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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天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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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魏黎春听不懂兰泽是谁,她又忙解释道:“就是您生辰宴堂会上扮青衣的那个戏子。”

生辰宴堂会……戏子兰泽……太子……这些,都是两年前的情景。

魏黎春猛的抬起头来,问道:“今年是永乐十二年?”

“正是呢。”黄婵在床沿坐下来,笑着打趣道:“娘娘昨个才过了二十八岁生辰,今个就糊涂起来,方才奴婢还觉得朱槿过于小题大作,不过是累着了,歇息几日便好,现下看来这太医倒是请的应该,确要好生开个方子,否则这般下去,要不了几年,娘娘连奴婢也认不出了。”

竟然真的回到了永乐十二年……

那年魏黎春二十八岁,居皇贵妃位,住长春宫,代掌凤印,统领东西六宫,膝下太子监国,娘家兄弟高官厚禄,除了不得皇上宠幸外,再尊贵不过。

然这一切俱是表象,最愚蠢的是她竟然被这表象迷惑了两年多,只安心的待在后宫里吃斋念佛,无视表象背后的暗潮汹涌,一直到死才明白,可惜为时已晚,无力乏天了。

好在,她又活了过来。

此时皇上已经在修仙,太子也已断袖,时机实在算不上好,可是总还是有些时间,那样悲惨的下场,她经历一次便已足够,便是拼尽全力,也要扭转大局,让该生的人生,该得到报应的人得到报应,方不负上天赐予的这第二次生命。

*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神色已恢复正常,斜眼瞅着黄婵,哼道:“你便是化成灰,本宫也是认得出的。”

“娘娘英明。”黄婵嘿嘿一笑,将参汤再次呈上来,魏黎春用了小半碗。

不多时,朱槿便引着太医绕过屏风走进来。

来的太医名叫袁弘生,五十开外的年纪,医术在太医院里算不得最好,却是最严谨的一个,他给魏黎春把了下脉,说是劳累过度引起的虚火,开了副降火的方子。

黄婵带着人去熬药了,朱槿送走太医后,走进来对魏黎春道:“天色还早,娘娘再眯一会吧?”

心里装着太多事,哪里还睡的着,她说道:“起罢。”

朱槿忙唤来人来伺候魏黎春梳洗,又在花厅里摆了早膳,魏黎春刚搁了筷子,就有太监来通报,说是武陵侯求见皇贵妃娘娘,她闻言道:“快请。”

武陵侯魏思贤大踏步走了进来,跪地磕头道:“臣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哥哥不必多礼,快请起。”魏黎春忙躬身去扶,又吩咐人给他看座。

“谢娘娘。”魏思贤在一只锦杌上坐定,几不可查的扫了朱槿一眼,朱槿知他有要紧事要同魏黎春讲,奉上茶水后,便带人退了出去。

待屋内再无闲杂人等,魏思贤开口道:“太子今个没上朝,娘娘可知道?”

魏黎春笑道:“想是忙本宫的生辰累着了,这才没上朝,回头本宫遣个太医去瞧瞧。”

“累着了?”魏思贤哼了声,冷嘲热讽道:“宠幸了那戏子一晚上,自然是累着了。”

哥哥对妹妹说这种话,委实有些不合适,魏黎春抿了口茶,没有吭声,魏思贤心知自己话说重了,忙缓和了语气,说道:“太子年轻气盛,图个一时新鲜也是寻常,若是知根知底的倒也罢了,那戏子却是个长袖善舞的,时常到世家大族里唱堂会,与数名官员有所牵扯,如今进了宫,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娘娘不可不防呀。”

前世就是听了哥哥这番话,她才会视兰泽为眼中钉肉中刺,卯足了劲头折腾他,从而将太子从自己身边越推越远,这世自然不会再犯这种幼稚错误,便敷衍道:“本宫已派人去查兰泽了,哥哥不必为此担忧。”

“如此,臣便放心了。”魏思贤点点头,端起盖碗来,抿了口茶,又说道:“听说太后将侄女接进了宫,只怕是冲着太子妃的位子来的吧?娘娘可是太子的母妃,选妃这事上您得多长个心眼,别被太后算计了去。”

“太后的侄女,辈分上算是太子的姑姑,便是再如何算计,也不能违背人伦,哥哥多虑了。”魏黎春摇了摇头,又冷笑道:“天下间弱柳扶风的女子多着呢,并非每个都能成为小金后,太后的算盘,迟早要落空。”

“原来她打的是皇上的主意。”魏思贤舒了口气,略带急切的说道:“关于太子大婚的事,娘娘心里可有主意了?若是尚无合适人选的话,你那侄女纤玥……”

魏纤玥是魏思贤的嫡女,上面有三个哥哥,自幼深受父兄宠爱,性子难免刁蛮任性,压根不适合当太子妃,但前世时魏思贤执意要将她送进来,魏黎春拗不过,又想着横竖自己可以关照一二,便应承下来,请太后下的懿旨赐婚,熟料事到临头太子却强烈反对,最后只得作罢,一时间魏纤玥沦为京城贵妇圈中的笑柄,魏思贤也因此怨恨自己,自此不再入宫。

魏黎春对那个蛮横霸道的内侄女无甚好感,但女子声誉最是重要,一旦名声有损,很难再嫁到良人,能阻止的事情她自然是责无旁贷的,琢磨了片刻,便委婉的拒绝道:“太子还小,待成人之后再大婚也是使得的。”

太子如今年方十四,待到成年还需四年,魏纤玥无论如何是等不起的,魏思贤沉下了脸,冷声道:“娘娘这是何意?”

“太子想要的是什么,本宫比谁都清楚,你要真为纤玥好,就另外结份门当户对的亲事,不要再打送她入宫的主意。”魏黎春言辞坚定,字字铿锵有力:“至于魏家的权势富贵,有本宫一个在宫里便够了,何必再搭一个进来。”

当时她也跟魏思贤一般想法,认为太子对兰泽只是一时迷恋,要不了多久便会腻了,然而他先是反对娶魏纤玥为正妃,又拒绝太后为他挑选的侧妃,连原本教他知人事的两个侍妾也给赶出了东宫,与兰泽双宿双栖两年多,感情依然如胶似漆,如果魏纤玥真的入了宫,其结果只能跟自己一样,生生守活寡。 

“也不全是为了魏家,臣也是有私心的。”魏思贤叹气,忧心忡忡的说道:“纤玥的性子,倘若嫁到世家大族里,只怕会被啃的骨头都剩不下了,想着娘娘在宫里只手遮天,她进了宫可得娘娘庇护,便仍能如待字闺中时那般无忧。”

“本宫能庇护的了她一时,终究庇护不了她一世。”魏黎春白了他一眼,哼道:“爱儿即是害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完这句话,自己先羞愧起来,倘若她自小便对太子严加管教,恐怕就不会有祸事发生了。

魏思贤见她态度坚决,细想之下也觉得女儿的确不适合入宫,便就此作罢,与魏黎春闲话了小半个时辰,便起身告退。

魏黎春送他到花厅门口,然后搭着朱槿的手回了寝殿,在贵妃榻上躺了片刻,黄婵便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过来,一边小碟里搁着几块腌话梅,她先用银针试了下,这才递给魏黎春,魏黎春端着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塞了颗话梅到嘴里。

药力上涌,不多时便昏昏欲睡,半睡半醒间听到朱槿小声的禀报道:“娘娘,那个戏子兰泽求见,说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给娘娘送药。”






、第4章 探病

魏黎春翻了个身,眼也没睁,只说道:“东西留下,把人打发走。”

再次昏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惊雷的声音,接着狂风大作,四敞的窗户被摔的噼里啪啦作响,宫女们慌忙关窗闭户,虽动作刻意放轻,到底是被惊醒了。

魏黎春打着呵欠坐起身,黄婵掌了灯,上前来挽起床幔,说道:“真是六月天孩儿脸,方才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就电闪雷鸣的下起暴雨来。”

“四龙治水,自然要比往年雨水多些。”魏黎春下了床,抬起胳膊来,由黄婵服侍着更衣,想到之前兰泽曾来过长春宫,便问道:“送了什么过来?”

“这奴婢可就答不上了。”黄婵朝窗外努了努嘴,说道:“喏,人还在廊下候着呢。”

魏黎春闻言皱眉道:“怎地不把他打发走?枉你素日牙尖嘴利的,这种时候却是不得用了。”

“奴婢倒是想拿大棒槌去赶来着,可人家是太子爷心尖尖上的人,奴婢哪敢在老虎嘴巴上拔毛。”黄婵翻了个白眼,朝外厢喊了声“结香”,结香忙快步走进来,半福身道:“姑姑有何吩咐?”

黄蝉道:“娘娘醒了,传膳吧。”

魏黎春瞧了一眼多宝阁上的漏刻,已是申时二刻,便制止黄婵道:“现在吃上一顿,晚膳便用不下了,别叫她们折腾了,你给本宫盛碗参汤来垫垫罢。”

结香极有眼色的端了碗参汤来递给魏黎春,笑道:“娘娘总是这般体恤下人,能伺候娘娘,是奴婢们的福气。”

黄婵在结香头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也不知跟哪个学的。”

结香回嘴道:“奴婢是跟姑姑的,自然是姑姑教导有方。”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师徒俩都是一个德性。”魏黎春好笑的撇一眼,小口的用完参汤,将空碗递给结香,往靠枕上一歪,对黄婵说道:“把人叫进来吧,外面凄风冷雨的,若是冻坏了,本宫可担待不起。”

“大热天的,哪里就那般容易冻坏了?”黄婵嘟囔了一句,扁着嘴往外走去,方将紧闭的殿门打开,就听到东宫太监总管张福顺尖锐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驾到!”

*

太子岳榕瑄大步跨过长春宫的门槛,将缩在廊下避雨的兰泽搂进怀里,面色铁青的进了寝殿,外厢候着的宫女们慌忙跪地行礼,他理都不理,径直进了内室,转过屏风,冲魏黎春冷声道:“招男子侍寝的是孤,不上早朝的也是孤,母妃心里有气要发作,冲着孤来便是,何苦为难他?”

纵使再如何聪慧机智,一旦牵扯到情爱,便鬼迷了心窍,辨不清是非黑白,老子如此,儿子亦如此,魏黎春心里早已通透,也就谈不上失望与伤心,只冷笑一声,拾起床头矮几上搁置的《大齐风物志》,快速的浏览起来。

“殿下误会了,娘娘并未为难奴。”兰泽闻言却是慌忙从岳榕瑄怀里挣脱出来,跪伏到地上,解释道:“娘娘抱恙,殿下本该亲自前来探望,但宁王一早便来东宫约殿下去西山猎场骑马,殿下不好回绝,这才派了奴过来。只是奴来的不巧,偏赶上娘娘在歇息,黄婵姑姑让奴先回去,奴怕娘娘气殿下不来探望,母子因此生出嫌隙,这才执意等在外边。”

“便是要等,偌大长春宫,还能腾不出个地方来与你坐着等?” 岳榕瑄用袖子替兰泽擦拭了下额头上的雨水,瞪了黄婵一眼,哼道:“连孤的人都敢怠慢,母妃宫里的这些奴才,越来越没规矩了。”

魏黎春从书中抬起头,瞅了一眼地上的兰泽,说道:“若说到没规矩,太子敢称第二,恐怕阖宫上下没人敢称第一。”

岳榕瑄胸膛剧烈起伏,张口欲言,黄婵忙跳出来插言道:“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不迟,眼下兰泽公子身上正湿着,还是快些带他回去换身衣裳罢,否则感染了风寒,可有好罪受的。”

低头看了一眼,兰泽浑身湿透,水渍将地上铺着的上好波斯地毯都浸湿了一大片,岳榕瑄忙将他从地上扯起来,拥着出了内室,坐上辇驾,回东宫去了。

魏黎春将书往矮几上一丢,闭眼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当口外边又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娴妃娘娘驾到!清平公主驾到!”

黄婵正在外厢安排人去库房取新的地毯来更换,见状便进了内室,抱怨道:“你方唱罢我登场,咱们长春宫都快成戏台了。”

魏黎春笑斥道:“就你话多,还不快把人给请进来。”

*

娴妃方芷青穿着玫红折枝杜鹃花纹云锦宫装,盘了个垂云髻,上面妆点着几只点翠凤钗,风姿绰约的走进来,兀自坐到床沿,拉着魏魏黎春的手说道:“今儿一大早就听说妹妹病了,原是想着用过早膳便过来探望来着,谁知半路上突然下起雨来,雨具也没有带,只好折了回去,待到这会雨小了些,方才赶过来,妹妹可千万别见怪。”

魏黎春回握住娴妃的手,感激道:“不过是累着了,歇息几日便无碍,倒劳烦姐姐大老远的跑这一趟,妹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自家姐妹,本就该互相照应着,妹妹不必跟我客气。”娴妃帮她拢了拢额前的乱发,又关切道:“虽说是劳累所致,但咱们年纪渐长,身子骨比不得从前,万不可大意,以免落下病根。”

魏黎春点头道:“姐姐说的极是。”

因路面湿滑,宫女又搀扶不及时,清平公主下轿时跌了一跤,由黄婵服侍着换了件魏黎春新裁的衫裙,这才进了内室,冲魏黎春福身道:“清平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魏黎春忙抬手招呼她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对娴妃道:“清平越发出落的清丽了,这软烟罗往身上一穿,活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美人一般,看的我都移不开眼了。”

“娘娘,您又打趣人家。”清平羞赧的低垂下头,娴妃嘴角含笑,脸上却难掩得意之色:“小孩子经不住夸,夸多了尾巴便翘上天了。”

“便是尾巴翘上了天,该夸的还是得夸。”魏黎春指着门口新换上的十二扇鸡翅木座象牙花开富贵图屏风,夸赞道:“我这次生辰,收到的贺礼不少,但清平这件却是最花心思的,且不说绣技如何巧夺天工,但就这份孝心,却是连太子都比不上的。”

娴妃笑道:“太子日理万机,哪像清平待字闺中,每日除了绣绣花也便无事可做。再说了,她孝敬你也是应该的。”

日理万机?魏黎春心里发冷,面上却是笑容不变:“这样品貌俱佳的好姑娘,又没有公主的架子,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有这福气?”

娴妃收敛了神色,叹气道:“我是个没见识的,家里父兄又靠不住,给清平选驸马的事儿,全要仰仗妹妹了。”

娴妃方芷青乃是候府嫡女,出身比魏黎春还要显赫,只是方家子弟皆不成器,科举考不过,又吃不得军营里的苦,花银子买个同知的虚衔挂着,便整日溜鸡斗狗花天酒地,给不了方芷青任何助益。

前世时宁王背后结了多大的网,魏黎春不是十分清楚,但娘家式微的娴妃,又没有生出可以争夺皇位的皇子,宁王肯花费力气同她虚情假意,不过是因为清平嫁入了显赫的世家,而这世家的家主,正是内阁首辅林朝之。

所以,无论如何,这世都不可能再让清平嫁入林家了,甚至是任何世家。要说心软,的确有,毕竟自己一向将她当亲生女儿来看待,可与改朝换代、至亲惨死、宫人四散相比,这份亲情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要怪,就只能怪她命不好,有一个耐不住寂寞的母妃吧。魏黎春暗自叹了口气,笑着点头道:“嫁女不比娶媳,既要挑对方的人品,还要考量对方的家世,急不来。横竖清平还小,我先帮忙留意着,若有合适人选了,再说与姐姐听,成不成还是要姐姐拿主意的。”

“妹妹行事向来沉稳,代掌凤印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任何纰漏,姐姐自是信得过。”娴妃顿时笑成一朵喇叭花。

被当面谈及未来夫婿,清平闹了个大红脸,绞着帕子如坐针毡,魏黎春对她说道:“你上次同朱槿要的花样子,她已经绘制好了,只是今个她不当值,现下正在耳房里,你派个宫女去取罢。”

“我亲自过去吧,正好有个针法要向朱槿姑姑请教。”有了台阶可下,清平慌忙站起来,小碎步的奔了出去。

娴妃与魏黎春一起掩嘴轻笑。

黄婵端着汤药进来,娴妃连忙抢着接过来,亲自伺候魏黎春服药,完了之后又拿帕子仔细的替她擦拭嘴角。

两人如往常那般,靠坐在床头,闲话了半晌宫里长短,娴妃见魏黎春精神不济,想是服了药犯困,便遣人去耳房将清平叫回,一同告辞离去。

太监“起驾!”的声音传入耳朵里,魏黎春睁开了清明的眼,对黄婵说道:“给大太太传信,叫她明儿递牌子进宫,本宫有事要与她说。”






、第5章 商谈

重生后的第一个夜晚,魏黎春噩梦缠身。

仿佛一闭上眼,宫破那日的种种情景便会浮现眼前,一会是漫天火海中的皇上冲自己云淡风轻的笑,一会是太子浑身中箭七窍流血,一会是没了脑袋的兰泽依依呀呀的吊嗓子,这般入睡了被惊醒,惊醒了强迫自己入睡,反复折腾几次,天色便已大亮。

紫菀带着人进来伺候梳洗,又传了早膳,魏黎春一夜未曾歇息好,又兼郁结于心,强挨着用了半碗粥,便又重新躺回榻上假寐。

不多时,朱槿端着汤药进来,紫菀忙将魏黎春扶坐起来,取了一只靠垫塞到她腰后,转头对朱槿道:“已是吃了三服药,也不见有所好转,娘娘脸色连昨个都不如了,姑姑看是不是另外个请个太医来瞧瞧?”

朱槿将端盘递给紫菀,上前来端详了下魏黎春的脸色,见她眼下乌青,脸上没一点精神气,心中不由一紧,嘴里却说道:“娘娘的身/子一直都是由袁太医调理的,袁太医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向来谨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于病痛有利却极损根基的药材是断然不肯用的,是以见效起来总是慢一些。”

“姑姑说的是,倒是奴婢心急了。”紫菀点点头,端着碗坐到床沿,服侍魏黎春用了药,将碗放到托盘,方要起身送去小厨房,便听到身后“哇”的一声。

“娘娘吐了,快拿痰盂来。”朱槿急急的吩咐道。

外厢候着的四个宫女立刻冲进来,拎痰盂的拎痰盂,取巾帕的取巾帕,一片忙乱中,李福贵在外厢高声道:“启禀娘娘,武陵侯夫人求见。”

朱槿道:“娘娘把药都吐光了,得赶紧补服一回,还要请袁太医来再诊下脉,只怕一时半会腾不出空来见大太太,不如我去回了她,请她过几日再进宫?”

满嘴药草味,魏黎春由紫菀服侍着漱了口,又吃了几颗蜜饯,方才缓过来,对朱槿道:“请她进来罢。”

朱槿为难道:“娘娘,您的身/子……” 

自个身/子向来康健,甚少病痛缠身,这次之所以抱恙,是先前受了惊吓,之后又忧思过重而引起的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便是太医医术再厉害,也是奈何不得,只能靠自己想通。

自己十四岁选秀入宫,被指给还是皇子的永宁帝岳临柟做侧妃,从旁观先皇的嫔妃们争宠,到自己与皇上的嫔妃们斗法,沉沉浮浮这么些年,见过的龌龊事数不胜数,本以为已能淡定的面对任何变故,然而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不过是脂粉堆里称下英雄罢了,涉及到江山社稷,便稚嫩的不堪一击。

离变故发生只有不足两年的时间,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根本容不得任何脆弱,得赶快坚强起来才是,魏黎春闭眼深吸一口气,费力的挤出抹笑容,说道:“只是昨夜未歇息好,又起的急了些,早膳也没吃进几口,这才腹内翻腾,其实并无大碍。”

“太子是娘娘的心头肉,昨个他为了一个戏子不惜出言顶撞,娘娘虽面上未表现出来,心里必定会难过,夜不成寐也是有的。”朱槿暗自腹诽几句,知道娘娘要强,再劝亦是无用,便亲自出去将武陵侯夫人给迎了进来。

*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武陵侯夫人崔氏福了福身,随后抬起头来,见魏黎春拥被半躺在贵妃榻上,脸色如白纸一般苍白,顿时吃了老大一惊:“娘娘前天生辰时还好好的,怎地突然就病了?”

又扭头问朱槿道:“可有请过太医了?太医是如何说的?”

朱槿搬了个锦杌来给崔氏坐,闻言回道:“回大太太的话,请的是惯常给娘娘看诊的袁太医,说是劳累过度引起的虚火,给开了个方子,现下正按方吃药呢。”

“袁太医是个靠得住的,他开的方子必是好的。”崔氏点点头,又板起脸来,对朱槿道:“娘娘身/子金贵,你跟黄婵两个要尽心的服侍,服药要按时,衣衫要加厚,吃的上边也要留心。”

朱槿垂首道:“奴婢省得。”

“她们都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了,自有分寸,大嫂放心便是。”魏黎春笑笑,四下环顾一番,吩咐道:“都下去吧。”

朱槿抬了抬手,里边侍立的宫女们福了福身,倒退着出了内室,朱槿给崔氏奉了茶,又端了碗参汤给魏黎春,也跟着走了出去,从外厢的橱柜里取出针线笸箩,守在门口继续给魏黎春绣鞋面。

*

崔氏朝门口瞅了一眼,放下心来,端着锦杌往前凑了凑,谨慎道:“娘娘叫妾身进宫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算不上,大嫂言重了。”魏黎春抿了口参汤,看向崔氏,笑道:“本宫入宫有些年头了,对于家里的情形所知甚少,今个叫大嫂来,是想问问大嫂,侄女辈里可有出挑的人选,本宫想保个大媒。”

崔氏不假思索的便回道:“大媒的话,纤玥再合适不过,既是长房嫡女,又琴棋……”

“大嫂。”魏黎春打断她的自卖自夸,哼笑道:“对方可是林朝之的嫡子林静清,林家家业何其大,纤玥是什么性子,也不肖本宫多说,莫非大嫂以为她能挑的起林家主母的这个重担?”

首辅之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皇上不理朝政,太子又稚嫩,内阁总揽大权,而内阁三人中,国师陌尘只是挂个名头,连上朝听政也不肯,程国公年事已高,三五不时的便抱病在床,全由林朝之一人说了算,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崔氏知道魏黎春保的人必不会差,但是却料不到会好到这般地步,惊的半晌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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