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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5-烟消云散-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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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月如将手松开,他将那一撮粉敷在创口上,然后很快地包扎好了,找根线来缚紧,“痛不痛?”周少棠问,但仍旧握着她的手。

    “还好。”月如答说:“亏得你在这里,不然血一定流得满地。”说着,她在手上用了点劲想抽回去,但周少棠不放,她也就不挣扎了。

    “阿嫂,你这双手好白。”

    “真的?”月如问道:“比你太太怎么样?”

    “那不能比了。”

    “你的太太很年轻吗?”

    “她属羊的。”周少棠问:“你呢?”

    “我属牛。”

    “她比你大多了。”周少棠牵着她的手,回到中间方桌边,放开了手,各自落座。

    “ 梨削了一半……”

    “我来削。”周少棠说:“这个梨格外大,我们分开来吃。”

    “梨不好分的。”月如说道:“你一个人慢慢吃好了。梨,化痰清火,吃烟的人,冬天吃了最好。”

    “其实,我同你分不分梨无所谓。”周少棠说:“只要你同老唐不分梨就好了。”

    “梨”字谐音为“离”,彼此默喻,用以试探,月如抓住机会说了一句切中要害的话。

    “我同老唐分不分离,完全要看你周老爷,是不是阴功积德了。”

    “言重,言重。我哪里有这么大的力量。”

    “不必客气。我也听说了,老唐会不会吃官司,完全要看周老爷你肯不肯帮忙,你肯帮忙,我同老唐还在一起,你不肯帮忙,我看分离分定了。”

    周少棠这时才发现,她对唐子韶的所作所为,即使全未曾参预,定必完全了解,而且是唐子韶安排好来眼他谈判的人。然则自己就必须考虑了,要

    不要跟她谈,如果不谈,现在该是走的时候了。

    但一想到走,顿有不舍之意。这样就自然而然在思索,应该如何谈法?

    决定先了解了解情况再作道理。

    于是他问:“阿嫂,你晓得不晓得老唐亏空了多少?”

    “我想,总有三四万银子吧?”

    “不止,”

    “喔,是多少呢?”

    “起码加个倍。”

    一听这话,月如发愣,怔怔地看着周少棠——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主平最凄凉的事,居然挤出来一副“急泪”。

    周少棠大为不忍,“阿嫂,你也不必急,慢慢商量。我能帮忙,一定帮忙。”他问:“老唐眼前凑得出多少现银?”

    “现银?”月如想了一下说:“现银大概只有两三千,另外只有我的首饰。”

    “你的首饰值多少?”

    “顶多也不过两三千。

    “两个两三千,就有五六千银子了。”周少棠又问:“你们的西湖田呢?”

    “田倒值一万多银子,不过一时也寻不着买主。”

    “西湖田俏得很,不过十天半个月,就有买主。”

    “十天半个月来得及,来不及?”

    这句话使得周少棠大为惊异,因为问到这活,就显得她很懂公事。所谓“来得及,来不及”,是指“马大老爷”复命而言,。即受藩宪之委,当然要克服复命,如果事情摆不平,据实呈复,唐子韶立郎便有缧绁之灾。

    照此看来,必是唐子韶已彻底研究过案情,想到过各种后果,预先教好了她如何进言,如何应付。自己千万要小心,莫中圈套。

    于是他想了一下问说:“来得及怎么样,来不及又怎么样?”

    “如果来得及最好,来不及的话,要请周老爷同马大老爷打个商量,好不好把公事压一压,先不要报上去。”

    “这恐怕难。”

    就在这时,周少棠已经打定主意,由于发现唐子韶与月如,是打算用施之于胡雪岩的手法来对付他,因而激发了报复的念头,决定先占个便宜再说。

    “阿嫂,”他突然说道:“船到桥头自会直,你不必想太多。天塌下来有长人顶,等老唐来了,商量一个办法,我一定帮你们的忙。不过,阿嫂,我帮了忙,有啥好处?”

    “周老爷,你这话说得太小气了。”月如瞟了他一眼:“好朋友嘛,一定要有好处才肯帮忙?”

    “话不是这么说,一个人帮朋友的忙,总要由心里发出来的念头,时时刻刻想到,帮忙才帮得切实。不然,看到想起,过后就忘记了,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小气。”

    “那么,你说,你想要啥好处。”

    “只要阿嫂待我好就好了。想起阿嫂的好处,自然而然就会想起阿嫂交代给我的事。”说着,周少棠伸出手去,指着她的拇指问:“还痛不痛?”

    “早就不痛了。”

    “我看看。”周少棠拉住她的手,慢慢地又伸手探入她的袖筒,她只是

    微笑着。

    “好不好?”她忽然问说。

    “什么好不好?”

    “我的膀子啊!摸起来舒服不舒服?”

    “舒服,真舒服,”

    “这就是我的好处。”月如说道:“想起我的好处,不要忘记我托你的事。”

    “不会,不会!不过,可惜。”

    “可惜点啥?”

    “好处太少了。”

    “你要多少好处?”说着,月如站起身来,双足一转,索性坐在周少棠的大脚上。

    这一下,周少棠自然上下其手,恣意轻薄。不过他脑筋仍旧很清楚,双眼注视着房门,两耳细听楼梯上的动静,心里在说:只要不脱衣服不上床,就让唐子韶撞见了也不要紧。

    话虽如此,要把握得住却不大容易,他的心里象火烧那样,一次又一次,想作进一步的行动的意念越来越强,到快要真的忍不住时,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推开月如,将靠穿一张半桌上放着的一杯冷茶,拿起来往口中就倒,“咕嘟、咕嘟”一气喝完,心里比较舒服了。

    但他不肯就此罢手,喘着气说:“阿嫂,怪不得胡大先生见了你会着迷。”

    “瞎说八道。”月如瞪起眼说:“你听人家嚼舌头!”

    “无风不起浪,总有点因头吧?”

    “因头,就象你现在一样,你喜欢我,我就让你摸一摸,亲一亲,还会有啥花样?莫非你就看得我那么贱?”

    “我哪里敢?”周少棠坐回原处,一把拉住她,恢复原样,但这回自觉更有把握了,“好,既然你说喜欢你就让我摸一摸、亲一亲,我就照你的话做。”说着,一手搂过她来亲她的嘴。

    月如很驯顺地,毫无挣扎之意,让他亲了一会,将头往后一仰问道:“我给你的好处,够不够多?”

    “够多。”

    “那么,你呢?”

    “我怎么?”

    “你答应我的事。”

    “一定不会忘记。”

    “如果忘记掉呢?”月如说道:“你对着灯光菩萨罚个咒。”

    赌神罚咒,在周少棠也很重视的,略作盘算以后说道:“阿嫂,我答应帮你的忙,暂时让马大老爷把你们的事情压一压,不过压一压不是不了了之。

    你不要弄错,这是公事,就算马大老爷是我的儿子,我也不能叫他怎么办,他也不会听我的。“

    “这一层我明白,不过,我倒要问你,你打算叫他怎么办?”

    “我叫他打个折扣。”

    “几折?”

    “你说呢?”

    “要我说,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果你肯这样做,我再给你好处!”

    周少棠心中一动,笑嘻嘻地问道:“什么好处?”

    月如不作声,灵活的眼珠不断地在转。周少棠知道又有新花样了,很冷静地戒备着。

    突然间,楼梯上的响动打破了沉默,而且听得出是男人的脚步声,当然是唐子韶回来了。

    “周老爷,”月如一本正经地说:“等下当着我们老爷,你不要说什么风话。”接着,起身迎了过去。

    这一番叮嘱,使周少棠颇有异样的感觉,明明是他们夫妇商量好的一档把戏,何以月如又要在她丈夫面前假作正经,而且她又何以会顾虑到他在她丈夫面前可能会说“风话”?这都是很值得玩味的疑问,但一时却无暇细想,因为唐子韶已经回来了,他少不得也要顾虑到礼貌,起身含笑目迎。

    “对不起,对不起!”唐子韶抢步上前,抱拳致歉,“累你久等,真正不好意思。”

    “没有啥,没有啥!”周少棠故意说风话:“我同阿嫂谈得蛮投机的,削梨给我吃,还害得她手都割破了。”

    “是啊!”唐子韶转脸看着月如:“我刚刚一进门就看见了,你的手怎么割破的,要紧不要紧。”

    “不要紧。”月如关切地问:“赵先生怎么样了。”

    赵先生便是公济典得急病的“头柜”。唐子韶答说:“暂时不要紧了。

    亏得大先生给我的那支好参,一味‘独参汤’总算扳回来了。“接下来他又说:”你赶快烧两筒烟,我先过瘾要紧。来,来,周先生,我们躺下来谈。“

    于是宾主二人在烟盘两旁躺了下来,月如端张小凳子坐在两人之间,开灯烧烟,唐子韶便谈赵先生的病情,周少棠无心细听,支支吾吾地应着,很注意月如的神情,却看不出什么来。

    等两筒鸦片抽过,月如开口了,“刚刚我同周老爷叹了你的苦经,亏空也是没办法。”她说:“周老爷很帮忙,先请马大老爷把公事压一压,我们赶紧凑一笔钱出来,了这件事。”

    “是啊!事情出来了,总要了的。周先生肯帮我们的忙,就算遇到救星了。”

    “周老爷说,亏空很多,只好打个折扣来了。我们那笔西湖田,周老爷说,有十天半个月就可以脱手。你如今不便出面,只好请周老爷代为觅个头主。”月如又说:“当然,中人钱,我们还是要照送周老爷的。

    谈来谈去,唐子韶方面变出来一个结果,他承诺在十天之内,凑出两万四千银子,以出售他的西湖田为主要财源,其次是月如的首饰,唐子韶的古董,如果再不够,有什么卖什么,凑够了为止。

    现在要轮到周少棠说话了,他一直在考虑的是,马逢时呈报顺利接收的公事一报上去,唐子韶的责任便已卸得干干净净,到时候他不认帐又将如何?

    当然,他可以要唐子韶写张借据,但“杀人偿命”,有官府来作主,“欠债还钱”两造是可以和解的,俗语说:“不怕讨债的凶,只怕欠债的穷。”唐子韶有心赖债,催讨无着,反倒闹得沸沸扬扬,问起来“唐子韶怎么会欠你两万四千银子,你跟庸子韶不过点头之交,倒舍得把大笔银子借给他?”那时无言以对,势必拆穿真相。变成“羊肉没有吃,先惹一身骚”,太犯不着了。

    由于沉吟不语的时间太久,唐子韶与月如都慢慢猜到了他的心事。唐子

    韶决定自己先表示态度。

    “周先生,你一定是在想,空口讲白话,对马大老爷不好开口,是不是?”

    既然他猜到了,周少棠不必否认,“不错,”他说:“我是中间人,两面都要交代。”

    “这样子,我叫月如先把首饰检出来,刚才看过的汉玉,也请你带了去,请你变价。至于西湖田,也请你代觅买主,我把红契交了给你。”

    凡是缴过契税,由官府铃了印的,称为“红契”。但这不过是上手的原始凭证,收到了不致另生纠葛,根本上买卖还是要订立契约,没有卖契,光有红契,不能凭以营业,而况唐子韶可用失窃的理由挂失,原有的红契等于废纸。

    唐子韶很机警,看周少棠是骗不倒的内行,立即又补上一句:“当然,要抵押给你,请老杨做中。”

    周少棠心中一动,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明天上午,我同老杨一起到公济来看你,商量一个办法出来。”

    “好,好!我等候两位大驾。”

    “辰光不早,再谈下去要天亮了。”周少棠起身说道:“多谢,多谢!

    明朝会。“

    “这一盒玉器,你带了去。”

    “不,不!”周少棠双手乱摇,坚决不受。然后向月如说道:“阿嫂,真正多谢,今天这顿饭,比吃鱼翅席还要落胃。”

    “哪里,哪里。周老爷有空尽管请过来,我还有几样拿手菜,烧出来请你尝尝。”

    “好极,好极!”一定要来叨扰。“

    八赠妾酬友由于有事,回到家只睡了一会儿,周少棠便已醒来,匆匆赶到杨家,杨书办正要出门。

    “你到哪里去?”

    “想到城隍山去看个朋友……”

    “不要去了。”同少棠不等他话完,便即打断,“我有要紧事同你商量。”

    “于是就在杨家密谈。周少棠将昨夜的经过情形,细细告诉了杨书办,问他的意见。

    “卖田他自己去卖好了,月如为啥说唐子韶不便出面?”

    “对!我当时倒忘记问她了。”

    “这且不言。”杨书办问道:“现在马大老爷那里应该怎么办?”

    “我正就是为这一点要来同你商量。月如打的是如意算盘,希望先报出去,顺利接收,那一来唐子韶一点责任都没有了。不过,要等他凑齐了银子再报,不怕耽误日子?如今我倒有个办法,”周少棠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啥路子,能借一笔大款子?”

    “现在银根紧。”杨书办问:“你想借多少?”

    “不是我借。我想叫唐子韶先拿他的西湖田抵押一笔款子出来,我们先拿到了手,有多少算多少。”

    杨书办沉吟了好一会说:“这是出典。典田不如买田,这种主顾不多,而且,手续也很麻烦,不是三两无能办好的。”

    周少棠爽然若失,“照此看来,”他说:“一只煮熟的鸭子,只怕要飞掉了。”

    “这也不见得。如果相信得过,不妨先放他一马。”

    “就是因为相信不过。”周少棠说:“你想他肯拿小老婆来陪我……”

    周少棠自知泄漏了秘密,要想改口,已是驷不及舌。杨书办笑笑问道:“唷,你‘近水楼台先得是月’,同月如上过阳台了?”

    “没有,没有。”周少棠急忙分辩:“不过嘴巴亲一亲,胸脯摸一摸。

    总而言之,唐子韶一定在搞鬼,轻易相信他,一定会上当。“

    “我晓得了。等我来想想。”

    公事上到底是杨书办比较熟悉,他认为有一个可进可退的办法,即是由马逢时先报一个公事,说是帐目上尚有疑义,正在查核之中,请准予暂缓结案。

    “唐子韶看到这样子一个活络说法,晓得一定逃不过门,会赶紧去想法子。如果他真的想赖掉,我们就把他的毛病和盘托出。虽没有好处,至少马大老爷也办了一趟漂亮差使。”

    “好极!就是这个办法。”周少棠说:“等下我们一起到公济典,索性同唐子韶明说:马大老爷已经定规了。事不宜迟,最好你现在就去通知马大老爷。”

    “他不在家,到梅花碑抚台衙门‘站班’去了。”

    原来巡抚定三、八为衙参之期,接着藩臬两司及任实缺、有差使的道员,候补的知县佐杂,都到巡抚衙门前面去“站班”,作为致敬的表示,目的是在博得好感,加深印象。这是小官候补的不二法门,有时巡抚与司道谈论公事,有个什么差使要派人,够资格保荐的司道,想起刚刚见过某人,正堪充

    任,因而获得意外机缘,亦是常有之事。

    “你同唐子韶约的是啥辰光?”

    “还早,还早。”周少棠说:“我们先到茶店里吃一壶茶再去。”

    “也不必到茶店里了。我有好六安茶,泡一壶你吃。”

    于是泡上六安茶,又端出两盘干点心,一面吃,一面谈闲天。杨书办问起月如,周少棠顿时眉飞色舞,不但毫不隐瞒,而且作了许多形容。

    杨书办津津有味地听完,不由得问道:“如果有机会,月如肯不肯同你上床?”

    “我想一定会肯。其实昨天晚上,只要我胆子够大,也就上手了。”

    “你是怕唐子韶来捉你的奸,要你写‘伏辩’?”

    “不借。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我不能做这种荒唐事,连累好朋友。”

    “少棠,你不做见色轻友的事,足见你够朋友。”杨书办说:“我倒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同月如困一觉?”

    “想是想,没有机会。”

    “我来给你弄个机会。”杨书办说:“等下,我到公济典去,绊住唐子韶的身子,你一个人闯到月如楼上,我保险不会有人来捉你们的奸。”

    “不必,不必!”周少棠心想,即令能这样顺利地真个消魂,也要顾虑到落一个话柄在杨书办手里。这种傻事决不能做,所以又加一句:“多谢盛情。不过我的胆还不够大,谢谢,谢谢。”

    杨书办倒是有心想助他成其好事,看他态度如此坚决,也就不便再说。

    只是付之一笑。

    “不过,你倒提醒我了,我还是可以到月如那里去一趟,问问你提出来的那句话。”

    “这样说,仍旧我一个人到公济?”

    “不错,你先去,我问完了话,随后就来。”

    “那么,”杨书办问:“我在唐子韶面前,要不要说破?”

    “不必,你只说我随后就到便是。”

    近午时分,两人到了公济典旁边的那条巷子,暂且分手。周少棠来到唐家举手敲门,好久没有回音,只好快快回身,哪知一转身便发现月如冉冉而来,后面跟着她家的丫头,手里挽个菜篮,主婢俩是刚从小菜场回来。

    “碰得巧!”周少棠说:“如果你迟一步,或者我早来一步,就会不到面。”

    “周老爷,你也来得巧,今天难得买得新鲜菌子,你在我那里吃了中饭走。”

    “不,不!杨书办在公济等我。”

    “那就请杨书办一起来。”

    “等一息再说。阿嫂,我先到你这里坐一坐,我有句话想问你。”

    其实丫头已经去开了大门,进门就在客堂里坐。月如请他上楼,周少棠辞谢了,因为他不想多作逗留,只说两句话就要告辞,觉得不必累人家费事。

    “阿嫂,我想请问你,你昨天说卖西湖田,老唐不便出面。这是啥讲究?”

    不想问的是这句话,月如顿时一愣,同时也提醒她想起一件事,更加不安。看在周少棠眼里,颇有异样的感觉,尽头不由得疑云大起。

    “周老爷,你请坐一坐,我是突然之间想起有句话要先交代。”接着便喊:“阿翠,阿翠,你在做啥?客人来了也不泡茶。”

    “我在厨房里,烧开水。”阿翠高声答应着,走了出来。

    “你到桥边去关照一声,家里有客人,要他下半天再来。”

    阿翠发愣,一时想不起到“桥边”要关照什么人。

    “去啊!”

    “去,去,”阿翠嗫嚅着问:“去同哪个说?”

    “不是我们刚刚去过?叫他们老板马上来?”

    “喔,喔!”阿翠想起来了,“木器店、木器店。”说着,转身而去。

    “真笨!”月如咕哝着,转身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周老爷,你刚才要问我的那句话,我没有听清楚。”

    “老唐卖田,为啥不便出面。”

    月如原来是因为唐子韶突然要卖田,风声传出去,惹人猜疑,莫非他要离开杭州了,是不是回安徽老家?这一来会影响他们开溜的计划,所以不便出面。如今的回答,当然改过了。

    “公济典一查封,我们老爷有亏空,大概总有人晓得,不晓得也会问,为啥卖田。如果晓得卖田是为亏空,就一定会杀价,所以他是不出面的好。”

    理由很充分,语气亦从容,周少棠疑虑尽释,“到底阿嫂细心。”他站起身来:“我就是这句话,问清楚了要走了。”

    出了唐家往公济典,走不多远,迎面遇见阿翠,甩着一条长辫子,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周老爷,”她开口招呼:“要回去了。”

    “不,我到公济典去。”

    “喏,”阿翠回身一指,“这里一直过去,过一座小桥,就是公济典后门。”

    周少棠本来要先出巷子上了大街从公济典前门入内,现在既有捷径可通后门,落得省点气力,“谢谢你。”他含笑致谢:“原来还有后门。”

    “走后门要省好多路。”阿翠又加一句客气话:“周老爷有空常常来。”

    见她如此殷勤,周少棠想起一件事,昨夜在唐家作客,照便应该开发赏钱,因而唤住她说:“ 阿翠你等等。”

    说着,探手入怀,皮袍子口袋中,有好几块碎银子,摸了适中的一块,约莫三四钱重,递向阿翠。

    “周老爷,这作啥?”

    “这个给你。昨天我走的时候忘记掉了。”

    “不要,不要。”

    “不许说不要。”周少棠故意板一板脸:“没规矩。”

    于是阿翠笑着道了谢,高高兴兴地甩着辫子回去。周少棠便照她的指点,一直往前走,果然看到一座小石桥,桥边一家旧货店,旧木器都堆到路上来了。

    周少棠心中一动,站住脚细看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木器店。不由得奇怪,莫非月如所说的木器店,即是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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