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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穿今]凤过青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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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栈伸手捋了捋马背马腹上这一身华美的皮毛。马儿脊背上那圆润的一道弧线,被阳光笼上了一层金色,隐隐反射出秘制的铜色辉光。
那肌肉结实的脊背,饱满挺翘的后臀,浓墨重彩的色调……息栈脑海里倏然闪过了某个人的挺括身影,眉眼之间顿时泛出霞光。
酷酷的马儿此时正在用一只前蹄杠杠地刨地,一对亮亮的马眼瞪视少年,一脸不忿和不服的拽样儿!

“小剑客,咋个?上去试一把呗!这马儿还他娘的挺矫情,你小心别被它甩下去!”
息栈眨巴了眨巴眼睛,稍稍动弹了下小胯骨,哎呦呦,有点儿那个,疼唉……不禁犹疑不前。

“俺来看看这马咋个调/教!”
一声粗犷有力的吆喝,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息栈让这带着共鸣的声音给振得身子一颤,不用回头看大活人,就已经开始脚软腿抖。不声不响地退到了一边儿,偷眼瞄向大掌柜。

镇三关大摇大摆地从屋门口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系那羊皮袄上的扣子。袄子里边分明是个空心儿,连中衣都没的穿,两道刚直的锁骨之下是隐隐刻痕一般的胸沟,古铜色的肌肤上覆着一层浅浅淡淡的汗毛,在日光下拨融着暖金色的光彩。

大掌柜直接蹿上了马。拽拽的红鬃烈马正待要挺脖子、撂撅子,已经被大掌柜一手抓住了鬃毛,另一只铁臂直接擒住马脖颈,上身贴伏在马背上,两腿紧紧扣住了马腹。
马儿顿时万般不爽:靠,你谁啊你?玛丽戈壁的野汉子!老子不要你,不要你,滚下去!!!
狂甩后蹄,狂扭屁股,脊骨上的一条曲线疯狂抖动,想要将人扔下去。
大掌柜在马背上差一点儿被悠出去,身子几乎腾起,却手脚并用,始终牢牢地擒住马颈和马腹,一人一马翻滚纠缠,辗转腾挪。这十几回合的一番较量,马儿折腾出了一身血红色的汗,却又不甘心束蹄就范,屁股仍然乱扭,原地开始甩尾打转儿。

息栈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背上的矫健身影,越看越神情恍惚,面红耳赤。
男人那个驯马的架势,分明就如同昨夜在火炕之上,一手揽颈,一手搂跨,将他驾驭在身下,牢牢楔住,抽打驰骋……
难怪这厮在炕上一贯如此刚猛彪悍,不整到别人跟他求饶他誓不罢休。原道是平日里在这大漠边关横鞭立马,恣意逍遥惯了,上得炕来也不会把人当作个人,而是当作胯/下的一匹小马驹儿……

果然,这一匹红棕马也被大掌柜搁在胯/下给整了个半死,最终乖乖讨饶了。 鼻子里仍然怒哼哼地吐着粗气,满头满脖子冒着热汗,朝男人狂翻白眼儿,尾巴却已经耷拉了下来,蹄子也刨不动了!
镇三关将马套上了嚼子,整上了马鞍和马镫,这才转头将缰绳丢给了一旁愣神儿盯着他的息栈:“喏!这马驹子不错,就用它吧!”

息栈凑上去跟马儿蹭了蹭脸,呼撸了一把鬃毛。这一人一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立时生出某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唏嘘抱做了一团儿!
马儿眨眨大眼珠子,一脑门子的委屈:呜呜呜呜~~~!那男人好彪悍,还那么使劲地撞老子的后背和屁股!怕怕~~~!老子还是跟你吧,小剑客你看起来比较温油~~~~
息栈乐了,用鼻尖蹭了蹭马儿的吻端。
镇三关一旁说道:“给这马整个啥蔓儿?”
息栈垂眼想了片刻:“嗯,就唤作‘赤月骕骦’吧!”
“……啥玩意儿?”男人脑顶腾起一缕白烟儿……
“《春秋左氏》有云:‘唐成公有两骕骦马’……此马毛色金红,就唤 ‘赤月骕骦’极好。”

镇三关皱皱眉,舌尖舔过上唇,张了张口,吸了一嘴的冷气,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当着一群伙计问出来:春秋左氏是啥玩意儿?骕骦这俩字,他娘的怎么写?!
给小红马起个名字也整那么多花哨玩意儿!要让老子说,就叫红骡子,或者飞骠子,不就省事儿了么!

是夜。
息栈悄悄溜进大掌柜的房间,一闪身闩上了屋门。
镇三关刚从丰四爷那里回来,此时斜靠在炕上,一脸沉思。见息栈进来,没有搭话,只是用眸子淡淡扫了一眼。
息栈将一摞衣物搁在他炕脚上:“中衣和褥单给你洗过,烤干了……明儿可以用了。”
“辛苦了。”
“你肚饿么?想吃小食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别麻烦了。”

息栈怔怔地看着略显沉默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讲什么话。
镇三关半闭着眼睛,忽然问道:“你做饭这两手是跟谁学的,咋个这般能耐?”
“唔,以前看宫里头的御厨备膳,我只是偷学了几样。”
“哦?合着你进宫是做小厨子去了?”
“……”
“小羊羔,你本事挺大,能耐挺多,老子当初没看错你。……见天还整几句文绉绉的诗啊词的,跟那丰老四简直一个腔调,烦人!”
少年的面容却阴暗下去,眼底含着淡淡忧伤,冷冷地说道:“凡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弛,爱弛则恩绝。若再不细细研磨功夫,十八般精通,如何能够留得住恩客的青眼……”
“……”男人似懂非懂。
少年转头看向大掌柜,面带凄楚。咳~~~,想当年,琴棋书剑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还真没有息鸾亭做不到做不好的,“艺绝六郡,色冠长安”之名,你以为是拿银子走后门儿买来的“报号”?

屋里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晌。
镇三关面上露出几分不尴不尬的神色,问道:“身子还疼么?”
今儿个晌午一出屋门,这男人就看见少年很吃力地从山下边儿拎了两桶水上来,躲进屋去刷洗。小羊羔走路那姿势,简直是一瘸一拐,两条腿都合拢不上似的,看得大掌柜这叫一个头疼,脑热,心虚!
息栈神情乖巧地摇摇头:“没有那么疼,好些了……”
男人于是挥挥手说道:“过几天要出山做活儿,回去好好歇着吧!”
“嗯……”

息栈默默垂下头,明晰男人不想留他过夜,也不好赖着不走,只得又灰溜溜地闪了出去。
已经强攻了一遭,也不能次次都强攻硬上,心里其实很怕,怕这男人会嫌他烦人……

大掌柜的脑子里本来还眯眯蹬蹬的,这一整天下来,宿醉算是彻底醒了。
看着少年那个略显失望的神情和纤细的背影,忽然之间莫名地烦躁不安,心思昏乱。
从未对一人有过如此这般的感触,自见了这少年第一面,就已是另眼相看,这一遭遭一回回的纠扯,在对方身上用的心思当真是不少。不知道是咋个了,就是心里总惦记着这娃子,怕他吃不好穿不暖,日子过得不舒心。
怜惜他的命苦,疼爱他的聪慧,又赏识他的才能。
现如今这人杵在自己面前,真是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本来是好好的绺子里的伙计,咋个就给整到炕上去了呢?!

晌午起身时看见那炕褥上的斑斑血迹,真是胆战心惊。他镇三关这半辈子没上过一个黄花闺女,没见过炕上有血!他自己给自己的绺子立的铁牌,不准沾良家妇女,奸/淫者死罪,直接活埋!
因此就连黑狍子那兽/性玩意儿都不敢玩儿野的,顶多就是手欠,忍不住了沾哪家小媳妇一些手脚上的便宜,不敢真的触犯绺规。
如今自己竟然就把这少年给上了!那混沌感觉就好象是把谁家的大闺女开了苞,搞得心里这叫一个沉重和虚弱。这小羊羔现在就跟一块大秤砣一般,坠在自己的心头肉上,剪不断扯不开的,彻底乱了方寸……
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的某一种感觉,此时从心底片片剥离,探出头来,抓挠着心房,纠结不散。

****

正月十四。
肃北县城城西最繁华热络,客流如云的岳家酒楼。

二楼的梨花窗雅座单间之内,坐着一尊肥肥白白、胖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男子头戴狼皮毡帽,身穿名贵貂皮大袄,身后两侧各站着一名身材剽壮的伙计,一个是蜡黄脸,一个是黑绿脸。仨人凑成了三种挺难看的颜色!
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酒楼伙计点头哈腰地让进来另一路客人,也进了这雅间。
这一路为首的男子,高大宽阔的身板,上穿一件青黑色缎面袄子,露出下/身的浅灰色长衫。貂皮圆帽遮住墨黑的剑眉,只露出一双明朗润泽的眼睛,在浓重深凹的眼眶中隐隐蕴含沉稳和张力。
身后也跟着俩伙计。一个黑黢黢、硬邦邦、光头圆脑的家伙,裹着一身儿的黑皮。另一个身量窄小瘦长,貂皮小帽直接遮住大半个脸,只露出浅色的两片小唇和瘦尖尖的一粒下巴。

肥白胖子咧开一口镶得参差不齐、有金有银、还透着个把漏风黑洞的牙齿,嘿嘿笑道:“镇三关,咱兄弟可是好久不见呐!别来无恙?”
剑眉男子在圆桌上坐定,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陆大掌柜,好说好说!”
白胖子伸伸手道:“老弟,喝茶啊~~~”
镇三关道:“您慢用。”
白胖子故皱眉头,皮笑肉不笑:“哎呦呦~~~,还怕俺给你下毒?俺哪能啊~~~”
镇三关也笑了:“您当然不能。俺就不喝茶,只喝烧刀子。”

白胖子从怀里拿出个烟袋锅子,在小铜锅里填满了烟丝,拿洋火点着了,放在一嘴五颜六色的牙口之间嚼着,砸吧了几口,抬眼说道:“老弟啊,哥哥俺今儿个下帖子请你来,是跟你商量商量。这肃北、敦煌、阿克塞三个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离咱两家绺子都不远,是哈?你看看,咱这票份子,咋个分成儿,互相划出个道道来,也省得将来扯出来啥纠纷!”
镇三关砸吧了一下嘴,乐了:“陆大掌柜是想说这事儿。俺也想问问您,俺们野马南山口上那几个镇甸,最近不是都靠了您了?您这道道都自己给自家划好了,还来问俺?”
“哎呦,别这么说,俺那是看见没主儿、没靠人的店子,才给他们立立规矩,整饬整饬!老弟你要是说那是你的地盘,哥哥俺还就不去了!”
“呵呵呵呵~~~,算不算俺的地盘,陆大掌柜您拿张地图,伸手量量!就那巴掌大点儿的地方,您再立规矩,就快要立到俺野马山头上了,把俺绺子也划您地盘上得嘞!”

白胖子满满地吸了一口烟锅子,身子微微晃动,一身儿的貂皮在日光下透出华贵雍容的光泽,裹在那洗澡桶一般的身材上,愈发显得这人就是撴在凳子上的一只硕大的镶着金边儿的桶!
三层的下巴上,那一嘟噜一嘟噜的白切肉,说话的时候就跟着全身乱颤:“俺说老弟呀,要不然咱这么着,这肃北城啊以后你守着,什么沉梁峪的老子以后也懒得去……不过有一条,你以后,别进玉门!”
镇三关鼻子里哼出一声,脸一偏,回过头来倏然盯住白胖子说道:“真有你的!你把祁连山的脖子给卡住了,想掐着噎着俺?俺这日子要是过不舒坦,大家、以后、都、甭、舒、坦!”

两人互相不错眼儿地死盯着对方,四目交火,互不相让。白胖肿胀的小红眼睛对上了浓烈深刻的金棕色眸子,咻咻地喷着烈焰。
半晌,白胖子忽然笑了,摆摆手:“咳,咳~~~,咱兄弟讲话,别伤了和气。镇三关,老子有钱,你有枪,咱俩兄弟若是联手,就算他‘甘肃王’马云芳来了,也拿咱没辙,是不是?”
镇三关不置可否,没有接茬。
白胖子道:“得了得了!俺管老弟借的家伙,老弟拿来了没?”
镇三关随意搁在桌上的一只手,朝身后的黑狍子伸出二指,打了个手势。黑狍子从身背的匣子中拿出折叠起来的一杆“汉阳造”,“咔咔”几下给装配起来,递给了白胖子身边的一个伙计。
那伙计接了枪仔细检验了一番,冲白胖子点了点头,又将枪递回黑狍子。
胖子笑呵呵地问:“那,其他的货呢?”
镇三关下巴一点,努了努嘴:“后院儿的柴草车上,陆大掌柜自去拿。俺的银子呢?”
胖子眯缝着眼儿,探出了烟锅子,拿那烟杆一指:“窗台上摆着呢!老弟自去拿。”

镇三关的唇微微浮起,化作一弯俊朗的笑容,脸颊上的笑纹道道深刻。
眼角余光瞥见梨花门外闪过一道身影,立刻高声叫道:“店小二!进来!”
门外应声,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进来了,一看屋里这六位爷个个是横眉冷对,一看就不是一群好鸟!

镇三关面无表情地说道:“店小二,去把窗台上那匣子拿过来!……搁桌上,打开,看看里边儿有啥!”
那店小二不明所以,又不敢不从,抖抖索索将匣子打开,里边儿露出用油纸包裹好的,码成一摞一摞的银元。
白胖子笑道:“咋样?老子没蒙你吧!枪到底搁哪儿了?”
镇三关却冷眼冲那店小二说道:“从下边儿拿一摞,剥开给老子看看!”

一张油纸被撕开,两头儿扣着两枚大洋,中间是一截叠得形状整齐、紧紧捆扎的草纸!

桌上转瞬间风云骤变。
白胖子右手边儿的黄脸伙计,神经像是绷到了极限,脸色暗自发白,额头虚汗,此时紧张得手指头只微微动了那一下,顿时风声鹤唳,一石溅起千层浪!
满桌的六个人如同得到了某种号令,十二只手一齐“唰”、“唰”、“唰”掏出了家伙!
那店小二听到脑顶耳边动静儿不对,待抬起头来再看,惊得“哎呦”一声,拔腿就要跑。
哪里还来得及跑?黑狍子一脚将之撂倒在地,踩在他后背上低声吼道:“别动!老实待在这儿!”

此时,镇三关的脑门子上抵了盒子炮的三根枪管子,白胖子的一把,身边儿两个伙计各一把。
白胖子的脑门上顶了俩枪管子,镇三关的一把,黑狍子的一把,左肩上还架着一把鸣凤剑。
黑狍子的另一只枪和黄脸大汉互相抵着脑瓢。
息栈的雏鸾刃顶在黑脸大汉咽喉处,却被对方一根枪管子扣住了太阳穴。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白胖子的另只枪抵在了息栈的眉心,而镇三关的另只枪顶在了黑脸大汉的下巴上。

“咔咔咔咔”,十只食指拉动枪栓的声音。
桌下趴着的店小二顿时湿了裤子,不断抖动的身子下边儿,洇出了一小摊水。
十二把家伙,如同手拉手、转陀螺一样,杆杆不落空,将这六个人钉在了一处,哪一个也动弹不得!


注:
(1)对盘道:也叫“对对脉子”,与“碰码”一样,见见面的意思。 



28、红拂女乱世悲声  
 
 

第二十八回。红拂女乱世悲声

十二把家伙,黑洞洞的枪口杠杠地对着;十二只眼睛,阴晃晃的眸子互相死盯着,咬上了就不松口。

白胖子斜眯着眼,注意到镇三关那两只枪口指的方向,分明是想护住右手边儿拿帽檐遮面的少年。
再看看那身材细瘦的一张陌生面孔,心中一动,幽幽地问道:“呦~~~,这位小伙计哪来的?镇三关啊,你咋带个小娃子在身边儿,难不成……这小人儿是你下的小崽儿?”
持剑的人没有接茬,一只手抵着一个人,纹丝不动。
“哎呦!啧啧~~,咋还整个小刀小剑的跟咱面前比划,过家家呢!你家掌柜的买不起盒子炮给你?”
胖嘟嘟的腮帮子颤抖着,那一脸白花花的肉膘子,仿佛即刻就能滴下一摊油水来!

息栈没有吭声,帽子下边的细长眼眶,没有丝毫的水纹波动。
突然,白胖子只觉得脸侧白光一闪,搁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凤剑晃动了一下,眼前一道承风掠影的刃光晃过,还未及看清形势,那凤剑已经重新轻轻地架回他左肩之上。

这时,白胖子身前桌上搁着的那一杯残茶,茶杯忽然“嘎嘣”一声,“啪”!径自裂成了两半!
白胖子与身边儿那俩伙计,或许还有镇三关和黑狍子,五个人十只眼睛一齐呆看。只见那只茶杯竖着齐齐地绽开,裂成了两只同样大小的瓢,切口刀削一般平整,茶水和茶叶末子四溢而出,在桌子上流淌。而茶杯之下的小圆茶盘,却分毫未动,完好无损。
整间屋寂静无声,就只听得到“吧嗒”、“吧嗒”,茶水一滴一滴缓缓滴到地上。

白胖子挑了挑三角形的两撮眉毛,涨成了血红的小眼睛盯住少年:“哦~~~!老子竟然没看出来,想必你就是那位,在沉梁峪口插了快刀仙的无名剑客?嗯?”
息栈仍旧没有吭声,细致的嘴角紧紧抿住,目光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不应声就等于默认,而不讲话比讲话更有威慑力,唬得那白胖子一脸惊疑,不敢乱动。肩膀上的凤剑明明离他的咽喉还有一搾的距离,却弄得这厮如鲠在喉,脖颈上爬虱子一般地瘙痒,浑身都不自在!

白胖子不由得恨恨说道:“镇三关,你什么个意思,跟老子来真的?”
镇三关沉着脸问:“陆大膘子,你算啥意思?钱呢?”
“哼!老子不给钱又怎样?!”
镇三关唇边拢起两弯笑纹:“哎呦,咱爷们儿是干什么的?!只听说过咱出山砸窑子、分片子、吃票子,没听说过被别人吃票的!”
“你退出玉门关,让出陇西!咱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呵呵~~~,你都犯到我这党河源头、野马山口来了!老子既然报号‘镇三关’,还退出去?你让老子改名儿叫镇二关还是镇个啥啊?”说到这里,笑意突然消失殆尽,沉声说道:“这玉门关俺绝对不会退!”

白胖子勃然大怒,恶狠狠地说:“哼!别忘了你老子当年是怎么躺的!你小子也活腻歪了,想跟你老子一样,在玉门关城楼顶上被大卸八块么?!”
镇三关的面色凛冽,冰刻的双目射出寒光,冷笑一声:“哼,你试试?今儿个这里就地解决,看看是谁被大卸八块!”

双方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俩掌柜的捉对儿掐架斗嘴,身边绷着劲儿观战的四名伙计,这时候八只胳膊举着铁家伙都举得累哄哄的,已经有人胳膊肘在抖了!
桌子底下那位,一泡尿水已经放了个干净,这时候干脆挺尸不动,开始装死。

正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窗外院落里一阵嘈杂声响,脚步繁乱,只听见有人拉着枪栓吆喝道:“快点儿!将酒楼围起来!别放跑了土匪!”

白胖子登时一惊,三角眼楞给瞪成个圆形,怒喝:“镇三关,你小子忒他妈的不仁义了,你叫了治安队?!”
镇三关挑眉怒道:“放屁!老子是土匪,又不是他娘的马家军的人,老子叫得动治安队么?!”
黑狍子脚底下一使力,差点儿没把那店小二的屎给踩出来,喝道:“你个王八羔子叫的治安队?”
那店小二吓得已经不是人声儿:“没有啊……小人不敢……不是俺呐……爷爷们饶命啊~~~~~”说完脖子一歪,这次不用装死了,直接吓昏!

双方的伙计八只眼睛,齐刷刷看向各自的大柜:治安队来了,咋办啊?
陆大膘子和镇三关二人狠狠盯了几秒钟,只是片刻的死水沉寂,眼中分明透着不甘心,各自的双手食指却缓缓离开了扳机,同时慢慢放下了枪。
四个伙计见状,也都缓缓收回了家伙。
靠!土匪私下碰码竟然遇上了跳子,两个绺子之间的私人恩怨先搁一边儿,一致对外啊!

两路人马一齐飞快地冲出雅间,抄楼梯的后路蹿出了酒楼,落在了岳家酒楼后身的小巷子里。
这时小巷中哐啷啷径自又蹿出来两路人马,果然双方都有接应和埋伏。
这边儿的慕红雪带了一个几十人的蒙面马队,皆是炮头和水香手下的精兵。那边儿陆大膘子也有一个马队,个个脑袋顶上都扣着一顶狼皮遮耳帽子,作为标志物。

镇三关蹿上了他那匹高头黑马,息栈飞上了赤月骕骦。
这时陆大膘子手下的黄脸大汉瞥见酒楼后门摆的那辆柴草车,赶忙掀起油布一看,哪里有“汉阳造”?好几大捆柴火棍,整整齐齐包裹在油纸中!
陆大膘子骂道:“好你个镇三关,你他娘的使诈!”
镇三关在马上眯了眯一双俊眼,乐了:“彼此彼此!”

两伙人无心掐架,各自撒腿子飞驰,马队排成了两道笔直的线,齐齐冲出了肃北城南门。驰到城外河滩之上,警报解除,这才放缓了脚步,马队各自聚拢在头领的一侧。
陆大膘子骑在一匹壮硕的骏马之上。这才跑了几里地而已,只见那马儿已经开始气喘,四只腿如同筛糠一般,抽搐抖索。
据说这陆大掌柜每次出山做一次活儿,得跟身边儿的伙计上上下下换好几次马,每一匹马在他那肥壮如山的胯/下,勉强撑个十里地,就快要口吐白沫了!
息栈扫了一眼那匹哀怨的棕马,咳~~~,不比不知道,还有比他当家的还彪悍的人,活人真能整死马啊!

镇三关侧过头去说道:“陆大掌柜,要不然,咱改日再喝茶?”
陆大膘子从鼻子里吐出两道白气儿,跟胯/下那嗷嗷气喘的马鼻子遥相呼应:“镇三关,今天这事儿老子就不计较了,哼,咱改天再说道说道!”

马队的伙计们正掉转马头扯住缰绳要走,忽然听得“噗通”、“哐铛”的一阵动静儿,从那陆大膘子马队中一个小头领的马上,直筒筒地摔下来一枚大麻袋!那坨麻袋扭股扭股扭股得,翻滚跳动出十几步开外,横在两支马队之间。
只见麻袋中哼哼唧唧挣扎着探出一个脑袋,失声大喊:“救命~~~~!救命啊啊啊啊~~~~~~!”
双方人马皆是一愣,定睛一看,那麻袋里竟然装得是个女人,手脚都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屁股一扭一扭地蠕动,拼命从那麻袋中爬了出来。
那女子蓬头散发,衣衫不整,胸口的衣服都被扯开,露出一片桃红色的抹胸。此时两眼慌张失措,满面的泪痕,一抬头正好对上不远处镇三关那一张诧异的脸。

四目一对,各自愣住。
女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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