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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和人-王火-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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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见她那种哀怨的逆来顺受的模样,家霆心里非常同情,只是不知怎样 才能帮助她,只好闭住嘴什么也不说。
生活黯淡无光,家霆特别思念欧阳素心。满腔的愤怒与压抑,多么希望有欧阳素心在身边可以倾诉。身陷漆黑无光的环境中,又希望欧阳 素心能用爱情和友谊之光给他照亮四周。欧阳素心恰似他生命中的阳光,不可缺少。香港被日军占领以后,前些时听说已经通邮,他从银娣那 里,知道欧阳家里给香港去过信,只是渺无音讯。家霆有时独自到外滩江边孤独地散步,望着滔滔东去的江水静静遐想;也曾到杨秋水舅妈的 坟前凭吊,看着墓碑上那两句意义深长的诗一般的镌语思索着人的生死,心事浩茫,忽然有一种解悟:一个人回忆过去可以帮助他了解人生, 但一个人要度过人生却需要他向前展望。他觉得没有理由消极悲观,更没有理由颓丧彷徨。
五月底的一天,跑马厅由敌伪操纵举行了“扑灭英美人侵略大会”,正养补习学校接到通知必须去参加,师生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的。学 校里为了应付,早一天出了一个通知:“五月三十一日上午,在跑马厅举行‘扑灭英美人侵略大会’,该日不上课,望全校师生参加大会,早 晨七时,在校门口集合整队出发。”那意思是:届时没人前去,怪不得学校。这种会,三月间,日本人和汪伪在上海跑马厅举行过一次,名日 “东亚民族大会”。当时,大汉奸陈公博、丁默村等都从南京赶来出席。会上,给日本歌功颂德,说日本“解放东亚,保卫东亚,战功彪炳, 所向无敌”,又把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受西方殖民主义者欺负、压迫的历史用来煽动中国人反对英美。英美固然是侵略者,但说日本是中国的 好朋友,爱国的中国人一听,就是强盗在骂别人是土匪了。这次的“扑灭英美人侵略大会”,当然也是换汤不换药。上午,家霆没有去学校上 课,却去跑马厅附近张望,看看他们玩些什么鬼把戏。
家霆逛到国际饭店和大光明电影院之间,在人丛中徜徉,不料背后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一扭头,见是舅舅柳忠华。家霆心里高兴,见舅 舅匆匆朝前走了,立刻跟上去,到了卡尔登电影院附近。
柳忠华转过身来,说:“巧极了,正要找你!”
家霆见舅舅满脸喜色,问:“舅舅,走的事有门路了?”
柳忠华点头,说:“做好准备吧!随时就走!这次的路,是去南京转往安徽芜湖到合肥。由合肥过封锁线,步行从六安、金家寨经过颖上 、阜阳到界首入河南。通过周家口、漯河、偃城、临汝到洛阳,沿陇海路入陕到西安,由宝鸡入四川。回去告诉爸爸,可以找地图看看这条路 线。目前,只有这条路比较通畅、安全了。”
“具体怎么走法呢?”
“到时候再说。合肥东南乡大安集有我一个好朋友的家。我们去,可以住。他们会送我们过封锁线的。我们就说是合肥东南乡大安集的人 ,回乡去的。到时候,我给准备好身分证和通行证。”
家霆高兴得想拥抱舅舅,说:“大概什么时候走?”
柳忠华笑笑:“反正快了,通行证等办好就走。最要紧的是机密。”说完,拍拍家霆肩膀,说:“我走了!”又叮嘱道:“你是想看看猴 子耍把戏吧?现在不太平,经常不定点地恐怖演习,无事尽量少外出。”
这次同舅舅见面后,又过了二十天。现在,家霆终于同爸爸和舅舅上了火车,像飞鸟似的逃出牢笼了。
火车“轰隆轰隆”“嘁喀嘁喀”,车厢里一片轻轻的叽叽喳喳说话声,聊山海经的,剥花生的,吸香烟的,喂婴儿奶和抱着小孩就地撒尿 的……汇成一股热腾腾、闹哄哄的气氛。苏州、无锡、常州都过了,正在向镇江去南京方向驶去。想起南京,家霆不禁带着一种深厚的感情想 起了同欧阳素心到雨花台寻找妈妈墓碑那天的情景来了。光阴荏苒,那是去年夏天的事,瞬忽快一年了呢。啊,妈妈,亲爱的妈妈,您被屠杀 在雨花台,如果死而有知,您现在又在敌人的铁蹄和汉奸的统治下长眠,您一定怨怒冲天,死不瞑目。想起南京,家霆眼前又出现了变得不会 笑的尹二和少了一只眼睑上带着刀疤的尹嫂。想起了南京,家霆又想起了死守南京如今尸骨不知在何处的小叔军威以及死在潇湘路的“老寿星 ”刘三保。因此,不能不连带想起早已被日机炸死在广东坪石的金娣。啊,往事远去,梦已荒芜,如果人有灵魂,是否也会消散?岁月在呼喊 ,谁又能遗忘历史和不朽?
家霆心情悲壮,人间世事难以预测,但现在,他是随同爸爸和舅舅在向一个新的天地去冲刺。爸爸,一个不满国民党的国民党员;舅舅, 一个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的共产党人,他们竟在此时此地,一同结伴同行,逃离沦陷区,去到大后方。他们的道路和信仰不同,在抗日这点上 ,却是一致的。这就使得他们成了同行的伴侣。家霆看到爸爸在打盹,舅舅却似在深思。舅舅,在想些什么呢?
火车“轰隆轰隆”“嘁喀嘁喀”在前进。家霆怀着一种胜利在望的喜悦,想:如果顺利,明天这时候,该到合肥了。生命真是奇妙啊,它是不 那么容易被命运摧毁的!对坚强的人,对坚强的国家,对坚强的民族,都这样。
二
按照汪伪与日方签订的《汪日基本关系密约》,铁路为“中日合办”,实际是由日本军管,使坐火车的人心里增加了不少不安与恐惧。
火车抵达南京是下半夜,乘客都疲惫不堪,由下关车站下车。柳忠华提着藤包和小箱子,陪着背个包袱的童霜威到下关江边,打算坐小火 车到中华门外,再坐宁芜铁路的火车到芜湖。家霆提着物件远远紧跟。
南京在深夜里,像个鬼城,灯火稀少,破旧的瓦屋渗进了岁月黢黑的颜色,阴森凄凉。行人寥寥,漆黑无边,一派荒颓。先一会儿,车停 和平门时,从窗缝里向外张望,童霜威想起了玄武湖和潇湘路,想起了许许多多悲伤与欢乐的往事和不在眼前的人,想起了那些难以忘却的遭 遇。窗户遮挡着,车内暗,车外更黑,什么也看不清。车厢内十分闷热,哪个婴儿夜啼,哭得一直不停,做母亲的用块马粪纸板给婴儿当扇子 扇风,嘴里不断发出“噢噢噢”哄孩子的声音。童霜威不禁想到过去在南京时,见玄武门附近的住户里一些夏天分娩的产妇,常用新鲜荷叶托 着婴儿喂奶,也有将荷叶铺在床席中让婴儿睡在上面的。荷叶清香隔热,婴儿不生疮疖,也不哭闹。由此,忽又想到唐朝诗人韦庄的诗句:“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想到南京在日寇汉奸蹂躏下民不聊生的地狱景况,真是沧海桑田,不胜兴废之感。
从下关车站下火车后,童霜威同柳忠华一起走着,浑身冒汗。近处没有路灯,出了车站,穿过停放人力车、摆着小食摊、小茶摊和旅客充 寨的场地,走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看到街边走过来几个光脊梁穿破裤乞讨的叫花子,个个蓬头垢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蓦然又有置身阴 间地狱里的感觉了。他摸了点零钱打发乞丐,同柳忠华和家霆前后拉开点距离往小火车站走去。
小火车要天亮时才有。离天亮还早,三人只好挤在许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乘客中,在地上铺张报纸席地而坐,打着瞌睡,等待天亮。
家霆坐在童霜威身边转眼就趴在自己膝上睡着了。听着他均匀的鼾声,看到附近有一小队荷枪的日本兵走过。童霜威突然想起了明末的民 族英雄郑成功。郑成功不但到过南京,抗清时还率兵攻打过南京。清兵攻陷北京的第二年,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建立了南明王朝。当时,年轻的 郑成功随父郑芝龙率兵到了南京。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是福建人,他的母亲是日本人。但郑成功有忠君爱民保国御侮的思想。不久,他父亲郑 芝龙降清,郑成功却起兵抗清。他与张煌言联合北伐,张煌言为前部,由崇明人江,攻克镇江,当时在清军统治下的父老都扶杖炷香出来欢迎 ,望见明朝衣冠,涕泪交下。次日,郑成功和张煌言会师瓜州,遥望石头城,聚拜明孝陵,恸哭誓师,三军都泣不成声。接着,发兵直抵南京 燕子矶旁的观音门,包围南京。但中了敌人缓兵之计,未能攻下南京,反而败退海上。
为什么想到了郑成功呢?是因为在南京触景生情?是因为抗日的民族感情联想到了古人?是因为想起了欧阳素心的母亲也是日本人?是呀 ,童霜威想:人是有思想的一种奇怪的动物,郑芝龙降清,郑成功却反对父亲这样做。郑成功母亲是日本人,郑成功却是中国的民族英雄。欧 阳素心是一个可爱的姑娘,她为什么要因为父亲落水或母亲是日本人就受到不公正的看待呢?这个善良的女孩子是够可怜的了!她独自跑到香 港去在战火中生死未卜,倘若她活着,多么需要人来关心、爱抚她。现在,我们看来是确实能飞出牢笼了。过了封锁线,到了大后方,我应当 叫家霆给她写信,让她摆脱不幸到我们身边来。
他内心过度兴奋,先前又在火车上打了盹,现在一点也不困倦了。头脑里颠来倒去,把昨天到现在已经想过无数遍的事又再思索起来。
他觉得这次脱险,一定会叫日本人影佐祯昭、晴气庆胤和汪精卫、李士群等汉奸都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他决定到重庆以后,立即向记 者发表谈话,谈谈脱险经过,并将沦陷区和上海的情况都向大后方的民众介绍,激发他们的抗日热情。
这次走,当然也会叫方丽清大吃一惊。他眼前又浮起方丽清那酷肖电影皇后胡蝶的面容,但又同时浮起方丽清发火薄情时的两眼凶光和她 同江怀南打牌时嘻嘻哈哈的情景了。可恶而又无情的女人哟!如果知道我并没有被绑票,而是悄悄地到了重庆,她一定也会目瞪口呆的。她会 后悔吗?她一向花钱做事都讲究“合算”“不合算”,这次她又要觉得“不合算”了。这次非对付对付她!我要离婚,一定离!自从回到上海 到现在离开,受她的窝囊气真受够了。这个坏女人,既不能共安乐,更不能共患难,无情无义,真是艳如桃李,心如蛇蝎!对她,我早已毫无 留恋,是该同她算算总账了!想到这里,他反倒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快意。
人好像只有到了艰难困厄的时候才容易更深刻地认识一个人。怪不得西方有句俗话说:“富贵顺利时围在你身边转的人未必是你的朋友, 只有你穷困艰难时帮助你的才是你的真朋友。”他看看柳忠华。柳忠华利用等待的机会也低着头打盹在保持精力。他觉得柳忠华应该说是个与 谢元嵩截然相反的“真朋友”了。多亏他啊!在精神上,在逃离上海的安排上,都幸亏有了他的支持。童霜威想起就不禁感动。但心里不禁又 捉摸:忠华在上海干了些什么呢?问他,既不便,他也未必肯说。反正,一定干的与抗日有关的事。现在,他随我到重庆,路上有了他,当然 方便得多,尤其是过封锁线,如果没有他,我同家霆是没法办的。但,他到重庆去是干什么呢?当然,他一定是奉派去重庆的。从上海的敌伪 报纸上看,大后方国共磨擦明争暗斗都有,事态复杂。柳忠华去到重庆,必然是离开一个艰难的环境又进入另一个艰难的环境,看到柳忠华额 上的皱纹,他忽然产生出一种同情的情愫,想:他要同我一路走,也许是希望一路上出沦陷区后我能给他一些方便。是的,到内地后,我是应 当尽力保护、帮助他的。
童霜威觉得这次飞出牢笼,像关公“过五关斩六将”,重重阻难,一波平了一波又起,真不容易。现在,还只刚到南京,在未过封锁线之 前,还不能说是平安无事。日本人和汪伪的特工十分厉害,谁知能不能平安到达合肥?谁知能不能顺利逃过封锁线?这样一想,心里又紧张起 来。
边上几个旅客的身上,汗臭味和脚臭味熏人。他们也都低头或将头伏在膝盖上打瞌睡。小火车站售票处的一盏半明不灭的电灯发出昏黄的 光,有卖葱油饼的小贩摆着小摊,在“当当”敲响平底铁锅叫卖,将一股葱油香散在空气中。远处江上传来江水潺潺声和船只上的哨音。看不 见江上情景,可以想象得到江上停泊着不少日本驻泊长江的舰艇。童霜威一时思绪连翩,记得民国二十八年五月,孙总理灵柩由北京运到南京 入葬,就是在下关飞虹码头上岸的。以后,飞虹码头就被叫作“中山码头”了。下关的江面,是中国的内河,现在听到的船只哨声、轮机声和 水声,该是挂着太阳旗的日本军舰航行的声音吧?记得在战前,下关江面上,曾挤满过外国兵舰:英国的、美国的、法国的、日本的……都有 过。那时,有人在小报上写过一首诗:“外国兵舰泊下关,挂的旗子东西洋,不知中国成何世,指点江山泪千行!”唉,泪千行,泪千行!好 一个泪千行啊!
他记得在附近原来有过招商局的房子,是些比较高的建筑,现在已无影无踪,没有楼房,也不见像样的店铺了。都毁于战火了!不禁感慨 起来。
柳忠华停止打盹了,挪过身子靠近他说:“你也打个盹吧。”
童霜威摇摇头,笑道:“不困不困!你再睡一会儿吧。”
柳忠华摸出香烟来,递一根给童霜威,两人点火吸了。烟味辛辣,此时吸了感到舒畅。童霜威看看自己身上的打扮,又看看四周环境,不 禁浩叹:人生,真是奇妙!何曾想到我忽然既能逃脱虎口却又落魄到这种境地!人挤着人,同柳忠华似乎无法谈话。他只有沉默着又胡思乱想 起来:过了封锁线后,给冯村打个电报,让他给我先张罗张罗,最好让他出川接我一接。这次脱险,如此艰难,到重庆后一定会引起一点轰动 。经历过两年多的折腾,他对名利地位之类似乎比以前淡薄得多了,确有一腔想贡献力量来抗日报国的要求积蕴在胸问,希望到重庆后能有个 职务,好安身立足。他想:如果中枢知道了我的情况,一定会体谅我的初衷,赞誉我的坚贞的。也说不明白是为什么,回顾在上海、苏州、南 京被软禁的岁月,他忽然又记起了上海的老城隍庙。战前有一年,同方丽清一起到上海过年,曾一同去游老城隍庙。在大殿东首有一幢三层大 厦。三层楼上供着十殿阎罗,一张张脸都十分可怕。阎王殿正中是“天子殿”。阎罗王正中端坐,一边是手执生死簿的判官,两侧是黑白无常 和牛头马面。烧香的善男信女叩头朝拜,香烟缭绕,衬得氛围更像阴间。大殿两侧有地狱各种酷刑:割舌,剜眼,锯人,用磨将人磨成血浆, 上刀山,下油锅,过奈何桥……那次游城隍庙,方丽清看了吓得胆战心惊,连声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看了血淋淋、阴森森的地 狱景象,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何曾想到:日伪一手操办的特工总部七十六号是一个比这更加现实、恐怖的人间地狱。而自己竟在他们魔爪控制 下受尽煎熬等于上了刀山、下了油锅、走了奈何桥。现在,用了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之计,有了逃脱的希望,心里真是轻松愉快。逃出地狱, 经过折磨,身体比以前养尊处优时差了一些,心脏、血压一直有些问题,但并无大碍。此去巴蜀,从地狱回到人间,他想:我是可以好好再干 一番事业的!
他虽闻着汗臭、脚臭,跻身在下层百姓中,身上因汗水盐渍微微痛痒,心情却是欢畅的。
不久,天蒙蒙亮了,开始要售票了。柳忠华轻轻用肘撞醒了家霆,他去挤着买了三张小火车票,同童霜威和家霆一起进站上了小火车。
小火车的路轨和车厢,比起京沪路更显得狭窄。车厢里脏乱不堪,格外闷热。汽笛一鸣,火车头喷出的浓烟和煤灰呛得人咳嗽。火车横贯 南京城,向城南中华门开去。童霜威挤在人丛中,在小火车经过安仁街附近时,又想到了在潇湘路一号居住时经常听见小火车呜叫的情景了。 他见家霆正伸头在张望那片在小火车铁道旁边的棚户区。他明白,家霆此刻一定想起了尹二和庄嫂。他听家霆告诉他了尹二和庄嫂的情况。他 们现在怎样了?以后会怎样?谁知道呢?
他在如烟如云的思索中,挤坐在人丛中不声不响。小火车横贯南京城到达中华门的马家山后,三人又一同匆匆下车,拉开距离夹在人群中 购买宁芜铁路的火车票去安徽芜湖。
到芜湖已是下午,三人又急匆匆渡江到裕溪口,从裕溪口可以坐火车到合肥去。芜湖仍旧破落、拥挤。童霜威同家霆都想起了抗战爆发那 年,八月里从南京逃避轰炸来到芜湖打算去皖南南陵县的往事。现在,市面不如当年了,因是水陆码头,客货运依然拥挤。火车站、船码头上 都有荷枪站立的日本兵站岗。经过岗哨的人,都要向日本兵鞠躬。童霜威想:此时岂能逞匹夫之勇?为了顺利通过,学前面人的样,匆匆弯腰 ,上了轮渡。
轮渡是只破旧的小火轮。刚装了几十个中国人,忽然来了一伙全副武装的日本陆军,还牵着骡马牲口要摆渡。日本兵蛮横粗鲁,牵着骡马 登上渡船后,中国人被挤到了一角。童霜威和柳忠华、家霆三人只好缩到船左侧边沿上站着。小火轮因为装了日本兵立刻开船。在宽阔的江面 上摆渡,童霜威父子和柳忠华三人紧挨在一起,两边都挤着日本兵。童霜威真怕日本人开玩笑或发脾气动手将他们推下江去,只好将手牢牢拽 住船舷上的铁栏,两眼也不敢张望脚下滔滔的江水。心里只想:唉,这就是可悲的亡国奴生活呀!随时随地你都有被日本兵杀死或作践的可能 !随时随地你都能受侮辱、受欺凌!这是你的国土,但这国土已被日本强占,日本人才是主宰,岂不可哀?他感到家霆用手牢牢拽着他的衣襟 ,柳忠华又牢牢挽着家霆的臂膀,另一只手也牢牢抓紧船舷上的一根铁链,明白他们也有同感,不禁悄悄吁了一口气,想快点逃离沦陷区去参 加抗战的心情更迫切了。
总算顺利地上了从裕溪口到合肥的夜车。三人在车站买了些冷烧饼冷油条充饥。上车以后,看到淮南铁路线上的夜车仍像京沪路一样,封 闭着窗户,车厢里更加脏乱拥挤,非常闷热。三人总算都占到了位置,不像有些人就挤坐在中间过道的地上。童霜威掏出万金油来往额头上和 鼻下抹,见周围的人也都带着万金油和八卦丹或十滴水在擦抹或服用。空气混浊极了,有个中暑发疴的人老在哼哼唧唧,还在“哇”“哇”呕 吐。火车在一些小站停下来的时候,可以听到有“咯咯”的蛙声震耳响成一片,连带会想到此刻外边一定有月光、清风、绿水,如果乘凉该多 舒服。
火车老牛破车般驶行,有时突然停驶,一停就一两个钟点。听身边一个跑单帮的中年人讲:这条路常常遭到破坏,有时通有时不通。日本 运兵车被炸过一次,铁轨也被破坏过。车内本来还有昏黄的灯光,后来干脆灯也没有了。于是车厢里和车外一样,都是黑漆抹乌。到天亮时, 火车老牛般喘着气又停了,忽然有人从窗户缝隙里看到了外边浩瀚发黄的一片水色,在说:“到巢县了,已经看到巢湖了。”
巢县是冯玉祥的原籍。这个力主抗战与老蒋政见不合的国民党中常委、陆军上将、军委会副主席现在怎样了?想到了他,童霜威暗暗决定 :到重庆后我要去看望他。
巢县离合肥不远。听说已到巢县,车厢里的乘客情绪活跃,打盹的都醒过来聊天了。谁知,忽然来了个脸晒得黑黑的瘦子,是个铁路上的 人来吆喝:“人都下车吧!车子不到合肥了!只到巢县为止!”
柳忠华挤过去问:“车子为什么不到合肥?”
回答是:“前边路坏了!”
家霆也挤上前问:“我们票是买到合肥的,怎么办?”
“在巢县先住下吧!”
“车子什么时候能通?”有人大声问。
“问老天爷去!”那黑瘦子转身走了。
一片唉声叹气,车厢里的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提着、背着物件行李下车,童霜威心里焦急:唉,真不顺利!不由得想起李白《蜀道难》 中的诗句:“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朝避猛虎,夕避长蛇”,处处有危险,事事出意外,如何得了?
他同柳忠华和家霆一起带着物件夹在乘客中出站,想找个小客栈住。车站出口处,有穿黄军衣戴着白底红字臂箍的日本宪兵把守。童霜威 和柳忠华通过倒十分顺利。家霆经过,忽然被宪兵盘问扣留了。童霜威和柳忠华心里火烧火燎,远远在站外找了个隐蔽处伸颈张望。
童霜威激动地说:“糟了,怎么办呢?是不是注意到我们了?”
柳忠华心里叹气,却安慰地说:“我看,他们在大海里是捞不到我们这根针的!”
童霜威担心地说:“他会不会出事?”
柳忠华思索着说:“日本人的事,当然难说。不过,家霆有市民证和通行证,又机灵……”其实他心中也无数,怕童霜威受不了,只好安 慰。
两人正谈着,见家霆通过检查,跑过来了。从他脸上看,没事了。童霜威和柳忠华心里控制不住高兴。等家霆过来了,童霜威急急地问: “怎么回事?”
家霆笑笑,说:“萝卜头发神经,大约见我年轻,要盘问一番,无事找事,说我手里提的帆布包那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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