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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曜引-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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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珑华,你给你哥做了一根腰带的么?”杜雪炽插进来道:“快完工了,不如今晚上我们赶一赶,明日让他围着出门呢!”
  “嫂嫂说得是!”珑华这才放开了罗彻敏,抹着眼泪道。罗彻敏不由感激地望了杜雪炽一眼,杜雪炽拉着珑华,眼波轻柔,让人一看便觉得镇定无忧。
  杜雪炽去珑华处,罗彻敏自己先回文思阁。他刚刚入睡,便又被叫醒。军服接到手中,他看了两眼,不由恨恨地吼了一声。外间灯光燃起,碧纹举灯,引着杜雪炽进来。
  “怎么了?”她一面解去外面的斗蓬,一面道。
  “暮鸦山守将突然遇刺,”罗彻敏手中用力,纸揉成一团,一字一字道:“张纾猛攻暮鸦山。”他猛然紧紧地按着自己太阳穴,低声吼道:“这群混蛋!”
  “你们出去!”杜雪炽向丫环们下令。她将腰带取出来,摊到罗彻敏面前道:“看看,这是珑华给你绣的腰带……”
  罗彻敏突然感到某名的恐惧,弯下腰去,紧紧地抱着头道:“不,我不看!”
  “你得看!”杜雪炽缓缓跪倒,将腰带捧到他的眼前。罗彻敏无可回避地垂下手,去抚过这根彩带,瑞云团卷之上,一只只鸾鸟貔貅时浮时现,细弱的温度传入指尖,似是珑华纤小的指头握在他手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杜雪炽的气息拂动着罗彻敏的额发,道:“太妃年高,弟妹幼弱,为了他们,你也不可有半点软弱!”
  “你说得是!”罗彻敏的手从腰带上移动,猛然握在杜雪炽的手上。
  杜雪炽身子哆嗦了一下,她缓缓抬头,罗彻敏的眼睛笼罩住了她,象夜空整个降落下来。
  她任由那只手将自己拉近,听到那胸膛中跳动的声息,突然有种筋疲力尽后的茫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那么懦弱的一个人,这本来也没有什么,然而她又太明白,这真是一件绝大的一幸。
  若是她再刚强一些,她或者会去拒绝命运;若她迷糊一些,接受命运时便不至于如此绝望。在那么早的时侯,她就看到了那张网,然而却是一步步地踏进来,直到此刻,她终于确定地知晓,自己再也挣不出去了……其实她本来也没有用力挣过。
  灯火熄去时她仿佛看到了那半边明月,从参差的草叶间照着她,便突然地涌出些极苍凉的心绪。这苍凉中却还间杂着细微的怨意,然而连她自己,也说不出这怨意的来由。
  第三十三章
  凌晨时分泷河上漫出来冷雾将罗彻敏整个人浸透,铠甲压在他身上,似乎沉重了许多许多。他侧过脸去,鄂夺玉的面孔象一柄磨得极光滑的剑,剖开这晦昧的雾色。
  “罗彻敬即然要重掌兵权,就让他掌去!”罗彻敏吐出的字,将面前的雾气凝结成一些籁籁掉落的冰碴子。“我己经下令他回秋州重整人马,围堵张纾。我倒要看看,他终究还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鄂夺玉点点头道:“奉国公不在……若是他在,罗彻敬就未必敢妄动了。”
  “这小子我交给你了!”罗彻敏在鄂夺玉肩上擂下一拳,鄂夺玉毫不犹豫地回了一拳,两人相视而笑。
  “好了你回去吧!”罗彻敏道,鄂夺玉略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突然又紧紧合上了嘴。
  罗彻敏见他神色,正想问,骤地却也听到了那琵琶铮铮,剖雾穿云而起。旋又如朔风化雨,细细弱弱,漫天而降,落到静静河面上,抚起寒波千道。罗彻敏策骑向前赶了几步,湿冷的柳叶贴上他的面孔,河中一汪灯火,象将要西沉的一团月晕,弹琵琶的身影在波心荡碎。
  罗彻敏抬眼看河边小楼,弹琵琶的女子微微垂首,面孔埋在发髻的阴影之中。发间珠光灼灼,与那十枚疾拨中的银指套交织成一团冷冽而又热切的光环。罗彻敏听着听着,突然想起,这便是他们初识之地了。
  “不是说,不让她来么?”罗彻敏想着,昨日他让人传笺于她,说这军务紧急,无暇辞别,此去归期难测,望她善自珍重、不必挂念。文字之中,其实已经有了疏远之意。送笺之时,他想,无非一个烟花女子,无非一段露水情缘,去便去了,又算得什么?是该扬鞭而去罢,然而等他清醒过来,双足却已甩镫落地。
  正这时琵琶声断去,这天这水都似骤然一暗,寂落无依。灯晕飘动,象一块无瑕的淡黄琉璃,笼着那眉目略含轻愁的女子自楼上降下。她裙袂在河风中拂起,缠过一根根竹栏,象是一双无力的纤臂,挣扎着想要挽住些什么……
  一直到她在罗彻敏面前站定,罗彻敏都有些如在梦中。他犹豫着探出手去,,却又觉得那雾中不过是他思绪凝结的幻影,只要轻轻一触,就会在他指尖消散。
  “此去风霜箭雨,愿君善自珍重!”微微合动的红唇中,一团白气呵开,将她的眼眸中的那一星光芒含糊成潋潋水光。他胸前略紧,却是魏风婵在给他整着围巾。她手指光滑而冰凉,从他下颌上微微擦过时,竟冻得他瑟缩了一下。他抬起双手,欲要暖一暖那十指,魏风婵却已经猛地抽回指头,背在身后。
  “九娘!”他往前迈了一步,魏风婵却退了一步,打灯笼捧琵琶的两名小婵插了进来,拦在二人之间。
  灯火恍惚中,魏风婵抛下一个黯去的眼神,碎步远去。灯晕在越发浓起来的雾中烙出她的背影,留给他一个决别之意。
  这时诸军肃立,悄然无声,这些厮杀汉子们,都有了些愁思郁结。突然“啪!”地一鞭抽响,杜乐英一惊回头,只见罗彻同鼾声隐约,歪倒在马背上,手中的葫芦坠落。鄂夺玉的鞭子贴地拂过,卷起那葫芦,握在手中。似乎方才一幕,唯独不曾吸引到他的目光。
  这一声也唤醒了罗彻敏,他止住自己往前追去的冲动,胸中反反复复地念着一句话:“这样了结正好,正好,正好……”这话起先说时,仿佛有一把雪亮的锯齿在胸口来回拉动着,然而再过一会,便觉得心头一片麻木。
  他翻身上马,向鄂夺玉道:“泷丘的事,就拜托了!”便勒缰飞驰上道。王无失和陈襄一左一右挽了罗彻同的马匹,率踏日都八千快骑,也随之而去。留下鄂夺玉任马匹悠然信步觅草,在河岸上来来回回踱步。直至四野鸡啼,天光欲晓,水面中依然映现他若有所思、又似全无所思的眼神。
  罗彻敏带着经过一冬整顿后的踏日都最先动身,因为结盟之事未卜,他们此去军贵神速,不欲节外生枝,便没有走冲天道,而是依旧走了拾宝道。
  一路上陆续得到消息,说是这几日据情形看,进军还算顺利。昃州城内的宸军因为粮草不济,又怕被切断后路,弃城向孟县进发,欲救出孟县驻军一同撤往厢州。赵德忠军尾随而去,己与瞿庆军成夹击之势。刘湛率乡民奇袭占领了金牛渡三里外一个叫秸风屯的庄子,堵住了河北宸兵南撤的退路。金牛渡宸军守军与南撤宸军眼下正昼夜不分地反扑,企图汇合。赵德忠正亲率帐下精锐亲军赶去增援,瞿庆解了孟县之围后,眼下也在那边进发。
  罗彻敏正这一军都是轻骑快马,辎重尽置于后,因此十日上,便入了接近了神秀关。只是到了关城之上,却觉得情形不对,城上旌旗乱舞,将日头搅得一片零乱。他们一直走到门前,竟然无人出来迎接。
  与神秀关每日都有书信来往,关中留守将佐早知他到达时辰,这情形就让罗彻敏分外不解。陈襄不管那么多,扯着嗓门就嚷嚷起来,“王上驾到,还不开关?”
  内面探出几个脑袋来,晃动了一会,才终于有人高声道:“快开门!”
  关门打开时,上前跪迎的几名将佐眼神中都有些掩不住的惊惶之色。
  “出什么事了!”罗彻敏俯声喝问道。
  将佐不及出声,就有浑身浴血的一匹马从街角转了过来。马上伏着一员将领,兜鍪不知落在何处,乱发垂散下来,掺着血块土粒。“娄原!”罗彻敏认出那是赵德忠的一员心腹将领,心骤地沉了下来。
  娄源带来的果然是不好消息。赵德忠前日晚前本与刘湛约好,内外夹攻秸风屯下宸军营垒,奈何刘湛却误了约定时辰,赵德忠猛攻不克,损失惨重。他眼下后撤到孟县,让伤兵们先回神秀关。
  罗彻敏惊道:“瞿庆呢?他不是也到了那附近了么?”
  “瞿副使说敌军势大,赵大人再三相邀,他也不肯出兵,反说要退守昃州城。”
  “岂有此理!”罗彻敏勃然大怒,喝道:“出兵之事,是他参预策划的,他凭什么又畏缩不前?”
  “瞿副使说……”娄原瞧了一眼罗彻敏,却又将面孔低了下去。
  “他说什么?”
  娄原被罗彻敏狠狠地盯着,方吞吞吐吐地道:“宸王遣使者再三招降于刘大人,怕刘大人他……”
  罗彻敏想起杜延章让鄂夺玉来劝他关于颁赏的话,不由重重地哼了一声,切齿道:“你觉得呢?”
  “我其实倒不信,”娄原苦笑道:“打战的事谁料那么准,一次失误算不了什么。眼下我看刘大人还是忠于王上的,然而……再过些时日,却难说了!”
  “喔?”罗彻敏骤然站定。
  “刘大人身边并无劲旅,只有亲信部属与民兵,秸风屯地势颇险,水源粮草不缺的话,倒是能守上个把月。然而若是刘大人得知友军猜忌,援兵无望,宸王再以他亲眷劝降的话……”
  罗彻敏怵然一惊,他沉下心来略想了一会,便可以体会到刘湛这时的处境。他断然道:“赶紧飞鸽传书,将刘湛之子送过来!”
  “是!”
  “不等伏虎都与神刀都了!”罗彻敏振衣身起,按剑道:“我们马上赶去!”
  入夜时分,罗彻敏从昃州城外经过。城池被熏黑了的痕迹经霜被雪犹然未去,小草在毁圮的砖石之间新发,那娇嫩的色泽越发衬得大地上的一切如此苍凉。他不由想起当初在这里与刘湛初见时的情形,暗暗地道:“刘湛,愿你相信我!”
  出关后一路所见,都是凋弊荒凉的景色,田地中生满杂草,多日不闻一声鸡啼。偶然见到一些百姓,都是枯瘦如柴,衣不蔽体,白日里看去,也如同游魂一般。罗彻敏心道:“难怪宸军的驻扎会激起这么大的民愤,看来昃州确实负担不起驻军粮草。”
  然而就在一年以前,他都常听父亲说起,昃州刘湛是个人材,十几年下来,将枢北大战中荡为白地的昃州整治恢复,再获有枢中第一粮仓之美誉。这一年来战事,将刘湛十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就连他这毫不相干的人看了,都觉得心中不快,却不知刘湛面对此等景物,将是情何以堪了。
  随着往日战场一次次重现,罗彻同也似精神起来,不再整日烂醉。他们兼程赶路,衣不解甲,马不卸鞍,在三月十八这日,到了孟县。赵德忠在此处驻守,瞿庆也得了消息赶来。两人在县城外布阵,迎侯罗彻敏到来。
  赵德忠上前请罪,罗彻敏扶起他道:“这不是请罪的时辰,我们赶快商议眼下情形吧!”
  “是,王上请进!”赵德忠起身引路,罗彻敏挨了一会,才仿佛刚看到仍然跪在一边的瞿庆,脸上重新堆了笑起来,道:“瞿将军还不快起来!”
  瞿庆笑得有些勉强,道:“王上一路辛苦!”
  “哪里比得上你们这连日厮杀!”罗彻敏一面走一面道:“瞿将军可是辛苦了!”
  “怎敢怎敢,只是饶幸保全部下,未有大过罢了!”瞿庆似全听不出罗彻敏话中讥讽之意,反而还有些洋洋得意。罗彻敏瞪了瞪眼,听到背后传来王无失按捺不住的偷笑,只好跺了跺脚,跟着他们走进县衙大堂。
  县衙昨日还是节度使行辕,因为他来了,所以赵德忠临时搬了出来,改作了王驾行营。堂上摆好了酒菜,罗彻敏边吃就边与赵德忠瞿庆和罗彻同等将共议眼下战情。
  瞿庆先问道:“不知伏虎都与神刀都何时能到?”
  “大约总要再过十多日吧!”罗彻同道:“他们是步军,又带着辎重押着粮草,这是最快了!”
  “唉呀!这么慢?”瞿庆摇头道:“可是昨日接到情报,说厢州宸军己经到了金牛渡了,只怕赶不上了!”
  “眼下我军己有五万之众,也可以一战了。”罗彻敏道。
  赵德忠道:“此次能够夺回昃州城,战果已经很不错了,如今诸军都是远离驻地,昃州粮草不济,不可勉强再战。”
  罗彻敏倒没料到赵德忠也会要求退军,他先一怔,后道:“若让宸军重回枢河北岸,那么以宸军兵力,夺回昃州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两位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难道连这都不明白吗?”
  他这话说得重了些,赵德忠当即变了颜色,道:“这数日来我军几番攻打宸军营寨都无法克服,兵力折损甚重,眼见敌军又有援军将至,王上难道让大家一起送死吗?”
  “赵将军!”罗彻敏被他最后一句话激得有些气,勉强按捺下去,然而脸上还是一片通红。他起身按剑道:“敌军有援军,难道我军没有么?敌人可以在你们的重围下坚守了十余日,难道我们就不可再坚持几天?”
  见他们将要吵起来,瞿庆赶紧道:“王上和赵大人都消消气,慢慢说嘛!”
  争吵分明是因他而起,倒弄得他作和事佬了,罗彻敏不去看他,闭了嘴。
  正在气氛尴尬时,骤地有有人在厅外厉声狂喝,“让我去见王上,让我面见王上!”
  罗彻敏先是觉得有点耳熟,很快想起来,竟是冯宗客的声音!他这才突然想起,这两个月来冯宗客没有到王府里见过他,再回忆,似乎是花溅提过,说冯宗客来府上辞行,他也没有太在意。
  “谁放他进来的?快赶出去快赶出去!唉哟……”外面的守卫显然和冯宗客起了冲突。
  “住手!”罗彻敏起身往前赶了几步,喝道:“让他进来!”
  赵德忠显然不甚情愿,然而还是向外道了声:“放他进来!”
  冯宗客“蹬蹬蹬”地闯进堂来,罗彻敏惊得呆了一呆,才失声道:“你怎么成了这样?”
  冯宗客比他记忆中瘦了许多,只余下偌大一个骨头架子,挑着一袭破成渔网般的布衣。发须眉头似乎被火燎过,参差不齐,又带焦痕,一双眼中满是血丝。他站定了细看着罗彻敏,似乎终于认定了一般,悲喜不胜地跪下行礼道:“王上!请王上请速速发兵!”
  罗彻敏赶紧下去扶了他起来,问道:“你是从刘湛那里来的?”
  “是!”冯宗客反手抓紧了他,力气大得让罗彻敏生生作痛。他语含哽咽道:“刘大人坚守孤寨,日夜苦战,但盼王上前来!”
  “他们现在如何?”
  “刘大人甘冒奇险,率三千勇士奔袭千里,占据了秸风屯,瞿大人曾说他会在三日内接应而来,然而却毫无消息。赵大人那次进攻,被宸军先一步发觉,他们严守山道,我们几番冲杀才下,却已无赵大人之军的行踪!刘大人遣数十名兄弟下山求救,却从无回音。我本不愿离开刘大人,为了求援也只得下山,谁知他们非但不肯发救兵,还将我关起来加刑拷问……”冯宗客说到此处,已是愤懑难当,腾地起身向赵瞿二人跳去,喝道:“刘大人在山上已经吃了三五天的野草了,你们还在这里喝酒吃肉!”
  他猛然发了性子,甩开罗彻敏的手,几步跃上,先是一脚踢开瞿庆的案几,复又去踹赵德忠的案几。瞿庆没防到他会突起发难,让他给掀得酒肉狼籍,淋漓一身。赵德忠却有了防范,抄起桌上小刀刺向冯宗客的脚心。冯宗客气怒之下没有察觉,一边罗彻同瞧得清楚,赶紧跳出去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扳到地上。
  冯宗客绞住罗彻同,要和他角抵起来,不过马上看到了那把小刀,这才晓得他是好意,缓缓地放开了手。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罗彻敏将冯宗客挡在身后,厉声喝问。
  赵德忠垂了下眼,复道:“前几天都听探子报说,刘湛与宸军有通。刘湛派来的人,我们岂能不严加拷问?这个人,听瞿副使说是跟过王上的,才留了下来,否则怎会容他呆在这孟县城中?”
  “有趣有趣,”罗彻敏急促地来回走了两趟,反问道:“刘湛若叛,何需坚守这么多天?”
  “正是他坚守了这么多天,才觉得有问题。”赵德忠来了这么一句,把罗彻敏顶得一愣。
  他话中之意,分明是指刘湛是有意赚他们,冯宗客暴怒将起。罗彻敏再度拦住了他,罗彻敏己经镇定下来,道:“我来了,自然是我作主,二哥,你带他退下去休息!”
  冯宗客也不是完全是莽撞汉子,一通怒气发过,也知道罗彻敏总得说服手下,才可一战,便默默退去。
  罗彻同和冯宗客一走,其它人几名将佐也觉气氛尴尬,一个接一个寻了由头,都溜下堂去。
  罗彻敏站在那里盯着赵德忠和瞿庆,目光阴沉不发一言。“王上……”两人同时发声,你看我我看你,却又都静默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信不过刘湛,”罗彻敏低下头去,咬着嘴唇道:“他与我家敌对这些年,你们信不过也是应当的。只是若我们弃刘湛而去,从今以后,休想再染指枢河。若是不能杀了高氏为父报仇,我缩在神秀关后长命百岁又有何益?”他猛然抬头逼视,赵瞿两人不得不略为垂首。
  “我意己决!”罗彻敏一振披风往外疾走,边走边喝道:“明日全军整发,进逼秸风屯!”
  孟县至枢河北岸这一带,都是蜿蜒起伏的细小丘陵,宸军在这一带依地势布下了大大小小十多座寨子。有些寨子势当要冲,如果不加拔除,不可能进军秸风屯。直打了三四日,才扫清了宸军外围的一些哨寨,赵德忠请罗彻敏到高些的山上,指着蔼蔼丛云中的一座峰峦,道:“那便是秸风屯了。”
  那山峰两侧,密密麻麻地都是宸军营垒,因为风吹日晒尽成灰蒙蒙地颜色,似乎还生满了绿苔,与四野山岭浑若一体,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然而细看去,便如同在汪洋大海,秸风屯如同当中的一艘小舟,让人惊叹它怎能不被风浪覆灭。再往东南方向看,就是枢河绕过,那么细那么飘渺,象一根悬在风中的蛛丝。
  “有两条路可以杀入屯中!”冯宗客比划着道:“东面那条平缓的,是上次赵大人攻过地;西面一条更陡峭些地,我偷出来送信就是走得那条,下面又临着深潭急流,宸军虽然设了关哨,却也不能守得那么严实。今夜我就从那边设法回去,向刘大人通报喜讯。”
  “你再挑一些弟兄一起去!”罗彻敏道。
  “是!”
  “你走那条道,最多能带多少东西?”他又问。
  冯宗客想了想,道:“那山道极崎岖,带得东西自然是越少越好,我最多能带个二十斤。”
  “那好,就按一半算,你去踏日都里面挑三百名弟兄,每人背上十斤粮食。”罗彻敏的马鞭在一边山石上敲了几计,道:“今夜我们佯攻,掩护你们上去!”
  当晚罗彻敏戴金甲,掌毓王王帜出战,宸军果然被吸引到东路上。他们猛攻一阵,侯山上信号传出,得知冯宗客已经上山,便鸣金收金。
  此后罗彻敏便每日亲自督战,冲杀宸军诸寨,宸军主将亦非弱者,营垒造得极为坚实,又明知强援将至,因此坚守不出。罗彻敏心再急,也只能一个寨子一个寨子地打,进度不快。好在山上得到毓王亲自来援的消息,显然士气大振。有几次他们正攻打时,山下也冲下来相助,虽然几次都因别寨宸军赶来而未能会师,却让秸风屯的人充满了信心。
  只是这几日,厢州宸军却也己经过了金牛渡,秸风屯便有些顶不住的样子。罗彻敏一日三次催促黄嘉与荣录两军,两军兼程赶来,每日一封通报行程,并说刘湛的儿子也被送到了他们军中。罗彻敏算着他们还有三五日就该到了,多少能纾解一下焦虑。然而没料到在这节骨眼上,瞿庆又给他带来了极糟的消息。
  “什么?白衣别失奔袭冲天道?”罗彻敏推开给他裹伤的大夫,一跃而起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帐中人面面相觑,都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白衣别失入凌冲二州剽掠是常事,尤其是凌州节度府的大半兵力倾巢而出之时,更不稀奇。然而他们干嘛去攻打冲天道呢?罗彻敏略为镇定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消息的来源,问道:“是二十三的庄子上传来的消息?”
  “是!”瞿庆道:“虽然还没有到冲天道,各处庄子里传来的消息看,确是向冲天道来无疑!”
  去年秋天罗彻敏的屯垦之计初次施行,只招募了不足六千流民,分置了十个庄子。这些庄子的布置都颇有讲究,正是可以观察到白衣别失最常入侵的道路附近,却又是有所依仗,利于守备。一旦白衣别失有动静,诸庄之间就交互传信,并传给最近的驻军。眼下离二十三的庄子最近处,就是瞿庆留在冲天道的凌州军了,因此消息自然由凌州军传给了瞿庆。
  罗彻敏脑子里乱哄哄地转着,先是在想,不知道罗昭威眼下怎样了,又想到罗彻敬……他正与张纾作战中,是绝不可能召回来了。其它诸军主力都在这里,近一点的,就是正赶往这里的神刀都与伏虎都。他咬咬牙道:“罢了罢了,让黄嘉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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