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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日神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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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事情上,张明灿看出一点担心。像徐大头这样的胡子,有奶就是娘,就怕他当不了几天的土匪到时候投降了鬼子,那麻烦就大了。张明灿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之后,大家都觉得后脊梁都是凉的。要是徐大头带着鬼子过来包围他们,那事情就麻烦了。
还有一层担心张明灿没有说。现在剩下的这几路胡子,如果个个都学徐大头就很麻烦了,别看他们战斗力不行,但如果给鬼子当了帮凶,还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现在独立团唯一可依赖的队伍是收拢东北军旧部组成的三个营,共计一百七十多人,分编成三个营。新扩编的三营营长是孙寒兼任的。但这三个营,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番号唬人,真实的兵力还不足半个营。而且就是这半个营,装备还五花八门,最主要的是三八枪和各类毛瑟步枪,弹药和重武器不足是最大的问题。
但大家都清楚,胡子的武装不可靠,真正能打的,也就是这三个营一百多人而已。
曹猛的事情发生后,独立团上下空前团结,同仇敌忾。张明灿觉得自己朝着仕途又近了一步,他幻想着,这一百多人能慢慢壮大,到时候自己的分量就重了。
这几天隐约地传来消息,说鬼子和马占山的队伍正在嫩江边上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孙寒的意见是先把队伍拉过去,不管能不能打,好歹先试试手,但张明灿的意见正相反,他觉得现在独立团还不能打大仗,至少人数在扩充到五百人之前打不了大仗。最后会议不欢而散。
孙寒散会之后对张明灿多少有点儿意见,既然组建独立团,却又不打仗,长此以往军心就会涣散。哪怕先打点小仗,至少能够练练队伍。他和张明灿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现在独立团还打不了大仗。但不打大仗不等于不打仗,如果以多胜少,还是有一定胜算的。
那天晚上孙寒又喝了个酩酊大醉。当夜凌晨时分,孙寒隐约地听见枪声,他一下被惊醒了。这时外面报告回来,说是鬼子带兵把庄子围了。孙寒听完觉得自己头又开始疼得要命,他扎上武装带,抄起一支毛瑟步枪,赶忙集合起队伍。
枪声越来越密,孙寒觉得很可能是徐大头在鬼子面前把独立团出卖了。孙寒上到围墙边的工事里,外面嗒嗒地传来鬼子机枪声。一听到这种枪声孙寒顿时觉得大势已去,驻地已经被鬼子围住了。
张明灿听到枪声也是乱了阵脚,他暗自骂鬼子攻得太快,再等上几个月自己就能收拢出一支五百人上下的部队,到那时不愁国民政府不给他委任状。这下倒好,部队仓促应战,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个问题。
枪声断断续续地响了半夜,清晨时分鬼子和伪军冲进来的时候里面却空无一人。鬼子的指挥官一怒之下就把徐大头砍了脑袋,骂他谎报军情。
其实徐大头死得很冤,他这次带着人不辞而别,本就打算把独立团容身的地方给卖了,但一直没机会。这次他带路,鬼子很顺利地就找到庄子。本来鬼子对于已经攻陷和收编的队伍并无怀疑,他们哪里想到,当时他们改编的曹猛部队此时已成了他们不共戴天的敌人。

挺进江桥(2)

曹猛一直知道庄子外围有个暗渠,以前是庄子里饮水用的。后来庄子里打出了井水,那个渠就废弃不用了,但渠道还在。最后孙寒打头阵,其他各部浑身泥泞地从暗渠爬了出去,把鬼子的包围圈甩到了身后。
好不容易突破了鬼子的包围,但下一步该往哪里去,大家又没主意了。孙寒还是主张驰援嫩江的马占山。但张明灿心里有个心眼,他害怕自己的部队被马占山收编了,毕竟自己现在还没到兵强马壮的时候,一旦有人要缴械收编那就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最后谈了一整夜,大家还是决定驰援嫩江。主要是现在队伍里面人太少,没准儿驰援嫩江后,仗不一定打得起来,还能弄到点给养补充自己。
第二天白天睡觉,这个是张明灿坚持的主意。一是好歹路上走得慢了一点,二是白天行军很容易遭遇日军。
就这么白天睡觉夜晚行军,部队一直朝着嫩江挺进。一路上,消息不断传来。几天前,嫩江桥上打起来了,至此,打响了抗战第一枪。
有血性的中国爷们开始了反抗。
听到逃难的老百姓说,打嫩江的时候,鬼子人数很多,那炮轰的,对面马占山的阵地被炸得遮云蔽日。鬼子那人数比嫩江的东北军守军多得多,而且还有投降的东北军当了汉奸的部队帮忙打前阵。打嫩江这次鬼子相当重视,还派了好多飞机炸。兄弟们都在议论,东北军的空军实力在奉天被张少帅拱手送给了鬼子,单凭着马占山那点兵力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但老百姓也说了,凭着鬼子的兵力,还有飞机大炮的优势,最后也没能把嫩江桥拿下,战局变成了苦撑的阶段。
听到了这些消息,兄弟们大多数都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有兄弟说应该支持马占山抗日,毕竟人家拉开架势要和鬼子决一死战。但也有兄弟不同意,马占山兵力那么少,咱们一口气跑过去,没准儿根本不是鬼子的对手。如果明知道要打败仗,那就不如不去了。
一连几天,兄弟们都是在极度的严寒和饥饿中跋涉着。眼看着嫩江桥越来越近,大家心里就像被拎起来了一样。一路上,不断能看到鬼子在调兵遣将,铁路的铁疙瘩车上面装着机炮和机枪,看上去威风凛凛。
这一路上,张明灿都盼望着嫩江桥上最好已经打完了。不只是张明灿,当时很多人都畏惧和日军作战。张明灿盼望着再过个几天,最好自己的部队来打嫩江的时候,基本上是快打完了。这支部队张明灿认为是自己的绝对主力,他还指望以后靠这支队伍扩大自己的势力圈。
但孙寒却不这么想,他倒不是想打仗,只是他觉得东北军这么一路败退下来很窝囊。他的内心在渴望一场厮杀,一场改写东北军不抵抗骂名的厮杀。哪怕这场恶仗之后他孙寒悄悄地逃跑,至少他觉得那样是对得起自己了。
不只是孙寒,有些奉天东北军北大营被炸那天撤出来的兄弟都和孙寒是一个想法。哪怕是刚刚当兵的丁三,甚至都是这么想的,东北军打得太窝囊了,难道我们中国人就不能和鬼子放手打上一仗吗?
除了东北军的兄弟,前段时间投奔东北军的那几支胡子部队也是各有各的号,各吹各的调。大部分的胡子部队都害怕打恶仗、打大仗,主要是怕自己损失,他们可能不像孙寒那样把东北军的得失荣辱放在第一位,而更多的是担心自己的势力被消耗得太多。有枪就是草头王,一旦没了枪,没了人,那他们就成了一群不折不扣的盗贼,这一点他们比谁都清楚。
就这么着,辽东独立团刚刚组建,就孤独地朝着嫩江桥挺进。或许谁都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血腥厮杀。

进抵江桥(1)

部队在距离江桥还有几里地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前面浓烟滚滚的,几列火车上面都装着大炮,正在朝对面猛烈炮击。这种火车大炮大伙儿都没见过,方头方脑的,外面是钢板,中间有射孔(注:铁甲铁路战车,是当时江桥抗战中日军主要的地面支援火力)。
除了火车大炮之外,还传来了山炮特有的尖厉哨音,这种声音很特别,先是吱……然后哨音越来越响,最后像个巨大的铁筛子在筛铁钉一样。一般阵地上的老兵能从声音中判断出这颗炮弹是不是打向自己的。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的道理就是打这儿来的。
这种炮声孙寒很熟悉,中原大战的时候孙寒就经常听到这种声音。如果听到了,就说明对手不是一支普通的部队。
从孙寒他们容身的地方看过去,对面阵地上总共有两处在遭受炮击,尤其是桥头那一处,更是遭到了火车大炮的重型火炮轰击。重型火炮炮弹从空中飞过去的时候,炮弹声音从远处或下面听起来很低沉,就好像一辆大车在空中飞快驶过一样。但到了末端,就变成了一种像爆米花喷锅的那种爆炸声。烟尘随着热浪腾起七八十丈的烟柱,和山炮烟尘不一样,重炮的烟尘是深红色,接近黑色。因为重炮炮弹温度太高了,金属的弹片很多熔化了,所以烟尘颜色不一样。
孙寒一边观察,一边自言自语。其实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委婉地告诉张明灿敌方的火力情况。他觉得张明灿可能在战场经验上比自己要差,但他却又不能直接说,那样会伤及张明灿的面子。
张明灿并不傻,他对孙寒的讲解心存感激。远处的炮击地动山摇的,张明灿觉得自己腿肚子有点发软,他没有想到日军有这么强大的火力。
炮击刚刚结束,日军开始以散兵线队形一窝蜂地朝对面阵地拥了过去。孙寒注意到鬼子的冲锋队形拉得很开阔,不同于东北军攻击要塞时的集团化冲锋。这种冲锋队形优势是减少伤亡,但劣势就是阵地战和白刃战时没有人数上的优势。这次进攻中,日军组织了至少两千多人,远远地看过去,就像一大群蝗虫一样密密麻麻的。
日军一直冲到了距离阵地不到二百米的地方,但东北军的阵地上始终没什么动静。孙寒不禁开始担心,不会是被刚才的炮击打光了吧。也就是孙寒正揪心的时候,从东北军阵地上密集地响起了排枪。枪声震天,远远看过去,第一排“蝗虫”都不动弹了。
但密集的排枪没有吓倒后面的日军,他们踩着自己人的尸体继续朝阵地上冲击。不一会儿,有些鬼子冲上了阵地,东北军的弟兄们纷纷跳出战壕开始白刃战。
整个战局开始胶着起来,张明灿和孙寒轮流用望远镜观察着。这时身后有兄弟着急要去参战,但被孙寒制止了。这个时候过去很可能会产生友军的误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短短的二十分钟,日军从阵地上的中心开始突破。如果此时一旦让鬼子顺利突破一点,那么整个阵地就会易手。也就是在蝗虫般队形即将在阵地中心撕开口子的时候,从东北军阵地后面补充过来一支生力军。他们人数不多,但作战异常骁勇,很快将拥进口子的“蝗虫”一点点赶了出去。而另一侧,穿着东北军军服的投降汉奸部队也开始被侧翼的部队压了回去。不到一个小时整个形势就发生了扭转,后面的山炮打红了眼,纷纷把炮弹砸在伪军和东北军血拼的那一侧,丝毫不考虑可能产生伪军的伤亡。
孙寒觉得这些刚刚投降过去的汉奸部队真是可怜,本想混碗饭吃,结果被鬼子当成了炮灰。他把望远镜递给了张明灿,然后扭头去查看了一下部队岗哨布防的情况。刚才手下的兄弟报告说扣下了十几个人,不知道是敌是友。

进抵江桥(2)

等孙寒一看,不禁被吓了一跳,被扣下的都是些学生模样的人,有几个还戴着眼镜。其中一个操着苏南口音,费了半天劲才解释清楚,他们都是南京大学的学生。九一八之后就组织起来支援东北军,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到了东北,辗转听说这边马占山将军和鬼子打了起来,就想法子过来支援。
孙寒接过他们的学生证挨个看了一下,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埋怨这些孩子真是瞎胡闹,自古以来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哪有当个洋学生好好的还跑来当兵的。但孙寒脸上没表现出来,他不想伤了这些学生的心。他打算先把这些学生糊弄过去,一旦脱离战场,就把他们看押起来,然后强行送给当地的官员。这些洋学生如果都死在战场上面,孙寒觉得很不值得。
但这个事情他不好擅自做主,想了一下,孙寒走过去把事情原委扼要地向张明灿说了一遍。张明灿和孙寒两个赶过来看,那些学生看上去真可怜,长衫都破了,头发和胡子凌乱,看上去和叫花子一样。
张明灿问了那个苏南口音几句,苏南口音回答得得体认真,张明灿心中暗自喜欢,不愧是中央大学的高才生,比起自己身边这些傻大兵强了百倍,又挨个看了看他们队伍中的人,其中有两个是女学生,虽然身上衣服破了,但很干净,模样也显得端庄周正。看到那两个女学生,张明灿感到自己不知不觉有点异样的感觉,他赶忙把目光从她们胸部移开,心里暗自骂自己,自己是立志干大事的人,怎么打着仗呢就有这样的想法。
他长吁了一口气,才把自己心底的那种荡漾压了下去。他把孙寒叫到一边,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张明灿基本上同意孙寒的意见。国家培养出大学生不容易,不能白白地拿去填炮弹,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想法子把这些人全部扣住。
两个人商量完了之后,张明灿就将这十几个学生编为一个排。那个苏南口音担任排长。但尽管有建制,却没有武器,张明灿糊弄他们说等到前面投奔了马占山将军后就给他们配发武器。
年轻学生大多热血沸腾,一听这个消息都喜出望外。但张明灿快三十了,早过了那种头脑冲动的年纪,他看着这些学生,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昨天。
等到了下午,前出搜索的兄弟找到了三条船,其中两艘都是货船,装个七八十人一点问题都没有。而此时远处的战斗也越来越激烈,炮声隆隆,弹雨纷飞。
一直到晚上,孙寒指挥,张明灿殿后,独立团渡过嫩江。过江之后沿途遇到了盘查的岗哨,张明灿就将自己的证件和自己这支队伍的来历说了一遍。那边岗哨派了一个排把他们全给缴了械,集中在一个场院里面,周围加了双岗,把他们严密地看守起来。当时好多人心里不乐意,怎么过来帮忙打仗还要缴械,张明灿把大家压了下去。他知道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奸细混进来,等对方核实了自己身份就没事了。
天亮之后好多老百姓看着奇怪,以为他们是马占山的部队抓的俘虏,指指点点地骂,还有小孩朝他们扔石块,有几个兄弟被石头打着了,怒气冲冲地要过去打人。岗哨把枪一指,说哪儿也不许去。边上的兄弟按捺不住要动手,孙寒本想过去制止,结果刚过去肩膀就挨了一枪托。这下把孙寒打毛了,他没费什么事就把那个兵的步枪夺了下来,然后迅速一拉枪栓指着另外几个兵。
就在大家都剑拔弩张的时候,张明灿和另外一个高个子军官快步走过来把大家分开了。张明灿从地上拉起刚才被孙寒打破了鼻子的兄弟,连声赔不是,然后喝令孙寒过来请罪。没想到那个兄弟倒是很释然,和孙寒各自一抱拳,不打不相识了。
张明灿向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高个子是马占山手下的一个营长,陈长官,陈佰骥。

进抵江桥(3)

大家呼啦呼啦地鼓掌。陈佰骥摆摆手,操着一口很浓的宁波话说:“弟兄们好,承谢各位以国家安危为己任,和我们马将军的部队共赴国难。”
宁波话很难懂,陈佰骥叽里呱啦说了半天,除了几句骂人的话,大家几乎都没怎么听明白。好在学生中间那个苏南口音他听懂了,就跟大家解释,待会儿让大家跟着他走,作为他的营的预备队。
苏南口音插嘴说,我们这十几个人还没枪呢,陈佰骥看着这群溃兵、胡子、叫花子(其实是学生)组成的他眼中的乌合之众,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枪,各位同人别担心,到阵地你们就知道了,枪有得是。”
宁波官话咬字快,苏南口音的学生听成了“枪,有多少”。他以为陈佰骥是说枪没多少,不能给他们,想到这里他很失望。
苏南口音一边走一边想,自己带着两个系的同学千辛万苦来到东北就是要和东北军共赴国难的,结果临上战场了,居然连杆枪都没有,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种报国无门的辛酸。
这几年中国的国事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先是中原大战,中国人自己人打自己人,打得昏天暗地。然后呢,好不容易东北易帜,国家统一了,没想到日本人趁机打过来了。现在国力如此衰败,唯有国民精诚团结,一起携手把日本人赶出去。
苏南口音脑子里想着事,稀里糊涂地跟着队伍走,突然有人断喝一声:“鬼子打炮啦。”
哗啦一下,整个队伍除了孙寒和陈佰骥之外所有人都卧倒在地,苏南口音是被边上的一个兄弟拽倒在地的。张明灿反应也很快,迅速把刚才和自己攀谈的女学生拉着卧倒在地。
炮弹从大家头顶上飞了过去,落在一公里远的地方,腾起一个黑烟柱子。
陈佰骥看了看孙寒,心里纳闷,这居然是个老兵油子。陈佰骥本是留学德国学机械的,后来回国改行,辗转当了马占山手下的幕僚。他大小打过不少仗,所以他一听炮声就知道这发炮弹不是冲自己这边来的。
大家惊魂未定地从地上起来,被张明灿刚才压在身子底下的女学生被吓哭了。陈佰骥看着这群乌合之众,心里暗自苦笑,一发炮弹就吓成了这样,往后可怎么打仗啊。可自己的一个营现在被打得只剩一半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这些人冲锋不行,但至少能放枪吧。
苏南口音从地上爬起来,他莫名地佩服起镇定自若的陈佰骥,那种镇定自若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身经百战之后才有的。苏南口音暗自骂自己刚才的慌乱,他努力装出镇静的样子,但还是感觉紧张得喘不上气来。
队伍继续前行,苏南口音突然眼睛一亮,前面的一处大房子外面全码着步枪,足有一百多支。陈佰骥带着他们十几个人走过去,一人发了一支德国造毛瑟步枪,把那些胡子、山林队眼馋得要命,有些人就过去要,陈佰骥也不推辞,只要张嘴要,就能领。当时好多手上是三八枪的兄弟都过去换成了毛瑟步枪,三八枪打的时候吃烟子,而且容易堵黑炭,不像毛瑟步枪那么扛造,再说很多人身上的三八枪子弹也没多少了。

血战嫩江(1)

换完了步枪,陈佰骥又领着大家一窝蜂地去拿子弹。只见一排二十多个大拾粪筐里全是棉布子弹袋,有些里面是满的,有些只有很少的几个弹梭子。眼尖的看到那些子弹袋子外面全是血,有些破破烂烂的。这时老兵明白了过来,这些枪和子弹都是陈佰骥营里阵亡将士留下的。
兄弟,你身上的子弹我拿走了,兄弟,一路走好,我会替兄弟多杀几个鬼子,我会为兄弟报仇的。
这种情感就这么朴实。
五千年来的璀璨文明,九百六十万的壮丽山河,一寸河山一寸血,哪怕拼光了,也不能让你们这群禽兽征服我们。
中华民族,一个不可能征服的民族。
嫩江在怒吼,江水在咆哮……一群不畏生死的人们在嫩江之畔投入到了一场血拼当中。
孙寒拉动枪栓拉得整个右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他没有想到那个苏南口音真是个爷们,他端着没有刺刀的步枪和冲到阵地上的鬼子进行肉搏。身中三刀,仍然坚持着爬起来,一把抱住一个鬼子扭打。两个人最后互相拉响了对方身上的手榴弹弦。
整个阵地就像暴风骤雨中的小船一样,被炮火的风浪卷起来,然后又重重地砸了下去。在惊涛骇浪中,一群人站立在孙寒的周围屹立不倒。
在阵地左翼,是铡刀四带的独立纵队。虽然不到一个连的兵力,但铡刀四带着这群别人眼中的土匪却死战不退。铡刀四的阵地前面,横着鬼子三十多具还残存热气的死尸。铡刀四打红了眼,他的孩子和女人都毁在鬼子手上,他要去拼命。
现在阵地上只剩下不到三十多个人了,有人抓紧时间抽上一炮大烟。铡刀四抢过烟枪也抽了几口,他肩膀被打出了一个贯穿伤,钻心的疼痛,整个左肩膀抬不起来了。抽了两口大烟之后,铡刀四感觉伤口疼痛好了很多,都说大烟止疼的,看来一点不假。铡刀四又抽了几口,他一点不害怕自己抽上瘾。他压根儿没打算活着走下这个阵地。
这时日军开始了炮击,铡刀四猫在战壕里怡然地继续抽了几口,然后把烟枪递给边上刚才被机枪打断了腿的兄弟。那个兄弟以前是个胡子,但枪法很好。刚才机枪子弹把他的右腿从膝盖那里扫断了。别人要把他抬下去,他笑了笑,疼得满头大汗,也说不出话,摆摆手让人走了。
铡刀四觉得自己想哭,虽然这么多年,自己干了那么多不光彩的事情,但今天的铡刀四光彩照人。那个断了腿的兄弟疼得快要休克了,他拿起烟枪颤抖着抽了几口。铡刀四冲他笑笑,两个人相视着互相问候着对方。
“兄弟,来生再见。”
炮声停止了,铡刀四嘶哑着喉咙喊道:“兄弟们,老百姓都说我们是胡子,是祸害,看不起咱们。说老实话,我们整过的没良心的事情确实不少。但咱们今天死得值,别叫狗操的小日本小看了咱们,爷们,拿出个劲头来,婊子养的小鬼子待会儿要冲过来了,谁他妈的后退半步,就他娘的不是带种的爷们。”
阵地上一片肃静,只有零星的枪声响过。铡刀四拿腿把步枪抵在战壕壁上,右手费力地退掉弹壳,然后摸出弹梭,把子弹推进弹仓。铡刀四很耐心,他根本不理会嗖嗖打过来的机枪子弹,起身走到战壕另一头一具鬼子尸体边上,把被鬼子尸体夹住的刺刀拔了出来。
刺刀已经拼弯了,铡刀四找了块石头,费力地把刺刀砸直了,然后安到自己的步枪上。
完事之后他稍稍探头看了一下,鬼子至少还在一百多丈开外。他高声喊道: “兄弟们,婊子养的鬼子快要过来啦,大家稳住,等放到二十丈以内再开火。”
铡刀四把一个手榴弹箱子从战壕上面搬开,几块妨碍瞄准的碎石也挪到了一边。这时铡刀四看到一只被炸断的断手,他把断手捡了起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一下,把断手塞到了自己的褡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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