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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曜引-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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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彻敏现在才觉得自己过去那些年,也不知都在忙着些什么,竟然连泷丘城中的这些大将,也没有多亲近讨教过。突然想道:“父王总是生我的气,实在是有道理的。”
  胡思乱想间,他们己然进了大雄宝殿,杜乐俊向身后的紧跟的纪纲发了命令,两扇朱漆铜钉的大门推合了起来。青砖地上阴影愈挨愈近,终于将最后一带阳光也赶了出去。眼前顿时昏暗,只有佛前香烛,火光淡漫。照得那金身如来丰颊厚唇,颇有几分沉暮晦暗之气。
  “世子!”杜乐俊取了一束香给罗彻敏,道:“请上香!”
  “啊!”罗彻敏将目光从佛身上移过来,接了香,在蒲团前跪下,揖了三揖,很虏敬地许愿道:“若菩萨有灵,请保佑我父王无恙,此后弟子当跟从我师父精学佛法,广结善缘。”
  他从来也不曾正经地读过一本弘藏禅师给他的佛经,这时许起愿来,不免有点心虚。将香插进炉后,杜乐俊终于开口道:“世子,以未将心中想法,也是觉得集翠峰不当轻弃,然而向毓王进言,却有不妥之处。”
  “有什么不妥?”罗彻敏讶然问道。
  然而杜乐俊又紧抿了唇,眼睛向菩萨身上瞟去,两颊上的干涩的皮肤弹动着,似乎在极为难地斟酌着词句。
  “倒底怎么了?”罗彻敏有些不耐烦了,觉得这杜乐俊说话,未免太不爽快。
  杜乐俊经他这么一催,终于一字一顿地道:“王上……现在,疑心很重,未将怕他会疑心未将不听从调遣。”
  “啊?”罗彻敏第一个想法是,这也太荒唐了,真是从何说起,几乎就要发出一声冷笑。然而杜乐俊接着说了下去,道:“自黑摩岭一战后,王上似乎就觉得军中有内奸。”
  罗彻敏的冷笑僵在了唇角。
  “王上近来对诸将都有提防。王上一意提拔未将,未将自然感激,然而……诸军中立大功者也不少。未将资历甚浅,得破格提拔,另分一军,显然有裁抑诸大将的意思在,这让未将极不心安。”
  他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了,然而在高阔的大殿中,依然有着细微的回响。回响声一记记撞过来,压在了罗彻敏的心口上。他好一会方道:“为什么会这样?”未等杜乐俊回答又道:“他疑心谁?”
  “我看王上就是存疑,却没能拿定主意,”杜乐俊苦笑道:“这正是最糟的!”
  罗彻敏心中“格登”一响,猛地又想起那柄“长庚”剑,他后来询问过二十三,得知那伙人果然曾经几番向他兜搭,不过他却没有理会。若是二十三和他们谈过就好了,多少会有些蛛丝马迹。还有眼前这位将军的携剑而行的妹妹,此刻到了何处?她带去的东西,会对毓王有用吗?
  “到底黑摩岭一战中发生了什么事,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形?”罗彻敏又问道。
  “这个……”杜乐俊沉吟了一会,道:“未将当时也不过是一员副将,并不能参与机密,实在所知不多。”
  方才他己经回避了一次这个话题,这一次又是婉拒,罗彻敏略一想就明白,关于诸大将的是非,杜乐俊是不便、也不该说的。其实今天他说的这些,都已经嫌多了。罗彻敏虽然心急,可也知道是强人所难,只好点头道:“好吧,我不追着你问了。不过集翠峰还是要守下去!请将军多担戴一些,父王总会明白将军苦心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杜乐俊也知道自己若再闪烁其辞,不免会在这位世子眼中,落下个惜身避事的印象。何况撤军终决非他所愿,他终于咬咬牙道:“好,只要未将还有一口气在,这集翠峰就不会沦入敌手!”
  “好!”罗彻敏拍拍他的肩道:“眼下要开晚饭了吧,我们先去吃饭。”
  果然他们一出殿,就有人来催用餐。宴席就开在先前的阁子里,军旅倥偬,自然没什么好菜。一桌子看上去青青黄黄,不过是生吃的芸苔、白苣,芹菜作菹,苜蓿和酱。每人面前,再搁着几只胡饼。杜乐俊不好意思地笑,道:“被围了二十多天,带的肉菜都吃完了。这些素菜是寺里送来的,味道其实不坏!”
  旁人倒也罢了,宋录和陈襄是无酒肉不欢的,脸上就不太好看。陈襄还忍着,宋录已然嚷嚷出来:“这山上难道就不能打只兔子山鸡什么的?”
  “集翠峰是佛道福地,未将约束了手下,不欲杀生惹得众师傅们不快。”杜乐俊解释道。
  “哈哈,”宋录笑起来,道:“在这山上,你人都杀了几千,却不杀鸡兔。如今这年头,果然是人比禽兽贱!”
  杜乐俊微微变了颜色,然而这话倒也不好反驳。他正想说什么,罗彻敏已经赶紧夹了一筷子菜,笑道:“闻起来就香……”便往嘴里塞去,他一嚼之下,不由微怔。那芹菜青脆甘甜,喷香满口,他差点连舌头都吞了下去,对众人道:“果然好吃,快吃快吃!”
  众人见他的情形,便纷纷动了筷子,这才将一场尴尬给掩了过去。
  罗彻敏吃着吃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过了一会才发觉,原来唐瑁和鄂夺玉居然不在。他问起来:“鄂夺玉和唐判官呢?”
  “唔……”王无失嘴里塞满了菜,含糊不清地道:“十七郎说他要随兴逛一逛,唐判官也要跟着去,两个人啃着干粮一起走了。”
  “这两个人的兴致,还真高……”罗彻敏不知不觉地放了筷子,道:“我们马上就要开拔了,他们误了时辰怎办?”
  正这么说,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几名女子声音。杜乐俊立即跳出去,见一群道姑拥在门口,似乎在与兵丁们争执着什么,神色都很愤怒。
  “是谁又去打扰了仙姑们的清修?”他厉声喝道,心里有点紧张。原来在驻上山的头一日,军中有个小校上山寻水,见到一名小道姑生得甚美,上前调戏,被他见到当即拿下抽了三十鞭子。那天晚上他枕边突然多了一把剑,剑下扎张素柬。柬上写道:“治军不谨,本当严惩,幸能补过,暂寄九阳。”
  他当即惊出一身冷汗,想到这定然是与那道姑之事有关了,于是在军中颁下严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尼庵道观。
  他声色俱厉,兵丁们马上都跪下,道:“没有没有,我们谁也没去……”
  “不是他们的事,”一名略年长的道姑扬了拂尘向杜乐俊稽首道:“方才有人偷潜入我观衡玑塔中,我们一路追了下来,却在这临近失了踪迹,将军即有严令,便该令出禁止才对。”
  “那人可对仙姑们不敬,或是偷盗事物?”
  “这个,”道姑摇头道:“倒没有发觉。”
  杜乐俊放了心,道:“且容未将在军中查找该人,再重重惩治!”
  道姑四下里看看,依然没能找到所追的人,不由丧了气,再行了礼,就恹恹地走了。
  等杜乐俊回到阁子里,席上就多了两个人,唐瑁和鄂夺玉正擦着满头的大汗。
  “你们……”杜乐俊马上明白过来,问道:“你们去道观作什么?”
  鄂夺玉埋头头吃饭,唐瑁一脸尴尬,道:“我不过是好奇,你说道观里干嘛修座拂塔……去看了一眼,那群道姑们就……”
  杜乐俊颇有些不快。这两人的身份不甚明白,罗彻敏介绍起来也是含含糊糊,似乎是他的幕僚之类。他们虽然不是杜乐俊的部下,但这里是他的防区,毕竟是违了他的军令。杜乐俊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加罪于这两人。
  罗彻敏忙着杜乐英使眼色,杜乐英赶紧拉了杜乐俊坐下道:“大哥,他们都是我的好友,我跟你发誓,他们对那群脸黄人凶的婆娘绝不会有兴趣……”
  “去去,吃你的饭!”杜乐俊呵斥了一声,他与弟弟素来友爱,呵斥归呵斥,可这一来就再也板不起脸来。
  罗彻敏赶紧换了话题,和瞿庆商量,让他拨三千余兵留在集翠峰上,暂时归杜乐俊指挥,这事是杜乐俊关心的,才把这档子事给揭了过去。
  用过饭,天色己然半暗,然而还是能在山腰上隐约望见昃州情形。集翠峰与昃州城西,不过隔着十余里路。城东南北三面密密麻林,尽是宸军寨栅。只有西北面,因为有集翠峰在,城中与集翠峰的军队相互呼应,宸军几番意欲建寨,都被毁掉,因此倒还可以交通。
  罗彻敏让将士们歇息了两上时辰,至一更时分,全军不举火,默不作声地开拔。罗彻敏带着自己的牙兵在前,凌州军居中,神刀都殿后。以乌霞的步力,七八里路只是瞬息便就,罗彻敏强按捺下自己飞奔而去的愿望,心“卟嗵卟嗵”乱跳。
  走了一会,前面天空象扯闪似地一红,罗彻敏一惊,叫道:“你们看,那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昃州城起火了,所有人都这么想,然而谁也没敢说出来。
  “快走!”罗彻敏刚一催马,左侧面呼啦啦地,就杀出一支队伍来。这队伍与他们一样,都是摸黑赶路,因此几乎是正撞上了,才彼此发觉。
  罗彻敏刚刚被昃州有变给惊了一下,这一来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举着剑杀了上去。他一动,牙军自然了跟着冲了上去。他这牙军里面,有何飞鄂夺玉王无失陈襄冯宗客杜乐英这伙人在,面对起一般的兵丁来,颇有摧枯拉朽之效,不多时就整个地锲进了对方阵营中。
  凌州军听到动静,也往这边杀来,罗彻敏赶紧叫何飞道:“去,叫瞿庆他先往昃州赶,我们若是料理不了,再让神刀都来帮手!”
  何飞答应一声,赶紧传令去了。他才走了不过数步,突然大喝一声,道:“世子!快退出来!”
  罗彻敏回头一看,远远处火把光点闪闪,闯入神刀都中,似乎有军队正与神刀都动手。这一下首尾受敌,陷入危急之中。
  “不能这样纠缠下去!”罗彻敏叫起来,道:“我们撤!”
  他这一叫,就表露了首领的身份,顿时有一柄大刀默不作声地砍过来。罗彻敏反手一剑架过去,骤然间手上一轻,那刀刃竟是毫无阻拦地砍到了他的胸前。乌霞呼啸一声往地上猛地一伏,罗彻敏的眼睛眯起来,看到那柄色若琉璃的巨刀,以及刀光中坠落的自己的断剑。
  罗彻敏拍马就逃,一面逃一面叫道:“救我呀,谁给我一把剑!”
  灼热的刀风紧追不放,罗彻敏在马上左闪右躲,幸得乌霞灵巧,带着他连避过好几招,前面一箭放来,竟是紧贴着罗彻敏的肩头而过,身后的追击顿时慢下来。鄂夺玉收弓,驾马冲了向他,将自己的腰刀扔出来,叫道:“接着!”
  他纵身去接刀,然而那巨刀从他侧畔挥出,青影一挥,竟将扔来的刀当空劈作两截。罗彻敏接了个空,只得再度猛窜。身后骤然传来一声雷击似地响动,不,简直就是雷击,因为与之相伴的,还有橙黄色的电光,将三丈之内照得透亮。
  强光中有两个人同时发出了惊叫,“是刘大人?”“是冯壮士?”
  罗彻敏回过头去,看到冯宗客和一名中年男子各举刀剑讶然对视,他们手中的刀剑,竟是相仿大小。
  “刘大人,这位是毓王世子!”冯宗客在片刻错愕后赶紧指着罗彻敏道。
  “世子?”中年男子露出些庆幸的神情,收刀向罗彻敏略一欠身,道:“昃州节度使刘湛,见过世子!”
  “刘大人?”罗彻敏定了定神,问道:“刘大人这是……”
  “住手,住手,是友军,是友军!”刘湛己然喝令起来。
  “友军……”罗彻敏在心中说了一遍,迟疑了片刻,还是和他一样发令停战。
  他们这里停了手,神刀都那边,还打得厉害,罗彻敏与刘湛并骑奔向那厢。罗彻敏问道:“刘大人为何出城?”
  “……小儿的事,多谢义士了,”刘湛中断了和冯宗客的谈话,转过身来道:“是毓王命我出城破敌的。”
  “那么父王自己呢?”罗彻敏追问道。
  “毓王还在城中呀……”刘湛的神色也有些疑惑,向着昃州方向看去,道:“只不过城中似乎有变,我方才正赶着回城。”
  罗彻敏很想问他是否知道毓王决心于明日撤军的消息,然而还是忍住了。又问道:“罗彻敬率了援军先我而来,如今可到了昃州?”
  “没有!”刘湛也觉得甚奇怪,道:“三天前分明有信送来,说昨日可到昃州,不知道为何耽误了……不过,倒是来了个女娃子!”
  “是不是杜小姐到了?”“是不是我妹妹?”
  鄂夺玉和杜乐英几乎同时问出声来。
  “是,正是杜小姐!”刘湛欣然道:“杜小姐年纪轻轻,这武功胆量可真是了得,单身独人闯进城中求见毓王。毓王最近忧心军情,少有笑容,可她来之后,好象轻快了很多呢!”
  说这几句话的时间,他们己经赶到了神刀都交战处。
  神刀都的战况正是激烈,瞿庆问罗彻敏是把尾后的这帮人解决了再走,还是先去昃州。
  罗彻敏自然是一百个想快去昃州,然而心中对身后敌军的威胁又没底。他自知并无大战经验,身边有现成的宿将在,就老实不客气地问了:“刘大人,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以我看,神刀都足以抵挡他们,还是回昃州要紧!”刘湛之言正合罗彻敏的意思,他立即道:“好,我们走!告诉宋录,快些摆脱纠缠,来与我们汇合!”
  离昃州还有半里许里,他们都看到了洞开的城门,城内火旺如油泼,不时有宸军捂着脸城中滚出来,在护城河中跌滚不休。
  罗彻敏心中“格登”一响,心道:“父王果然已经弃城了!”刘湛起先在马上怔呆住,继而冲去,望着这座他用心经营了十五年的城池,发出一声声嚎叫。那嚎叫声似全无意义,然而却听得罗彻敏心头一揪一揪。熊熊烈焰勾勒出他瘦而扭曲的身形,象一株半枯的老树将要被烧成灰炭。
  “刘大人刘大人!”罗彻敏从后面追上去,抓住他的衣带,叫道:“不能进去,城里不可能有人了!”
  他刚这么说,就有一支人马从火光中跃出,分明是宸军衣甲!
  昃州军失去家园的悲恸很自然地发泄到了这他们身上。
  这支宸军己被烧得七荤八素,轻易就被杀败,若不是罗彻敏惦记着要留下几个活口问情形,只怕连一个也留不下来。
  勿勿询问的结果,是就在方才城中突然有了喧闹,他们以为有可乘,前去攻城,谁知城门一撞即开,进去后突然街道起火,房舍塌倒,他们损失甚多,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看他们焦头烂额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不是说谎,刘湛盯着昃州城,面孔不时抽搐。罗彻敏忙道:“城中几经交战,想来百姓只怕已然不多吧。前些日子刚下过雨,眼见又要下雨的样子,我看这火也烧……”
  似乎正是应着他的话,他眼皮上一凉,瞳仁前就蒙上了一层幻动的水光。然后第二滴,第三滴,雨水劈里啪啦地砸在他们身上,很快地汇到地面,冲出一道道浊沟,灼热的气浪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罗彻敏的话和凄冷的秋雨一起让刘湛冷静下来。毓王只怕早有弃守昃州的打算,只是明知他会反对,因而秘不相示,今日又特意将他遣出城去。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五个月前他向毓王求援为的是保全这座城池,然而终究成空。当初他所为是对是错?也许这早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决定的,无论他做什么或是什么都不做,都不能避免今日的结局!
  “刘大人!”罗彻敏这时突然有点冲动,按上他的的手臂,道:“我们得走了,我向你保证,迟早有一日,我会把这城池交回你手中!”
  刘湛被抬起头,水珠如线从面前少年的睫毛上滚落,映着昃州城将燃的火光。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有种极热切的神情,似乎非得他答应一声,否则绝不罢休。这样的眼神,刘湛曾经看到过许多,从前甚至从镜中看到过,然而最终都不知消落于何方。他避开了那眼神,叹道:“我们走吧!”
  无论毓王对他是何态度,在今日这样的情形下,他都只能跟着毓王走了。否则曾经先结盟于毓王,继而背之示好宸王,后又绝宸王送款于毓王,如今再归宸王……如此反复之辈,无论是哪里,都不会再有他容身之地。
  刘湛是从西门出城的,毓王即然让他出西门以吸引敌军的注意,那么自己定然不走西门。可是无论如何他总要回到神秀关的,罗彻敏一面广散斥侯兵搜探毓王踪迹,一面率军西行。只是走不了多远,有快骑来报:“敌人撤走,神刀都发觉他们行踪可疑,一路追下去了!”
  “胡闹!”罗彻敏一惊,他分明是让神刀都击败敌军,就来与他们汇合,宋录这一跑,却是去了何处?
  第二十三章
  “谁去追神刀都?”罗彻敏向左右喝道。
  “我去!”王无失陈襄和杜乐英都嚷了起来。
  罗彻敏正在想要答应那一个,鄂夺玉却己经驱马而出,道:“让我去吧!”
  罗彻敏一想,王无失陈襄得率部打战,杜乐英一个人出去他不放心,让鄂夺玉去倒正好。他向刘湛道:“刘大人,你部下对这一带地形势熟悉,遣一支人马交与我这位兄弟吧!”
  刘湛自然答应,使去派人。却不想身边又有一人道:“我也和他一起去吧!”罗彻敏回头一看,却是何飞。罗彻敏觉得有点古怪。如无差遣,何飞向来是紧守在他身边的,这回为什么主动地提出去追神刀都呢?难道是他觉得神刀都有什么古怪?不过多一个人去也没什么不好,他便道:“好!你们一起去!”
  他目送鄂夺玉和何飞的背影消失在愈来愈密的雨幕,不知怎地,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了点担忧。
  然而还没等他这这点担忧消失,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密密叠叠的蹄声。罗彻敏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城头一丝残烛般的火光飘闪,照亮了随着蹄声而来的水花,象极长极长地一道瀑布,向着他们这边延来。然后风骤地一厉,光亮就全然熄去,敌军和一大团黪黑夜色一起,逼近了他们。
  几乎只是眨眼前,罗彻敏的身前身后就挤满了狂舞的刀枪。他的剑挥出去,似乎一瞬间便架开了七八样兵刃。满耳都是“乓乓乒乒”的撞击声,竟连雨声都掩了去。不知是不是被发觉了他的地位,敌人兵锋所至,正是罗彻敏的方向,罗彻敏一时间只余下奋力舞剑的功夫,至于辨识敌军、指挥军队,统统忘了个干净。
  他手臂迅速地酸软起来,似乎己经打了许久,然而又快得如同一瞬。身后再有枪尖荡水声传来,他刺过去时,听到王无失叫道:“世子!找到世子了!”
  紧接着是杜乐英,“世子,你没事吧?”他从两三名敌军围攻中撞撞跌跌地跑过来,
  这时陈襄的狂吼声己然响起,一小支骑兵逆向冲入奔涛般涌来的敌军中,王无失向罗彻敏略一点头也跟了过去。罗彻敏这时才算见识了踏日都两大勇将的冲刺之术,长矛与大刀挑起处,就象几块横亘在河道中心的坚石,敌军的攻势不得不在他们面前分开。
  “瞿将军和刘大人从两边包抄上去了!”杜乐英喝道:“世子快随我来!”罗彻敏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杜乐英拉着往一边跑去,那是个上坡,似乎是到了一座小丘上。这时凌州军在左,昃州军在右,骤向向敌军夹逼而来。敌军不得不向前猛冲,罗彻敏刚刚呆过的地方,立即就有上百名收不住脚的敌军挤过去。看到那群在被黑夜辗压成一团烂泥的人和马,罗彻敏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这时王无失和陈襄也无法再抵挡,都退上了山来。山下的敌军也跟着往上冲,罗彻敏立即叫道:“发箭!”
  箭混在雨中越过王陈等人头顶,落入了敌军当中。他们只略为后退,就再度被后面拥挤而来的人马给冲得不见形影。
  “这是怎么回事?”罗彻敏冲着王无失和陈襄大声叫道。骤雨狂风与数万人的混战之中,他的声音极为细弱。
  “刘大人说,估计这伙敌军是追着他来的!”王无失捂着胸口道:“先前刘大人冲杀过一阵,拨掉了两座寨子。肯定是残兵们向宸军报告了。这里来的……咳!”
  他猛地咳了一声,陈襄在一边嚷道:“你伤着了?”
  “没事!”王无失的声音又复为高亢,喝道:“我觉得这是宸王的精锐禁军!他们可能把我们当成突围的毓王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呼啦啦地吼叫声,象是风从夹峙的山峦中间呼啸而过。“宸王有令,得毓王者,封侯,赏千金!”
  乌霞似地不安地躁动起来,罗彻敏抓紧缰绳,手心里滑腻腻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水。杜乐英道:“这样倒好,宸军被我们吸引过来了,毓王那边就会平安很多!”
  “是!”罗彻敏突然安心起来。从前他对毓王敬畏容或有之,却极少亲爱之意,只在这一刻,骤然间觉得,真要是能够代替他一死,原来也并非不甘心的。他精神一振,喝道:“我们到来定然出乎宸军意料!杀!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水“哗哗”地从山林中流淌而下,平日里的路径,此时尽化作一道道气势汹汹的河道。鄂夺玉低下身去,费力地辨认着那些模糊的足迹。
  刘湛的兵道:“这条小道,可以通到青龙涧河谷之中!”
  “神刀都是从这里走的吗?”鄂夺玉自言自语道:“以方才的足迹看,似乎是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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