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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满园-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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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也只寥寥挂着数十人,多数学子还是落了第,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宝珠不由叹出一声,古代读书人也并非那样轻松的,若能中了秀才,也不过是仕途的开端,今后怎样还未可知。若中不了,也只得来年再战,年复一年,少年郎变成了青年,一晃眼,青年已然又熬成了两鬓白发。
就拿润泽来说,他常年月里念着书,起早贪黑,点灯熬夜,那种枯燥的生活一点也不比种地轻松,屋里的农活虽不用他去做,心中的压力负担却一点儿不小,反倒没有二哥成日下地干活的生活过的简单快乐。
若遇上屋里情况好些的倒罢了,若遇上自个家前些年那般,收成差时几亩地仅够着一家子吃喝,旁的闲钱非得要卖些鸡蛋,做些买卖去凑。这样的情况还要供娃念出个秀才来,屋里紧张不说,娃儿心头负担也重。润泽哥向来是个心事重的,前些年他虽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必定也是极为难受的。也就是今年起,他娶了媳妇,又来县里教书,脸上的笑容才多了点,整个人倒比从前圆润了一圈。
见小舅跟三姑正往人群里挤去,宝珠忙收了心思,跟在他们后头一路往里去,好一阵推推攘攘才进了榜单跟前儿,今年的榜单照例贴了三张,省上,州府上,县里各一张。
三姑和小舅不识字,只绷着眼睛挨个去瞧,宝珠先去瞧县榜,见积德哥排在了第一位,笑的脸上开了花,立即便跟陈翠喜报了喜,又顺着榜单瞧下去,见贺兰锦也排在了第六位,心头不禁为他高兴了一阵子,想来他府上下人也已经回屋报了喜。
再来便是府榜,积德哥只排在了第五位,省榜排了三十来名。想想这样的成绩也着实令人骄傲了,若论名次,他并不算最顶尖的,只拿了县里第一名,可他今年只十六,又是头一年考,便能取得这样好的成绩,实属不易,毕竟在这个时代,三十岁以前中了秀才便能算上是年少有成了,就说这省榜上位列前茅的,又有几个是头一年考,并且二十岁以下的?
所以说,她对积德哥还是极有信心的,他只是年纪小,欠缺些阅历,若能在省城好好历练一番,将来的成就又怎么会止步于秀才?
一转身,哪里还有三姑的影子,急匆匆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还未站定,小舅便笑着上前来:“你姑一听着积德中了马上就往回奔,这会儿怕是已经回了屋,咱们也别耽搁,先回屋去说。”
刚进院子便瞧见良东正在院子里架着板车,陈翠喜笑嘻嘻道:“你表哥中了秀才,可是个大喜事儿,今个姑跟良东哥上村里报信儿去”
宝珠笑着抬眼瞧她姑,“筵席就在咱陈记办”又去瞧积德,“恭喜表哥了,咱县里第一名,府上第五”
积德面上不大欢喜,“不是啥值得高兴的事儿,也只区区第五。”一转身,“我回屋念书去。”
陈翠喜摇摇头,半嗔半喜道:“别去管他那怪胎自打那日起,倒一门心思用起功来了,姑瞧那样子比当年的润泽还勤奋些,昨个三更才睡下”
说起办筵席的事儿,陈翠喜便嘿嘿笑的不拢嘴儿,“今个才去通知亲戚们哩,日子还没订下,正说着跟你舅几个商量商量。”
宝珠舅站在廊头下笑,“我没啥意见,积德娘看着办就成。”
招娣方才被打发去铺子张罗早餐,这会儿急匆匆赶回来,刚跨进门,听说积德中了秀才,喜的连蹦带跳地跑到陈翠喜跟前儿嚷嚷,“明个就办,明个就办,叫我娘跟叔叔婶子他们都来捧场”
陈翠喜笑着拍拍她,又对众人道:“过不几日该农忙,要办还得赶早些,干脆就定在后个,咱赶明儿也有时间准备准备”
招娣遗憾地砸吧砸吧嘴儿,“后个也好只是又要多盼上一天”
王福来咧她一眼,“时候不早了,跟你宝珠妹子先铺子里去,旁的事儿有爹跟你哥哥在。”
陈翠喜也点着头,“今个高兴归高兴,别耽搁了生意。”
宝珠点点头,便跟招娣两个先回了铺子。
良东跟宝珠舅舅各自回村去通知,陈翠喜那头还要上李家村去通知积德奶奶屋那边,因时间紧张,他们在屋商量不大会儿请客的名单便驾车先去镇上,再分头回屋去。
刚午后魏思沛便来了,他今个沐休着一日,听唐宝说他今早便来了一回,来时宝珠不在,他便走了。
这会儿见铺子人手紧张,便坐在柜台上帮着收起账,宝珠闲暇出来便跟他说起积德中了秀才的事儿,他笑笑,“县里今个放榜,今晨过来寻你不在,便猜着了。”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写给积德的,宝珠晚上回去便交给他吧。”
招娣咦一声儿,好奇地接过来瞧,“有啥话儿还要专门写成信?难不成还是秘密么?”
魏思沛笑笑,淡淡道:“也只一些道喜的话儿。”又瞧一眼宝珠,问:“农忙过了约摸该上省城了吧?”
宝珠点点头,“瞧姑的意思,是要上省城入学的。”
魏思沛轻点下头,“信里附了七八张方子,都是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用的着的,有了症状按着方子去药堂抓药就是。”
宝珠眨眨眼,“你跟积德哥啥时候这样要好的?说起来,我在县里这些年还没给过我方子哩”
他笑笑,语气带了些歉然,“这几年亏得婶子跟积德在你跟前儿照应着,如今他要去省城念书,我却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送他,唯有这些药方子怕是能用上,平日有个头疼脑热的总也不怕了。”
招娣撇嘴儿唏嘘着,“这话儿听着怎么像是宝珠跟你还亲些,说来你跟我妹子非亲非故的,积德哥才是宝珠的亲表哥哩”顿了顿,又促狭道:“这一年来,我也照顾妹子了哩,思沛哥拿啥去谢我”
魏思沛嘴角噙着一丝笑,“都记在心里的,往后点心买两样,一包花生仁的,一包果脯的。”
招娣又撅起了嘴儿,“才这么点儿好处?不成不成,总要再加上一样儿”
宝珠笑着看他们两个打起嘴仗,半晌,插话道:“贺兰哥也中了秀才,约摸下个月也是要上省城去的,我想着咱们寻个空去向他道个谢才好。”
魏思沛点个头,“道谢的事儿赶早不赶晚,若得了空还是早些去的好。”
招娣笑嘻嘻道:“正好娘前些个带来的鞋子里有几双大些的,原想给姑父的,却不知尺寸,做出来有些嫌大,我瞧着贺兰身量差不多少,也给他送去好不?”想了想,又道:“会不会少了点儿呢?再买些点心礼品得了,另我前一段儿绣了个荷包也一并送去”话儿说到最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脸却蓦地红了。
宝珠笑着摇头,“鞋拿去,荷包就不用了,留着给良东哥吧,他身上像是从没带着荷包。”
魏思沛了然点个头,却并不像宝珠般戳破她的心事。
招娣脸上红了个透,偷偷瞥一眼,见魏思沛一脸平静,只当他没多想什么,这才稍稍心安。
当日下午陈翠喜几个便赶回铺子,说是积德奶奶屋那边几个叔叔婶子要来,街坊邻居要好的也请了好些个,陈家这边儿宝珠爹娘自是不必说,他们当日便跟着良东一块赶了来,说是怕明个人多,人手不够用,提前一天在铺子里帮忙。陈刘氏老两口也通知了,明个说是也要来一趟的,宝珠几个舅舅得了信儿也在屋准备上了,说是明个一早便来帮忙,因她小舅在县里这以半年的成日在陈翠喜屋吃住,这回积德中了秀才,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来捧着一回场。
算上来人拖家带口的,零零总总也该有七八十人,好在如今店面大些,再借些桌椅来,上下两层也能坐个满。
宝珠又跟陈翠喜商量着明个的菜式,最终定下一桌六荤五素一汤,宝珠舅跟陈铁贵两个当下便去菜市买菜。
陈翠喜也不闲着,将需要的食材大体结算一番,因规格比在屋里自己办要高出许多,即便不算油米调料钱儿,办上一场下来也要七两银。
王氏笑呵呵说那钱儿别先忙着算的,前头因积德的婚事上头自个心头存了愧疚,原就想找机会还上她些人情,便说那钱儿就算在宝珠娃儿头上。当是她做妗子的给娃儿长个脸子,娃儿中了秀才,原本也是好事,别去计较那些个钱儿。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亲情难得

第二日一大早宝珠便去张贴了停业一日的告示,大人们忙着张罗桌椅,她跟良东招娣几个便在灶房提前备着食材,一些个凉菜也开始入盘。
晌午将至,各方亲戚陆陆续续赶来了,陈翠喜一个人招呼不过来,王氏便跟宝珠两个妗子帮着忙一块招待客人。
今个魏思沛也来了,王氏一眼瞧见他,笑着招招手,“婶子今个忙,顾不得你,自个儿寻个好位置吃饱些再回去”
他笑着点点头,说是今年个一直在县里医馆做着学徒,也没顾上回村,问她跟宝珠爹好,喜的王氏直拍着他的肩头说他懂事,又打发他快去寻个地儿坐着,席正午才开,先去吃些花生喝点儿茶水垫垫肚子去。
这边儿刚打发了思沛去楼上,眼角便瞥见陈刘氏老两口进了门,王氏犹豫一番,想着今个亲戚朋友多,光燕头村就好些户呢,若自个对公公婆婆视若无睹,让旁人看了岂不又要笑话儿陈家,这样想着,终究上跟前儿笑着唤了一声,“爹娘来了。”
陈刘氏装聋作起了哑,只当没瞧见王氏,垂着眼睑直直往里头走,王氏一只胳膊尴尬地伸在半空,陈二牛随后而至,只板着一张脸儿朝王氏点了个头便跟着老婆子往里去,陈翠喜离得不远,就在跟前儿和几个亲戚说着话儿,这一幕自然尽收眼底,心底对她爹娘万分不屑起来,前头两家闹的那样僵持,她大嫂今个都还知道主动问候一声哩,做老的反倒连那点心胸都没有,大好的日子净让旁人看起了笑话。
想归想,到底是亲爹娘,忙上前儿笑着拉他们止步叙话儿,“爹娘来了,屋里最近咋样,铁山媳妇今个咋没带着美丽娃儿来?”
陈刘氏自打进了门便时时抬眼四处打量着,一边儿回她,“屋里倒是都好着,最近地里活儿忙,不叫老三他们来。都是一家子人,爹娘来一趟也就是了,多老三一屋人那还不得多几张嘴儿?”顿了顿,撇嘴道:“县里的饭馆子左右也没啥好吃的,死贵不说,口味也一般的很”
陈翠喜笑着拉她四处转,“宝珠这店子爹娘怕是头一回来吧?咋样,还算气派吧?”
陈刘氏哼了哼,一张脸儿拉的老长,“娘看倒罢了。也不像你大嫂在村里吹嘘的那样好,地方也不算顶大,一应装饰都朴素的很”
陈翠喜知道自个娘的红眼病又犯了,呵呵干笑了几声便不去吭声,反倒是陈二牛叹一声,将心头感慨一五一十道来,“爹觉着行,哪个都像你母亲眼界那样高?想想咱一个村庄人,屋里穷成那个样子,能在县里开上这样气派的食肆,那得多大能耐?说起来还是宝珠那闺女有本事,那孩子从小我瞧着就是个有主意的,将来那日子过不差去”
宝珠从灶房出来,迎面上前先笑着喊一声爷爷奶奶,陈二牛欣慰地点个头,陈刘氏只干巴巴应一声,开口便数落着店子光线不行,地儿还嫌小,谁知话儿说了半晌,才发觉宝珠瞧也没瞧她一眼,已经面对面地跟她姑商量上了,说是瞧着今个来的娃娃们多,刚才跟良东哥商量过了,每桌再加上一大盘水果拼盘的,钱儿就算在她头上,算是当姐姐的给娃娃们饭前儿小零嘴儿。
侄子侄女这样细心,陈翠喜高兴且来不及,忙笑着拍她,说是叫娃儿今个费心了,宝珠笑嘻嘻摇个头,“积德哥成日待我像亲妹子一般,今个他大喜,我这个做妹子的说啥也要给他长个脸么。”话毕,又礼貌地朝陈刘氏两口子点个头便进灶房去。
气的陈刘氏当下便朝她背影呸出一声,还未及说些难听话,陈翠喜便收了笑脸,一指楼上,“爹娘上楼上先坐着,我这儿且要忙活一阵子哩。”话毕,呵呵笑着又朝大门外迎去,“哦唷可把他三婶子盼来喽”俩人手把手又一阵寒暄。
陈刘氏眉头皱的老深,咬着牙半晌不吭气,陈二牛叹一声,“走走走,楼上去没见老三忙着哩”见她半晌不挪步子,气的埋怨她,“外孙儿办个席,就数你意见大,哪去说不好,偏在老三闺女跟前儿数落起来?你还不知道他们两家子这些年走的近?”
陈刘氏下巴一抬,“噢,你倒怨起我来?都说今个不愿来,你倒好,偏叫上来,吃上一肚子闲气不说,倒还要看闺女的脸儿”
她说话儿声一点不知收敛,雄赳赳开了口,周围立即投来数道瞧热闹的目光来,陈二牛一张老脸几乎要被丢了个光,气的甩她而去自个儿上了楼。
陈刘氏今个来县里也是精心收拾打扮一番的,头上抹了头油,插上一根银钗子,衣裳鞋也是崭新的,不比从前来县里时的忐忑战兢,这回办席的地方那可是自个老大屋开的,他们屋从此在县里也有了人了再去瞧旁里那些个农家打扮的穷亲戚,心头还是油然而生些优越感,随意寻一处人多的地儿便与她们拉扯开闲话儿,说是自个老大孙子如何在她的坚持下考了秀才,这回外孙中秀才还是头名,也是前头受了老大孙子的影响,又说这陈记能开的那样大,从前老大没少受屋里帮衬。
陈翠喜在旁瞧见了,也就由着自个老娘去,哪怕她娘吹出一朵花儿来,那铺子也是宝珠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跟她老陈家是搭不上半点儿边。
陈刘氏说的正是春风得意,那架势足足让人以为她是个贵妇人般,即便不是,那屋里在农村也得是一等一的好,可别个问起她屋的情况时,她却支支吾吾吃了瘪,只说是前些年屋里养活个病人,这些年才慢慢缓着劲儿。
衣裳穿的再光鲜,屋里连个新房都没盖起,也好意思在大家伙跟前趾高气扬?大家伙瞧在眼里,她再开口去说,便只当作笑话儿来听。
陈刘氏说的正兴起,渐渐也瞧出别个眼光的异样来,心头是又恼又怒,一边气着这些个亲戚的不识好歹,一边又怨老大分家后再不去帮衬自个屋里,屋里开了那大饭馆,也没见给老屋拿些钱儿盖新房,害的她回回在外头丢了脸子。
想想再说下去也甚是无趣,便随意打了几个哈哈上二楼去坐着。
正午准点儿开了席,陈家这头是忙活的脚不沾地,王氏跟自个两个弟媳都被拉去灶房里帮忙打下手,热菜一个接一个地上着。积德是今个的主角,也被他娘硬拉来在席间说上几句话儿。
他先端着杯子敬众人一杯,说上一通感谢的话儿,说是自个能中了秀才,第一离不开爹娘的辛苦支持,说着去敬他娘一杯。又说这些年的课业离不开先生的栽培,又离席去敬先生一回,这才笑着说,今后的目标是考上举人做大官,若是能有那么一天,一定回家乡好生做个父母官。
他这番不算华丽的说辞却十分得在场人心,大家伙纷纷击掌叫好,席上也算是笑语晏晏,和乐融融。
席办的顺利,陈翠喜也宽了心,本身丈夫不在屋,失去了最大的支柱,她孤儿寡母的想办个事儿就不大方便,婆家丈夫几个兄弟又靠不住。可自打宝珠来了县里,回回屋里有个啥事都是王氏他们出面儿解决,王氏屋那些个亲戚更是十足热心,就拿这回来说,一整日下来,王氏跟几个弟媳连一口热菜还没顾得吃上,招娣良东润生跟大头几个孩子也异常懂事,半大年纪的孩子,还没收了玩心,却也知道今个这场面大,不能由着自个性子来,本本分分做着自个分内的事儿。
宝珠就更不消说,从头到尾出力最大就是她,借桌椅,张罗酒菜,席上一道道叫不出名堂的佳肴都是娃儿花了一晚上时间挖空心思研究出来的,这回这菜式,别说那些个亲戚们,就是自个,从前上哪也没吃过这样独特的。这回的席,正儿八经给她涨了个大脸儿。
所以前头积德跟宝珠没成那回事,她便决定日后再不去拿这事去埋怨大嫂跟大哥两个,人家屋就算有一些个对不住,从头到尾待自个一直厚道着哩,就说年底那分红钱儿,一年下来也着实没亏着自己。这回这事儿办的是又体面又圆满,深深让她欢喜,更加庆幸自个当初亲事没成时没有撕破了脸子,要不碰上现在这回事,她哪来的本事独自张罗出这样好的酒席?她身边又哪来的那些个听话懂事惹人心疼的娃娃们?又哪来的那些厚道的亲戚们?
筵席办完,陈铁贵跟润生两个先上屋里去干活,王氏因为挂念闺女,就留在县里住上几日,到了农忙便也回了屋。
走时陈翠喜死活塞给她十两银,说是这回这席的钱儿,粗粗算下来,当初那七两到底少算了,这回排场大,就那些个酒水就用去三四两,若都叫宝珠娃儿掏上,她当姑的以后咋去在娃儿跟前做人?
王氏想想,也不再坚持,便从中收了五两,说是余下五两也别说是宝珠娃儿的钱,就算是她跟陈铁贵兄嫂俩为外甥娃儿出的,积德娃那样争气,他们心里欣慰,愿意给外甥掏着一半的钱儿又说起前些年个她在宝珠铺子里帮衬的那些话儿,话头一起便没玩没了,一说又是一大堆,宝珠三姑这才笑着应下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来的突然

杏儿黄,麦子黄。布谷鸟在田间咕咕咕咕地报着讯儿,终于迎来了五月里的麦收时节,农家人一年里最大的丰收时节,每年这个时候,所有农民都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农家人一年就那么几回大收成,尤其是麦收这一回,时间尤为紧迫,一旦错过了收获的最佳时节就是莫大的损失。
脱去外衣,扎了裤腿,外头天儿再热,停下来抹一把汗歇上片刻,喝上一碗水继续劳作,这样的时节是没有人肯偷懒的。
陈家也一样,这几日陈家上下算是忙了个人仰马翻,天不亮陈铁贵跟王氏润生便起去地里打露水,晌午见了太阳便开始收割,一忙活就是一整天。
今个就连吴氏也打着一把小花伞上了地里,她头一年瞧人收麦子,好奇的紧,加之前些时候从县里归来,丈夫特意交代过,农忙时节若能帮衬上便帮屋里做些活,这几日她便也蹩脚地做起饭来,只是公公婆婆吃了一回便叫她歇着,死活不再让她上灶。
她不明白,丈夫妹子在县里做着买卖,钱就是不多,也比从前境况好了不少吧,王氏两口子为何就非得放着清闲日子不过,偏要自个辛勤种着地,将地交给长工去打理不好么?可又一想,想到他们就是这样一年年的辛苦才能供养着润泽跟几个弟弟妹妹长大,直至他考上秀才,心头终究有些动容。
于是晌午在屋左右没事便拎着个小竹篮子去地里,就在自家地里头捡拾王氏他们没收割干净的小麦穗,王氏笑着放下镰刀,递给吴氏一碗水,“地里这阵忙活着哩,到处都是人,咋样?比整日一个人呆屋里热闹吧?”
骄阳似火,吴氏出来没多大会儿便热的通体汗了个透,掏出绢子沾两下鬓角,摇头道:“爹娘喝吧,我不渴。”
陈铁贵嘿嘿地笑,“不渴才怪哩那碗是不大净,明个让你母亲带些杯子来。”
李双喜从麦浪里抬了个头,呼哧呼哧喘几口气,哈哈笑着打趣,“忒讲究遇上干活乏了渴了,那一碗水还不得大家伙轮流着喝哩?”瞧一眼王氏,笑道:“还说你不是个有福的?县城儿媳妇都主动来地里帮忙干活咧”
牛大富也跟着笑,“是该锻炼锻炼,嫁到咱农村还能娇养着?不会干活咋能行?”
王氏笑吟吟接话儿,“且由着娃儿去,从小在县里也干不上活儿,这会儿哪能指望住?今年个也就多了良东屋那几亩,一家三口多忙个一两日也就收完了,要不了多大功夫。”
又瞧一眼吴氏,见她不知为何沉了脸儿,心里便叹了叹,城里姑娘讲究大,到底不如农村姑娘豪爽,旁人不过与她逗个乐子,正是将她当成了自己人与她亲近,她倒像是放在了心上。这还是跟前儿的熟人,若是碰上几个庄稼汉子齐齐打趣,那还不得羞愤的撞了墙去?
吴氏果然不吭气了,王氏叹一声,拾起镰刀继续干活,不时跟李双喜两口子扯着闲话儿,过了正午时,瞧见吴氏仄仄的,倒像是没了先前的积极性,又看日头正火着,便发话儿让他回屋歇着去。
吴氏心头正是又恼火又委屈,当下应了一声便往回走。
直直进了堂屋,倒一杯茶水喝了,心头还久久未能平静下来。
若不是体恤公婆,她大可在屋坐着,又凉快又安逸,好心好意的去了,公婆那态度却平静的好似她早该下地般,想在娘家时,偶尔帮着爹去理一回书房都能得爹好一阵夸赞。
更让她心头不舒服的是,牛家叔婶说的那话儿,什么叫娇养着?嫁到村里来,日子过的清苦不说,她尚且还没有怨言,在旁人眼里却落了个娇养的名头。
想想这个家里,除了丈夫还有谁是真心实意向着自个的?她虽是屋里的掌上明珠,嫁来后却也整日想着为屋里做些什么,做了几回饭吧,婆婆只管说自个小闺女宝珠厨艺是如何如何厉害,听的她心头发寒,自个做的再难吃,也是一番心意,却从未得她半点认可。今个下地干活,又招来些不明所以的讽刺,自个像是个异类般被排挤在外,都说她是城里出来的娇惯闺女,那言辞怎么听也带着些讽刺挖苦,又有哪个站在她的立场去说话儿?
忍不住露出个讥讽的笑,不会做活又怎样?农村那些野姑娘除了会做活还会做什么?从来只知知书达理是为人妇的高尚品德,难不成粗手粗脚只知干活儿的农家妇也成了值得夸赞的对象?
她心里不禁暗想着,待找上个合适的时机便跟公婆去商量,屋里的地就去雇几个长工,有了钱儿何须自个去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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