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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逝幽幽莲-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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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默然。人却是恍惚的,还有谁能为我置生死于度外呢?心中忽然酸涩起来,也终于有了些温暖的慰藉;却已顾不得那些了,只为那“错信了人”而心惊。不知那人意欲何如?
翠羽恰在此时仓惶奔入,我见她这般神色,已知事情不妙。“公主今日出宫礼佛,直接赶往悬瓠去了!”
悬瓠!元宏在年初已发兵邺城,驻于悬瓠。甫一入耳,我心中已明白过来,这是蓄谋已久的圈套。
身畔,高菩萨似微微笑着,待我定睛细看,他却是茫然无措而又惴惴不安的神情。
第十九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2)
    翌日,剧鹏扶病入宫,请见皇后。
我犹豫了一下,自知无法应付,于是吩咐翠羽:“请他回去吧。就说我身体不适。”须臾,剧鹏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此事不明不白,臣请皇后一个说法……臣侍奉太皇太后多年,又蒙皇上恩宠,从不屑于假公济私,决不会允许犬子借臣之名求取官职……”距离并不近,却清晰而又凌厉,我不禁微微失色。
翠羽忧心忡忡地望着我:“皇后,若任由他这么叫嚷下去,恐怕后宫都知道高菩萨之事了。”
我犹豫了片刻,终于霍然起身。明知剧鹏无辜,却还是硬起心肠,立在户限之外,凛然喝道:“放肆!你入宫多年,越发不懂规矩了,中宫岂容你这般喧哗?”
一瞥之下,剧鹏果然病得很重。他挣开了宫人的扶持,颤巍巍地跪下来,道:“皇后,臣历来清正自守,不敢担这个责任。敢请皇后唤那人出来,查清来历,以肃宫闱……”我匆匆打断他:“中常侍,我看你是病得糊涂了。”
“不,臣虽病,但神志清楚。”剧鹏蓦然扬声,凛然道,“臣不能担此污名,也望皇后自重……”我悚然作色,旋即向身旁递了个眼色,道:“还不扶他回去?”
“皇后乃文明太皇太后之侄,昌黎武公之女,岂能如此昏昧,置礼仪廉耻于不顾……”他到底被架走了,遗下的话却使我浑身战栗,不能自持。
元宏已在返回洛阳的途中。
他下诏罢黜李彪。理由却是,中书令李冲弥留之际曾上表弹劾李彪,说他“专恣无忌,尊身忽物;听其言如振古忠恕之贤,校其行实天下佞暴之贼”。
是么?李冲病亡于数月之前,虽然在留守洛阳期间曾与李彪有过龃龉,却不曾听闻他有手书弹劾李彪。直到御史贾尚下狱,暴病而死的消息接踵传来时,我终于明白,元宏是对元恂之事起了疑心。
元恂已死,他无从求证,故而只能罢黜李彪、赐死贾尚。他固然不能肯定,但对于我的信任一旦崩塌,种种往事就难免呈现出可疑之迹。
我并非不心虚。连日来闭门不出,宫里虽一如既往的平静,却暗藏了汹涌的浪。那日,忽然对清寒的莲池生出几分渴慕的相思。明知并非菡萏的节令,却还是不知不觉地踱到此地。
忽见罗夫人独坐于斯,淡淡春衫薄。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轻轻地走过去。她含笑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听了许久的风声。她终于开口:“皇后,听说皇上已经起驾回洛阳了。”我笑着点点头:“是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又是一晌无话。
“绾衣……”我欲言又止。她忽然侧过脸,静静地说:“其实,我有一件事欺瞒了皇后。”我心中一颤。她仍然看着我的眼睛,说:“皇后上次问我,是否起过不安分的念头?其实是有的。有过一次。”
我的心突突跳着,红潮一直逼上颧骨。她说:“那日,我看见高贵人的耳背后,有淤血……我借着替她整理耳环,遮掩过去了。”太遥远的事情,如今听来,当事人仿佛旁观者一般。我已想不起那些刻意为我所遗忘的细节,但笑不语罢了。
“那时,我并没有什么不安分的念头。直到后来……”她将头低下去,极轻极细地说,“后来,皇上废后,我将这件事告诉了王遇大人,王大人原本也有些怀疑……”
我心中有些发凉。此时忽然明白过来,当日,王遇的“谤议”之罪,原来是针对我的。而罗夫人,这念头埋得那么深,又在合适的时候,伺机而起。只是,她原本可以一箭双雕,却为何……
“我自以为自持,也无法控制这样的念头。可见,人有时候对于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罗夫人轻声叹息,“我后来也就明白了,无论是在名分上,还是在皇上心里,你都是无可替代的。从此之后,我才是彻底地与世无争。”
我恍恍惚惚地走回去。
执事官垂首低声禀报:“中常侍剧鹏大人病卒。”我愣了愣,止步看他。他略略抬高了声音,重复道:“中常侍剧鹏大人……”我颓然摇手,阻止他:“知道了。”我知道自己已无法回避了。
经过西院时,隐约听到有孩童的啼哭,嘶哑而无力。靠着门扉立了片刻,我终于吩咐道:“去请郑充华来。”
元恌生着病,我素不留心他。宫人多半长了双势利的眼睛,见我如此,也就疏忽了他。他病了好几天,才有人向我禀报。我并不在意,淡淡地说:“传太医吧。”此后亦不过问。如今,听他声声啼哭,却牵动了愧疚与怜惜的心思。暗想,他这般年稚,最是容易产生依恋之情,为何我却无心照顾他呢。始知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缘分的。何况,我收养他的本意,不过是为了报复郑充华。
郑充华匆匆赶到,止步于阶下。元恌的哭泣犹未止歇,她仓惶抬头,眼中含了泪。我望着她憔悴的面容,温和地说:“你的孩子,我交还给你罢。”
转身即走,并不多看一眼。只觉得,一切都该结束了。
注:剧鹏,高阳人。粗览经史,闲晓吏事。与王质等俱充宦官,性通率,不以阍阉为耻。文明太后时,亦见眷遇,为给事中。高祖迁洛,常为宫官,事幽后。后之惑萨菩萨也,鹏密谏止之,不从,遂发愤而卒。
第十九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3)
    元宏从悬瓠返回洛阳,行程是隐秘的。我心知他一天天近了,无数次地感受到他渐渐迫近的气息。
就这样终结么?我心中犹自不甘。然而真正是倦了,忧郁、悲苦、凄惶、胆怯、羞惭、思念,日夜相煎,又终于渐渐沉了下去。心中什么也没有。惟念念不忘于罗夫人那日所陈述的事实,仿佛是她这番话,冷却了我锐意攫取之心。
我似乎放心了,却不明白,我又有什么可放心的?
当风而立,广袖罗襦之下,轻轻垂着的手中紧握一块佩饰,手心被硌得隐隐发疼。我如今终于有勇气直面它,亦是直面家庙那一段落魄不堪的岁月。绝望时,亦是豁然处,我仰面朝天,微微一笑。
“高郎,你看明白了么?这就是一个圈套。”
身后微有响动,我知道是他。这样自然地脱口而出,仿佛对他的感觉并未疏离。他似乎也怔住了,半晌才道:“皇后能设法对付么?”
我意绪萧索,淡然道:“你的名字已经入了宫中籍册,除名也来不及了。何况,陈留公主既已知情,恐怕也瞒不下去……”高菩萨平静地问:“那么,你是与我同归于尽?”
我终于转身,道:“你怕么?”他一丝犹豫也无,微笑亦是坚忍:“如此,我何惧一死?”这番决绝的神色,我却怕了。心头忽然一颤,并非震惊,亦不是感动,只是莫名的不安。
那日,润拂于春风之下的他,着素裳缁衣,戴进贤冠。我望着他,忽然有半晌的失神,仿佛回到多年前,清风朗月之下,他衣袍翻飞,温和而执著的凝视。我僵硬的心忽然有了和暖的温度,我知道他那时是真心待过我的。
此时,恰有轻风拂起衣袖。他忽然问:“这是什么?”我僵硬地抬起手,并未刻意掩藏,而那面琥珀刻兽,他亦是见过的。一朝曝于日下,光泽澄澈一如旧日。他注视了良久,亦怔了良久。直到我掌心轻轻一翻,将琥珀重新握于拳中,他才问:“是始平王所赠的那一面?”
“如今是彭城王了。”我微感怅然,低首自语,“不知我有没有机会将它还给他?”还给他,意味着曾经相知相重的情意,我已经舍弃了。
高菩萨微笑道:“我没想到你仍然留着它。”我说:“留着它,倒也是个危险。”他的眉心微微一蹙,忽然带了几分调侃的意思:“既是圈套,如今可是四面楚歌了?”
我凝神不语。我并非满盘皆输,然而,自罗夫人的话中,我仿佛得到了某一种证明,使我甘愿一败涂地。此刻,诸般心事,惟有一件最是分明:我还能为元宏做什么呢?保留他的体面,亦保留我自己的体面……
心中其实早有了打算,却直到他临近洛阳,才终于下了决心。
那日,犹是春寒料峭。掩了门,轻唤翠羽,示意她将面前的包袱一层层打开。一只白绫布偶赫然露出一角。我指着上面纤弱的笔迹,淡淡地笑了:“这是皇上的生辰八字。”翠羽一惊,仿佛触到了烙铁,猛然缩回手,大惊失色:“皇后!”
我的指尖微微发颤,却还是捻起银针,冷静戳了下去。这种尖锐的痛,直抵心尖,似乎可以将我的自惭和犹豫,抵去几分。人在委顿中,有一种坚忍的力量。翠羽终于忍不住,上前来抢。我起初有些怔忡,任她夺在手里,旋即却又挺身拼命夺下。
“皇后,您不要干这种傻事!”她尽力压低声音,“巫蛊,是宫中的禁忌。”我心意已坚,正色道:“正是因此,我才这样做。”翠羽哭着哀求:“皇后,高菩萨的事,您可以不承认的!或许还有转回的余地……”
但我终究不能自欺。泪水晃悠悠地坠下,布偶上的字被晕染得模糊起来。我轻轻地揩着,连袖口也沾染了墨迹。我终于焦虑起来,凄惶地说:“有些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转回的。”
翠羽狠狠地跺了跺脚,道:“皇后,你好糊涂!不能转回,难道借助巫蛊诅咒皇上就有用么?”我一怔,忽然停下手,微笑道:“你认为,我是想辅佐恪儿,效仿文明太皇太后么?”这话问得太尖锐了,翠羽无言以对。我自己低头一想,亦觉得惊心动魄。
为何不能?为何不能?
这样屏着气息,一声声逼问自己。然而,心里有一些东西,譬如戾气,譬如锋芒,终究是散掉了。我依然无法振作。待泪水渐干,我摇头道:“这一次,你想错了,我并不是……”翠羽猛然一震,似有所悟。我笑了一笑,也就不再说下去,低头捻起针,继续一枚一枚地刺着。
七七四十九针。我长长地叹息一声,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我瞪着那只布偶,犹豫的心思似乎渐渐爬起,但我已果断地吩咐道:“翠羽,将它埋到后院之中。”
我不允许自己有迟疑的念头。
在翠羽尚未转身之前,我忽然从袖中取出琥珀刻兽,道:“将这个也埋了。”翠羽一惊。我又道:“彭城王随驾在外,我大概不会有机会亲自还给他。所以将它埋了。”顿了顿,又仔细地叮嘱道:“要埋在不同的地方,记着,埋得越深越好。”
翠羽犹犹豫豫地伸手来接。这一当口,却有急促的脚步声,拾阶而上。只听闻元恪的声音:“我有急事要见皇后!”一面拨开阻挡他的宫女,一径入内,口中唤道:“母后、母后……”
我和翠羽双双变色。情急之下,我踉跄着将她往后推,让她从后殿门出去。她心中不忍,切切回望。我狠下心,以眼神相嘱。然后回过身,匆匆迎了出去,泪痕亦未拭尽。
元恪惊而止步,呆呆地望着我。我顿时难堪起来,抬手笼了拢鬓发,又借势低头,仓促间收了泪意。再抬头,却瞥见元恪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我扶鬓的手。皓腕之上,垂下明黄流苏……我猛然惊觉,那面琥珀刻兽仍握在手中。霎时乱了心神,随即又想起,元恪是没有见过的,于是放下心来,勉强笑了笑,从容地将它塞入袖中,一丝儿穗子也不落在他眼中。
这一惊一怔间,已迫出一层汗来。
元恪也仿佛是极力掩藏起惊疑的神色,然后说道:“七皇弟夭折了。”我目中微怔,没有说话,只是想起那日,他抓起的那件金兕觥。若我真正关心过这个孩子,他是否……是否不至于夭折?元恌是元宏七个儿子中唯一没有封王的,亦是唯一早夭的。
眼前,元恪略略停顿了片刻,又道:“父皇……已经回宫了。”我心中惊跳,深深地吸了口气。元恪是敏感的孩子,忧心忡忡地望着我:“母后……”然而,我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神色,又将他这一问生生挡了回去。
“去看看你七皇弟吧。”我终于平静地说。
注:元恌早夭,实则是卒于元恪即位之后,这里提前了。
第十九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4)
    转身入室时,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惊悚的感觉:元宏已经回宫了!
已是薄暮时分,西天尚有些残霞。我凝神看了片刻,似什么也不想,又似今生今世都思忖尽了,转身却将那枚琥珀刻兽丢于奁中,不再相顾。如今终于明白,只有对于元勰的情意,才完全出自真心。因为对于他,没有任何野心,我从未想过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而这情意,不是爱,亦不是喜欢。只是寂寞,只是因为他的人生,我未曾得到。
我终于转入屏风后。月白广袖襦,缥色彩绣裲裆衫,丹碧纱纹双裙,郑重其事地穿戴起来。时而左右顾盼,一丝褶痕也不留下。这一刻,仿佛岁月回转,我仍是那个怀着绮念的十四岁少女,以翩翩汉装期待君王一顾。而那鲜卑族的少年君王,仍是素未谋面啊!于是,眉眼间竟也含了一丝温柔的笑。
绕过屏风,却见黑暗中有一个修长的身影,靠着我的妆台。我被唬了一跳,但旋即平静下来,微笑道:“高郎,是你么?”不须他回答,我又道:“事到如今,你也难逃一死。”他并不说话,双手只是抄在袖中。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感觉他似乎微笑了一下。
“你怨我么?”我倚着屏风,柔声道。微风拂过帘帷,皎皎月光,被窗纸滤得淡而薄,依稀照见他的侧脸。我一惊,仿佛初次见他。他猝然道:“妙莲,我……”刚开了个头,又硬生生地煞了尾。
我并未往心里去,仍然笑着:“高郎,你可曾恨过我?”他微带怔忡的回答:“有的。”说得这两个字,仿佛他也是如梦初醒一般。他怔了怔,又说:“从你离开平城前夕,向我讨要毒药的时候起。”我刹那黯然,心中亦觉残忍。多年前的那一刻,温情所余下的灰烬,却被我用来索取与利用。
他望着我的眼睛,以一种无可挽回的绝望和坚定,缓缓说道:“若非此事,我可以无怨无悔,与你永不相见。”我忽然笑了起来,双手扳着六曲白团屏风框上的雕花,轻轻弹指,颇有些恣意而漫不经心的模样。忽又盯住了他的眼睛,含笑将尖锐的锋芒打磨得圆润些:“事到如今,不妨对我说句实话,你事先真的不明白陈留公主是在利用你么?”
他无声地笑了,狭长的目中有几分阴恻恻的湿意。他没有回答,我亦不须他回答。
然后,外间通传:皇上召见中官高菩萨。
我心中仍是颤了一下。元宏,他不再信任我了!高菩萨并没有一丝惊惶的神色,从容转身,于户限之外蓦然回首。我并未看清,却感觉到他所有的痴嗔悲喜,尽在这云淡风清的回眸一瞥中。
我忽然凄怆地笑了起来。屏退众人,独坐于妆台前。一面流泪,一面将头发全部打散,拈起角梳,默默地,将每一下都梳到头。挽的是涵烟髻,顶插金枝花钗。极短的时间内,苏兴寿、双蒙等人皆被传召。我充耳不闻,兀自将双明珠悬于白璧般的耳垂之上。
终于,长秋卿白整亲自前来,道:“皇上传召。”
我与以往并无两样。仿佛是新近承宠的妃嫔,含着矜持而又骄傲的笑,盛妆华服,昂首走出。重翟羽盖金根车,驾青辂,青帷裳,云虡画辕,黄金涂五采,盖爪施金华。仍是皇后的车舆啊。我一笑间,隐约已有泪光。暮色湮没我的严妆,而四起的荧荧灯火,又照见了我黯然失神的眼。这一路,却是走向繁华的尽头。
含温室的灯火,一如旧日。
元宏瘦削的身影拖曳出冷厉的棱角。他并不回头,却有御前侍奉上前搜我的身。我顿时懵然,此时此地,已全然不复皇后的尊严。我知道这是他有意给予的羞辱。
他说:“但有寸刃,立斩无赦。”每一个字都有尖锐的棱角,渐次砸在青石方砖上,字字如冰,粉身碎骨。
我立时愣住,浑身僵硬,衣裙任人翻动,心中绵密地痛着。当他们渐次退下之后,滞重的殿门终于在我身后沉沉地合上。我亦不回头,因为退路已无。
青色织锦的舄无声息地踏在红绒地衣上,向他缓缓靠近。这似乎是最后一次。我忽然从容而决绝起来,以前所未有的庄容,缓缓下拜,口中犹诵祝祷之辞。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静默了许久,元宏这一声,猛然迸发。不似他原来的声音,但依然低沉而有节制。只是四面静得骇人,颤颤的尾音,清晰可辨。他随即转过脸来,苍白的一张脸,隐隐泛青,目中森然,直凛凛地射来。
我心中猛一激灵,即刻泪流满面,然而声音并未哽咽:“臣妾罪该万死……”说着,深深埋首,在他的身躯所投射的阴影下,藏匿起我的忧惶与羞惭。
他似乎震了一下。过了半晌,感觉到他迟缓而沉重地靠近,我凄惶地抬起头,他倨傲凌厉的目光掩去了其余一切虚弱的感情。他缓缓地扬起手,琥珀色的流彩,在我的泪光中猝然一闪。只听得“咚”的一声,似有冷硬的物件,坠落于我身畔。而坠落的源头,正是他扬起而又骤然松开的手。
我一低头,仿佛遭了电击,浑身都重重地一颤。琥珀刻兽!中间凝固的蝉,正残忍而狰狞地瞪着我。元宏布满血丝却倔强地睁着的眼,兀自逼视着,狠狠道:“朕一贯信任你们两人……”
我愕然,有些茫然地望着他。而这般神色却越发激怒了他。他忽然蹲下身,双手猝然握紧了我的双臂。我新近消瘦,不足一握,而他的力道承载着心中诸多苦痛,叫我不堪承受。“你还有什么可说!”几乎是暴怒的吼声。同时,手臂重重一提,我身不由己地跟着他站了起来。身体有拔高的趋势,我吃痛,站立不稳,而思绪却猛然通彻了。
“不,皇上,不是这样的!”我刹那嘶喊出来。元宏并不松手,我似乎听到骨骼挤压相鸣的声音,深深地吸着气,眼中直逼出泪来,却还是不敢低头。他一字字,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自称罪该万死么?你以为朕还会被你愚弄?”
我吃力地辩白道:“臣妾不为自己狡辩,亦不辞一死。但此事,确与彭城王无关。”思绪固然还是凌乱的,却也猜度出高菩萨的用意了。他好狠,然而,我又如何解释?
元宏的目光却越发狠厉起来,颧骨烧得通红,额上的青筋亦条条凸起而微颤,他的愤怒已然有了疯狂的痕迹。我心生怯意,不忍卒视。他以鼻息冷笑道:“你是在为他求情?”他忽然松开了手,我的双臂已经发麻,踉跄几步后,终于喘一口气,无力地伏在地上。
“你敢说你不曾倾慕他,你敢说你出宫之后不曾与他相见?”他凌厉的语势,步步紧逼。我欲辩,却不知从何说起。仓皇无奈之下,只是含泪摆首,嗫嚅无以成声。他即刻从我身边走过,立于门边,轻轻击掌。门应声开启,却见侍卫绑着高菩萨立于户外。
在见到他的瞬间,我瞠目,咬牙道:“你……”终觉无可言说。高菩萨却再也不看我一眼,疏远而又淡泊的神情,只直面元宏一人。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
“皇上,奴才本是冯家延请的医师,曾为皇后诊病。陈留公主欲以此污皇后之名,才设计召奴才进宫执事。”他扬声道,“至于皇后私情,则另有隐衷,奴才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元宏挥臂向我一指,怒目瞪着高菩萨,道:“你再说一遍给她听!”高菩萨侃侃言道:“奴才已将当年在冯府的所见所闻,全盘托出,皇后亦是心知肚明,奴才不敢再说一遍以污皇上视听。”
事情急转直下,我几欲发狂。他窃去的琥珀,恰恰印证了他所谓的“隐衷”。我凄厉地叫他一声:“高菩萨!”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带任何感情。我转向元宏,深深稽首,迭声道:“不,皇上,陈留公主并非陷害,臣妾确实与……”
元宏蓦然扬声道:“还不将他带下去!”他的声音盖过了我虚弱的表白。高菩萨却笑了。这一笑,仿佛是解脱,是前所未有的恣意。
元宏握拳,果决地一挥手,短促地吐出一个字:“斩。”
我绝望地跪着,多年前熟悉的声音冷冷地回旋道:“除了我,没人会带给你报应。”一遍遍重复,往事亦一遍遍重复。高菩萨平静地看了我最后一眼。我终于明白,他甘愿赴死,只为了等待这一刻。
终于,我跪行上前,欲攀住元宏的衣袍。他却退后一步,只留下我的手,空茫地停在空中。昔日恩爱,一旦坍塌,竟是如此。
愣了片刻,我说:“请皇上屏退侍从,臣妾有事启奏。”
第十九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5)
    须臾,两人之间,只余下长秋卿白整。我踟蹰不言,虽不与元宏目光相接,却分明能感受到那冷厉的锋芒。他并不让白整退下,我心知这是他刻意的疏远和猜忌。但我又如何启齿?
静默了许久,元宏终于命白整以绵塞耳,再轻声唤他三遍,白整没有回应。元宏叹了口气,坐于居中的胡床之上,道:“说吧。”
分明已下了决心,事到临头却还是凄惶不已。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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