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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春秋-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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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韩若壁轻轻 “嘶”了一声,装出一脸糊涂相,道:“其实在下一直有个疑问想问严英雄,不知当问不当问?”
严大有冷冷道:“既然不知道当不当问,那就别问了。”
韩若壁浑不在意,哈哈一笑道:“只是这个问题,却不是我一个人想知道,江湖上还有不少朋友也都好奇得很呐。不知道严英雄武功绝顶,身强力壮,好威武一条大汉,却为何得了个小虫儿的绰号。”
原来,性喜玩虫的人都知道,有一种鸣虫就叫‘黄蛉子’。它全身泛绿,叫声响亮如铜铃,且十分好斗,不便与同类或异类的小虫混养。而严大有喜穿绿衣,腰间常挂铜铃,只要人一动,铃就响,宛如‘黄蛉子’的叫声,并且,他为人贪财好斗,常拿江湖好汉的性命去换富户老财的花红,因此得名。
韩若壁当然不会不知道,所以他是明知故问。
严大有岂会听不出他的意思?面上一寒,厉笑一声,道:“我这‘黄蛉子’虽然只是小虫儿,怕也是虫中之王呢。”
站起身,韩若壁走上前来。
怕他有甚异动,严大有当即也跟着站立起身,与之相对。
好像打量什么特别的物品一般瞧了对方好一会儿,韩若壁装模作样道:“说起来,‘黄蛉子’也是一种蛐蛐儿,还真有虫王这么一说,你倒也不算信口开河。”
严大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言以答。
韩若壁又佯作仔细地盯着他的脸瞧了瞧,露出无比惋惜之容,道:“我瞧严英雄身材雄壮,却生就一副八字眉,八字眼,眉毛粗散,眼大仁小,两边嘴角又下垂成了一个‘八’字,合起来瞧,确是有几分‘败相’,莫不是传说中的‘八败虫王’?”
拿刀带剑、行走江湖之人,最忌讳听到这个‘败’字,严大有哪受得了他这般讥讽调笑,‘腾’地跃前一步,怒道:“你什么意思?”
韩若壁嘻嘻笑道:“我这是在夸你呀。你可能不知道,这‘八败虫王’最是善斗,出牙快,下口重,和别的蛐蛐儿斗时,常常一口咬死对方,简直虫无二口,了不得呀了不得。”
说到后来,韩若壁愈发摇头晃脑,口沫横飞,好像真是在说蛐蛐经一样,看起来极为投入。
那高个儿女子闻听,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
黄芩忽然插嘴道:“据说严英雄也是铃快手重,靠着‘真才实料’,才能踏着众多同侪的尸体脱颖而出的。这个外号,取得还真是恰当。”
韩若壁笑而不语。
他笑得很亲切,但暗里却透着股子冷厉。
很明显,对于‘黄蛉子’此人,韩若壁极是不耻,黄芩也十分不屑。
严大有怒视黄芩道:“我是杀过不少人,不过那也算不上什么。那些人虽然和我同属江湖人,但官府出据悬赏花红要他们的命,我提了他们的人头去领银子,难道错了吗?如果错了,错的也是官府,不是我。”
韩若壁皱眉‘啧啧’道:“官府的花红?我没听错吧?严英雄不
是向来以赚取富商大户私下里出的‘暗花’而闻名于江湖的吗?” 
一双手不经意地按在腰间的铜铃上,严大有‘嘿嘿’狞笑几声,道:“‘暗花’怎么啦?我就是喜欢接‘暗花’,谁叫它们的价钱好呢?豺狗吃瘟鸡,老虎吃绵羊,江湖上本就全凭本事吃饭,至于那些家伙是犯了公法,还是侵了私利,关我鸟事?只要能拿他们的脑袋换真金白银就得。这些年来,死在我手底下的江湖人都是些悍匪强贼,个顶个的厉害,我猎杀他们,全凭本事,理直气壮,怕过谁来?”
一直单独一人坐在香案边的高个儿女子冷不丁来了一句:“不管他得的是‘明花’,还是‘暗花’,砍得总是强盗、恶人的脑袋,又有什么不好?”
往她那里瞧了眼,黄芩道:“表面上看起来,确是没什么不好,有时候你还可以称他一声‘大侠’。但若是仔细想想,恐怕就很有问题了。一来,富商们放出来的‘暗花’,要的其实都是他们仇家的脑袋。富商们的仇家,有一些是盗匪强梁,更多的却是商场上的眼中钉,官府中的绊脚石。若是一心赚花红,赚着赚着就成了别人的刺客、打手。这样的人,江湖上其实很多,一开始可能还有点儿原则,知些廉耻,但时间长了,就完全地出卖了自己,所以这些人里至少有一半都跑到宁王手下做了飞鹰走狗。还有一些,包括这位‘严英雄’则依附在其他富豪权贵身边混事。二来,这位‘严英雄’就算去砍那些强盗、恶人的脑袋时,手法也很有问题,他的不择手段,卑鄙无耻,真正堪称江湖一绝,姑娘可能并不知晓。〃
顿了一顿,黄芩又道:“你别看他今日做打手,一路护送行商,俨然一个白道英雄,可转过脸,他就可能接下某个富商权贵出的‘暗花’,去杀死另一位行商,那时候又该说什么呢?”
高个儿女子不服气道:“前一条罢了,这后一条,我倒觉没什么。既然他杀的是恶人,又何必拘泥于手段?这般迂腐,我看你不像是个捕快,倒像是个穷酸秀才!” 
听她提到‘秀才’,韩若壁顿觉脸上挂不住了,干咳一声,道:“秀才便秀才,为啥非要加上‘穷酸’二字?我就是个秀才,我自己觉得还挺滋润的,哪里穷酸了?”
对他这话,高个儿女子置若罔闻。 
黄芩摇了摇头,道:“姑娘此言差矣。虽说施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但纵然是面对恶人,下手之时也不能完全不择手段,否则,下手之人和被杀之恶人,又有何异?比方说,我抓住一个恶人,此人罪大恶极,我可以一刀杀了他。再比如说,我是捕快,常会遇到需要追问某种口供的情况,如果他拒不交代,那么我可以严刑逼供,残忍地对待他。但是,如果这个恶人坚心忍性,我完全没办法撬开他的嘴,而恰好他有个善良的妻子,和他的恶行毫不相干,这个恶人很爱她,我能够把这个恶人的妻子抓过来,在这个恶人面前拷问以获得口供吗?” 
没想到黄芩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高个儿女子登时哑住了。 
说到此处,黄芩显然意犹未尽,继续道:“或者,我可以抓住这个恶人三、五岁大的无辜幼子在他面前折磨,来逼问他的口供吗?又或者一个和我有深仇大恨的贼子,我可以抓住他之后,不满足于简单地杀死他,而是把他的妻子、女儿,甚至老母抓来,在他面前一一□致死来报仇吗?” 
说到这里,他似是依然气愤难平,道:“目的,非常重要。但是,采用何种手段也非常重要。有时候,手段甚至比目的还要重要。作为人,有一些底线是不可以碰的,是以,没有人可以不择手段,只有魔鬼才会不择手段。”
按理说,黄芩是不会对一个陌生女子说道这许多的,但也许是因为这个女子敢一个人在余大海的地盘上闹事,令他莫名产生了几许好感,又或是因为他感觉到在某种程度上,严大有这样的人和他总有点儿难以捉摸的相似之处,令他心生厌恶,产生了一种一定要找出二者的不同之处,并且一吐为快的冲动。如果是后者,这些话实际上就不是对那高个儿女子说的,而是对他自己说的了。
听他说道这些,韩若壁叹了声,道:“说一点儿也没错,只不过有时,人不得不选择做魔鬼。但只要做过了魔鬼,就迟早会为之付出代价。”
紧接着,他又道:“依我看,昔年诸葛武侯五月渡泸,平定孟获,烧死藤甲兵无数,虽是为了蜀国大计,其手段却未免有伤天和。后来,武侯禳星续命失败,倒真不好说是魏延的不小心,还是他为此事付出的代价。” 
语噎了良久,高个儿女子恍然道:“小时候,我爹曾给我讲过大将白起的故事。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曾在长平一战坑杀了四十万投降的赵兵。到后来秦王派人要杀他时,他先是勃然大怒,质问来使他替秦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谓忠心耿耿,凭什么杀他?但旋即又长叹一声,说死而死矣,他早就该死了,谁杀他又有什么分别?现在想来,便也是这个道理了。”
转念,她又道:“那你们倒说说看,这个‘黄蛉子’到底做过什么不择手段之事,让你们如此看不顺眼?”
韩若壁的面上满是鄙夷之色,道:“他做过的不择手段之事实在太多了,我估且就随便找一件说说吧。”
严大有愤愤道:“什么手段不手段的,我杀人全凭本事。”
“哦?”韩若壁嗤笑一声,道:“多年前,陕西的那位杨大财主的天价‘暗花’,你也是全凭本事赚得的?”
其实,杨大财主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陕西人,而是云南人。早年,他跟随家里的某位仕途正盛的远亲一道儿去了陕西,远亲是去做官,他则是沾了远亲的光,在陕西立业成家扎下了根基,成了一名小地主,接着,便想法子把户籍也落到了陕西。时至后来,那位曾经官至吏部尚书、大学士的远亲被受宠的权臣排挤,选择了退官闲居。而无官无职、既得利益已经到手的杨小地主却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继续利用放高利贷的方式,将那些到期无法偿还钱款的农户所抵押的田产据为己有。慢慢的,杨小地主坐拥了良田千倾,变成了杨大财主。可倒霉的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杨大财主的儿子被几个山匪掂记上了。他们寻了个机会绑架了杨小少爷,用来向杨大财主勒索赎金。说起来,杨大财主有一个老婆,三个小妾,先后替他生了六个孩儿,真不算少了,但其中五个都是女儿,儿子就只有一个。如此,杨大财主自然不敢报官,胆战心惊地按绑匪的要求递交了赎金。绑匪也算守信,交还了杨小少爷。此后,杨大财主花重金招募了几个会拳脚功夫的家丁,用来贴身保护杨小少爷,同时还把庄子的围墙加高了一倍。但很快,杨大财主发现回来后的小少爷有点异样,不但时常犯呆发傻,而且每夜都会尿床。杨大财主请了好些有名的大夫前来替儿子治病,可总不见好转,大夫们都说小少爷是受到了异常的惊吓,恐怕不容易治好了。杨大财主恨得咬牙切齿,费了些功夫和银子,总算查到绑架他儿子的贼人就是‘将军山’上号称‘六将军’的山匪,便下了‘暗花’,要这六人的首级。而接下这宗‘暗花’,一口气割下‘六将军’的首级,装在麻袋里送给杨大财主的,就是‘黄蛉子’严大有。
严大有心口一虚,面上却更为硬气道:“不凭本事还能凭什么?”
韩若壁冷笑不止,道:“不说别的,只说功夫,将军山上的‘六将军’个个堪称一流好手,武艺高强,各有绝妙,连我都不敢说能以一敌他们六人。。。。。。“
严大有斜他一眼,截道:“那是你功夫不济。”
韩若壁呵呵笑道:“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一口气杀了‘六将军’一事,我却知道另外一个版本。”
高个儿女子奇道:“什么版本?”
韩若壁冷着一张脸,道:“他去将军山上找到‘六将军’,同他们指天为誓,歃血为盟,做了半年多的兄弟。这半年里,七人一起打家劫舍,一起□掳掠,一起无恶不作。到后来,他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六将军’几乎要变成‘七将军’了。这时候,‘黄蛉子’发觉‘六将军’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没有任何防备了,便寻机会灌醉了六人,轻而易举地割下了他们的脑袋。”
高个儿女子转向严大有,讶道:“真是这般?”
严大有已将腰上铁链擒于手中,一抖链头铜铃,嗔目道:“是这般怎样?不是这般又怎样?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盗匪,杀了他们,官府只会高兴,我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绝无本事以硬碰硬,一口气杀得‘六将军’,所以才跑上山去,假意和‘六将军’结为兄弟,只为了骗取他们的信任,从而方便下手。
高个儿女子皱起眉毛,道:“他们做的恶事,你都做了,难道就因为你杀了他们,你就不是盗匪了?若是没有盗匪给你杀,你又是什么?”
想了想,黄芩接口道:“若是没有盗匪给他杀,恐怕他就变成盗匪了。”
高个儿女子无比厌嫌地瞧着严大有,道:“我看,你比那些被你用此种手段杀死的盗匪还要可恶。因为,他们的恶事,你不但没少做,还比他们多做了一件恶事,那就是‘背叛’。”
黄芩心头一动,瞧了那高个儿女子好一会儿,道:“听你这话,我倒是想起了另一类人。”
高个儿女子道:“哪一类人?”
黄芩道:“细作。”
高个儿女子问道:“有什么相同之处吗?”
黄芩道:“越是成功的细作,越是为人所不齿,因为他们只有一种选择,就是‘背叛’不是背叛兄弟,就是背叛自己。”
高个儿女子连眨了几下眼,道:“如果这类人勇于承担‘背叛’的后果,并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倒不会不齿。”
严大有凶性大起,‘呼’地摆了个架式,怒视二人,道:“我懂了,绕来绕去,你们就是想叫我付出代价,要杀我,取我的性命。既然如此,少说废话,放马过来吧!”
此刻,依坐在角落里的向贤倒是识趣得很,只管装样打盹,完全不掺和此事。
黄芩唇角一勾,道:“别紧张。莫说你那些勾当没发生在我眼前,就算发生在我眼前了,若是我瞧不顺眼的,不过吐口吐沫了事,怎么也不至于动家伙和你拼命。”
转而,他目光一凛,瞪视严大有道:“可是,倘若你当真做了什么该杀之事又正好被我撞见,我保管把你大卸八块绝不含糊。我一向不吝于残忍地杀死敌手,只要我确定他是该杀之人。但是,和你不同的是,有一些手段,我永远都不会用。”
与他的目光相触了一瞬,严大有就不由自主地瞧向别处了。
这一刻,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却下意识地对黄芩的目光生出了畏惧之情。
那是凶狠之人避开比他更凶狠之人的一种本能。
高个儿女子也道:“杀你?不怕脏了自己的手吗?”
韩若壁轻啐一口,道:“只要你别惹上我就成,他日若是惹上了我,你就自求多福吧。”
见他们除了鄙视,并没有与自己起干戈的意思,严大有面上恨恨地骂了句,暗里却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倒未必真怕他们,但是,在眼下这种时候,确是不便惹事生非的。
稍后,他把铁链重新缠回腰间,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又坐了下来。 
过了没多久,睡得颇为香甜的赵老爷忽然被一个霹雷炸醒了。
外面仍是雨声嘈嘈,雷声如砲。
赵老爷坐不住了,把身边睡得口角流涎的小厮捅醒后,打发他去庙门口看一看雨势有没有变小。
小厮仍觉困乏,手脚无力,不想起来走动,于是道:“老爷,听雨声就知道没变小,不用看了。”
赵老爷当即炸了毛,眉毛倒竖,斥道:“叫你去看就快去看。只要凑和着能走,咱们就得赶紧走,否则弄不好真的赶不及了。”
小厮无奈地爬起身,跑到庙门外瞧了瞧,回来噘着嘴说雨根本就没变小,重又坐下了。
赵老爷听言唉声叹气了好一阵,而且越坐越不安生,屁股扭来扭去,好像下面坐的不是巾帕,而是针毡。
小厮见状,劝慰道:“老爷,虽说时间很紧,可总还有些时日,水上那段路,您已经打算包船了,完全可以吩咐船家把船工分成两拨,白天一拨,夜里一拨,轮流开船,这样夜里照样不耽误行程。等到了岸上,我们每日少歇息一个时辰,加紧赶路,也可多走不少里,如此一来,说不定就能赶在下月初一到江西的南安镇了。”
赵老爷仍是一脸丧气,脱口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还是担心可能会赶不及。唉,都怪那消息来得太迟了。”
话音才落,他一紧神,恶狠狠地瞪了小厮一眼,又用力在小厮头上敲了一记,显是对对方无意间,在外人面前泄漏了此行的目的地一事很是不满。
小厮见装,在自己嘴上轻轻打了两下,并且佯装出一脸后悔不已的表情。

老爷见了,也就没再教训他了。
过了一会儿,香案边的高个儿女子开口问道:“你们去南安镇做什么?” 
瞧她身侧斜依着一口利刃,想来不是良家女子,赵老爷更是恼恨小厮之前说话太随意,被别人听了去。
他闷声闷气地敷衍道:“不做什么。”
高个儿女子轻轻一笑,道:“以为我不知道吗?南安镇上的古董店‘古脂斋’下月初一就要开张了,你们一定是急着赶在初一那天过去。”
赵老爷疑道:“难不成你是南安镇上的人?”
高个儿女子别过脸去,道:“不是。”
和黄芩坐在一起的韩若壁听得有趣,高声道:“多大的事啊,听上去不过是个寻常的古董铺子要开张,有什么了不得的,还要包船赶过去?”
不想叫外人知道更多了,赵老爷嗯嗯啊啊着没再说什么,可高个儿女子却打开了话匣子:“行外人大多不知道,但在行内人眼里,‘古脂斋’可不是寻常的古董铺子,常有别家没有的传世奇珍,而且童叟无欺,货真价实,从无赝品,能让买的人放心,卖的人安心,那几百年的字号绝对是响当当的,掷地有声。而且,听说‘古脂斋’已经传了十数代,在宋代时就很有名望,但十多年前却随着当家人的病逝而关了门。”
韩若壁道:“这么说是老店新开了。可当家人如果病逝了,难道不会把店铺传给后代继续经营吗?何必弄的关门大吉这么惨。”
高个儿女子道:“据传是家里遭了什么变故,但具体怎样,我们这些外人哪里知晓。”
韩若壁更觉有意思,道:“那怎么突然又重开了呢?”
高个儿女子伸手揉了揉眉心,道:“这我可不清楚。我只知道现在的当家人是上一代当家人的女儿,铺子关门时她还在襁褓中,兴许是她长大成人,有能耐了,又兴许是觅了个好夫君,有依靠了,总之应该是自己衣食无忧了,掉头又舍不得家里传了几百年的招牌就此终了,所以才打算把‘古脂斋’重新开张吧。”
“原来如此。”韩若壁若有所想般道:“这样有年头的铺子,当家人手里也不知存了多少好宝贝呢。”
高个儿女子道:“是啊,不过,‘古脂斋’的好宝贝虽多,挣的银钱却没有那些分号遍布各地的一般古董店多。”
一直听在耳中,没有说话的黄芩道:“为何,他家不是常有别家没有的传世奇珍吗?难道卖不出好价钱?”
高个儿女子面带嘲色,笑道:“一听你这话就是外行人。”
黄芩倒是完全不在乎,点头道:“这方面,我确是外行。”
听他对自己的不足之处毫不虚饰,高个儿女子去了面上嘲色,道:“‘古脂斋’的宝贝再好,不过是一家店面,卖不出多少古董,挣的银子当然没法与那些不断扩张的,有十几,甚至几十家分号散布各地的古董店相提并论。况且,‘古脂斋’的进出货都极为严格,宁愿秉承少而精的创店宗旨,也不愿为了多挣银钱而随波逐流,卖普通的,甚至假的古董。至于那些被当家人收来的传世珍品,不少都是有价无市的,很难卖的出去,也就无所谓挣到银钱了。”
韩若壁笑道:“姑娘说笑了吧。如果挣不到许多银钱,‘古脂斋’的那些传世珍品又是如何得来的呢?难道不是用大把的银子买来的,而是被大风吹来的?”
高个儿女子也笑了,道:“说你不懂,你可别叫屈。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一般来说,身处乱世,吃顿饱饭,寻个安生之所都极为不易,就算是有钱人家,那也是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哪还能在乎古董这种拿来赏玩的玩意儿?所以,只有恰逢乱世,那些家里存有古董的才会愿意以极低的价钱出让古董。因而,想做古董的生意不但要承担保存的风险,还要能忍,能等。要懂得在乱世抓住时机低价购入,此后好好保存,一代代传下去,待到盛世时,那价钱可就翻了不知几百几千倍了。我想,‘古脂斋’的那些传世珍品最少都是几十,甚至百多年前收来的了,可不是现在花银子能买到的。”
韩若壁连着点了好几下头,道:“姑娘家里莫非也是做古董生意的?”
不待高个儿女子回答,赵老爷惊讶不已地站起身,来到她近前,道:“这些个门道只有做古玩玉器的行内人清楚,你却是如何知道的?”
高个儿女子别过脸去,拿鼻子‘哼’了声,道:“先前你连句老实话都不肯回答我,这会儿,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独自蹲在离高个儿女子最远的一处角落里的向贤,瞅了这边一眼,似是想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
看来,他是知道这个高个儿女子的来路的,但终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决定闭嘴不说话了。
见高个儿女子不理他,赵老爷只得坐回原处。
韩若壁连看了赵老爷好几眼,奇道:“既然‘古脂斋’已经准备重新开业了,哪可能只开业一天功夫,赵老爷又何必如此着急?即便是早就相中了某样宝贝,也没必要赶在开业那天去买吧。”
赵老爷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
高个儿女子怪笑一声,道:“他可不是赶着去买宝贝,而是赶着去抢宝贝。”
明知这女子如此说法必有深意,韩若壁还是佯装吓了一跳,道:“抢宝贝?古董铺子啥时候对强盗开放了?”
瞟了他一眼,黄芩小声道:“怎么,你也想去‘抢’?”
韩若壁笑一声,假意道:“古董这玩意儿不易出手,没有金珠银锭来得实惠。”
黄芩道:“有我在,这一路上你恐怕要少得许多实惠了。”
韩若壁‘嘻嘻’笑道:“别忘了,我可是‘有道、有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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