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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血-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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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一概不往家里带。对于第一个前来敲门的人,他们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唐秀打开了门,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示好的笑容。宋兰给唐秀带来一些油盐酱醋之类,这些都是家属们自己生产的,王花和雪怡她们常常用来送人,一是别有意义,二是借以推介。
放下东西,宋兰就说:“唐姐,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唐秀就知道她的来意了。
唐秀说:“说不定还要颠倒过来,我得给你道歉呢。群众一致认定,是我调戏你家王顺了。”
宋兰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唐秀一边倒茶一边说:“王顺这个蔫巴玩意,还挺能整景呢。绕来绕去,把我给绕进去了。”
宋兰说:“你也别丧失警惕。男人都是馋嘴驴子,个个喜欢偷嘴啃青,只要稍稍不注意,路边的花啊草啊的,一掉头就给吃了。那天要不是你义正词严,稍稍有点儿动摇,王顺说不定真就得逞了。”
这回轮到唐秀笑了,她说:“就王顺那样的,我一脱衣服,他得吓得跑出二里地不敢回头。”
宋兰说:“我估计他根本就不能跑,因为他立时就晕过去了。”
两人相谈甚欢,话题渐渐深入,唐秀索性就说:“大妹子,我也知道我的名声不好,外界都说我是破鞋。可我真是破鞋吗?破鞋的定义就是我这样的吗?依我的条件,要是敞开搞,一个加强连恐怕也不止;可我并不是见谁跟谁来的,我就是老温那么一个,还是特定的年代,特定的环境造成的。可舆论这东西它不让你说理,我又不能站到大街上,见到一个拉住一个,非要痛说革命家史。眼下地富反坏右全都摘帽了,难道我这个破鞋的帽子,就得戴一辈子?”
宋兰认同地说:“是人都有弱点。你当时那种情况,换了谁也不敢保证完全清白。”
唐秀又谈到了老温。她说:“跟迟建军比,老温算什么东西?那也就是一块玉石,一块土坯。可迟建军他为了鼓捣石油,离开我那么远,家里外头,我实在太需要男人了。——就像咱们油田,当时没有楼房,又不能住在外边,那就只能住干打垒了。老温就是在这种时候出现的,他填补了迟建军造成的空白,给了我不光彩的幸福和罪恶般的快乐,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还是感谢他的。后来,高喜扬带着王顺去教训过他,他也本该就此收敛了;可他牵着我的牛鼻鼽,半诱惑半胁迫,又和我接续上了,结果演出了那场轰动全县的空中飞人。要讲这后半截,我恨他;他摔掉了大胯,那也是罪有应得。”
宋兰说:“唐姐,你都把我说服了。我可是三十年的老处女,油田上的老劳模呀。”
唐秀说:“你真的是一心为革命,连一丁点邪门歪道都不想?那你可太了不起了。”
宋兰脸红了:“唐姐,别让我难堪好不好?女人和女人,都差不多,要想超凡脱俗,那太不容易了。三十来年,我一直绷着装着,可终于有一天我绷不住了,装不下去了,就像一个长跑运动员,不可能永远跑下去,不主动歇下来,那就只有死掉。当时就想,只要是个男人我就嫁,哪怕瘸瞎鼻嘶都行,结果,就跟王顺了。”
唐秀说:“我也佩服那些贞节烈女。可我不行,我太平凡了,像坐老虎凳啦,往手指上钉竹签子啦,我全都挺不住,守寡,也顶多能守上一年半载的。不过我得声明,如果涉及到了祖国利益,我挺不住也得硬挺。可我也经常想,为什么女人非要为男人守寡呢?难道男人就不能为女人守寡?好像社会上所有的规范,都是针对女人制订出来的。人们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为什么不想想男方的责任和社会的责任呢?如果大家都想想,一开始油田就有这么好的条件,我和父母能跟在迟建军身边,能有我和老温的事吗?能有他和黄雪怡的事吗?结果可好,现在不但大人见面木个胀的,连下辈人相处,都咋琢磨咋别扭。”
宋兰说:“话不说不透。唐姐,我能理解你。不过你也是太不检点言行,树敌过多,就难免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了。”
唐秀格格笑,又说:“有时候我本不想那么做,可自己又管不住自己。我琢磨明白了,前一段,是我的发情期,这一段,是我的更年期。一切都是身体给闹的。”
宋兰说:“哪有更年期这么早的?我看,就是你身边长期没有男人,你心理失衡,生理失调了。”
唐秀唏嘘良久,又说:“大妹子,你让姐妹们常来我家坐坐。没有男人,再没有朋友,我大概就要疯了。”
宋兰说:“你知道谁是姐妹们的灵魂么?”
唐秀说:“王花呗。”
宋兰说:“你错了,是黄雪怡。虽说她一直是家属身份,从来不抛头露面,可她的人格,她的知识,大家都是服气的。她才是这片土地上的花魁。”
唐秀就有些气馁:“黄雪怡我咋相处?她可是你我的共同情敌呀!”
宋兰说:“唐姐,你的认识咋还停留在这个层面上?过去还总要打倒美帝苏修,现在不也扳脖子搂腰了吗?正因为有那一层关系,想开了那是咱们的缘分,用王顺的话说,你和她,我和她,审美观都是一致的,我们应该成为好姐妹才对呀!”
唐秀半晌无语。宋兰临走,她才说:“有些事,从理论上说是对的,可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能做到相安无事,那就不错了。”
因为制造了漂亮的“调戏”事件,王顺听到了不少赞颂,人就有些发飘,走路雄赳赳气昂昂的,干着活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好像立了一大功似的。这天班车来接人,他手上还有个活没干完,正在扫尾,便让汽车回去,他坐公交车。——在全国地图上,北疆市已经作为一个中等城市标注在北疆油田的界域之内,广袤的荒原上,水泥路柏油路纵横交错,公交车四通八达,连最小的采油队也都在公路网的覆盖下。有时候青年工人下班没事干,就坐在公交车上睡觉,也不管车是通向哪里的,到了就上,上了就睡,到了终点站,猛丁一睁眼睛,哦操一声说,咋跑这来啦?这不是采油×厂吗?刚刚打了个小盹儿,四五十里地就干出来了。就下车找哥们,或是技校的同学,喝点小酒,吹吹大牛,一个休班日就过去了,还觉得过得挺愉快挺充实。
王顺的扫尾并不是加班加点,他是喝了酒的,喝了酒干活就没了准头,结果把活耽误了。生怕高喜扬知道了剋他,就搞起了突击。上班是不准喝酒的,这是铁的纪律;可工人们偶尔不能自律,以心情或身体需要为借口,偷着灌几口的事,也是不能杜绝的。王顺喝酒的由头,是他也带起徒弟来了,他被徒弟左一个师傅右一个师傅叫着,就找不着北了。徒弟带了一个扁扁的俄式铁皮挂锡小酒壶,——老百姓都叫它小鳖(瘪)犊子或是尿憋(瘪)子,还有两根香肠,趁着眼前没人,在王顺面前一晃,他就直着眼睛笑了,为了争取到喝酒的合法性,他说了一句官场通用的话:“下不为例呀!”
王顺不坐班车的另一层意思,就是生怕工友们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汇报上去,高喜扬是绝不姑息的。高喜扬对王顺疼爱是疼爱,可同时又十分的严厉,一向的原则是,有了成绩,先表扬别人,后表扬徒弟;出了问题,先批评徒弟,再批评别人。
《国血》 第二十五节(2)
也不能怨王顺贪杯,主要是他忽视了那“小鳖犊子”的容量,想一次性打扫干净,这样就有些喝高了。醉眼迷离的王顺把一根油管看成了两根,管钳子远不如平时听摆弄,这样一来,进度就受影响了。等他弄完,班车早就从视野里消逝,连扬起的灰尘都看不到了。
王顺就来到站牌底下等公交车。
公交站牌孤零零地立在艳阳下,前不挨后不靠的,这也是北疆油田的独特风韵。就像美国西部大片里的一个加油站,建在哪里都似乎没道理,可那里确实又应该有这么一处人类的驿站。公交车的班次不是太密,王顺等得心绪烦躁,日高人渴漫思茶,就骂骂咧咧的。站牌下面陆续集合了七八个人,有铲地的农民,也有王花和雪怡她们。妇女们就问王顺究竟,王顺是没法正面回答的,也不敢抵近,生怕酒气熏人,把事情整露了。就胡乱支吾着,离开她们稍远,可残余的醉态却是遮掩不住的。
王花正要申讨,公交车就来了。王顺不敢跟大家挤着,就煞在了最后。哪想到刚刚伸进一只脚,车门就关上了。王顺的衣服角夹在了气门里,就一边跟着汽车慢跑,一边擂着车门。
司机把车停住,松一松车门,又关上了。
王顺就诧异着问:“咋不给我开门呢?”
司机说:“你瞧你那身油糊糊黑黢黢的衣服,弄脏了车上的座垫子,我就没法交班了。”
王花和雪怡向情向不了理,就在车上调解说:“就让他站着,啥也不靠,站在车门口,能到就行呗。”
司机差不多就要开门了,可王顺有酒底,一时间气冲牛斗意干云霄的。就说:“石油工人,身上能没有石油吗?没有我们,能有这座城市?没有石油,你这汽车能跑起来?”
司机不以为然地说:“这话你跟我说不着。你是石油工人,难道我就不是?你干那个,我干这个,都是社会分工不同,你也不能因为战斗在生产第一线,就没完没了地骄傲。”
王顺说:“该骄傲我凭啥不骄傲?我不但骄傲,我还自豪呢!”
司机是想把车开走的,但王顺扒着车窗,司机就没法开了。王顺一生气,呼吸就粗重起来,酒气就喷到了司机脸上。司机痛苦地筋着鼻子,用手煽着风说:“你喝多了,我的车不拉醉汉。”
王顺说:“石油工人心灵美,向来喝酒像喝水。你敢拒载?可别怪我不客气。”
司机探出头来说:“一口一个石油工人,这有啥可显摆的?看来真是喝多了。啥叫自豪?通俗了说,也就是牛×呗。哥们,也不是我愿意伤害你的自尊心,你这份牛×,也就是个自我麻醉。到了这种年月,何必还要自己糊弄自己呢?你干这个,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没有能耐,既升不上去,又没门子改行。借借光,你愿意牛×,那就站在这儿接着牛×吧,我还得保证运营时间呢!”
王顺的自豪感被一席话击打得七零八落。他受不住了,就伸出一手只,揪住司机的领子。作业工人整天拧管钳子,臂力可想而知,司机还在懵懂,就被王顺从敞开的车窗里扯出去,一个烧鸡大窝脖扔到了地上,连风挡风玻璃也给打碎了。司机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和王顺撕打,却被王顺一拳打了个人仰马翻。
王顺说:“让你尝尝石油工人的铁拳。我们是真正的自豪,你才是正装的牛×呢!”
乱子闹大了,司机身上几处带伤,鼻梁子也断了,鲜血淌了一地,驾驶室里都是碎玻璃,汽车一时开不了,乘客就被扔在了半道上,哄哄乱嚷的,说啥的都有。正好一辆派出所的走到这儿,看到这儿有流血事件,自然就停了下来。还没等他们问话,高喜扬带班经过,看此场景,也凑上前来。
乘客看作业队人多势众,都不说话。高喜扬就问司机。
司机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说:“这事让警察来主持公道吧,你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我信不过。”
高喜扬又让王花说。
王花说:“王顺兄弟,你跟唐秀的那事儿,当时我们不问青红皂白,全都向着你说话;可今天我们不能向着你,明明就是你错了。”
高喜扬弄清了究竟,就对司机说:“师傅,你放心,我们不能袒护他。这不,派出所的人也赶上了吗,就让他们做处理吧。”
警察把大概情况听了个差不多,就让王顺和司机一起到派出所说清情况,他们要做笔录。
王顺这时醒酒了似的,一把拽住高喜扬:“队长,我不能去派出所,你得给我讲讲情!”
“走吧,我到派出所去给你讲情!”高喜扬狠狠地说。
到了派出所,警察了解了案情,就以王顺醉酒打人、砸坏公交汽车玻璃、影响运行班次,给王顺一个治安拘留七天、并负责司机全部医疗费的处罚。
高喜扬气愤地说:“能不能再长点儿,多关他几天?”
警察就笑了:“他不是你的徒弟和部下嘛,你一点不袒护他,已经够感人的了,咋还能要求多关的?”
站在一旁的司机也帮着说情:“他也是一时动气,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意思意思就得了。”
高喜扬说:“都说我高喜扬护犊子,那要看什么事。王顺在井上喝酒,喝完酒打人、砸车,这种事我要是再不秉公明断,我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警察说:“你对部下严要求,我们能理解;可法律是严肃的,不是猴皮筋儿,我们得按过错实行处罚,七天就很合适了,不能随便乱加。”
高喜扬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他一直在生产一线,长年爬冰卧雪,有严重的关节炎,就这个季节,膝盖处还缝着一块皮子呢。念他多年的功劳,我求你给找一间向阳的监号,干爽点儿的,你看行吗?”
警察感动了,说:“监号的条件肯定不好,不过,我们尽量吧。”
高喜扬起身走了,王顺叫了一声队长,忽然哭起来。
《国血》 第二十五节(3)
高喜扬骂道:“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跟我淌蛤蟆尿?这七天不是给你放假休息的,你给我好好反省。过去还总说,身在井场,胸怀世界;可是现在,你除了鼻子尖前面那点东西,还关心什么?你自己身上长了些坏毛病还不觉?再这么下去,就得让时代给淘汰了!”
是高喜扬领着司机去医院治伤,医疗费用只得由高喜扬掏腰包了。
这件事困扰了高喜扬和雪怡好几天,因为王顺的株连,高喜扬提拔的事又一次告吹。大队和公司的领导也啧有烦言,说高喜扬真是扶不起来的天子,家里外头从来没弄利索过,按下葫芦起来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总让人捏着一把汗。也是该着命不好,这事儿再晚出个十天半月,批件一下,生米做成了熟饭,也就那么着了,可偏偏赶在当口上,想帮他说话,舌头都打摽。
夫妻俩要睡未睡,躺在炕上,雪怡就发起了对王顺的研讨。
雪怡说:“如果当初我听你的,嫁给了王顺,那么现在躲在被窝里哭的就不是宋兰,而是我了。”
高喜扬说:“一个人,很难超出自身的局限,你和我也一样。王顺一直是不错的……”
雪怡哂笑道:“要说你不认人吧,吕天方正是你拽起来的;要说你认人吧,对王顺的偏爱简直就是没有道理的。一个男人,可以没有情调,但不可以没有思想。你眼睛光盯着生产指标不行,还得让身边的人清醒地活着。”
高喜扬说:“你认为王顺不清醒?再说,他就是个普通工人,你让他那么清醒干啥?何况他想清醒,能清醒得起来嘛。”
雪怡说:“幸亏我有我的主意,坚持了宁缺毋滥的择偶标准。”
高喜扬说:“别说王顺是个人,他就是一条狗,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能一脚把他踢开。”
雪怡说:“你这是哥们情谊加一点儿主仆关系。反正我这辈子不嫁这种男人,我闺女也不嫁这种男人。”
高喜扬不能从理论上战而胜之,就望着低矮黝黑的干打垒棚顶叹气。
雪怡白天到宋兰家慰问,并帮她带宝宝。宋兰哭得昏天黑地,大骂王顺不争气,干吗不判他死刑?给他个枪子儿多消停,省得他到处乱惹事,把自己送进去不说,把高大哥的前程也葬送了。雪怡让宋兰多加规束,限定王顺的酒量,特别要让他多看看书,哪怕是报纸,只要是带字儿的都行,总吃老本,早晚非露怯不可。宋兰说,你认为他还能看进书去么?那就是你的幼稚了。他除了上班,再就是喝酒、看电视,到了晚上,就非往我身上爬,怎么阻挡都不行,好像要把耽误的那几年全都捞回来。不怕你笑话,宝宝之后,我都刮掉两个了,大夫说,再这么下去,我身上那一套系统就全都作废了。雪怡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就不哭不笑地窘着,哄着已经上了学前班的宝宝说,宝宝好好学,跟迟涛哥哥丛慧姐姐那样,将来考大学,做一个有才智有情调的人。
王顺出来那天,是高喜扬到拘留所去接的。王顺胡子拉茬的,精神也蔫萎了许多,见面后两人拥抱了一下,王顺就哭了。
王顺仍然沿用着监号里的语言说:“政府对我很好,我没遭罪。”
高喜扬说:“王顺,你是不是要把那点朴素的情感,强加给每一个人?就因为你狭隘的自豪,让别人把你当皇帝看?你咋不想想,把你弄到林业上去,煤矿上去,你算个球啊,还不是喝稀粥就咸菜!你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变得啥样了,连我这个‘二踢脚’都早就不再踢人了,人们甚至都把我这个外号忘了。荒原变成了城市,可人还是粗野的人,那就很悲哀了。”
王顺说:“师傅,是我不对,在里面我想明白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那家伙的话也是太噎人,再让他往下说,咱们石油工人不但啥嘛不是,都快成劳改犯了。”
高喜扬说:“其实,咱们就是平凡劳动者,就是普通市民,千万不能动不动就升虚火。要是换了你我开公交车,能容忍一个油渍麻花的人上车,坐到雪白的座垫子上吗?兄弟,咱不能刻舟求剑,更不能掩耳盗铃。”
王顺涌出了泪花,说:“师傅,我对不起你,一拳头,把你的前程也给毁了。”
高喜扬在他肩膀上抚摩了一下:“不过,你还是有气节的,换一个角度看,你打得也没错。至于我,这个岁数了,前程不前程的,还重要吗?为你换一个教训,也值了。”
《国血》 第二十六节(1)
二十六
迟建军将要调回来的消息,早就在开天村传遍了,可这位已经习惯漂泊在外的有家单身汉,一直在辽河油田做着最后的盘桓。所谓情场失意官场得意,他副处变正处的公文已经报上去了,因为要得到受援单位的工作鉴定,就不能不耐心等待。
唐秀实在忍受不了独守空房的滋味,就常借单位的电话和他通话。
唐秀说:“军哪,难道你非要这样惩罚我?想想当初咱们相爱的日子,你就原谅我的过去,早点儿回来吧!”
迟建军说:“秀啊,三十六拜都拜了,难道还差一哆嗦?我得卧薪尝胆哪!”
唐秀说:“谁又没迫害你,用得着撇家舍业吗?”
迟建军刚刚喝完酒,心情挺不错,就学着陈家剑的腔调说:“悔叫夫婿觅封侯啦?机会难得,我不呱咕,别人可就呱咕了。”
唐秀说:“正处级,那可是县太爷啊。你能当得了官,我可当不了官太太。”
迟建军说:“那不用现学,水涨船高,水到渠成,到时候你该是啥就是啥了。”
在无法排遣的冷清寂寞里,唐秀给全家每人织了一件毛衣,还觉得心意未尽,又主动给王花、宋兰等人织起来。她的人缘就在一针一线中日渐好转并逐步攀升,大家对她的评价也好起来。王花穿上她织的毛衣,再看唐秀就很顺眼了,望着她的背影,感慨喟叹说:“多漂亮的女人哪,就这么长年独守空房,这不仅是浪费资源,更是软刀子杀人。所以,小的溜的搞一搞,也是可以理解的。”妇女们就笑,说王姐忽而严忽而宽,一会儿卖矛一会儿卖盾,太能感情用事了。
王顺他们到四方屯村去作业,又遇见了秦月晖的老爹。秦老爹刚从辽河油田回来,满脸都是喜气,先说女儿女婿生活如何好,又夸赞迟建军如何能干,还有人情味儿,不但请他吃了饭,还用吉普车拉着他,差不多把油田都逛遍了。这种话让王顺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和迟建军相比,地位上的差距越来越大,换了他,即使有那份心思,也没有吉普车可以提供。他感到迟建军有些炫耀,也分明有叼买人心的意味,可又说不出口,因为迟建军就要回来了,经过这些年的龙蛇之变,他不但够不上他,甚至连仰望一下的机会都很难得了。
秦老爹从辽河抱回一只狮子叭狗,非让王顺捎给唐秀,说是农村养活这种精细的小动物太糟践了,唐秀住在楼房里,消愁解闷,正好合适。王顺还不好意思见唐秀的面,就让宋兰给送去。唐秀果然十分的珍爱,抱在怀里,把脸贴上去,久久舍不得撒开。就给小狗起名就欢欢,那狗也会邀宠,做出种种可人的媚态,把唐秀哄得嘴都合不拢了。
欢欢不能总在楼里憋着,得放出去送屎送尿。唐秀觉得,如果她领开天村的风气之先,带着宠物狗上街,那就太招摇了,刚刚好转的名声,恐怕又要惨遭诟病了。就让老爹老妈带着出去遛。欢欢很快就适应了楼里楼外的生活,还得寸进尺地钻被窝,睡沙发。唐秀和老爹老妈也惯着它,哪怕碗里只有一块肉,也要挑给它吃。迟涛也很喜欢欢欢,说它可太能哄人了,如果是个人,我马上就给它个副处级!唐秀就用眼睛斜他说,注意,要是让你爸爸听的,那就有影射之嫌了。
那是个阴雨天,天黑得比平时早,唐秀怕道路湿滑,老爹老妈不方便,便亲自带着欢欢遛,为了不让人发现,又把墨镜戴上了。哪知一不小心,欢欢就滑进了新挖的地基沟里。——楼房每年都盖,就像雨后的蘑菇,开天村也就成了一个永无休止的大工地。地基沟一人多深,立陡立陡的,里面还有积水,欢欢拼命挣扎,却又毫无指望。唐秀急了,当时就跳了下去,把小狗举过头顶,放到了沟沿上,这才让它逃过一劫。问题是唐秀同样也上不来,积水深可齐腰,又是深秋时节,凉可砭骨,任凭她在沟下徒劳地呼喊,雨中的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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