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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偶天成-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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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如此。

从腰后的皮囊里取出纸笔,蘸着断臂的伤口,用血匆匆写一行字:【诛杀郦朝央,任务已成。】
早有一只通体漆黑的喜鹊落在臂上,将纸条一叼,拍翅飞走了。




大家的心


郦朝央封在冰中的尸首,是在深夜被郦闵送来长庚关的。
那时候辛湄正在熟睡,对周遭一切细微的动静完全无知觉。战鬼之间的感觉极其灵敏,当帐外响起不属于关内士兵的踏雪声时,尚无睡意的陆千乔睁开了眼。
轻轻揭开帐帘,寒风夹杂着细细的雪花扑面而来,陆千乔微微眯起眼,立即望见了伫立不远处的郦闵。他怀里抱着一只巨大的通体幽蓝的冰块,面无表情地对望过来。
“少爷……”他声音嘶哑,甚至充满了绝望,“你为什么要抛下夫人不管?”
陆千乔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紧紧盯着他怀里的冰块——冰块里,是不是有个人?他,好像看见了熟悉的方天戟,还有一截雪白的衣角。
“……我还是悄悄跟去了,我听到了你和夫人的对话。你已经答应回族里!为什么事情又会变成这样?!”
巨大的冰块沉重地飞来,陆千乔一把抱住,正对上冰中人的脸。
郦朝央……她的时间仿佛停顿在被冰封的那个瞬间,双眼还愤怒地睁大,嘴唇微微张开,像是即将要痛吼出声。
他僵住。
“少爷,对你来说,少夫人和我们一族的兴亡,到底哪个更重要?”
极度震惊后,陆千乔终于渐渐回神,看了郦闵一眼,对他挑衅的神情和言语视而不见。
“……她还没死。”陆千乔抱着冰块,抬脚往旁边另一座营帐走去,“完美的战鬼不会那么容易死。这冰很有些古怪……破冰之后再说。”
包裹在郦朝央身体外面的那些,与其说是冰,倒不如说是一种极狠厉的剧毒咒法,就算放在三伏天的太阳下暴晒,它也不会融化一丝一毫。若不是这咒法瞬间封闭她的五感,那么即使是世上最坚硬的寒冰,也困不住郦朝央一时半刻,她早早便可以脱身而出。
天底下擅长咒法的仙人太多,可若是轮到这种阴毒狠厉的,唯有有狐一族最擅长。
完美战鬼的存在,对战鬼一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而这个近乎神明与领袖般的人物被弄到这种地步,无疑是个极沉重的打击。
有狐一族,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吗?
冰块放在营帐正中,陆千乔解下长鞭,轻轻一抛,长鞭仿佛有生命一般一圈圈将冰块裹住,“咔咔”数声,巨大的冰块瞬间裂开,郦朝央软绵绵地摔下去,被郦闵抱住,轻轻放在榻上。
“……为什么夫人不醒?”他这晚受的刺激太多,简直是一惊一乍。她眼睛闭上了,嘴也合上了,身体是软的,可是没有呼吸,身体冷得像冰。
“冰不过是假象,她是中了咒。”
陆千乔在帐里点了火堆,平静地往里面加木炭。
郦闵受不了他这种冷静,厉声道:“少爷!无论如何,夫人都是你的母亲!”
他没有说话。
他对这个女人……一直是没有很多感情的,不像尘世间普通母子。她没有把他养大,没有为他做饭洗衣,没有与他说笑抚慰,甚至……他们连面也没见过几次,说过的话更是屈指可数。
到了现在,他快要接近完美战鬼,对她更无所谓什么感情。
他是有些茫然,她真不该是这个样子……郦朝央应当是高山般的存在,不可打倒,不可磨灭,没有任何脆弱的感情——她是战鬼里最完美的存在。
郦朝央一直是个强者,他不需要对她交代什么,解释什么,因为她是没有感情也不会理解的。他们之间一向如此相处,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动手似乎还简单些。谁也不愿打破这个常规,否则两人都会尴尬。
他原本的打算是,至少要亲自把辛湄送回皇陵,再随她回族里。
对方却找准了这个瞬间的空隙,成功对她下手。
他想起那天在骊山顶,对着皑皑积雪和似血的夕阳,她脸上第一次有了细微的表情,不是高兴也不是欣慰,而是回忆往事浮现的深深的那种空洞,她连自己在后悔都不能体会么?
若是,若是她没有露出那样的神情,他也不会答应回族里一同处理有狐一族的事。
那是第一次他们两人相见后没有动手,可她若不醒来,那便是最后一次了。
陆千乔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一口气。
“你把她送回族里。”他吩咐,“马上就走。”
郦闵还是不能接受:“少爷,莫非你还打算留在这里,替那个蠢猪皇帝打仗?就为了少夫人?!”
长鞭无声无息捶中他胸口,郦闵跌飞出去,撕裂了帐门。他惊恐地爬起来,嘴角还流着血,却不敢再说一个字。
“郦闵,一来,你没资格这样质问我。”陆千乔收起长鞭,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看着他,“二来,你若是再用敌对的口气称呼辛湄,我会杀了你。”
郦闵骇然望着他的眼睛,那只漆黑的眼珠,如今正慢慢变红,血一般红,里面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他下意识地俯□体,表示臣服。
“送她回去,我很快就到。”
陆千乔回到主营帐的时候,辛湄已经醒了,抱着被子瞪圆眼睛发呆,听见他的脚步声,她急忙扭头,怪叫:“陆千乔!大半夜的你居然玩失踪!”
他把身上的雪花掸掉,这才带着一身寒气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在旁边,睡不好?”
辛湄翻个白眼:“我是饿醒了!衣服都被你撕破,也不好下床热饭!”
他笑笑:“我来热,你睡着。”
正月初一的这顿饭,真是多灾多难。当陆千乔把饭菜从滚烫的食盒里端出来,布好碗勺准备正式开吃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辛湄蜷缩在被子里,闭着眼只是虚弱地喃喃:“好了没?”
她饿得头晕眼花,感觉自己死去多年的娘亲在黑暗深处朝自己招手。
陆千乔把饭菜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舀起一块鸡腿肉:“张嘴。”
她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从里面到外面。没衣服穿,只好一直赖在床上不起来,享受一下被将军大人亲手服侍的滋味。
一勺白菜、一勺鱼汤、一勺鸡肉——辛湄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地问他:“豆腐呢?”
陆千乔为难地看了看那碗碎得看不出任何形状的豆腐,它碎得太壮烈了,经过长途跋涉,又摔下悬崖,再被反复重温,终于在他手上裂成了渣渣。
“呃,怎么碎成这样了……”辛湄万分惋惜。
他神情严肃:“没事,我会全吃掉。”
她裹着被子起身,用筷子在碗里一顿折腾,终于眼明手快夹起一颗看似是脑袋形状的豆腐,眉开眼笑地送到他嘴边:“头还在,给你吃!”
……为什么这个场景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陆千乔木然吞下那颗头,她的豆腐,永远如此销魂。
“陆千乔,你还是要回战鬼一族吗?”
轻松愉快的吃饭时间,她突然随口问了一句。
他喂饭的动作停下,过一会儿,才低声答:“嗯……有些事总要了结。太危险,所以不能带你去。”
“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
“是说天亮?天亮就要走了?”
“嗯。”
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忽然抚在脸颊上,陆千乔望着她浅浅一笑:“怎么了?已经饱了?”
辛湄盯着他看了半天,胳膊收紧,环住他的脖子,被子也跟着从胸前滑落。那个……春光乍泄。陆千乔顿时觉得自己端着饭碗的胳膊僵硬了。
“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她凑过来,低声问。
她有时候真是出乎意料的敏锐。
他拽高被子,把她裹紧,春光乍泄是小事,再受凉问题就大了。
“只是有些舍不得你。”他说。
辛湄惊讶地张大嘴,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探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喃喃:“没发烧……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呀……”
“……”
难得坦诚心迹,说一些甜蜜的话,她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趁着天还没亮,你吃饭,我把大家写给你的信念给你听。”
辛湄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在乱七八糟的床上翻了半天,好容易才找到那封和梅干菜一样皱巴巴的信,裹着被子开始念:“斯兰说,将军我对不起你!我居然怀疑你!我真是罪该万死啊!不!死一万次也不能弥补我对将军犯下的滔天罪行……”
后面还有一长串,那么多妖怪,就他的话最多,占了小半张纸。斯兰最近越发得了赵官人的真传。
继续念:“赵官人说,将军你快回来,我一人在皇陵承受不来。”
他成日好吃懒做,没事就写写风花雪月,到底要承受什么?
“映莲姐姐说,我住皇陵内,君住皇陵外,日日思君不见君,唯有泪千行。”
这诗一点也不押韵……桃果果和他弟弟不会写字,只按了个手印在纸上,弟弟那只肥硕的手印在黑暗中隐隐发光,用手指摸上去,手印上立即浮现出一行意识锁进去的闪光字:【千乔大哥!记得带好吃的回来!】
他们就记着吃。
……长长的信终于念完,天已经亮了。辛湄把信折好,回过头,陆千乔面上的神情难得温柔,好像在出神。
“大家都等着你回来。”她捧住他的脸,用手揪了两下,一本正经,“陆千乔,你要记得时常回家。”



番外一章



那是新婚第三日,辛湄第一次没有起个大早去洗手作羹汤,等陆千乔去高台上例行锤炼筋骨完毕,回到卧房,便见她依然维持原本的姿势,拢着被子发呆。
满心期待吃到妻子亲手烹饪热情四射之早点的将军有点失落,他走过去摸了摸她乱蓬蓬的头发,柔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辛湄发愣的眼神茫然转了一圈,终于落在他脸上,紧跟着眉毛就扭了起来。
“陆千乔,”她嘟着脸,“你骗人!”
他愕然。
“洞房花烛那天,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陆千乔摸了一把发烫的耳朵,那天……那天他说了很多话,只是、只是都发生在某种很特殊、很迷乱的环境下,那时候她就是说要他上天摘月亮,可能他想也不想都会答应下来。现在她这么问……他要怎么回答呢?
“你答应我,第二天让我在上面!可你食言了!”
昨天晚上她兴冲冲地等不及他履行诺言,洗完澡就直接扑上去,推之倒之,骑之爬之,啃之摸之……顺便还没忘了把兰麝娇蕊集打开在观音坐莲那一页,摊在床头,就地观摩实践。
就在她磨并且蹭,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准备进行最紧要的下一个动作时,他突然难耐地伸手抱住她的腰,一转,再一翻,她就这么不甘不愿地变成了在下的那个。
“你、你不能这样!你食言!骗子!你……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
辛湄奋力挣扎,为了护卫贞洁而宁死不屈。
陆千乔一把扫掉那本碍事的兰麝娇蕊集,它落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听着床上那没剩什么理智的男人说着千篇一律的谎话:“下次……下次一定……”
它活到现在,已经过了几百年,几百年的岁月里,见过不知多少风月中男女。凭着丰富的经验与老辣的眼光,兰麝娇蕊集断定,这位冷面的俊俏将军虽然看上去矜持而内敛,但绝对是个不甘居于“女人之下”的那类。可怜的观音坐莲啊……你就是个摆设……“我真的要叫人了!”某姑娘还在垂死挣扎。
“别闹,别闹……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将军彻底没了理智。
“破喉咙!破喉咙……”
唔,果然没人救她,一朵纯洁无暇的小野花悄悄凋零了。
辛湄凋零了一夜,白日醒来继续凋零并愤怒着,眼下终于等到陆千乔回来,她那凋零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
“你说话不算话!”
陆千乔再摸摸发烫的脸,为难至极,这个……这个到底他要怎么解释呢?
“辛湄,你每次都……我忍不住……”
她那么急吼吼,好像燃起冲天大火似的,结果每次到了关键的地方就停下来,磨蹭迟疑不决,他是圣人才能忍受。
“我是要学的嘛!”她想了想,又道:“你也应当好好学!”
……【成亲三日,新娘嫌弃新郎的房中术,愤而离家出走。】——《琼?皇陵轶闻》?赵官人记辛湄骑着秋月回了一趟辛邪庄,她想找老爹好好诉诉苦,陆千乔什么都挺好,就是在某些事情上太独断了,而且……而且,床笫之事好像也没那些书上写的那么销魂呀……她还是不舒服的时候居多,到底是他还是她的问题?
不过……这种事和爹也不好说吧?特别是那个总怀疑她被男人抛弃的爹。
秋月刚落地,见着辛雄从惊喜发展成惊恐的神色,辛湄叹了一口气,他第一句话必然是——“你又被姑爷赶出来了?!”
她连反驳都没力气,就点了点头:“嗯,我被赶出来了,把房间收拾收拾,让我住几天。”
等了一会儿,她爹没反应,辛湄好奇抬眼,见他一脸被天雷劈中的沉痛震惊神情,紧接着,白眼一翻,利落干脆地晕了过去。
辛邪庄里又乱成一锅粥。
她觉着自己真是罪人啊,都出嫁了,还动不动给老爹来些刺激的。
辛雄醒来之后,谁也不理,跑去祠堂里和过世的夫人哭了一下午,直到辛湄冲过去承认错误:“爹,我说错了,我只是舍不得你和娘,回来看看,明天就回去。”
辛雄用袖子抹着眼泪,怯生生看她,喃喃:“……真的?”
她使劲点头:“绝对是真的!”
辛雄颤抖着抬手指向她的脑袋:“那、那你怎么还梳未婚姑娘的头?!”
琼国不比东方那几个民风开放的国家,已婚妇人还能为了追求新鲜好看,梳个未婚姑娘的发髻。这里结婚就是结婚,从衣服到发髻再到说话神态,和黄花闺女是截然不同的。在辛雄看来,女儿成婚已有一段时日,还把头发披着,刘海蒙着,绝对是不正常!不正常啊!
辛湄翻个白眼:“又没人教我怎么弄妇人的髻子!”
她现在能把头发弄出个不错的不会倒塌的形状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辛雄顿时释然:“怪爹考虑不周全,你娘去得早,婚前也没想着给你请个婆婆什么的教你。”
他低头沉思片刻,道:“乖宝就在家里住几天,明儿我让人把你大姑请来。”
大姑者,辛雄之大姐也。
辛湄对她的印象,就是那永远鲜艳娇嫩的衣服颜色,哪怕脸上皱纹朵朵开花,大姑远远看上去都袅袅婷婷一如二八少女。
她一见辛湄便笑,过来握住她的手,娇滴滴地柔声细语:“小湄,已婚妇人是不能留这种头的,过来,大姑教你怎么梳发髻。”
辛雄远远朝她使个眼色,大姑眨眨眼表示完全理解,他便放心地出去照看那些宝贝灵兽了。
“小湄,相公是待你不好么?”
大姑一面对着镜子替她绾发,一面细声问。
辛湄摇头:“没有啊,他对我很好。”
想要什么,只要他有的,一刻也不会耽误便给她送来。她说一声想看人偶辛湄,他立即翻遍整个挽澜山,找来上好木料,埋头猛做。再说一声不许赖床,他就每日早早歇息,保准第二天比她早醒,睁开眼就看到他深邃的眼眸。
其实……陆千乔对她真的很好,她都明白的。
“可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你三天两头往娘家跑,难道是相公他……”
大姑低下头,用袖子挡住嘴,和她说了几句悄悄话。
“不是不是。”
辛湄猛摇头,把虎鞭酒鹿鞭丹什么甩出脑海外。话说……再让他吃那些,她只会更不舒服吧?
大姑骇然捂住嘴:“难道是他太行了?!”
也不是……辛湄为难地看她一眼,大姑,您老能别把脸红成晚霞么?还一脸期待一脸八卦外加一脸娇羞,多让人惊恐呐!
大姑的贴心战术未能奏效,在房里磨到挨晚快吃饭的时候,忽听人说,陆千乔来了。
辛湄随一群人跑到门口,果然见陆千乔又在眼上蒙了块黑布,骑着烈云骅,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地和辛雄说话。
大姑捧着脸娇羞地打量他许久,突然凑去辛湄耳边,语出惊人:“乖宝,相公婚前是个童男子吧?”
辛湄立即被口水呛得差点晕过去。
陆千乔关切地朝这边转过来,隔着黑布,看不清他眼里的表情,他张开嘴,似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被含泪的辛雄连扶带拽,拖进了庄里。
大姑了然地点头:“我明白了,乖宝,这件事就交给大姑。”
什么什么交给她?辛湄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转身跟过去,娇嫩鲜艳的裙摆漾出一朵花。
【新娘回到娘家,与一位经验丰富的女性长辈诉苦。长辈怒,寻个私下的地方,把新郎斥责一遍,新郎惭之愧之。】——《琼?皇陵轶闻》?赵官人记晚饭后,辛湄等来一个和陆千乔独处的时间——一整夜都可以独处,他俩这次是真正婚了,要住一间房的。
油灯在桌上缓缓晃动,两人的影子也在墙上缓缓跳跃。
陆千乔的覆眼黑布已被取下,不知道大姑跟他说了什么,他至今面上都带着一抹奇异的红晕,心不在焉,心猿意马,走神到洪荒时代去了。
辛湄给他倒了一杯茶,斟酌半晌,方道:“陆千乔,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嗯,想回来看看我爹。明天咱们就回皇陵去吧。”
他压根没听进去,端着茶杯把水往脖子里倒,登时被烫得一惊。
……大姑到底和他说了什么?把他给吓得和惊弓之鸟似的。
她找了块干净的抹布替他擦干衣服上的水迹,顺手再解开衣带,看看皮肤有没有烫伤,然后——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辛湄……”他怜惜又愧疚地看着她,“抱歉,我一直……是我的错。”
辛湄眼睛一亮,揪紧他的衣襟:“你知道错了?”
他的意思是,肯让她推倒为所欲为,让她在上面观音坐莲了?
陆千乔沉痛内疚地点头,大姑说了,辛湄虽然已经十六岁,但在身体上比其他同龄的姑娘显得晚熟一些,某些事,只有四字真诀: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柔情满溢:“早点睡吧,我陪着你……”
话没说完,下一刻她整个人就扑上来,抱着他的脑袋又啃又亲,顺手还把他的外衣给撕了扔地上。
“等……”他又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
“等个屁啊!”辛湄把他扑倒在床上,“说好了!今天我推倒你!不许动!”
她就不信,她和他的床笫之事,销魂不起来!
啪嗒,枕头掉地上。
叮叮,发簪也掉地上。
陆千乔脸色苍白,四肢摊开,僵硬地躺在床上,强行咬牙忍耐,脑海里只有四字真诀:徐徐图之!徐徐图之!他要忍耐,要慢慢来!
……她又开始迟疑、犹豫、对不准、磨蹭……他觉着自己眼前金光乱蹦,仿佛看见了遥远的天宫尽头。
“辛湄……”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你……快点……”
辛湄心虚地抱住他,忽然抬手放下床帐,喃喃:“马上就好。”
床帐又是一阵剧烈摇晃,紧跟着,她再次传出两声哀嚎,当即推着他便要起身下床疗伤。奇怪啊,为什么每次开始都那么疼?!
是可忍孰不可忍……陆千乔双手掐住她的腰,把她按回去,另一手缓缓顺着光滑的后背向上摩挲,将她拉低,紧紧抱在胸前。
“总是这个时候离开……你故意的?”他喘息,张嘴含住她柔软的耳垂。
辛湄使劲扭:“你不许动!是我要推倒你!”
他的手一寸寸下滑,去向她很不愿意他去的地方,她立即有了反应,扭得更厉害,想下床。
“我没动……没动。”他一手按住她的后背,一面把脑袋放在枕头上,表示自己一点也没动。
徐徐图之,对待她,要慢慢来。
按着后背的手再缓缓往上,捞起她埋在胸口细细喘息的脑袋,吻住。
“我真的没动……看……是你在上面。”
一下下轻咬她柔软的嘴唇,他低语。
……徐徐图之,现在应该足够徐徐了吧?再徐徐下去,他就要死了。
那个瞬间,她一如既往不适地低吟一声,陆千乔抚摸着她的脑袋,问:“……疼?”
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搞不清什么意思。
算了……继续徐徐图之……于是,销魂了。
【新郎自此奋发向上,努力钻研夫妻相处之道,家中常备两本绝版珍藏书——兰麝娇蕊集。新郎新娘,从此琴瑟和谐,只羡鸳鸯不羡仙。】——《琼?皇陵轶闻》?赵官人记(兰麝娇蕊集默默流泪:不关我们的事啊,他们那个观音坐莲是假的假的!我们绝不承认!)




四年后的团聚(一)

皇陵里的小妖怪们实在是没什么危机感,在地宫里住了几天,个个都气闷,加上想象中的危险没有到来,又全都搬回地面,继续吵吵嚷嚷地打发日子。
辛湄回到皇陵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远远的望见厨房的烟囱里有炊烟升起,想来是斯兰在替大家热包子糕点,桃果果和他弟弟嬉闹的声音隐隐约约,偶尔还夹杂着赵官人的怒吼声——不管外面怎么乱得天翻地覆,皇陵始终是老样子。
“陆千乔,你要过去看看吗?”
辛湄回头笑眯眯地问。
这位将军大人平日里什么事都挺干脆,一遇到她就变黏糊了,刚开始是说把她送到崖边,走着走着干脆把她抱上烈云骅,说再送五里路。五里走完再五里,最后就变成他亲自把她送进皇陵了。
陆千乔摇头:“不用。你走,我看着。”
相见固然欢喜,但,时间上来算,只怕会来不及。
辛湄收了秋月,下坡走几步,再回头,陆千乔还是静静站在山坡上,黄昏余晖撒满衣襟发梢。
她挥了挥手,高叫:“你下个月回来,我给你做豆腐将军!”
他点点头,眼睁睁看着她欢快地跑下山坡,一溜烟冲进神道,隔了没多久,斯兰惊呼,赵官人大叫,最后又变成阵阵笑声,在炊烟中荡漾开。
豆腐将军……他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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