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繁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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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京祁听着她飘忽的声音，心中隐隐作痛，再次说道：“潇潇她已经不在了！”
一瞬间，天地都安静了。泪从柳依依眼角滴落，紧接着她直直向后仰倒落到左西人怀中，昏迷过去。
“柳妹！”
“依依！”两人齐声叫道。
“西人，她怎么样？会不会有事？”尹京祁关切的问道。
左西人拉过柳依依的手，把了把脉，道：“没有事，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没事便好！”尹京祁拍拍心窝道。
左西人将柳依依抱起来，道：“哪里好？她身体本来就弱，你若嫌她命长，就再多说说几句。”
尹京祁垂下头，不发一言。他很少这样，通常情况下有人数落他的时候，他总会连本带利的还回去，如今却连话都不说了。左西人知道暮潇潇不在了，心里最难受的肯定是他，道：“想喝酒吗？”
“啊？”尹京祁抬头，一脸疑惑。
“今天月亮还不错，去喝酒吧！好久没在一起喝过酒了！”
“好！你先把柳妹送回房间休息吧！我在外面等你！”尹京祁一笑，心中却依旧苦海翻腾。
夜已深，酒家早已打烊。左西人愣是将门叫开，买了一马车酒。尹京祁坐在马车上，随手拍开就摊上的封泥，仰起脖子往嘴里倒。
“你喝的那么急做什么？”左西人看到后说道。
尹京祁用袖子抹了一下嘴，道：“会给你留下的，现在这是去哪？”
他抱着酒坛子，月光打到他的脸上，一面阴影，一面光亮。左西人勾勾嘴角，挥了一下马鞭，道：“城郊有条小河，那边景色不错。”
尹京祁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没过多久，两人便赶到了。
左西人站在河边的石头上，任湍流的河水打湿衣摆。尹京祁拿起一坛酒，扔给他，他伸手接过，举起酒坛饮下。清酒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到衣领中，映着月光形成一道道银线。尹京祁瘫坐在河沿上，喝酒如同河水一般。
“阿祁，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被依依骗出芳满楼的事吗？”左西人问道。
尹京祁想了一下，点点头。那是柳依依进入芳满楼不久的一个子夜，她假传老板的命令让尹京祁与左西人跟着她出去，却不说去哪。尹京祁问她的时候，她便在他面前摆了摆刀子。那日白天，柳依依捅伤了客人，尹京祁怕她生气在给自己一刀，便噤了声。两人也想不到这小丫头会假传命令。
那日柳依依是去找她的养父的，她命令两个人抓住那个喝醉酒的男子，一刀捅在对方的腹部。刀子拔出来的时候，血漫湿了衣襟，她发疯似的捶打那个人，血滴飞溅在她脸上。直到很久后，她才要两人将她养父扔到路边。
两人一路跟着她来到河边，看着她站在河中洗着沾满血的衣服，却一滴泪都没有。第二日回去的时候，二人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同柳依依一起受罚。
“我当时以为她会杀了那个男人！”左西人说道，“当时她用刀捅了那个人的时候，我很害怕。看到刀插在腹部死不了人的时候，却松了口气。但我又担心，她可能是真的想让那个人死，只是不知道那一刀不足以致命罢了。后来，她成了芳满楼主人的继承人，我甚至觉得自己落到了恶鬼手中。可与她相处的时候才发现，她是很温柔的人。我想不管她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帮她。”
“是啊！”尹京祁又喝了一大口酒，道：“我也会帮她的！”
左西人看着尹京祁的侧脸，温柔一笑道：“阿祁，你不需要留在这里，我和她只要知道你平安就好。所以，明天就离开吧！别再让任何人找到你！”
尹京祁瞪大了眼睛看着左西人，摔碎了酒瓶，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鬼话？小爷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
“阿祁，并不是那样！”左西人垂眸道，他脚下波光粼粼，如同闪烁的星子。
“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抛下你和依依的！”尹京祁难掩激动的情绪。
“但我更无法忽视潇潇的心情，依依也是！去救第一公子，太危险了，潇潇不会想你深处陷阱。”左西人吼道，暮潇潇就又在这吼声中再次跃进尹京祁的脑海中。他的命是用她的换回来的，她说肯为他去死，却没有想过她死后他会有多伤心难过。
“潇潇不会希望我放下朋友的。”尹京祁轻声道，但足以让左西人听清楚，“依依又不会拿我们的命开玩笑，你就那么不信她？还有……若是我死了，不就可以去见她了吗？”
尹京祁一边说着一边拔着河沿上的衰草，夜很寂静，就连草茎断掉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左西人手中的酒坛微微倾斜，酒倾泻而下落入河中，他微微皱眉，道：“她是谁？许晴还是潇潇？”
尹京祁沉默，一会儿又看似没心没肺的笑了，道：“她们两个最好已经投胎了，我可不想再地府里见到！”他缩缩脖子，像是碰到了什么畏惧的东西般。
“怕碰到她们就别死，离开这儿！”左西人冷冷道。
尹京祁脸一阴，翻着白眼微微侧了下头，紧接着倏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像左西人扑过去。左西人猝不及防，两人一下子都跌倒了水中。
“左西人你他妈说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小爷打小就看不惯你，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你一番不可！”
尹京祁出招没什么规律，直接上了拳头，左西人被他的不按常理弄得不知所措，索性也上了拳头。两人厮打在一起，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
“什么叫打小就看不惯我，你当我就看得惯你？”左西人一翻身，将尹京祁压在身下，将他的脸按进水中。
尹京祁呛了几口水，一个鲤鱼打挺就和左西人换了个位置，狠狠道：“你现在可算说实话了，平日里见你跟谁都客气，指不定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左西人抡起一拳，把他打倒水里，道：“那也好过你嘴上抹油，在姑娘堆里骗吃骗喝！”
“小爷我乐意，有本事你也去啊！”尹京祁会敬他一拳。
“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我真心就只对依依一人！”左西人对着尹京祁耳朵大吼道。
尹京祁只觉得耳朵嗡嗡响，揉了一下，拉过左西人，也对这他的耳朵吼道：“做朋友，我对依依也是一万个真心！”
“我听得到！”左西人一把把尹京祁推到在水中，揉着自己的耳朵大喊道。
尹京祁勾勾嘴角，一脸他活该的表情，过了会儿，却又严肃认真起来道：“西人，我不会走的。我们都是为了依依，所以别闹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左西人已经爬了起来，听完后他微微一笑，将手递给他。尹京祁也跟着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左西人用力，拉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放了手，任由尹京祁又跌回到水中。
“左西人，小爷就不该信你！”尹京祁一甩胳膊，渐起一片水花。
左西人莞尔，走到马车边扔给他一坛酒，自己也拿了一坛。尹京祁看看他，摇头笑笑，跟着痛痛快快的喝了起来。天下何处没有美酒，但能一起喝酒的人少之又少，有幸碰到的又有几人？
第二日天还未亮，左西人是从河里爬起来的，还好水不深，他又是仰卧着，不然非得被淹死。他揉揉脑袋看到尹京祁正趴在河沿上，头下枕着个酒坛，怀里抱着一个，周围还散这三四个。他记得昨日在水里泡着的明明就是尹京祁，怎么醒来反倒变成了自己。
左西人站起来走到尹京祁旁边，伸出手拍拍他，没有动静，再拍拍还是没有动静。左西人从来严肃温柔，但也会有想恶作剧的时候。他见尹京祁始终不醒，自己又是在河里起来的，便顺手推了他几下，也让他尝尝在水里睡觉的滋味。
干完这些，左西人拍拍手，看了看周围没有人，甩下尹京祁自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尹京祁揉着脑袋，打着喷嚏回来的时候已是中午。左西人穿着整齐，正把一盘菜放到桌子上。顾衍把筷子递到郁金手中，柳依依坐在桌子边双手抚着碗兀自出神，她的手腕尚未痊愈，无法将碗捧起。
“你昨日去哪了？”柳依依道。
尹京祁敲敲自己的脑袋，瞪大了眼睛，道：“我昨日跟西人一起出去的，他丢下小爷一人跑了！”
柳依依看着左西人，左西人淡淡的扫了尹京祁一眼道：“昨日是我同他一起出去的！”
顾衍一般到这时都会补上一句，来个落井下石，但由于昨日的事，他今日格外安静，拿着郁金握着筷子的手引导她夹菜。
柳依依质疑的看了左西人一眼，道：“那你为何回来的这样晚？”
“还不都是那死小子，没有叫小爷！”尹京祁抱怨道。
柳依依手指动了两下，不再说话，左西人将桌子上的碗一一盛好汤。气氛更加沉闷了，尹京祁蹑手蹑脚拿了椅子坐在桌子前，伸手刚拿起筷子，就听柳依依问道：“潇潇她是怎么死的？”
这件事就算尹京祁再不愿意提，但总得说与柳依依知道，他便忍痛将暮潇潇的死说了一遍。
“潇潇是死在你怀里吗？”
暮潇潇的死对柳依依来说是个刚知道不久的消息，她还没能够从沉痛中走出，对于尹京祁来说却是想走都走不出的深渊。
“是！”尹京祁再次回想起暮潇潇死前的场面来，揪心的疼。
“她说过……有一天若是能死在你怀里……也算死得其所！”柳依依轻叹道。
尹京祁拿着筷子的手颤抖了一下，这与暮潇潇死前说的话是何其相似。
“京祁，好好活着吧！答应我，就算是为了潇潇，也要好好活下去。”柳依依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像昨晚那样彻夜不归的事不要在做第二次了，蓝罄既然派人杀你，就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
尹京祁点点头，低头吃菜。这院子中除了左西人剩下的好像都是水令帝国的通缉犯，日子不得不过得小心一点。
“明年开春时会挑选宫女，若是在想混进无央宫，也只有那时候了！”左西人拿起碗筷，喂柳依依吃饭，她咽下一口饭，轻声道。
“用不着那么麻烦，宫里有条直接通到外面的密道。不过已经废弃很久了，很多地方都塌了。但慢慢爬过去是没有问题的！”尹京祁把无央宫逛了个大半，偶然间发现了这条密道。
“在哪？”
“好像是一个叫合德院的地方，没有人住！”
柳依依想了一会儿道：“从那进去安全吗？”
“那根本就没人进去，你换身宫女的衣服，没人知道你是混进来的！”尹京祁答道。
左西人道：“依依你要是去的话，我跟你一起！还有最起码要等手腕好了再说，这样子缠着绷带太显眼了。”
“京祁对无央宫比较熟，他跟我一起就好，你留下来！”柳依依说道。顾衍对着她微微一笑，然后继续喂郁金吃饭，柳依依说的好听，无非也就是要左西人看着他。
往后几日，柳依依虽在养伤，却总不能安心，心里总在念念郁李在无央宫过得可还好。一日傍晚，秋葵吵着要出去，忍冬拗不过她只得跟着，黎青呆在房中蒙头大睡，柳依依则坐在院中透气，一女子进来讨水喝。
柳依依对着屋子叫了声，让人送水出来，接着昏黄的光打量面前的人。她约莫着三十多岁，一身布衣，举手投足间流露着高贵，眉宇间的神色甚是柔和，只是那双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似是看不见东西，她手中的木杖大概是为了探路。
左西人捧着碗出来的时候，看到女子，手中的碗啪嗒被他掉到了地上。柳依依回眸，他纠结在一起的五官映入眼帘，她再看看那女子她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很是坦然。
“我杀了你！”左西人冲上去，伸出手一把掐上女子的脖子。柳依依立刻推断出这女子便是林真月，否则左西人不会是这反应。她无意阻止左西人的行动，这女子与他有血海深仇，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能抵消她的罪孽。
“你是左西人？”林真月听到他的声音后道。
“是我！巫玉人呢？你不是跟他走了吗？”左西人还没完全失了理智，还知道问一下巫玉的下落。
“他去寻他心目中完美的人了！”林真月轻笑一声继续道，“你应该比我了解他，当他发现我不会再杀人之后便没了兴致，他喜欢我在战场上毫不留情的虐杀，而不是现在！”
“你杀的人够多了！你现在眼睛瞎了就是报应！”左西人狠狠道，见惯了他儒雅模样的人，都不会习惯他现在恶毒的表情。
“是报应！你现在要杀了我吗？”林真月毫无畏惧，就像是期待着死亡的降临一样。她什么都看不到，隐隐能感觉到左西人身上的杀气。
“你想死吗？”柳依依疑问道。
林真月苦笑一声，道：“无时无刻不想！”
听她这样说，左西人掐着她脖子的手松了一下，此生他也杀过不少人，愧疚之情日夜折磨他，林真月杀的人多他岂止百倍，恐怕是日夜难以入眠吧！而柳依依七孔玲珑心，转念间也了解她为何想死。
“你为何不自我了断，那样多干脆？”柳依依问道，而得到的答案要比她所想的复杂的多。
“我活着便是在赎罪，今日左公子要杀了我也算是赎罪。但我若是自裁……便什么都不算，到了地府也不得安生！”
柳依依心中暗想，这人也不坏，并不像书上记载的觊觎王位，与兄长反目成仇。
“你所造成的伤害，你在怎样忏悔都没有用！”左西人收回手，握拳吼道。
“是！我明白，但这是我唯一能选择的活下去的方式！赎罪也好，公子要我的命也罢！我从来没想过要逃避！你觉得怎样消恨，便怎样讨债！”林真月言道，不怒自威。
左西人被她身上的皇族之气震慑道，他想杀了她又有何用？只不过是给她一个干净的了结罢了！
“我……不杀你！”左西人合眼叹道，“我要你日日夜夜受折磨，不得安生！”
林真月嘴角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柳依依在她身旁也只能算陪衬，她轻启略微苍白的嘴唇道：“我在王都郊外念慈庵，等你改变主意，取我性命！”
左西人的微微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林真月早年久居宫中，柳依依自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机会，便问道：“你可知道宫中有什么隐蔽的地方？我一位故人被国父抓走，不知关在哪里！”
听到“国父”二字林真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道：“若是他的话，你可以去以我二哥的寝宫逍遥阁看看，还有他寝宫下有一条密道，入口就在他书房！大致通到无央宫外，具体位置我便不知了，你要想其他办法进去。”
林真月并没有问柳依依蓝罄抓的是什么人，那人又什么计划，在请她出来的时候他提及过，不过并没有细说。她这样做恐怕是破获了那人的计划，也算是当时他用林魂做威胁的报复了吧！
“我等公子来杀我！”林真月说完这句话，徐徐离开。
待她走远后，左西人抱头做到地上，痛哭道：“依依……我放了她，我没杀了她，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柳依依慌忙蹲下，伸出手臂环住他，并尽量不扯动自己的手腕，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没有人会怪你的，没有人！杀了她有什么用？只不过是徒增自己的罪孽罢了！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提到杀人，左西人一怔，双手捧住柳依依的脸，与她四目相对，“依依，永远不要杀人，永远不要！答应我！答应我！”
他声嘶力竭的吼声攻击者柳依依的耳膜，震耳发聩。
“我答应你！”
听到柳依依的保证，左西人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刚刚那碗水是变成泪了吗？西人，一大男人哭成这样，小爷都替你害臊！”尹京祁一直在旁边看着，一直到现在才出面调笑道。
左西人连忙爬起来抹干眼泪，狠狠瞪了他一眼进了屋子。尹京祁对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回头对着柳依依笑笑道：“依依我扶你进屋吧！外面冷，着凉了可怎么办？我会心疼的！”
说罢他向柳依依伸出手去，柳依依白他一眼道：“就你嘴贫！”
尹京祁摸摸鼻子，后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在柳依依面前将手摊开，那日她将手镯掉落在芳满楼，暮潇潇捡到后交给了尹京祁。柳依依看着他，一时感动的说不出话。
尹京祁微笑，拉过柳依依的手，将手镯系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道：“你不带着她，若有一天我再找不到你怎么办？”
柳依依轻抚着手腕上的铃铛，沉默不语。尹京祁看向她身后渐落的夕阳，突然觉得自己的余生也都像这夕阳一样，即在绚丽多姿，也只有苍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往后柳依依一直在养伤，左西人时常去外面打探消息，国色节节败退，据守在水云之巅誓死不降，说是因为水令帝国新拜了一位厉害的军师，但却没人见过。尹京祁趁乱偷偷潜入无央宫，摸清了林真月所说的密道。朝堂之上小皇帝没同意国父的上奏，惹得他老人家一天都阴着脸。再就是东加长、西家短一些没多大价值的市井传闻了。
顾衍一直在照顾郁金，有时会带郁金出去走走，但时间都不长。回来的时候郁金通常会拿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一脸开心，她笑的时候顾衍也跟着笑。黎青常常会问柳依依什么时候去救郁李，柳依依愁眉不展的看着他。左西人就会从一旁走出过来，对柳依依道：“心情不好，可养不好伤。”柳依依便会舒展了眉头，对他笑笑，他便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而无央宫中的日子甚是平静，郁李的每一日看似都相同。每当知道自己病情后免不了惊慌失措一阵，不同的是以前都是别人告诉他，而现在是他自己。他将往事一件一件的理清楚，一件一件的写下来，一遍又一遍的决定忘记柳依依。
大概是桂花落尽，香味却还未来得及弥散干净的一天。郁李想若有一日，柳依依不记得他了那该有多好。大家都忘了，这样才公平。
他想过离开这儿，从这里逃出去。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不能够将计划写在纸上，每当第二天他都要从新想过，有时甚至想不到，终于一天他意识到今日所想的事他昨日可能已经想过，离开了纸笔，他不能够在计划任何事情。
他的桌案上的札记中还记录着他帮蓝罄做的事，他也想不明白他做的是否正确，国色被铲除后水令帝国又将通向怎样的未来。
他曾经问过蓝罄：“水令帝国的统治是否正确？”蓝罄说了很多，当并不令他满意。曾经他觉得好与坏的界限已经够模糊不清，如今连对与错也变得一样，世界上的对立面大抵如此，当经历过沧海桑田，就会发现自己所坚信的一切原来都那么不堪一击。
待柳依依伤势好的差不多已是二十多天后的事了，她按捺不住自己急迫的心情，决定立刻行动。临出发前尹京祁问道：“我一个人去吧！保证带他出来。”
柳依依摇摇头道：“我一定要跟着。”
尹京祁叹了口气，不再阻拦。很多年后，柳依依仍旧记得那晚。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当她看到郁李的那一刹那，激动地险些哭出来。他坐在桌案前看着札记，面前还放着十多本。见有人来，他站起来，用打量陌生人的眼光看着柳依依。
柳依依上前叫他的名字，告诉他快些跟她离开。他却站在原地，淡淡的问了句：“你是谁？”
“你说……你刚刚说了什么？”柳依依问道。
“你叫什么？”
柳依依回想起蓝罄说过的话来，紧张道：“柳依依，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跟着跳了出来，郁李的目光轻扫过她的眉眼，道：“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今年四月。”柳依依答道。郁李从桌案上放着的札记中抽出一本，连续翻了几页，他好看的眉毛渐渐拧在一起，他将札记来回翻了几遍，合上轻声道：“我应该不认得姑娘。”
一句话，仿佛将他们的过往细细碾碎，往事飘散在空中，如同虚无缥缈的亮光，越来越暗，直至消失不见。
“你不认得我？”柳依依大声道，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对，抢过他手中的札记，起先几页还仔细看了，越往后翻得越快。郁李在里面写他开始忘记所有事情，所以选择用笔写下来，她将这本翻完没有发现有关她的一个字。柳依依瞪大了眼睛看他，又冲到桌案前，一本一本的翻着上面的札记，没有她，没有她，全都没有她。
“等一下，这本不能看。”柳依依翻到最后一本的时候，郁李慌忙阻止她，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心知没什么好隐藏的，但就是不想要柳依依看到。
里面写到，半夏吾之妻也，亦吾心头之血肉，素不善词工，贤良淑德……柳依依往后翻，全部都是半夏，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原来不是她……
“你骗我！你骗我！”柳依依将札记摔在郁李身上，大声吼道：“你说过，你要娶我！你骗我！你是觉得我是青楼女子配不上你，对不对？那你干嘛还要来招惹我？”
尹京祁原本在门外放哨，听到柳依依的吼声，急忙推门进去。柳依依双目含泪，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郁李正捡散落在地的札记。
“依依，怎么回事？”尹京祁上前几步问道。
柳依依没有搭理他，而是一把拽住郁李的手腕问道：“郁李，看着我，你真的记不起来我是谁吗？”
郁李怔怔的看着她，感受着从她手心传来的温度，尔后，他轻轻摇头道：“不记得。”
“那为什么不写下来，像记下其它事情一样，写下来？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唯独没有我？”柳依依歇斯底里的吼道，尹京祁怕她吵到了当值的侍卫，连忙在一旁打圆场道：“我们出去再说，这里不安全。”
说着他拽起柳依依，示意郁李赶快跟他们走。郁李问道：“我为何要跟你们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