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之书-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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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百年了，亚岱尔第一次这般生气。一股难以掩盖的怒火从心底深处烧了起来，不是为了修，也不是为了其他的理由，这是两百年来，亚岱尔第一次因为与自己有关的事情而这般气恼。双拳在身体两侧握紧，直到指甲陷入掌心惹来了疼痛，“够了！索格里！”
关于索格里所说的那个获胜的可能，他不关心，他根本不关心！
魔神的死活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冒险去尝试？他根本不想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是不是要比高阶恶魔更强？！
第一次被亚岱尔这般看着，不是那些刻意做出的表情，也没有将视线左右飘移，故意忽视他的存在。此时此刻，亚岱尔就这么看着他，死死的看着他。扭曲空间带来的人间界阳光，经过了魔界特殊的空气过滤后，折射在他的眼里，双瞳中就像有火焰燃烧起来一般。
那般灼灼，其中仿佛蕴藏了无限的情感。没有伪装的，是属于亚岱尔的情感。
不管他是在表达愤怒还是恨意，索格里都不想理会，只是觉得被浓浓蛊惑，只觉得是那般难能可贵。没有过多的动作，就算是他，也不愿意错过这个眼神。哪怕他此刻恨透了自己，也依然想将这一刻的真实铭刻下来。
最终，率先移开目光的还是亚岱尔。那不是什么悸动，而是一份不习惯，长时间里谋划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无论言语还是动作都按照设计好的剧本进行，这已经成为更改不了的习惯，以至于……连如何表达真实都已经忘记。
喜、怒、哀、乐——
早已经随着那人的消逝而埋葬，再也没有什么多余可以剩下。
陡然被拉回的现实让索格里感到巨大的痛苦，就像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纠住，恨不得马上就撕烂了亚岱尔脸上的那抹假笑。“这么快就调节好心情了？我就不相信，你已经不恨我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亚岱尔只是退开一步。一波三折的变化将他的体力耗损干净，如今只感觉疲累而已。什么恨不恨，对此刻的他来说都没有应对的力气，既然无法对魔神做什么，他便选择隐忍。总之两百年都过来，他也不差这一两天。
“你决定忍下去？”很轻易的戳穿了他的想法，索格里脸上露出比苦笑还苦的表情。很多时候，他都被这种无力感所吞没——他不了解亚岱尔。真正毫不了解，不论这两百年，他是不是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看着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但是，他依然无法了解这个男人。
往往，在他认为亚岱尔会退缩的时候，他会意外的坚持。
相反，在他认为他会抗争的时候，他又会莫名的隐忍。
“我没有忍。”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会更加厌恶，亚岱尔只是将挂在嘴角的冷笑扩大到整张脸上，除了眼底，无论他的双眼是不是已经眯成了月牙，眼底是没有笑意的。“你不是我的契约对象吗？既然是合作的关系，又哪里有需要我忍受的地方？”




、狩猎游戏篇——PART47

还是举行开始仪式的那座魔殿，一模一样的陈设。唯一不同的，便是出场的人员，原本坐满的长条桌两侧，如今只剩下索格里和亚岱尔两名领队。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结果啊。”环顾一眼，坐在首席上的魔王，不无感慨的发言。
没有输赢，也没有胜负。不管双方在这场游戏中折损了多少精英，得到的依然是这个哭笑不得的结果。不仅双方领队都安然无恙，剩下的人数也是一模一样，一对一，不多也不少，不符合任何一项的判定条件。
也难怪魔王雷恩会有这样的感慨。判断的权力在他的手上，他却拿不准该拿出怎样的结论。不管怎么说，这是有古老章程制约的狩猎游戏，他可以在细节方面做出某些变动，却无法彻底颠覆那些规则。目前这个不尴不尬的境况，还真是令他有些为难。
“那么，怎么办呢？”雷恩问的随意，但毫无疑问，他发问的对象是索格里以及亚岱尔。这两人才是游戏的直接参与者，问他们的意见也算是合情合理。
奈何被问到的两人，都像是没有听见般，只管坐在椅子上，完全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摆明了任凭魔王怎么判决，他们都没有意见。对于他们来说，狩猎游戏已经在昨日彻底结束，今天无论再发生什么都与他们不再有关系。
这也难怪，在这场游戏中，索格里本身就没有任何目的，考虑到亚岱尔的身体状况，早就巴不得一切早早完结。而亚岱尔，虽然他有某些目的，但是也在昨天得到了结果，游戏的胜负已经丝毫引不起他的关注度。
被彻底无视，魔王雷恩也完全不恼。“类似的情况，在历史上也出现过，当时参加的双方全军覆没，一个也没剩下，还是无法分出胜负。从那一次开始，对于类似的状况就做出了规定。”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雷恩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你们没有意见，那我们还是按照规矩办吧。”
索格里两人终于朝这边看了一眼，完全不是因为兴趣，只是到了最后的结果，他们再忽视下去那也未免太不过魔王面子。再说，亚岱尔也算是受到魔法协会的聘用，一场游戏到底得到一个什么结果，他也有义务听了后回去转告给奥古斯塔会长。
终于肯听他说话了，雷恩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表示感谢。决定长话短说，“其实规矩很简单，对于分不出胜负的游戏，宣告无效，推迟一年后重新进行。”
无效，推迟进行——这还真是有些糟糕的规矩啊。
亚岱尔从来没有考虑过还有这样的后果，协会也不曾告知过这条规则，不过应该也不是他们故意隐瞒，本来就抱着要不全军覆没要不获胜的信念来到魔界，估计事先谁也没有想到会平手的吧。
“还要补充一点。”雷恩再次开口，这一回，却是慢慢打量着亚岱尔，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与他有很大的关系。“这项规则还有一个附属条款，正好与这次的情况很符合，平局之后，生存下来的游戏参与者必须参加一年后的游戏。”
“也就是说，一年后亚岱尔还必须来魔界？”索格里直接就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雷恩摊摊手，“索格里，你瞪我也没用，这也不是我定的规矩。不过情况既然这样了，那么也只能选择照做。亚岱尔，欢迎你再来。”说完客套之辞，这位魔王也准备告辞。
抿紧了嘴唇，亚岱尔的状态显然是在思考什么。推迟到一年之后的游戏是吗？不用说，人类一方的参与者还是要从魔法协会成员中选择。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明年的情况一定比今年要糟糕的多。他也亲自去过协会，亲眼看过协会的近况，太过苛刻的评价他也不愿意给，但是从今年的参加者就可以得出结论——协会根本不可能再挑选出新一轮的参加者。今年的穆里和桑德斯，已经有凑人数之嫌，这样的条件下还要在明年挑选新人，结果可想而知。
不用去问，索格里从亚岱尔沉思的表情中就可以判断出来，明年的狩猎游戏，人类一方，输定了。这本来已经相当糟糕，偏偏这时已经准备离去的雷恩又折返回来，补充了一句——
“亚岱尔，对于输了游戏后的代价，我想你是很清楚的。”他用温和的口气叫这亚岱尔的名字，然而言语里的含义却与温和丝毫不沾边。“如果在参加两轮狩猎游戏之后，你依然能够顽强的活下来，我会让你死在我手里。”
不错，在所有人类中，他目前最想杀的人就是亚岱尔。不仅是因为对于太过弱小的人类不感兴趣，单是他将今年这一场游戏弄的一团乱这一个罪状，就足够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了。雷恩冲着他微微一笑，“亚岱尔，你既然敢在游戏中展现出这种程度的力量，那么相应的，也做好了被魔界报复的心理准备了吧？”
“你的性命，持续到明年后的今天，然后我会将它取走。”




、狩猎游戏篇——PART48

“等等，吾王。”沉默在旁的索格里插言进来，“你刚才所说的全部，都是建立在明年举行狩猎游戏的假设之上。换句话说，如果今年就分出了胜负，那也就不需要什么延后了不是吗？”
索格里的话，可以说没有错，也可以说完全错了。最大的错误就在于——“我想，本次游戏的结果已经再清楚不过。”雷恩再次看看存活的两人，很明显，根本不存在任何悬念。
“不，一切还没有定论。”索格里淡淡反驳，“今天是游戏的第五天，还不到最后时刻。哪怕只是最后一分钟，结果都有可能引起变化。”
看了亚岱尔一眼，慢慢的说出了打算，“在一切结束之前，我会将胜利送到你手上。”
把胜利送到他的手上？
亏他说得出口，如此空洞到大言不惭的话，他怎么就能这般心平气和的讲出来？就像真的一样？
一直避开与索格里对视的亚岱尔，此刻也不得不将视线停驻在他的脸上，带着一点震惊，还带着一点并不完全分明的情绪，他静静的看着他，甚至忘了自己的下唇已经被咬破。
正如索格里所说，游戏时间还没有结束，亚岱尔不是全然没有获胜的机会。
有机会，却也是唯一的机会。
几乎用不着考虑，白痴都可以从条款中看出来——只要魔界一方的领队死了，那么获胜的，自然就是人类一方。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只可惜，亚岱尔杀不了索格里。不管那些关于索格里的传闻是真是假，也不管他的实力是不是大打折扣，魔神还是魔神，这依然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亚岱尔不会像其他人一般进行太过乐观的猜测，认为实力有了折损的索格里就不堪一击，类似他这种阶级的大恶魔，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没有谁可以轻易取得他的性命。除非——
他自愿将自己的性命献出来。
亚岱尔丝毫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偏开了眸子，满不在乎的话语出口，“如果想要赢得游戏，我自己会赢。”
明明还有还多未尽之语，却这么突然被堵了回来，索格里真想当场就狠狠教训他一顿，好好问问他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如此这般的固执？
“想不到亚岱尔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类。”意料外的发展令魔王雷恩彻底驻足，重新落座在椅子上，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亚岱尔。“说老实话，除了索格里的帮助以外，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令你取胜的方法。”
这个人类的表情太平静，与其说是胸有成竹，倒不如说是毫不在意，然而又不像是完全放弃的样子。彻底的矛盾之中，就连雷恩都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记错的话，人类一方已经全军覆没了才是。”蕾蒂和穆里两人确切死亡自然不用说，扎克也因为转嫁魔法的发动而代替亚岱尔被刺穿心脏，就连桑德斯，原本是想保住他一条命直到游戏完结之时，最终也伤重死亡。雷恩回顾了一遍过程，再次肯定人类的参与者除了眼前这个人以外，的确是谁也不剩。
亚岱尔的心头重燃算计——在这场游戏中，无论是谁都不会傻乎乎的一下将所有的条件都展露在对手面前，双方都留了后手。眼前的状况看来，自己留下的后手似乎还能换取到比预计更多的东西。
“魔王陛下，获胜的方法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这人一向讲求公平，对应的，我希望你也能告诉我一件事。”公平在亚岱尔这里的意义，和交易差不多，既然没有等价的酬劳，那么他就只能考虑其他方面的利益。
雷恩在斟酌，他是好奇没错，不过为了满足好奇心而交换了某些不得了的东西，那未免就得不偿失了。
亚岱尔看穿他人心理的能力还是一样强悍，不论是人类，抑或是恶魔，都一样适用。“魔王陛下，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当然了，我也可以先把问题说出来，如果陛下觉得可以回答，我们再互换这个秘密也可以。”
雷恩点点头，示意对方将问题说来听听。




、狩猎游戏篇——PART49

得到许可，亚岱尔慢慢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哈加提与拜恩是不是听令于魔王陛下？”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是指普遍的意义，魔界子民自然都应该听从陛下的指令，这没什么可问的。我想知道的是，这两位是否是陛下的心腹？”
雷恩抬眼看了看，只是看的不是亚岱尔，而是索格里。派遣心腹到他的麾下，这其中代表的当然不是什么很好的意义，监视或者其它别的目的都有可能。这是一个令人相当为难的问题，然而还不至于回答不了。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在这里挑起他与索格里之间的不合？似乎不太像。雷恩被引起新一轮的好奇。
亚岱尔以惯常的微笑回应，“陛下，这个问题超出我们交换的范围了，所以恕我不能回答。”
耸耸肩，雷恩表示放弃。倒不是因为他接受了对方所谓“公平”的理论，而是明白强迫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索性也就算了。“那么，我回答你的问题，关于哈加提和拜恩的身份，我的答案……‘是’。”
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至少从亚岱尔的脸上看不出这个回答对他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明明是他想方设法换来的东西，他却像是听过就算了一般。“下面轮到我了，不过，说明起来有些似乎有些困难。”
即使不明显，雷恩的脸色还是微微变了变，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亚岱尔看他一眼，并不觉得生气的魔王有多么可怕似的。“我只是觉得不容易说明而已，不过我会用其他办法让陛下弄清楚。”
其他的，更加直接的办法。
一旦说明，游戏结果就只能盖棺定论，就算雷恩是魔界之王，也无法更改。
亚岱尔无声的念动了咒语。雷恩饶有兴趣的看着，从波动的迹象来看，这应该是一个空间魔法，恰恰也正好是魔族最不擅长的一类魔法。算是难得见到，所以雷恩看的很有趣。而且直觉告诉他，在这个魔法之后，这个名为亚岱尔的人类会带给他一个很大的惊喜。
魔法的规模并不算很大，咒语很快就咏唱完毕。在半空之中出现了一个亚空间，空间长度约为两米，形状也和棺材差不多。说是棺材一点都没错，那个亚空间里正好躺着一个人，一个生死不明的人。
扎克西斯？
只看了一眼，索格里和雷恩就认出了这个人类的长相。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代替亚岱尔送死。这么一个死人，亚岱尔还煞费苦心的将他安放在亚空间中，是为了什么？
正在纳罕之际，躺在亚空间中的扎克却意外的眨了眨眼睛。本来还想说服自己那是幻觉，结果他的下一个动作却令这种说服成为了不可能。
扎克费力的偏过头，直到看到了那人的身影，才显出一副放下心的样子来，开口还是很艰难，不过他依然还是唤了他的名字，“亚岱尔。”
亚岱尔没有回应，只是对雷恩道，“请魔王陛下确认一下，如果对扎克西斯的生存没有什么问题。那么我想，取得今年狩猎游戏胜利的，应该是我方。”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表情却是再浓不过的讥讽。
的确，这还有什么值得确认的地方？扎克之前的那些动作，以及发出的声音，自然是死人所做不到的。扎克西斯，还活着。加上亚岱尔本人，二对一的差异，完全无需再质疑游戏输赢。
“果然是个惊喜。”雷恩扬声笑了起来，只不过内心怎么也不如表面上看来的那般开怀。在满足了好奇心的同时，亚岱尔送来的这个结果，无论从哪个方面说，“惊”都是远远大于了“喜”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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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岱尔，为什么要救我？”穿过空间传送阵法的一刻，扎克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还是出发时的那片山林，不同的是，离开时是晚上，而再次回到这里时，等待他们的是人间界灿烂的午后阳光。如同碎金一般的光线透过树叶与树叶之间的缝隙，明晃晃的摇曳着——感觉，有些睁不开眼睛。
靠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亚岱尔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倦懒的笑了笑。“为什么救你？难道不是为了获胜吗？”
理所当然的答案，然而却不是真实。看着亚岱尔原本奶白色的健康肤色如今变得苍白而透明，扎克就知道他的情况并不好。这也是当然，回忆亚岱尔在近几日所做的一切，扎克都想不通他是怎么熬过的。
要追溯到转嫁魔法发动的那一天。
离开永夜殿去寻找亚岱尔未果，只让他发现了战斗后的场地，一滩血迹和撕碎的衣料让他一眼判断出来自于蕾蒂。从现场就可以猜出，那一场决斗的结果肯定不是自己希望的那一种，不好的预感驱使扎克用尽全力赶回亚岱尔等人归去的方向。
然而，不管他脚程再快，终究是没有再回永夜殿的机会。
一股无法形容的疼，让扎克倒在了路上。然后，便是止不住的血，从心脏的位置汩汩涌出。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想办法自救，后来发现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后，便彻底放弃。只是想起了亚岱尔曾经问过的那个关于后悔的问题，有些想笑，也有些遗憾，如果还能再见到他，或许他真的有机会说出——
我不后悔。
只是随着血液流逝的，还有体力，就连刚开始的剧痛，渐渐的都感觉不到了。无法抗拒的困顿侵袭上来，无论扎克怎样警告自己“不可以睡着”，但都无济于事。慢慢的，慢慢的，眼皮合上了……
几乎认为看到的都是幻觉，就连现在想起，扎克依然还是感到不可思议。认为再也看不到的时候，偏偏看见了最希望看见的那个人。
亚岱尔……呵……
“喂！别死！”这是扎克昏迷前最后听见的声音，原本已经几乎什么都听不见的双耳，突然一下恢复了听力，这几个字钻进耳朵，就如同敲击的鼓声般巨大，是无法形容的震撼。
再次有了意识，失重的感觉先是令扎克认为自己已经死亡，费力睁开眼睛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并不大的亚空间之中。或许是重新拾回感觉的缘故，那些细密的疼痛又重新归来，不过远远没有之前的痛苦，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然而，还来不及感到高兴，扎克就被新一轮的恐惧所吞没。太过高深的魔法造诣，让他想也不用想就弄明白了自己此刻的状态，代表着什么。
亚岱尔，撤回了转嫁魔法。
或者说，他撤回了一部分转嫁魔法。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确实将本该令扎克致死的伤势，又以自己的身体重新分担。
放在一个人身上必死无疑的伤，或许由两个人分担后便都能活下来，然而这仅仅只是理论，生死之事本来就不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这里面还受到很多其他因素的影响。各人的身体素质、健康情况、精神状态……任何的一点小小偏差，都有可能造成两人的死亡。
明明是场赌博，可是亚岱尔却赌了。
远远超出了利益范围以外的做法，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自亚岱尔之手，扎克差点抑制不住喉边的疑问——亚岱尔，你后悔了吗？
一命换一命，本来尚算是公平的交易，所以对扎克来说，并无可以遗憾之处。但是这个道理并不适用于亚岱尔，他有一个理由，一个令他苦苦挣扎于世的理由，无论如何，这条小命，都不是那么轻易可以交付出去的东西。
树下的亚岱尔缓缓笑了笑，或许是太过疲惫的缘故，那个笑容竟然比平常的那种真实了不少，至少没有太过浓烈的讽刺。“你想赢，我便让你赢了，这样不好吗？”语调也有些有气无力，心脏处传来的抽疼一点一点的蔓延过四肢百骸，耗损着所剩不多的体力。果然，他还是太过高估自己了吗？
严格说来，他只是从扎克的身上移回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伤势，仅仅是保证他暂时死不了而已。不过饶是如此，还是给了他相当重的负担，在游戏的最后两天，也是最关键的两天之中，这个负担显得尤其沉重。没有可依靠的盟友，也没有己方的同伴，放眼望去，皆是敌人，就连索格里，他都无法判断是不是能够相信。
在这样的状况下，到底还是得到了旁人希望的结果，以及自己想要弄清的秘密。艰难的对于亚岱尔来说都接近于一个奇迹。
“既然好不容易回来，你还是找个治愈系的巫师好好检查一下伤势吧。”原本以扎克的情况，为了不使伤势再一次恶化到致命的状态，是需要一直呆在亚空间之中的。他此刻身处普通空间中，最大的原因便是亚岱尔已经无力再继续使用空间魔法。
自己的状况自己最清楚，再说扎克也不甘心好不容易捡回的一条命，因为延误治疗而白白丢了。“那你呢，亚岱尔？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协会，不过你的伤势也需要治疗啊，就这一回，勉为其难好不好？”
“你在开什么玩笑？”亚岱尔摆摆手，他不是存心勉强自己，只是讨厌的物事始终讨厌，怎么也改变不了，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愿意接受协会的“馈赠”。
也不挥手作别，与是否留恋之类没有任何关系，反正还有再见的机会，协会许诺的报酬他还没有拿到，到时必然还要通过扎克之手。既然还要再见面，现在作别什么的，完全是浪费时间且没有任何意义。
无意识的抬头，光线射进瞳孔，令亚岱尔不得不眯起眼睛。这便是人间界的阳光，既不同于魔界的昏红，也不同于永夜殿的扭曲，只是一径的刺目，熟悉到令人生厌的地步。
终于，还是回来了，平安回来了。
原本以为不会再继续在乎下去的亚岱尔，在视线接触到阳光的那一瞬，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是……被阳光灼伤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