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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照河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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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十?三?小?同?学。”龙纪威一字一顿的说。
叶真立刻躲到玄鳞身后:“妈!我觉得你应该先去看下玄鳞叔叔给你的礼物!他把你的车重新装饰了一下,你一定会喜欢的!”
“叶十三小同学,”龙纪威说,“你觉得我会被这么拙劣的手段转移注意力么,我都听说了,你在学校跟同学大打出手,把人家孩子抽进了校医务室……还有你管谁叫妈?!”

叶真指天画地发誓:“妈我绝对没骗你,玄鳞叔叔花了很多心思呢,你先下去看看再回来抽我不迟……”
玄鳞同志得意洋洋,对着龙纪威摇尾巴。
龙纪威默然一阵,下楼去看自己的爱车。

可怜我们无所不能的玄鳞同志,到了这一步,还没有识破狡猾人类的险恶动机,得意洋洋的尾随龙纪威下了楼,一眼看见路虎可怜巴巴的停在路边,脑门上顶着一个硕大的粉红色玫瑰花环。
老婆我爱你——几个大红金字在风中飘扬,耀武扬威得让人恨不得一把扯下来啪啪啪啪迎面抽上几个嘴巴。

“……”龙纪威面部表情大半隐没在黑暗里,半晌,终于阴森森的道:
“你们到底对我的车做了什么……”

叶真躲在楼上,侧耳倾听了好一会,终于听见玄鳞哭爹叫娘的爆发出来:“老婆你冷静一点!啊啊啊啊——不是撞车!我发誓不是撞车!不不不不这不是我的主意,老婆我爱你!……老婆!老婆!龙纪威!龙九处长——!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老子好歹也是条龙!要打也别打脸啊啊啊啊——!!”
叶真面瘫状比了个“耶!”的手势,收拾收拾进门吃饭去了。

这年头不能什么都付诸武力,有些问题必须靠智慧来解决。
我们的叶十三小同学,穿越时空来到现代,风生水起游刃有余,是真?智勇双全。

就在叶真快乐又珍惜的享用龙纪威亲手煮的清水挂面(……)的时候,大连市某武馆里,一个穿空手道服的日本黑带暴起一踢,将馆长一脚踹除了场外。
砰的一声巨响,学员惊呼:“常叔!”
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好几个武馆教练,一个个都捂着伤处爬不起来,满地呻吟。
常馆长阻止前来搀扶自己的学员,颤颤巍巍的勉强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贵国高手果然厉害,我们认输了。”
那个日本黑带立刻收势,一边鞠躬一边用生硬的中文道:“多谢指教!”
紧接着退回黑泽川身后,九十度深深鞠了一躬。
黑泽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

他的助理小原浸纯笑了一笑,显得有些自满的模样,缓缓的道:“看来贵馆是没有其他可以出战的高手了,这一局勉强算我们赢了吧。”
几个年轻力壮的学员怒目而视,却不敢上前说话。
小原转向黑泽,请示:“先生,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是先回酒店,还是直接赶去下一家呢?”
他这话是用中文说的,可见嚣张至极。

黑泽家所豢养的这批高手,这段时间以来横扫了当地十几家武馆,所到之处无人敢缨其锋锐,简直可称所向披靡。一开始还有人自负本事前去挑战,后来纷纷铩羽而归,便再没人敢招惹这帮日本人了。
短短几个星期,当地武术界的人一听黑泽家大名,无一不是腿软色变,恨不得关了自家武馆大门,暂且避过风头再说。
这样一来黑泽川也有点兴味索然,淡淡的道:“回酒店去吧,一时半刻是找不到画上那个叶真了。”

一行人正准备往外走,突然门外有个小弟子狂奔进来,慌慌张张的叫道:“常叔!常叔!郑教练不好了!你们快过来看看!”
只见两个年轻教练,极其勉强的搀扶着一个高壮男子,跌跌撞撞进了武馆的大门,后边还跟着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穿着武校红色运动服的小年轻。那郑教练也不知道受了什么伤,身上完全没有半点狼狈痕迹,但是步伐虚软无力,半边肩膀塌着,同时脸颊歪斜,神情恍惚,说不出话。
黑泽扫了他们一眼,知道这是人家武馆内部的事情,也不怎么关心,两伙人便擦肩走了过去。

常馆长倒是慌忙迎上:“小郑这是怎么了?你们在外边干什么去了?”
“常叔!”“常叔!郑哥被人打了!”
“怎么回事,打了哪里?”
“不知道,那人是个初中生!”一个染红头发的武校生颤抖着道:“那人太霸道了,还踩断了我们大哥的两只手,现在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常馆长吃惊不小,一时也来不及追究人家初中生为什么会和他们大打出手,只能连声问:“打了哪里?小郑被打了哪里?叫救护车!快点!”
一众弟子作鸟兽散,慌忙去打120。
“我们也不、不知道打了哪里,那小孩动作太快……只看见他在郑哥背上敲了一下,就敲了一下,郑哥突然就站不起来了……”
另一个武校学生慌忙道:“还有!那小孩临走前在郑哥耳朵上指了一下!”

黑泽本来已经走到武馆大门口了,听到这话,脚步突然一顿。
只听常馆长莫名其妙,问:“指了一下?”
“是是是!就是用手点了一下,然后郑哥说话就不利索了!”
“本来还能说出话来,现在连口水都咽不下去了!”
“就是用食指点的,不重,郑哥还追了两步没追上,那人就走了!”
常馆长慌忙吩咐人把郑教练放下来,解开衣襟查看背部,却没有发现半点伤痕。只有后肩的位置上有个指头大小的原点,颜色发深,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异常。
常馆长奇道:“没受伤啊,怎么站不起来了?是不是脊椎摔到了,还是脚崴了?”
郑教练躺在地上虚弱的摇头,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嘴巴也合不拢。
“他脸上是怎么回事?那人指他的脸了,怎么指的?”
几个小混混面面相觑,半晌一个站得近的才皱着眉,说:“就是食指这样一点,轻轻的……没用多大力,当时郑哥也没叫……但是后来慢慢脸就瘫了!”

黑泽瞳孔瞬间一缩,转身疾步走上前,厉声道:“给我看看!”

他中文说得极其流利,气势又非常撼人,几个武馆学员忍不住退后半步,惊疑不定的打量这个日本人。
黑泽半跪□,助理知机的掏出小手电给他照明。
郑教练后肩上的那个圆点颜色在慢慢变深,面积也渐渐扩大。一开始是几乎难以觉察的,现在已经微微泛出点青色来了。
黑泽用手轻轻一按,低声道:“肩井穴。”
小原浸纯紧张得脸色都变了:“是——是他吗?”
黑泽没有作声,轻轻把郑教练的脸扳过来,仔细观察他耳际。
奇怪的是他耳际上竟然没有一点痕迹,虽然几个小混混铁板钉钉的保证说那少年点了他的耳朵,但是郑教练的半边脸上,完全没有留下点穴应有的指印。

就黑泽对点穴这门功夫的研究,他知道这个功夫是有很多门派的。不同点穴门派用的手法也不同,有些用手指,有些用拳,有些甚至用手肘,还有一些更厉害的用拳风。那是真正的指如刀剑,风能熄烛,没有三十年以上的苦练,是练不到那种境地的。
用山地崇身上的伤口来看,那个叫做叶真的中国少年,点穴过后会在穴位上留下指痕。
那是因为他年纪尚轻,内家功力还不到位。真正练到宗师级别之后,只要手指轻抚便能制住穴道,从皮肤上看还半点痕迹没有,神不知鬼不觉便可杀人于无形。

黑泽皱起眉,又把小手电凑近一些,手指顺着郑教练脸上几处大穴接连按下,突然手指一动,道:“——哑门。”
常馆长奇道:“您……您说什么?”
“他被人点了哑门穴,所以才面部肌肉瘫痪,喉咙喑哑,难以发声。”

常馆长彻底惊呆了,第一反应是无稽之谈,但是看黑泽神情肃淡,眼神凌厉,便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那少年点头部穴位的时候,手法极其精妙老到,并没有直接按下哑门穴,而是在相近经络上注入内力,震动自督脉延伸至阳维脉交叉会穴,冲击延髓中枢,不仅让他失哑,还让他面部神经失调,肌肉瘫痪不能动弹。你送到医院也没用,这样的手法,医生是看不出来的。”
常馆长不可思议道:“——点穴?!”
黑泽不理会他,猛的盯住那几个武校小混混:“点穴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初中生,特别瘦,就是隔壁中学的……”小混混哆嗦着比了比,说:“差不多就这么高,长得跟丫头似的……”

小原浸纯急忙展开画轴:“是这个人吗?”
那画轴上的叶真,毕竟是根据当初迎宾小姐的口述描绘而成,跟真人相差甚远,只有个神似而已。小混混眯着眼睛辨认半天,才迟疑道:“差、差不多吧——对了!那人留了名字!”
黑泽沉声道:“是不是叫叶真?”
“叶真?不是啊,叫毛什么来着……”小混混一拍头,斩钉截铁道:“叫毛庆熙!”

这下黑泽一行人都愣住了。
“对,就叫毛什么什么的,就在隔壁初中。他们家人还挺有钱的,开一辆路虎,他爸还去学校接他!”

黑泽微微皱起眉。
小原浸纯低声道:“先生,叶真可能不是真名,我们当初查了当地所有的户籍,把所有叫叶真的都排除了……”
黑泽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转身大步往外走。

这时常馆长扑上来拦在他身前,急切道:“黑泽先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要是走了,小郑他的伤怎么办?!”
小原浸纯笑道:“反正也死不了人……”
“他的伤不重,用陈酒煎服归身三钱,睡一觉起来就能解开肩井穴。”黑泽打断了他的助理,一边大步走过常馆长身边,一边冷淡的道:“至于哑门穴,找个中医按摩半小时就行了。切记半年之内不能跟人争斗,不能大吵大闹、燥气上涌,否则一旦复发,他这辈子颈椎就不会好了。”
常馆长急切的跟了他几步:“如果不好的话……”
“不可能。那个点穴的人只想施与教训,不想谋人性命,因此手上力道极轻。”黑泽走到门口,顿了顿,头也不回的道:“——否则只要重按一下,那位郑先生,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常馆长脸色青白,僵在原地。

黑泽走下武馆台阶,助理连忙上前几步,为他打开车门。
“没想到那个叶真,还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很淡,听不出是喜是怒,亦或是带着三分嘲讽。
助理小心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不敢言语。

“真名叫毛庆熙是么,毛庆熙……”黑泽把这名字缓缓念了一遍,语气虽然不屑,眼底却带着找到对手一般亢奋的光芒:
“——这个人,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翻滚扭动求花花!!


10、万忠墓 。。。 
 
 

叶小同学在学校的生活并没有愉快多少,相反还是一样的孤立。
风云人物六人组在这群十几岁学生里一直处于领导地位。小孩子总是存在盲从现象,几个人缘好、老师宠爱、学习成绩好的“天之骄子”总是容易成为别人效仿的对象。
他们接受了谁,谁就容易被其他学生接受;他们排斥谁,谁就有可能被其他学生所孤立。
叶十三小同学就悲惨的被孤立了。

有一天龙纪威不在家,玄鳞一边下面条一边问叶真:“儿子,我觉得你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啊。”
叶真说:“玄鳞叔你别往面条里倒麻油好吗,我不吃麻油的……还有辣椒是我用来泡手的不要往面条里扔啊——!”

叶真抢过辣椒,放到混合了各种药材的药汤里生煎,然后沸腾关火,把手伸进去浸泡。
玄鳞怒道:“龙纪威下个清水挂面你都吃得呼呼的,轮到老子怎么就这么多麻烦?!”
叶真立刻反唇相讥:“龙纪威把大腿给我抱,你也给我抱咩?”

父子两人一人占着一个灶头,玄鳞下面条,叶真泡手。他手被泡得微微发红,青筋一点一点的凸显出来,不一会儿又慢慢消了下去,红晕从双手蔓延到整个手臂,额头上开始渗汗。
“哼哼,老子的大腿只给龙纪威一个抱……老子可比龙纪威厉害多咧,知道吗?古籍记载,南疆有龙,鳞如玄铁而光润如玉,腾飞时有火光,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玄鳞语调极为得意,把面条盛出来往桌上一放,又说:“喏。”
叶真泡完手,把双手擦干,随便吃了两口面条,说:“龙先生,下次可以少煮两分钟,这面条真的太烂了。”
“臭小子你爱吃不吃——!”玄鳞怒道:“你以为谁都跟你舅那个没用的男人一样吗,整天只知道围着锅台转,随随便便就能烧一桌满汉全席出来……”
“我不吃了。”叶真放下碗筷,施施然走出厨房。

他来到房间里,从衣橱拎出米袋大的一包铁砂挂起来,闭上眼睛运起内力,双指并拢,向铁砂袋当中轻轻一戳。
这一戳相当迅疾,看上去用力不大,但是坚硬的铁砂袋立刻陷进去了一个深窝。
叶真没有睁眼,指如疾飞,闪电般点了十七八处深坑。几百斤的铁砂袋被他打得摇摇晃晃,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来一般。

玄鳞抱着手臂靠在门口,冷嘲热讽:“儿子,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在学校里交不到朋友的,知道吗?你就是个典型的预备少年犯啊,按龙纪威的话说就是隐形社会不安定因素,扫黄打非打的就是你这种人……”
叶真收手凝神,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立刻反唇相讥:“黄毛小儿有什么资格跟本小爷交朋友?”

玄鳞看看他的脸色,含笑不语,也不去揭穿他,半晌只问:“你从几岁开始练这个的?”
“忘记了。”叶真想想,说:“从记事开始起吧,天天用药泡手,可以帮助内力循环。”
“哦……难吗?”
“还行。上止天庭二太阳,气口血海四柔堂;耳后受伤均不治,伤胎鱼际即时亡……夹背断时休下药,正腰一笑立身亡;伤人二乳及胸膛,百人百死到泉乡。反正就是这些东西,只是细节上比较讲究。”
叶真一边吭哧吭哧的收他那个铁砂袋,一边说:“同样一个穴道,用同样的力道去击打,早上的时候可能只能致人昏迷,晚上可能就能致人死地了。中医里说人身上的穴道根据一天时辰的不同而开合,同样的穴道又连接不同的经络,经络之间又可能互相连接造成影响,所以……总之我人生的大半功夫其实是花在背书上的。”

他把铁砂袋放到地板上,玄鳞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伸手拍了拍叶真的脸。
“儿子,”他说,“人不能活得太辛苦,别太逼自己。”
叶真低着头不说话。
“你要是喜欢这个,就当个体育运动来练。别把自己投入一生精力的事情当做复仇的工具,押上性命,孤注一掷。”
玄鳞伸手虚虚的搂了叶真一下,说:“儿子,你只是个小孩,还是把事情交给我们大人去做吧。”

叶真在他怀里,下巴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看见玄鳞黑衬衣上细密结实的布纹。
半晌他低声道:“你不懂那种感觉的。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转头下山一看,你认识的所有人,你家乡的所有同胞,全都以各种惨烈的姿势被屠戮在你面前。死城,旅顺变成了一座完完全全的死城。”
“我在血海里走,道路两边全是残肢断臂,孕妇肚肠横流,婴儿被穿在刺刀上,男人们被打成蜂窝一样的血泥,甚至连猫狗都被砍成两段。天黑了,整座城市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一家燃起烛火——千家万户瞬间空了,因为所有人都被屠杀殆尽。”
“两万人,两万无辜的性命,全都是我的父老乡亲。”
“玄鳞叔,”叶真最后说,“我知道时代变了,现代人提倡什么忘记仇恨,邻邦友好,天灾人祸互相救援什么的……但是那是你们现代人的想法。我是个野蛮、愚昧、又没文化的人,我只知道血债血偿。”

玄鳞凝视着叶真的脸,十五岁的少年,身形清瘦倔强,眼神带着老人一般麻木而灰寂的沧桑。

“……”玄鳞叹了口气,说:“好吧,按理说我不该插手人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想做什么,请提前跟我和龙纪威打声招呼。不管怎么样,你是我们的孩子。”
叶真张了张口,沙哑着嗓子,说:“嗯。”
玄鳞诱导他:“你该叫我什么?”
叶真刚要开口,突然门锁一声响,龙纪威的脚步从玄关转到客厅,只听他敲着桌子厉声道:“叶十三小同学!吃饭为什么只吃一半,浪费粮食是不对的你知道吗!小心我把你打包送去北京天天听楚慈上思想品德课!”
玄鳞:“……”
叶真:“……”
两人猛的窜起,争先恐后奔向客厅,叶真仗着人小灵活,猛扑上去抢先抱住龙纪威大腿哭诉:“妈——!玄鳞叔叔下的面条都成糊了!而且清汤寡水!连滴麻油都没放——!”
玄鳞暴怒道:“是谁说他不吃麻油的,嗯?!”

龙纪威一手拎着叶真的后脖颈,一手拿筷子把面条尝了一口,片刻后望向玄鳞的眼神非常麻木。
“玄鳞同志,”他说,“你这样会被人投诉虐待小孩的。”
玄鳞:“……”

龙纪威面瘫着翻出钱包,准备下楼去叫外卖。叶真小同学摇着尾巴,兴高采烈跟在龙九处长屁股后边,百般央求要吃烤羊腿、要吃牛里脊,还要吃油汪汪的麻辣小龙虾。
玄鳞的身影慢慢石化,然后一点一点随风飘散了。
“真是太过分了……”
传说中威猛无比、所向披靡的黑龙玄鳞同志,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颤抖着控诉道:“妈咪控什么的……妈咪控什么的!最讨厌了——!”

11、敢问尔芳名 。。。 
 
 
中午发生的这段小插曲很快被班主任知道了,但是没人敢管。
一个的爸在省里当官,一个的舅舅在北京军队。这俩学生只要没动手,吵两句嘴有谁敢管?
不过班主任也觉得,这个叫叶十三的学生,实在是太过较真了。毛庆熙不过是说两句罢了,值得什么?连这个都要吵,也太没事找事了吧。
这么想着,班主任就没叫人去找叶十三,而是去好好安慰了毛庆熙几句。

午饭过后学生自由活动,在草地上吃水果嗑瓜子,导游叫了几次要注意卫生,地上还是留了星星点点的瓜子皮。导游无奈,只得请保洁人员过来轰隆隆的吸草皮。
到下午要走的时候,老师们再次满园子到处找人,好不容易把学生找齐,班主任已经没力气了,挥挥手叫毛庆熙:“各个班班长点人,最后把人数报给你统计,看看还有没有差人,不差的话就上车回市区。”
毛庆熙于是在学生们羡慕的目光里,接过班级人数统计表,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等各个班的班长排队到他面前来汇报工作。
三班的学生齐了……二班的学生齐了……一班还差一个。

“叶十三没到。”
毛庆熙和小班长对视一眼,小班长压低声音问:“怎么办?”
毛庆熙哼一声,说:“凉拌。”
他在叶十三的名字后边画了个勾,当做他已经到了,然后把名单交给老师。老师只草草看了一眼,精疲力尽的挥挥手说:“上车!回家!”
于是几个班的学生轰隆隆上车,几辆车再轰隆隆的开走。

叶十三在哪里呢?
叶十三在石碑后。
他在石碑后的台阶上坐着,头倚着冰凉的碑面睡着了。习武少年,内力健旺,竟然完全不感到冷,等他醒来的时候陵园里早一个人都不剩了。
叶真还不大相信,走到门口去转了一圈,看那几辆巴士真的不见了,才一个人慢慢的踱回陵园。

冬天天黑得早,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北风呼呼穿过树林,带着寂寞而寥远的呜咽。
叶真坐在万忠墓石碑前,呆呆的望着灰黑色的碑面,仿佛要看穿这厚重的石碑,看到往昔故土青山流水的旧时光。
一切都回不去了,他知道。
在那个时代,他也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十五岁的叶家幼子,眼见全家被诛、满城被屠,暴怒之下单枪匹马杀到日本军营,追上尚未拔营的日军小队,化装成日本兵,继而混进日军参谋部,当夜手持刺刀杀人数百。
日军轰动,出动火枪队截杀未果,叶真带着八处刀伤冲进参谋室,一指点中日军山地主将之子、山地泉一郎天灵盖,此人当即暴亡。后来解剖尸体,发现他头盖骨都碎了。
山地主将暴跳如雷,命几千士兵围杀凶手,叶真血战一夜,天明时力竭被杀。
这件事不仅在内阁轰动一时,同时也在山地家族的族谱上画下了一笔浓重的血色。
甚至一百多年过去了,连山地家族的表少爷黑泽川都知道这段秘辛,知道山地家族里曾经有位老太爷,于千军万马之中死在一个中国人手上。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霏霏细雨,路灯淡黄的光在雨雾里朦胧不清。
叶真呆呆坐在石碑前,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没有手机,不知道怎么打电话,这里离大连足有四十公里,走路要七八个小时。
唯一的希望是学校老师回去以后点人数,发现少了他,便回头来找。
但是这希望看起来也相当渺茫。

远处慢慢走上来一个穿着深灰色羊呢大衣的男人,撑着黑伞,怀里抱着一捧花。走过叶真身边的时候他瞥了一眼,目光里有点好奇。
但是他没有停留,直接走到石碑前,放下鲜花,深深鞠了三个躬。
叶真仍然呆呆坐在雨雾里,那男人停留了一会儿,仿佛喃喃地说了些什么,然后便转身离开。
走过叶真身边的时候,他轻轻放下了手里的雨伞。
叶真抬头望他,他已经擦肩而过了。

“……”叶真呆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从背包里掏出玄鳞给他准备的蛋糕、巧克力、咸鸭蛋……一股脑放到石碑前,喃喃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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