还是很有风度的。穆念慈却没说什么。
那朵香水百合后来被压在字典里,很久以后打开,花瓣已经干萎,花色却还依然——一如杨康把那朵花递到她手中的时候。
“小姐,帮我拿一束花。”
店员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是送老师还是男朋友?”
“老师。”
“那送康乃馨吧?要不……我们这里香水百合也很好的?香水百合今天刚进的,花期特别长,用一点盐水养起来,很久都鲜的。”
“能养多长呢?”
“两个星期吧。”
来买花的女孩分明沉默了一刻:“也不算很长……”
店员小姐笑笑:“还开一辈子啊?买花是个意思,再经开的鲜花总是要谢的。”
“是。”穆念慈从背包里拿出日记本,里面有一朵压干的花,“这好像就是香水百合吧?”
“应该是。不过压成标本了,也不太好认。”
“给我一束香水百合吧。”穆念慈微微牵动嘴角,笑了笑。
看了一下表,穆念慈走进了雨幕里。五点十五分。
穆念慈没有再等杨康,她打着一把伞离开,就像她说的那样。其实她并不担心杨康的迟到,她知道杨康根本就不会来。杨康总是耍这种花招去赖皮,当他说他肯定会来的时候他尚且可能忘记,而当他提醒穆念慈他可能会忘记的时候,他只是在敷衍一个有点烦的傻丫头。
很轻松了,轻松得都有些空虚起来。沙沙的雨丝打在伞上,穆念慈的鞋跟敲打着湿漉漉的路面。某个傻兄弟刚从汴大校门里风风火火地骑车冲出来,在路过的一瞬间,他扭头看见一位女生抱着一束白色的香水百合在雨中走过。
“我靠……”赞叹中那兄弟就走神了,车把一歪冲着垃圾箱去了。

香水百合……(1)
已经走进教工住宅区的穆念慈猛地一惊,她忽然想起刚才自己没有把那本日记收回书包里,而日记本也不在她手中。穆念慈慌慌张张地扔开雨伞,冒着雨丝去翻背包,真的不在包里。她心里沉了一下,扭头跑了回去。
安静的花店里,店员依旧在睡觉。一推门,门上的铜风铃“叮当叮当”一串清脆的响声未绝,穆念慈已经慌乱地给她比划着:“小姐,您看见一本日记了么?这么大,蓝色封面的。”
“没有,”店员茫然地摇头,“我找找看,要是丢了应该还在。”
可终于还是找不到,花店四处都是花材,迷离万种的花色中穆念慈那本蓝色的日记踪影皆无。店员摇摇头:“找不到,来来往往的,不是给谁顺手拿走了吧?”穆念慈看着店员那张老实丫头的脸,知道再问也是没有用了,也许她一直就在沙沙的雨声中睡觉吧。
“算了。”穆念慈低声说,黯然地抱着香水百合出去了。
她终于还是决定算了。除了算了她又能做什么呢?那本蓝色的日记本从头到尾都是杨康的名字,从第一天穆念慈看见他懒洋洋地在楼顶高处走过,似睡似醒的眼睛看着细雨中的操场。时间的碎片被以一种只有穆念慈自己能读懂的方式组合起来,拼出来的是昨天那个蓝布裙的丑小鸭。
或许那本日记正在某个也去买花的人的手中,被当作一本愚蠢可笑的休闲小说阅读着。或者看的人会大笑吧,大笑着看见了她心底隐藏的东西,知道世界的某个角落有这样一个大傻瓜,好在他还不知道谁是穆念慈。
有多少年了呢?穆念慈去看阴霾的天空,快五年了吧?五年来多少个夜晚积累起来的记忆就这样一次丢掉了。黄蓉说我从来不记日记,否则有一天被郭靖和我老爹看见了都得追着打我。穆念慈也许应该觉得轻松,她曾经想过这本日记迟早会出卖她的秘密,揭开她怯懦的愚蠢。而现在该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有过这些心思了吧?
那个瞬间穆念慈有一种错觉,觉得从日记遗失的那一个瞬间起她已经开始遗忘。她静静地站在雨中,脑海中空空如也。
方才骑车撞了垃圾箱的兄弟刚刚把破车推回宿舍下面,借了辆车又风风火火地蹬了出来。这一次他小心谨慎,出了校门先下车,推过那个大下坡再说。所以很幸运的,他又一次看见穆念慈的时候双脚正踏在厚实的土地上,所以原理上他是不会有任何机会再壮丽地栽上一次。
穆念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擦过他的肩膀,从他旁边走开。那个兄弟愣了一下,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进入了时间轨道,身边的一切都忽然可疑起来。穆念慈看他的眼神平静如恒,仿佛来自一尊凝固在时空尽头的雕塑。
看着穆念慈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那兄弟愣愣地回头,鬼使神差地跳上车,完全忘记了他是在面对那个湿漉漉的大下坡。然后他就又一次撞翻了垃圾箱。
天已经黑了。
丘处机一边大喷烟枪,一边亲自下厨做饭。在课堂上他是威风八面,吼一声把杨康吓得盹儿都不敢打。不过一旦到了家里,丘处机顿时就变成了一个孙子。老婆随便把他打发进厨房去做饭,自己坐在桌子旁边和杨康瞎扯。杨康一边使劲啃丘处机炸的糯米丸子,一边听师娘在他旁边唠叨:“唉,想起小时候你爸爸第一次带你来学校的时候还只有那么点大呢……好像昨天一样。”
门忽然开了。穆念慈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束花,一头长发湿漉漉的,眼神有点呆。
“哟,这孩子怎么也湿透了?没带伞啊?”师娘顿时婆妈起来,转身去拿一条干毛巾给穆念慈擦头发。杨康到的时候也是全身湿透,师娘刚把他的脑袋擦干,又去帮穆念慈擦。
穆念慈摇摇头,把花递了过去:“送给师娘您的,祝您生日快乐。”
“哎呀,花什么钱呢?哟……现在漂亮多了。”师娘乐呵呵地接过花,拉着穆念慈的手。
杨康嘴里叼着一粒糯米丸子,坐那里似尊神一样,含糊不清地说:“你怎么比我还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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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百合……(2)
“我日记本丢了。”穆念慈的回答没头没脑。
“不是我偷的……”杨康赶快摇头。
他的做事风格就是这样,第一步是把自己和事情脱开关系。比如郭靖问他赵志敬这几天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杨康铁定是立刻摇头,说不是我打瘸的。
“我丢在花店了,回去找了……”
“找到了么?”
穆念慈摇头:“算了。”
“就是,你还记什么日记啊?我也就是在老秃教我们语文的时候记一点,头都给折腾大了。”杨康点头。
“小孩子。别老管你们老师叫老秃,我年轻的时候他就秃了,也够倒霉的。”师娘笑着骂杨康,拉穆念慈到桌子边坐下,特意闪身让穆念慈和杨康坐在一起。
“念慈,杨康最近没跟你捣蛋吧?”师娘美滋滋地看着杨康和穆念慈并肩坐在一起。这个干妈对于杨康的爱情问题很热心,虽然杨康有很多干妈,不过这个分明是最麻烦的一个。师娘没有生过孩子,每当看见杨康和穆念慈走在一起就油然而生幸福感,似乎是自己的孩子,又似乎是她自己年轻的时候和丘处机走在一起。
穆念慈默然。
“对了,老秃年轻时候有什么外号没有?”杨康却还兴致勃勃地记着秃笔翁。
师娘一时高兴,捂着嘴笑了起来,忍不住说漏了嘴:“当然叫小秃了……”
一片乐意融融中,穆念慈也在嘴角轻轻挤出一丝笑容。
夜深,杨康送穆念慈回宿舍。
周末,本来杨康是准备回自己家里睡觉的。可是师娘千叮万嘱说最近听说有个叫什么云中鹤的淫贼被刑部通缉,学校让女生夜里避免单身外出,念慈这孩子胆小,你可一定要把她送回去。所以拎着剩余的所有糯米丸子本来缩头缩脑准备逃跑的杨康还是被抓了壮丁。
雨已经停了,树叶上的雨水还不停地往下打。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夏夜,穆念慈安静地一步一步走,杨康却翻着眼睛苦着脸——冰凉的雨水总是打在他的脑袋上。
这条道路他们俩走过很多次,是高中时候回家的必经之路。那时候彭连虎和梁子翁没事就守在路边弄两个小钱花,而杨康只是一脸不善地拉穆念慈走过去,每当这个时候彭连虎兄弟俩就会退避三舍。
“以前放学老走这条路吧?”穆念慈一反常态地不说话,杨康只好自己说话。
“喔。”穆念慈点头。
“那时候雪糕才五毛一根,”杨康很是缅怀。
“喔。”
“穆念慈?”杨康在她面前挥挥手,“怎么啦?”
“喔……没事。”穆念慈笑了一下,“对了,下个星期我们班出去烧烤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我靠,这可又开始了。”杨康心里嘀咕。
“我把网球拍放在你们宿舍床底下,你知道了吧?”
“喔。”
“别忘记去。”
“喔,还有么?”
“我想想……”穆念慈停下了脚步说。
“想不起来了,我要是想起来再提醒你吧。”穆念慈摇头,“你别送我了,学校里又没有什么事。”
“杨康……”穆念慈回头,“《环境科学导论》我有点不想选了,你有笔记么?”
“没事。”杨康耸了耸肩膀,“郭靖选了,我印印他的就行了。”
“嗯,那我回去了。”
杨康看着穆念慈白色的背影转进了校门,他抱着自己的胳膊呆看了两眼,回头走了。
杨康渐渐发现他的生活开始变化了,他开始自己记事情 —— 穆念慈似乎再也没有在他耳边啰嗦了。
杨康也是在很久以后才忽然发现的,同时他也明白自己很久不曾看见穆念慈了。不过杨康也很轻松,虽然没人提醒他这个那个,他至少落得安静。反正他跟穆念慈很熟了,穆念慈就在那里,又跑不了不是?杨康知道自己一个电话就可以找到穆念慈,只不过他从来不打。
大约是两个月后,杨康又在闹哄哄的食堂里看见了穆念慈。那时候杨康正端着一只鸡腿使劲往前面挤,后面跟着手捧免费汤的愤青。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穆念慈正怯生生地说:“对不起。”

香水百合……(3)
穆念慈刚刚把一饭盒紫米粥泼在了一个男生的胸前。那可怜的兄弟刚刚上身的白外衣就很有点抽象艺术的风格了。无法领略艺术的美感,那个男生也不管自己面对的是个女生,雷霆暴作地吼了起来:“他妈的长不长眼啊?你怎么这样的?”
“你多不多只手啊?”杨康回头看令狐冲。
“这里这里。”令狐冲张开大嘴。杨康就把饭盆送到他嘴边让他叼着,卷了卷袖子准备上去和那个男生“道理”一下。
“你嘴巴干净一点行不行?没病吧?”
眼见闯到自己面前的家伙非但高大而且很有点眼露凶光的意思,原先的男生愣了一下,喉咙里的几句话就咽下去了。然后是几张钞票塞到他手里,对方瞟了他一眼:“赔你,行了吧?跟女生这个德性,老兄你这样的我在汴大还真没见过。”
这句话很是赢得人心,周围一片好像都在点头。
“念慈,别看了,走吧。”
彭连虎拉了穆念慈一把,高大的身板把那个男生往旁边一挤,带着穆念慈出去了。
杨康站在那里,愣了一下,然后他和其他人一样让开一条路,让彭连虎拉着穆念慈过去了。擦肩而过的时候,穆念慈对他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有说。
就这么过去了。
杨康抬起头。以前也有一次,他抬起头看天空,手里拿着一支雪糕,现在他头顶只有苍白的天花板,手中空空如也。
“老四老四,可怜我的牙齿,”令狐冲从齿缝里喊,“你鸡腿那么重,我快叼不住了。”
杨康愣了很久都没有理他。
所有故事都有落幕的时候,穆念慈将不会再出现在我们这个故事中。但是她还是存在于汴大校园的某个角落,她依然在,如同谢了的花融进了土里,化成灰或者泥泞。
不过过去的那朵花已经不在了。
秋天,傍晚,杨康百无聊赖地吃着晚饭,靠在桌子旁边去眺望女生。他们的窗前就是一株高大的银杏树,抬头看的时候,整个一片天空都是纯黄的银杏叶子。
风吹过的时候,缥缥缈缈的落叶,如同滚滚而下的天空碎片。
有人在铺满银杏叶子的路上走过,杨康眨了眨眼睛,没有看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杨康想是不是穆念慈现在就和彭连虎拉着手走在他不知道的某个角落,走很长的路,一句话也不说。
又是很长时间他没有看见彭连虎和穆念慈了,想到这里,杨康觉得彭连虎很重色轻友。
“老四?”令狐冲在外面喊,“晚上帮我在图书馆占个座位。”
“靠,这次该你占座了吧?”最后看了窗外一眼,杨康收拾饭盆出去了。
落叶还是纷纷,有一些落在草间,有一些吹上屋顶。总是有一些洒在他们宿舍的桌子上,六个抽屉的桌子,里面有一个属于杨康,上了锁。
落叶下那个上锁的抽屉里有一本蓝色封面的日记本,有人曾经用娟秀的字体在上面写:
“杨康是个大坏蛋。”
夕阳下,乔峰守着一大摊子书在那里打瞌睡。
终于到了毕业卖旧书的时候,乔峰无可奈何地发现在这方面虚竹的竞争力比他强多了。摆了一下午地摊,虚竹卖了两百多块,乔峰只卖出二十块。乔峰很不平衡,不过虚竹却晃着光头说:“我的课本比较干净嘛。”
虚竹的书是干净,他几乎从来不用自己的书,除了专业课,他都是复印乔峰的笔记混日子。而乔峰的书上除了画满黑线红线,还有乌龟兔子米老鼠……这个壮硕如土匪的人物听课听困了就喜欢在书上即兴创作,而虚竹虽然也喜欢创作,但从来都是把想到的诗句写在厕所内侧门板上。
“喂,同学,这两块卖不卖?”一个穿了短裙的女生很娇俏地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前方。
“不卖。”乔峰摇摇头,“我一百九十多斤呢,两块不卖,加点吧。”
女生的姿势有点娇俏过头,所以那根白皙的手指微微翘起来,倒像点在乔峰的鼻子上。

香水百合……(4)
女生倒没有脸红。她提着一大兜子旧书,已经征战了一个下午,跟无数卖旧书的男生打过交道。事实证明顾客的服饰对书的价格有很大的影响,郭靖买起来要五块的书这个女生也许只要一块钱就可以买到了。在虚竹的摊子上,她暴露着双腿蹲在那里,虚竹就不敢直视前方而只得仰头看天。侃了五分钟的价后,虚竹实在无法忍受一直仰头看天的动作,于是举手认输,追赠一本《新概念波斯语》解决了自己的困境。
“那本GRE,”女生妩媚地笑了笑,“不是说你。”
书藏在一堆笔记里,不很显眼,但确实是乔峰书摊上看起来最体面的一本书,用那种有点古老的牛皮纸包得很整齐,虽然有点磨损,却非常干净,封面上用绿色的墨水写着书名。
乔峰低头翻翻那本书,忽然愣了。摸到封面,乔峰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他对那个女生摇了摇头:“不卖。”
女生有点不悦:“都拿出来了你怎么又不卖了,最多算你三块,那边本来有一本只要两块的,书有点味道我才没买。”
乔峰抄起那本书扣在摆摊的塑料布下面 :“这本我拿错了。”
“哎,怎么这样啊?”女生皱了皱眉毛,噘起嘴,穿着凉鞋的脚不经意地踩了踩地下,转身要走。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点像黄蓉,乔峰摇摇头,笑了一下。
“我这有本新的,”乔峰从自己书包里抄了一本扔给那个女生,“一样的书,版本还要新一点,我买了就没用过。”
“你怎么两本啊?算多少钱?”女生瞅了一眼那本书,确实是一样的单词书,不过她有些犹豫,这种全新的旧书开价也不便宜,相比起来也许买那本旧一点的更实惠。
“两块,”乔峰漫不经心地说着,“你不说两块么?”
女生糊里糊涂地付了钱走了,走了很远又有点好奇地回头看乔峰。那个大个子和尚坐禅一样端坐在那里,手里捏着那本牛皮纸包面的单词书,看起来有些走神。
“喂,同学,太阳下山了,卖书还不如都救济难民算了。”乔峰耳朵边上有人说。
乔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手腕一翻就用手里那本旧书敲在后面那人的脑袋上:“一边歇着去,难民你还欠我一顿麦当劳呢。”
令狐冲及时遮住了脑门:“轻点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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