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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春秋-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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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展开身法贴近了纠缠。
黄芩却已摇手道:“罢了罢了,别闹了!说正经的,我若是留下六十余两金珠拿去换五百两银子,其余的都与你,你收是不收?”
眼下这时节,如果按官价,一两金子只能换四两银子,可事实上,民间的私价却可以换到八两以上,所以六十余两金珠是可以换到五百两银子了。
韩若壁顿住身形,怔了半晌,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只得问道:“这许多金珠宝贝加在一起怎么也值上万两银子,你为何只留下五百两?”
黄芩道:“这些东西颇难处理,本来,我是想全送与你的,但受人所托之事没办成,之前又平白使了人家五百两银子,是以如有可能,还是还了的为好。” 
他说的‘人家’无疑是指高邮知州徐陵,而欠下的五百两银子,则是之前说好拿去赎了‘丹凤阁’的小倌红云的。至于还银子时,如何对徐陵说明银子的来路,黄芩倒还没有细想。
眼睁睁地瞧着面前的一堆金光玉闪,韩若壁用力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转过头去。
接着,他故意悠哉悠哉地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了几口 ,又冲黄芩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才道:“你以为你送了,我就一定会收?”
黄芩笑而不语。
瞧他一副‘这还用说’的表情,韩若壁挑眉追问道:“难道我像是贪财之人吗?”
黄芩似是想了想,而后猛力点头道:“老实说,很像很像。”
韩若壁绷起脸,咬紧牙,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个挨千刀的捕快,不说实话会死啊?!看在我辛苦跑来和你相会的面子上,就不能说几句违心的话哄我开心,让我舒舒服服地收下你的大礼?!”
说罢,‘呼’的一声,他将手里吃了一半的肉包子向黄芩砸了过去。
黄芩抬手接下包子,道:“能吃的最好别浪费。”
言毕,他居然几口把那半只包子吃光了。
韩若壁瞪大眼睛瞅着他,愕然了半晌。
转瞬,他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可笑之事,笑得捂着肚子,断断续续道:“哈。。。。。。人都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原来肉包子打黄捕头也是一样啊。哈哈哈。。。。。。”
黄芩像是没听见一般,坐回凳上,又拿起个肉包子吃了下去。
见讨了个没趣,韩若壁敛去笑意,恢复寻常神色,又道:“说真的,你就这么不稀罕银钱?”
黄芩奇道:“为何这么说?”
韩若壁回道:“否则怎的不自己拿了,要送与我。”
凝视他片刻,黄芩道:“你觉得我贪不贪财?”
韩若壁耸耸肩膀,不情不愿地道:“好吧,你和我不一样,一点都不贪财,一点儿都不喜欢银钱,完全没有铜臭味。”顿了顿,他又道:“我明白了,你就是想绕着弯儿叫我夸你,是不是?我已经夸了,这下你总该满足了吧。”
黄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银钱是好东西,有谁能不喜欢?”
韩若壁顿感意外,道:“既如此,你因何自己不拿?”
黄芩苦笑了一瞬,道:“因为我知道,那东西实在太好,只要拿了第一次,尝到了甜头,保不准就会拿第二次,第三次。。。。。。迟早会走上黑吃黑这条路。”
韩若壁讶道:“因此,你不拿这第一次,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尝到甜头?”
黄芩点头道:“是这么个意思。”
沉思良久,韩若壁发问道:“不拿上一次,如何证明自己不能抵御那样的甜头?”
黄芩淡淡笑了笑,道:“不管能不能,何需向别人证明。”
韩若壁也笑了,道:“总可以向自己证明。”
黄芩不解道:“自己怎会不了解自己,还需要向自己证明什么?”
韩若壁悠悠道:“想真正了解自己可不容易。也许你已经足够了解自己,因而不需向自己证明什么,但世上需要向自己证明的可是大有人在。”
黄芩睁大了双眼,瞧向远处的星空,道:“比起了解别人,了解自己总是容易些。” 
这时,夜气森森,两点星光正好落进他的眼里,映亮了一双眸子。
韩若壁瞧见,一阵心有戚戚焉,禁不住呼吸暂停了一瞬。然后,他笑道:“也不尽然。你这么觉得,可能因为从你的角度看,自己是简单的,别人却是复杂的。”
黄芩垂下眼帘,道:“不错,尤其是你。”
“我?”韩若壁笑得与刚才不大一样,道:“别的不好说,我对你的一片心再简单不过,日月可鉴。这一点,你总该知晓。”
良久,黄芩极为认真地望着他,道:“现在轮到我问了。你跑来此地到底为了什么。”
韩若壁故作欲言又止之态。
黄芩嗤笑一声,道:“怎么,又说不得了?和你在一起时,你总有许多说不得的事。”
“哈,逗你玩儿嘛,哪有什么说不得的。”韩若壁大笑起来,道:“过段日子,会里有大事,上上下下都要忙碌起来,此后,我怕有很长一段时候都没法去高邮找你了,所以思来想去,干脆趁眼下还有些空闲,赶紧到这儿来与你厮混几日。”
黄芩半信半疑道:“有空闲,你不去寻谢古的下落,抢夺‘月华珠’,却来与我厮混?”
韩若壁错愕了一刻,尴尬笑道:“不瞒你说,如能寻到谢古那老鬼的下落,我自然去抢‘月华珠’了,可惜此人神出鬼没,根本查不到踪迹,只得暂且放下。”
想来,若是知道了谢古的去向,他便要去抢夺‘月华珠’,而不会来找黄芩相叙了。
黄芩表面未有异样,心里却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之感,道:“也对,你我总是来日方长,若有要紧的,自当各行其事。”
像是觉察出了什么,韩若壁一下扑上去,紧紧缠住他的胳膊,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了上去,情意绵绵道:“虽然来日方长,但也须珍视相聚的一时三刻嘛。”
黄芩伸手搡开他,示意般地拍了拍身上,道:“在林子里滚了许多天,虽然换过两身衣物,却没机会洗涮。别凑这么近,否则沾了一身土腥、血腥,你可别怨我。”
退后几步,围着黄芩绕了好几圈,又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韩若壁面露嫌厌之色道:“哎呀呀,面上胡子叭髭,一身白皮变了灰皮也就罢了,你这换的是什么衣服?!农人穿的?村夫穿的?居然还破破烂烂。也没多少日子不见啊,怎的越来越没法看了?”
先前的夜色里,他光顾着和黄芩相谈甚欢,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黄芩也不解释,只是耸了耸肩。
又凑近嗅了嗅,韩若壁连摇头带叹气,表情夸张道:”土腥味、血腥味不说,还有汗臭味、草籽味、饭馊味。。。。。。你这一身到底什么味?!。。。。。。遇上你这等不讲究的,真是没法子了。走走走,快跟我走!”
不等黄芩发表意见,他一手麻利地卷起大包袱背在身后,另一手拽上黄芩,快步过院穿厅,到了四坊的内院,从右手边登上二楼,进入到其中一间早已点上了灯火的厢房内。
厢房内,除了床塌、桌椅,还有一只已装了大半桶凉水的浴桶,桶边的木架上放着胰子、面盆等洗浴用具,也不知何时搬进来的。
将大包袱丢在小方桌上,韩若壁一边往外走,一边促催道:“我去提两桶热水来,你先把衣服脱了,等下好生洗一洗,冼完了,我拿一套衣服给你换上。”
他二人身材相差不大,倒是不怕穿不上。
黄芩瞧韩若壁居然主动去提热水,不免惊诧于他的‘勤快’。
其实,白得了那许多金珠宝贝,韩若壁的心情自然大好,这一刻变得勤快些,也是不足为奇的。
“等等,”黄芩道:“不必换你的衣服,我的换洗衣服就在院子里。”
想来是在桌子边的背囊里了。
韩若壁不耐烦,道:“你的反正不会是甚好衣服,还是换我的好了。”
说完话,他便去灶房提热水去了。
等韩若壁一手提一桶热水回来时,却见黄芩还杵在浴桶边,盯着浴桶内冰凉的浴汤,一件衣服也没脱。
韩若壁一边倒水入桶,一边疑道:“韩若壁一边倒水入桶,一边疑道:“这里初旱不雨,眼下有得澡洗已属不易,你还不快脱衣服?”
冲水面上飘浮着的几朵不知什么名字的干花努了努嘴,黄芩道:“这可不像是替我准备的。”
韩若壁的笑容有几分暧昧,道:“这本来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奔波了好些日子,总要尽可能享受一下吧。不过,你命好,我为人素来大方,见你脏得厉害,就打算和你一起分享了。”
横横竖竖地瞧了好几眼那只浴桶,黄芩摇头道:“这浴桶太小,容不下我们两个大男人,你还是留着自己享受吧,我提桶凉水冲冲就得。”
生怕他跑了似的,韩若壁一闪身拦在门口,漾起一双笑眼,道:“在‘流冰之泉’里疗伤时,你可是把我都看光了,说什么也得礼尚往来不是?”
瞧着那双笑眼,黄芩的心也随之一漾,转念古怪一笑,道:“好说,一会儿你可别嫌挤。” 
二人正要各自解衣入浴,楼下的院内却响起肖八阵急促的声音:“黄兄弟,黄兄弟。。。。。。韩大侠,韩大侠。。。。。。”
另外,脚步声显示肖八阵已在院内奔了一圈,把一楼的厢房都找遍了,现在正爬到对面的二楼上也亮着灯的空厢房里找人,大有不找到人不罢休的架势。
原来,吃食过后,肖八阵找了间厢房,收拾好了,就拖了张椅子,打算回到前院去和黄、韩二人说话,却见二人已没了踪影,又见桌边那只装满了金珠宝贝的大包袱不在了,担心出了什么事,才出声四下里寻找二人。
眼见可以和黄芩来个鸳鸯戏水,成其好事,却被人从中搅合了,韩若壁老大的火气,索性不理不睬,自脱了衣服,一下子跳入浴桶,溅了一地水花。
黄芩则重新系好衣带,窜出门外,一边随手带上房门,一边高声道:“肖老哥,我在这里。”
肖八阵手里提着刚才从前院桌边拾起的二人的行囊,舒了口气,道:“我唤了许久,都没有人应,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还好还好。咦?韩大侠呢?”
黄芩回头瞧了眼房门,眨了眨眼,道:“他正在里面洗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肖八阵微怔了怔,继而哈哈大笑道:“他有的,我都有,有啥看头,不看也罢。”
接着,他又道:“韩大侠一看就是注重仪表之人啊。不过,说起来我们在密林土洞里钻了好几天,也该找个地方洗洗了。”
黄芩瞟了眼身后,有点心不在焉地点头道:“是啊。”
肖八阵挠了挠肋骨处,道:“不说还好,一说我全身都痒得厉害,真是有大半月都没洗了。”又一指黄芩的头发,道:“黄兄弟,你的头上尽是灰土,也该好好洗洗了。”
黄芩‘哦’了声。
肖八阵一边下楼,一边招呼对面的黄芩也下去,道:“黄兄弟,我瞧下面的水缸里还有不少凉水,此地缺水,我们也不必洗得多仔细,就在这空地上,舀几盆凉水冲冲就好。”
黄芩不便推脱,只得下了楼去。
说着,二人到了楼下的院内。
甩手把黄芩的行囊抛过来,肖八阵道:“这是你的,我去找胰子和木盆来。”
等他拿了东西来,二人便各自脱衣,准备冲凉。
肖八阵显是心情不错,一面脱衣裤,一面还吹起口哨来。
晚风沁凉,内院里充满了乳白色的夜雾,气温远不似白天那般高。
肖八阵原本以为不过冲个凉而已,没甚关系,但只冲了一回,就呲牙咧嘴地受不住了,到底是受了内伤,体虚怕寒,经不得凉水,于是草草换上衣物回厢房里休息去了,所以,只剩下黄芩一人站在院子里冲凉。
他刚刚洗了头,将披散的头发随意缠绕在脖子上,再举起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于是,一层淡淡的水气自周身升腾起来,很快便同重重的雾气、沉沉的夜色纠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片朦胧。 
朦胧,通常会使事物看上去更美好。
黄芩背后不远处有一棵高大的金丝榔树。
韩若壁就静静地站在那
棵树下,目不转睛地瞧着黄芩的一举一动。
这时的他已草草沐浴过了,洗去了一路的风尘,换了套干净的华服,背负双手站立在那里,简直比金丝榔还要挺拔。
韩若壁的目光是炙热的、强烈的,有一种牵扯心肺的执着。
除了黄芩以外,他在瞧任何事物,任何人时,都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他的眼光在黄芩身上肆无忌惮地移动着,从漆黑、柔顺的发,到白晰、宽阔的背,到劲拔、挺秀的腰,再到紧密、弹性的臀,以及结实、修长的腿。。。。。。
没有了灰土的遮蔽,韩若壁注意到黄芩的背上有一个血手印,但也许是因为夜雾和水气的覆盖,也许是因为经过调息和疗伤,也许两者兼而有之,总之,那个血手印已经极轻,极淡了。
雾气浮动中,随着黄芩的动作,那只淡淡的、红色的手印竟轻轻地摇曳了起来,好像一只多情的手,轻柔地抚慰上爱人的背心。
有那么一瞬间,韩若壁禁不住产生了一种冲动,宁愿舍弃一切变成那只手印,与黄芩与影随形,如蛊附骨。
也有那么几次,他几乎要冲上前去,从背后紧紧抱住那个躯体,无限度地贴近那个躯体,直到将它摁进自己的身体里。
但是,眼前的一切委实太过美妙,看得他心荡神摇,精魄将失,令他舍不得打断,不甘心结束,因而下意识地忍耐住,没做出任何打破这一‘美景’的举动,只是将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不过,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终于,韩若壁脑中‘嗡’了一声,如同电光闪烁、火山爆发!
他想要得到,他更要攫取!
一瞬间,在他眼中,那具朦胧的、白色的躯体变得耀眼无比、炫目无比,同时也诱惑无比!
他就欲奔上前去,把它搂入怀中尽情爱抚!
因为,他知道那具躯体是属于黄芩的。如果不是,他将弃之如敝屣。
他更想进入它、占有它!
也因为,他知道那具躯体的主人是黄芩,否则这一切都将了无生趣。 
他想看到黄芩面赤耳热,四肢绷紧;他想听到黄芩喘息连连,快活呻吟;他想要黄芩抛却一切防御、一切理智,把最脆弱、最渴望,甚至最疯狂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
刹那间,他脑袋两边的太阳穴青筋乱蹦,身下某处直不愣登地立了起来。
这时,黄芩正好转过身来,弯腰从身后的地上取了块胰子,反手去擦后背。
似乎是触到了什么地方,他的眉头猛地一紧,身形微微一抖。
急不可耐地正要冲过去的韩若壁呆住了。
这时候,他方才意识到黄芩受了伤。
即刻,没顶的欲望如大海退潮般不断下降,直至消亡。
随及,韩若壁感觉一阵惊慌。
他惊慌不是因为发觉黄芩有伤在身,而是因为发现自己的欲望居然退去得如此绝决。
仓促间,他向树下的阴影深处躲了躲,呆立了片刻,深吸了几口气,以适应身体前后两次突兀的变化。
继而,他不由自问:只是瞧出黄芩受了伤,我便不行了,难道是因为怕伤着他?不对,那样的伤势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何况,在京城石头胡同里替他处理伤势时,他可比现在伤得重多了,那时候,我都情难自禁,现在如何会这般?
一想到那时,韩若壁的眼前闪过二人纠缠在床上,黄芩包扎好的伤口被他紧紧压住了,因而痛得脸色铁青,冷汗长流的模样,他不禁心口一颤,眉头不受控制地皱缩了起来。
奇怪!
他记得,以往忆起那一幕时,他只会觉得窃窃欢喜,意犹未尽,禁不住细细回味,可现在为何隐隐感觉一阵不舒服?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竟有些埋怨起自己来。
这种埋怨虽然不强烈,但却是头一次。
头一次,他因为别人,对自己产生了一种自责的情绪。 
而这一次欲望的退缩,正是因为这种忽隐忽现的自责。
明明早瞧见了那个血手印,却沉溺于意乱情迷当中,只想着那个印迹是多么的引人遐思,多么的令人向往,而完全没有想到那是他的伤处,他的痛苦。
我这是怎么了?
韩若壁未必看不起别人,但素来极看重自己,对任何人,不管是北斗会里的兄弟也好,还是曾经纠缠的女伴也罢,就算真是他做错了,改过便罢,改不了的就不改了,绝不会生出半点自责之情。是以,之前他虽然心向黄芩,为了黄芩哪怕舍弃性命也再所不惜,但归根到底,总是为了满足自己,还是容易理解的。可现下,他却因为对待黄芩的事,下意识地在责备起自己来。
怎么可以?!
这样牵来扯去,自我否定的情绪,不是应该发生在女人身上才更合适吗?
韩若壁感觉十分不适应,也十分不喜欢,感觉此刻的自己简直像个娘们儿似的。
转身,他飞奔上楼,回到厢房内,倒头就睡。
夜雾更重了。
黄芩洗浴完毕,随便擦拭了一□体,从近前的小木凳上取过衣袍换上,套上布袜、快靴,绾起头发,向金丝榔树下走去。
方才,透过重重夜雾,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瞧见了韩若壁站在树下,因而心跳不已,但走近时,却发现没了人影。
上楼后,来到韩若壁的厢房前,黄芩透过窗上的竹篾纸发现里面一片漆黑。
看来,韩若壁已然熄灯睡下了。
本来,他想抬手敲门,因为胸腔中似有千言万语要对韩若壁倾诉,却又觉身心疲惫,加上猜测韩若壁恐怕也累了,于是转身离开,找了间厢房进去歇下了。



☆、第37回:马踏五尺道蓦遇熊传香,驱镳景东府大旱望云霓

辗转反侧了小半夜,待到天光放亮时,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的韩若壁终于找到了借口,把昨夜的失常完全归究于压抑过久,将至释放时反倒近而生怯了。他心道,不是有诗云:‘正倦立银屏,新宽衣带,生怯轻寒料峭’嘛。人家是‘生怯轻寒料峭’,我来一次‘生怯微凉清阴’也未为不可吧。他又寻思,不过能让我‘生怯’的,怕也只有黄芩一人了。转念,又暗里发狠道:管他娘的,总之,不可再有下一次。
这时,门外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
韩若壁揉了揉眼睛,一咕噜爬起来,窜过去打开门。
果不出他所料,门外站着黄芩。
见韩若壁只穿着中衣出来开门,想必是刚睡醒,黄芩微笑道:“睡得可好?”
韩若壁含糊答道:“还好。”
黄芩边跨过门槛进来几步,边道:“说起来,昨夜还是我第一次做梦梦见你。”
韩若壁喜不自胜道:“那定是好梦了。”
黄芩微微皱眉道:“不好说。”
韩若壁回身穿上外袍,奇道:“怎么不好说?”
黄芩道:“梦里,我一直在睡觉。”
韩若壁嗤笑一声,道:“做梦梦见自己睡觉,这算是哪门子梦?”
黄芩一面回味,一面浅笑,缓声道:“我梦见你躺在我身边,我感觉很安心。”
韩若壁听在耳中,顿感一阵舒心畅快,很是受用,道:“如此,有什么不好说的,自然是一场好梦了。”
黄芩摇一摇头,声音微沉道:“可是,在梦里,我能感觉到,你并不安心。”
韩若壁愣了一愣,一扬眉毛,故意嘻笑道:“是啊是啊,有你在身边躺着,我哪能安心睡觉?自然只有把你连骨头带肉吃进肚里去时,方才能安心。”
黄芩轻笑一声,道:“莫开玩笑了。回高邮前,我想去一个地方瞧一瞧,距此地不远。你可愿陪我?”
韩若壁问道:“什么地方?”
黄芩道:“马雄山。”
韩若壁笑道:“什么时候不懂欣赏风景的黄捕头,也和我一样好游起名山大川了?”
黄芩道:“多话。总之,你愿不愿陪?”
韩若壁信誓旦旦道:“陪!自然要陪。陪着你,就是上刀山也不趔趄。”
二人正说着,肖八阵身背行囊,肩挎打好包的干粮,出现在门口,抱拳于胸道:“黄兄弟、韩大侠,我这就要走了。”
看来,他是告辞来的。
黄芩迎上去,道:“肖老哥,你的伤还没好,这么着急是要往哪儿去呀?”
不待肖八阵回答,韩若壁已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冷嘲热讽道:“当然是回去‘金碧山庄’更方便养伤。”
他只当肖八阵仍是‘金碧山庄’的人,因而没有太多好感。另外,昨夜正是此人坏了他的好事,他也还没有忘记。
肖八阵摇头道:“‘再也不回那儿去了。” 
韩若壁顿感讶异,问道:“为何?你不是‘金碧山庄’的人吗?”
肖八阵呵呵一笑,道:“以前是,以后却不是了。我想趁着一把老骨头还没生锈,试试看到江湖上再闯荡一番,把当年的肖八阵给找回来!”
黄芩点点头道:“和我一起时,肖爷就是如此打算的了。”
韩若壁听言,似是呆了一下,而后若有所悟地‘哦’了声。转眼,他一把抓起肖八阵的右手腕,赞赏之情溢于言表,道:“真性情!好豪气!倒是我看走了眼。肖爷,请随我来,我有点东西要送你。”
说罢,韩若壁拖着肖八阵来到小方桌旁,散开桌上的大包袱,伸手一拨拉,将金珠宝贝大致相等地分作了两堆。之后,他连看也不看,随便把其中的一堆往肖八阵面前推了推,道:“按说,这包东西与我没甚关系。但黄芩既送与了我,便是我的了。我作主,分一半给肖爷,权作盘缠之用。”说话间,自有一派豪侠气度。 
先前,他一直以为肖八阵是公冶修的人,而且极得公冶修的信任,因而保持着必要的戒备。况且,拼财力,他远非公冶修的对手,而以肖八阵在‘金碧山庄’的地位,肯定不缺银钱花,是以也没必要再分财物给他。但现下,他得知肖八阵已恢复了自由的江湖人身份,并非‘金碧山庄’的人了,又曾同黄芩一起御敌,就大不一样了。 
肖八阵匆忙摆手道:“不成不成,这是黄兄弟送与韩大侠的,我如何收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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