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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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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至神至圣的阿拉,我不是不信你会怜悯我,但是除了用我身上的鲜血之外,没有别的
    法子可以教他逃避危难。”于是从衣袖中摸出短剑,在身子下面的砖块上划了“不可相信皇
    帝”几个字,轻轻叫了两声:“大哥!”将短剑刺进了那世上最纯洁最美丽的胸膛。红花会
    群雄这日在厅上议事,蒋四根刚从广东回来,正与众人谈论南方各地英豪近况,忽报白振来
    拜,陈家洛单独接见。白振传达皇上旨意,说当晚在雍和宫赐宴,命红花会众位香主一齐赴
    宴,皇上亲自与会,因怕太后和满洲亲贵疑虑,是以特地在宫外相会。陈家洛领旨谢恩,心
    想喀丝丽定是勉为其难,从了皇帝,是以他对兴汉大业加倍热心起来,心中说不出的又喜又
    悲,送别白振后与群雄说了。众人听得皇帝信守盟约,行将建立不世奇功,都很兴奋。无
    尘、陆菲青、赵半山、文泰来等人吃过满清官员不少苦头,对乾隆的话本来不大相信,这时
    见大事进行顺利,都说究竟皇帝是汉人,又是总舵主的亲兄弟,果然大不相同。只是陈家洛
    为了兴复大业,割舍对香香公主之情,都为他难过。
    陈家洛怕自己一人心中伤痛,冷了大家的豪兴,当下强打精神,和群雄纵论世事,后来
    谈到了武艺。无尘说道:“总舵主,你这次在回部学到了精妙武功,露几手给大家瞧瞧怎
    样?”陈家洛道:“好,我正要向各位印证请教,只怕有许多精微之处没悟出来。”向余鱼
    同道:“十四弟,请你吹笛。”余鱼同道:“好!”李沅芷笑吟吟的奔进内室,把金笛取了
    出来。骆冰笑道:“好啊,把人家的宝贝儿也收起来啦。”李沅芷脸一红不作声。自那日李
    沅芷被张召重击断左臂,一路上余鱼同对她细加呵护,由怜生爱,由感生情,这才是一片真
    心相待。李沅芷一往情深的痴念,终于有美满收场,自是芳心大慰。两人这一日谈到那天在
    甘凉道上客店中初会的情景,李沅芷说很羡慕他用金笛点倒公差的本事,抱怨师父不肯传她
    点穴功夫。余鱼同笑道:“陆师叔虽然年老,总不便在你身上指点,也不能让你摸他。穴道
    认不准,怎么教?等将来咱俩成了夫妻,我再教你吧。”李沅芷笑道:“那么我倒错怪师父
    了。”余鱼同笑道:“要我传你点穴功夫,那也可以,但你得磕头拜师。”李沅芷笑道:
    “呸,你想么?”从那日起,余鱼同就把使笛打穴的入门功夫先教会了她。李沅芷把笛子借
    来练习,因此这些日子来那枝金笛一直在她身边。陈家洛随着笛声舞动掌法,群雄围观参
    详。无尘笑道:“总舵主,你用这掌法竟打倒了张召重,我用剑给你过过招怎样?”说着仗
    剑下场。陈家洛道:“好,来吧!”挥拳向他肩头拍去。无尘一剑斜刺,不理陈家洛的手掌
    攻到、径攻对方腰眼。陈家洛侧身绕过,笛声中攻他后心。无尘更不回头,倒转剑尖,向后
    便刺,部位时机,无不恰到好处,正是追魂夺命剑中的绝招“望乡回顾”。陈家洛身子一
    侧,翻掌拿他手腕。无尘明知这一剑刺不中,但没患到他反攻如此迅捷,脚下一点,向前窜
    出三步,手腕一抖,长剑又已递出。旁观群雄,齐声叫好。两人虽是印证武功,却也丝毫不
    让,单剑斜走,双掌齐飞,打得紧凑异常。正斗到酣处,忽然胡同外传来一阵漫长凄凉的歌
    声。群雄也不在意,却听那歌声越来越近,似是成千人齐声唱和,悲切异常,令人闻之堕
    泪。心砚久在大漠,知是回人所唱悼歌,好奇心起,奔出去打听,过了一会从外面回来,脸
    色灰白,脚步踉跄,走近陈家洛身边,颤声叫道:“少爷!”
    无尘收剑跃开。陈家洛回头问道:“甚么?”心砚道:“香……香……香香公主死
    了!”群雄齐都变色。陈家洛只觉眼前一黑,俯伏摔了下去。无尘忙掷剑在地,伸手拉住他
    臂膀。骆冰忙问:“怎么死的?”心砚道:“我问一个回人大哥,他说是在清真礼拜堂里祈
    祷之时,香香公主用剑自杀。”骆冰又问:“那些回人唱些甚么?”心砚道:“他们说:皇
    太后不许她遗体入官,交给了清真寺。他们刚才将她安葬了,回来时大家唱歌哀悼。”众人
    大骂皇帝残忍无道,逼死了这样一位善良纯洁的少女。骆冰一阵心酸,流下泪来。陈家洛却
    一语不发。众人防他心伤过甚,正想劝慰,陈家洛忽道:“道长,我学的掌法还没使完,咱
    们再来。”缓步走到场子中心,众人不禁愕然。无尘心想:“让他分心一下以免过悲,也是
    好的。”于是拾起剑来,两人又斗。群雄见陈家洛步武沉凝,掌法精奇,似乎对刚才这讯息
    并不动心,互相悄悄议论。李沅芷低声在余鱼同耳边道:“男人家多没良心,为了国家大
    事,心爱的人死了一点也不在乎。”余鱼同吹着笛子,心想:“总舵主好忍得下,倘若是
    我,只怕当场就要疯了。”
    无尘顾念陈家洛遭此巨变,心神不能镇慑,不敢再使险招。两人本来棋逢敌手,功力悉
    匹,无尘一有顾忌,两招稍缓,立处下风。只见剑光掌影中,无尘不住后退,他一招不敢疾
    刺,收剑微迟,陈家洛左手三根手指已搭上了他手腕,两人肌肤一碰,同时跳开。无尘叫
    道:“好,好,妙极!”陈家洛笑道:“道长有意相让。”笑声未毕,忽然一张口,喷出两
    口鲜血。群雄尽皆失色,忙上前相扶。陈家洛凄然一笑,道:“不要紧!”靠在心砚肩上,
    进内堂去了。陈家洛回房睡了一个多时辰,想起今晚还要会见皇帝,正有许多大事要干,如
    何这般不自保重,但想到香香公主惨死,却不由得伤痛欲绝。又想:“喀丝丽明明已答应从
    他,怎么忽又自杀,难道是思前想后,终究割舍不下对我的恩情?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
    无变故,决不至于今日自杀,内中必定别有隐情。”思索了一回,疑虑莫决,于是取出从回
    部带来的回人衣服,穿着起来,那正是他在冰湖之畔初见香香公主时所穿,再用淡墨将脸颊
    涂得黝黑,对心砚道:“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心砚待要阻拦,知道无用,但总是不放
    心,悄悄跟随在后。陈家洛知他一片忠心,也就由他。
    大街上人声喧阗,车马杂沓,陈家洛眼中看出来却是一片萧索。他来到西长安街清真礼
    拜寺,径行入内,走到大堂,俯伏在地,默默祷祝:“喀丝丽,你在天上等着我。我答应你
    皈依伊斯兰教,决不让你等一场空。”抬起头来,忽见前面半丈外地下青砖上隐隐约约的刻
    得有字,仔细一看,是用刀尖在砖块上划的回文:“不可相信皇帝”,字痕中有殷红之色。
    陈家洛一惊,低头细看,见砖块上有一片地方的颜色较深,突然想到:“难道这是喀丝丽的
    血?”俯身闻时,果有鲜血气息,不禁大恸,泪如泉涌,伏在地下嚎哭起来。
    哭了一阵,忽然有人在他肩头轻拍两下,他吃了一惊,立即纵身跃起,左掌微扬待敌,
    一看之下又惊又喜,跟着却又流下泪来。那人穿着回人的男子装束,但秀眉微蹙,星目流
    波,正是翠羽黄衫霍青桐。原来她今日刚随天山双鹰赶来北京,要设法相救妹子,哪知遇到
    同族回人,惊闻妹子已死,匆匆到礼拜寺来为妹子祷告,见一个回人伏地大哭,叫着喀丝丽
    的名字,因此拍他肩膀相询,却遇见了陈家洛。正要互谈别来情由,陈家洛突见两名清宫侍
    卫走了进来,忙一拉霍青桐的袖子,并肩伏地。两名侍卫走到陈家洛身边,喝道:“起
    来!”两人只得站起,眼望窗外,只听得叮当声响,两名侍卫将划着字迹的砖块用铁锹撬
    起,拿出礼拜寺,上马而去。霍青桐问道:“那是甚么?”陈家洛垂泪道:“要是我迟来一
    步,喀丝丽牺牲了性命,用鲜血写成的警示也瞧不到了。”霍青桐问道:“甚么警示?”陈
    家洛道:“这里耳目众多,我们还是伏在地下,再对你说。”于是重行伏下,陈家洛轻声把
    情由择要说了。霍青桐又是伤心,又是愤恨,怒道:“你怎地如此胡涂,竟会去相信皇
    帝?”陈家洛惭愧无地,道:“我只道他是汉人,又是我的亲哥哥。”霍青桐道:“汉人就
    怎样?难道汉人就不做坏事么?做了皇帝,还有甚么手足之情?”陈家洛哽咽道:“是我害
    了喀丝丽!我……我恨不得即刻随她而去。”霍青桐觉得责他太重,心想他本已伤心无比,
    于是柔声安慰道:“你是为了要救天下苍生,却也难怪。”过了一会,问道:“今晚雍和宫
    之宴,还去不去?”陈家洛切齿道:“皇帝也要赴宴,我去刺杀他,为喀丝丽报仇。”霍青
    桐道:“对,也为我爹爹、哥哥,和我无数同胞报仇。”
    陈家洛问道:“你在清兵夜袭时怎能逃出来?”霍青桐道:“那时我正病得厉害,清兵
    突然攻到,幸而我的一队卫士舍命恶斗,把我救到了师父那里。”陈家洛叹道:“喀丝丽曾
    对我说,我们就是走到天边,也要找着你。”霍青桐禁不住泪如雨下。两人走出礼拜堂,心
    砚迎了上来,他见了霍青桐,十分欢喜,道:“姑娘,我一直惦记着你,你好呀!”霍青桐
    这半年来惨遭巨变,父母兄妹四人全丧,从前对心砚的一些小小嫌隙,哪里还放在心上,柔
    声说道:“你也好,你长高啦!”心砚见她不再见怪,很是高兴。
    三人回到双柳子胡同,天山双鹰和群雄正在大声谈论。陈家洛含着眼泪,把在清真寺中
    所见的血字说了。陈正德一拍桌子,大声道:“我说的还有错么?那皇帝当然要加害咱们。
    这女孩子定是在宫中得了确息,才舍了性命来告知你。”众人都说不错,关明梅垂泪道:
    “我们二老没儿没女,本想把她们姊妹都收作干女儿,哪知……”陈正德叹道:“这女孩子
    虽然不会武功,却大有侠气,难得难得!”众人无不伤感。陈家洛道:“待会雍和宫赴宴,
    长兵器带不进去,各人预备短兵刃和暗器。酒肉饭菜之中,只怕下有毒物迷药,决不可有丝
    毫沾唇。”群雄应了。陈家洛道:“今晚不杀皇帝,解不了心头之恨,但要先筹划退路。”
    陈正德道:“中原是不能再住的了,大伙儿去回部。”群雄久在江南,离开故乡实在有点难
    舍,但皇帝奸恶凶险,人人恨之切齿,都决意扑杀此獠,远走异域,却也顾不得了。陈家洛
    命文泰来率领杨成协、卫春华、石双英、蒋四根在城门口埋伏,到时杀了城门守军,接应大
    伙出城西去,命心砚率领红花会头目,预备马匹,带同弓箭等物在雍和宫外接应;又命余鱼
    同立即通知红花会在北京的头目,遍告各省红花会会众,总舵迁往回部,各地会众立即隐
    伏,以防官兵收捕。
    他分派已毕,向天山双鹰与陆菲青道:“如何诛杀元凶首恶,请三位老前辈出个主
    意。”陈正德道:“哪还容易?我上去抓住他脖子一扭,瞧他完不完蛋?”陆菲青笑道:
    “他既存心害咱们,身边侍卫一定带得很多,防卫必然周密。正德兄扭到他脖子,他当然完
    蛋,就只怕扭不到他脖子。”无尘道:“还是三弟用暗器伤他。”天山双鹰在六和塔上见过
    赵半山的神技,对他暗器功夫十分心折,当下首先赞同。赵半山从暗器囊里摸出当日龙骏所
    发的三枚毒蒺藜来,笑道:“只要打中一枚,就教他够受了!”心砚见到毒蒺藜是惊弓之
    鸟,不觉打了个寒噤。陈家洛道:“我怕那姓龙的还在宫里,有解药可治。”赵半山道:
    “不妨,我再用鹤顶红和孔雀胆浸过,他解得了一种,解不了第二种。”陆菲青对骆冰道:
    “你的飞刀和我的金针也都浸上毒药吧吧。”骆冰点头道:“咱们几十枚暗器齐发,不管他
    多少侍卫,总能打中他几枚。”陈家洛见众人在炭火炉上的毒药罐里浸熬暗器,想起皇帝与
    自己是同母所生,总觉不忍,但随即想到他的阴狠毒辣,怒火中烧,拔出短剑,也在毒药罐
    中熬了一会。到申时三刻,众人收拾定当,饱餐酒肉,齐等赴宴。过不多时,白振率领了四
    名侍卫来请。群雄各穿锦袍,骑马前赴雍和宫。白振见众人都是空手不带兵刃,心下暗暗叹
    息。到宫门外下马,白振引着众人入宫。绥成殿下首已摆开了三席素筵,白振肃请群雄分别
    坐下。中间一席陈家洛坐了首席,左边一席陈正德坐了首席,右边一席陆菲青坐了首席。佛
    像之下居中独设一席,向外一张大椅上铺了锦缎黄绫,显然是皇帝的御座了。陆菲青、赵半
    山等人心中暗暗估量,待会动手时如何向御座施放暗器。
    菜肴陆续上席,众人静候皇帝到来。过了一会,脚步声响,殿外走进两名太监,陈家洛
    等认得是迟玄和武铭夫两人。太监后面跟着一名戴红顶子拖花翎的大官,原来是前任浙江水
    陆提督李可秀,不知何时已调到京里来了。李沅芷握住身旁余鱼同的手,险些叫出声来。迟
    玄叫道:“圣旨到!”李可秀、白振等当即跪倒。陈家洛等也只得跟着跪下。迟玄展开敕
    书,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国家推恩而求才,臣民奋励以图功。尔陈家洛等公忠体
    国,宜锡荣命,爱赐陈家洛进士及第,余人着礼部兵部另议,优加录用。赐宴雍和宫。直隶
    古北口提督李可秀陪宴。钦此。”跟着喝道:“谢恩!”群雄听了心中一凉,原来皇帝奸
    滑,竟是不来的了。李可秀走近陈家洛身边,作了一揖,道:“恭喜,恭喜,陈兄得皇上如
    此恩宠,真是异数。”陈家洛谦逊了几句。李沅芷和余鱼同一起过来,李沅芷叫了一声:
    “爹!”李可秀一惊,回头见是失踪近年、自己日思夜想的独生女儿,真是喜从天降,拉住
    了她手,眼中湿润,颤声道:“沅儿,沅儿,你好么?”李沅芷道:“爹……”可是话却说
    不下去了。李可秀道:“来,你跟我同席!”拉她到偏席上去。李沅芷和余鱼同知他是爱护
    女儿,防她受到损伤。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分别就坐。迟玄和武铭夫两人走到中间席上,
    对陈家洛道:“哥儿,将来你做了大官,可别忘了咱俩啊!”陈家洛道:“决不敢忘了两位
    公公。”迟玄手一招,叫道:“来呀!”两名小太监托了一只盘子过来,盘中盛着一把酒壶
    和几只酒杯。迟玄提起酒壶,在两只杯中斟满了酒,自己先喝一杯,说道:“我敬你一
    杯!”放下空杯,双手捧着另一杯酒递给陈家洛。群雄注目凝视,均想:“皇帝没来,咱们
    如先动手,打草惊蛇,再要杀他就不容易。这杯酒虽是从同一把酒壶里斟出,但安知他们不
    从中使了手脚,瞧总舵主喝是不喝?”陈家洛早在留神细看,存心寻隙,破绽就易发觉,果
    见酒壶柄上左右各有一个小孔。迟玄斟第一杯酒时大拇指捺住左边小孔,斟第二杯酒时,拇
    指似乎漫不经意的一滑,捺住了右边小孔。陈家洛心中了然,知道酒壶从中分为两隔,捺住
    左边小孔时,左边一隔中的酒流不出来,斟出来的是盛在右边一隔中的酒,捺住右边小孔则
    刚刚相反。迟玄捧过来的这杯从右隔中斟出,自是毒酒,心想:“哥哥你好狠毒,你存心害
    我,怕我防备,先赐我一个进士,叫我全心信你共举大事。若非喀丝丽以鲜血向我示警,这
    杯毒酒是喝定的了。”他拱手道谢,举杯作势要饮。迟玄和武铭夫见大功告成,喜上眉梢。
    陈家洛忽将酒杯放下,提起酒壶另斟一杯,斟酒时捺住右边小孔,杯底一翻,一口干了,把
    原先那杯酒送到武铭夫前面,说道:“武公公也喝一杯!”武铭夫和迟玄两人见他识破机
    关,不觉变色。陈家洛又捺住左边小孔,斟了一杯毒酒,说道:“我回敬迟公公一杯!”
    迟玄飞起右足,将陈家洛手中酒杯踢去,大声道:“拿下了!”大殿前后左右,登时涌
    出数百名手执兵刃的御前侍卫和御林军来。陈家洛笑道:“两位公公酒量不高,不喝就是,
    何必动怒?”武铭夫喝道:“奉圣旨:红花会叛逆作乱,图谋不轨,立即拿问,拒捕者格杀
    勿论。”陈家洛手一挥,常氏双侠已纵到迟武二人背后,各伸右掌,拿住了两人的项颈,两
    人待要抵敌,已然周身麻木,动弹不得。陈家洛又斟一杯毒酒,笑道:“这真是敬酒不吃吃
    罚酒了。”骆冰和章进各拿一杯,给迟武两人灌了下去。众侍卫与御林军见迟武被擒,只是
    呐喊,不敢十分逼近。红花会群雄早从衣底取出兵刃,无尘身上只藏一柄短剑,使用不便,
    纵入侍卫人群之中,夹手夺了一柄剑来,连杀三人,当先直入后殿,群雄跟着冲入。
    李可秀拉着女儿的手,叫道:“在我身边!”他一面和白振两人分别传令,督率侍卫们
    拦截,一面拉着女儿,防她混乱中受伤。余鱼同见状,长叹一声,心想:“我与她爹爹势成
    水火,她终究非我之偶!”一阵难受,挥笛冲入。李沅芷右手使劲一挣,李可秀拉不住,当
    即被她挣脱。李沅芷叫道:“爹爹保重,女儿去了!”反身跃起,纵入人丛。李可秀大出意
    外,急叫:“沅芷,沅芷,回来!”她早已冲入后殿,只见余鱼同挥笛正与五六名侍卫恶
    战,形同拚命。李沅芷叫道:“师哥,我来了!”余鱼同一听,心头一喜,精神倍长,刷刷
    数笛一轮急攻,李沅芷仗剑上前助战,将众侍卫杀退。两人携手跟着骆冰,向前直冲。
    这时火光烛天,人声嘈杂,陈家洛等已冲到绥成殿外,一看之下,甚是惊异。只见数十
    名喇嘛正和一群清兵恶战,眼见众喇嘛抵敌不住,白振却督率了侍卫相助喇嘛,把众清兵赶
    入火势正旺的殿中。陈家洛怎知乾隆与太后之间勾心斗角的事,心想这事古怪之极,但良机
    莫失,忙传令命群雄越墙出宫。李可秀与白振已得乾隆密旨,要将红花会会众与绥成殿中的
    旗兵一网打尽,但二人一个念着女儿,一个想起陈家洛的救命之恩,都对红花会放宽了一
    步,只是协力对付守殿的旗兵。过不多时,旗兵全被杀光烧死。绥成殿中大火熊熊,将雍正
    的通诏烧成灰烬。群雄跃出宫墙,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雍和宫外无数官兵,都是弓上
    弦,刀出鞘,数千根火把高举,数百盏孔明灯晃来晃去,射出道道黄光。陈家洛心想:“他
    布置得也真周密,惟恐毒药毒不死我们!”转眼之间,无尘与陈正德已杀入御林军队伍。四
    下里箭如飞蝗,齐向群雄射来。霍青桐大叫:“大家冲啊!”群雄互相紧紧靠拢,随着无尘
    与陈正德冲杀。但清兵愈杀愈多,冲出了一层,外面又围上一层。无尘剑光霍霍,当者披
    靡,力杀十余名御林军,突出了重围,等了一阵,见余人并未随出,心中忧急,又翻身杀
    入,只见七八名侍卫围着章进酣斗。章时全身血污,杀得如痴如狂。无尘叫道:“十弟莫
    慌,我来了!”刷刷刷三剑,三名侍卫咽喉中剑。余人发一声喊,退了开去,无尘道:“十
    弟,没事么?”忽然呼的一声,章进挥棒向他砸来。无尘吃了一惊,侧身让过。章进连声狂
    吼,叫道:“众位哥哥都给你们害了,我不要活了!”狼牙棒着地横扫。无尘叫道:“十
    弟,十弟,是我呀!”章进双目瞪视,突然撇下狼牙棒,叫道:“二哥啊,我不成了!“无
    尘在火光下见他胸前、肩头、臂上都是伤口,处处流血,自己只有单臂,无法相扶,咬牙
    道:“你伏在我背上,搂住我!”蹲下身子,章进依言抱着他头颈。无尘只觉一股股热血从
    道袍里直流进去,当下奋起神威,提剑往人多处杀去。剑锋到处,清兵纷纷让道,忽见前面
    官兵接二连三的跃在空中,显是被人提着抛掷出来的,无尘心想:“除四弟外,别人无此功
    力,莫非城门有变?”仗剑冲去,果见文泰来、骆冰、余鱼同、李沅芷四人正与众侍卫恶
    战。无尘叫道:“总舵主他们呢?”余鱼同道:“不见啊,咱们到那边去找!”无尘心中一
    宽,心想章进受伤甚重,是以胡言呓语,未必大伙都已死伤。文泰来刀砍掌劈,杀开了一条
    血弄堂,四人随后赶去。无尘奔到文泰来身旁,叫道:“城门口怎样?”文泰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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