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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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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家,大概也没功夫多搞搞卫生吧。瑾涵进了屋,把容易坏的东西放进冰箱,又从热了点剩饭吃吃。吃完后,从门背后拿出苕帚,扫了扫地,又抹了下落满灰尘的写字台。做完这些事,还只有四点半。冬天天黑得早,太阳已经斜斜地投到窗台上,在写字台上映出金黄的一块,瑾涵不由想起小时候坐在这写字台前写作业。那时是一张藤椅,他坐在上面脚碰不到地,一晃一晃的,咬着牙恶狠狠地画着字,嘴里还念着“毛主席教导我们……”那是那时的课文,倒不是他在用毛主席语录激励自己。一转眼,已经多少年了啊。瑾涵不禁不些迷惘地笑了。

    ※※※

    天还挺早,他掩上门,走了出去。五点开始做饭,那么还有半个小时可以走走。其实他有点累了,在长途车上站了那么久,腿也有点酸疼,只是,他看是要迫不及待地走进斜阳里,似乎,只是为了看看那一缕转瞬即逝的金黄色,好象很久以前,他被老师关校了,不敢回家,回来时,也是那一缕金黄色。那时总是想踩住那片阳光,可是,每一次,当脚踩下去时,那缕光又跳到了他脚面上,永远也别想踩住。

    本来,他工作的小镇离家并不太远,才三小时长途车,但他也快半年没回过家了。只是因为懒散吧,回到家也并没有太大的意思。好象一个人渴望远游,一旦远远了趟门,却又总想着回家。他本就不是有大志的人,做不到四海为家,邵靖波笑他是赖窝,因为他在宿舍里也很少和青工出去一块儿玩。瑾涵记得在大学里,他笨拙地试图第一次恋爱时,那个女生就说他太没事业心,懒懒散散,不愿跟他交往,瑾涵觉得自己也并不是没有事业心,只是觉得那工作不算事业,只是为了糊口饭吃的工具而已。

    站在院子里,冬天的斜阳,照着一株泡桐树。江南地气暖,泡桐树都没落完叶,这时,一张树叶斜斜地,飘了下来,在地上象只小动物一样爬了一段,发出“嚓嚓”的细响,不动了。

    瑾涵走出过道时,那一头一暗,是个人推了辆自行车走进来。本来这过道虽然狭窄,两辆自行并行也是可以的。只是因为过道里雨淋不着,所以放了很多瓶瓶罐罐的东西,连过一辆自行车都不太容易。

    那人一见瑾涵,道:“嗬,是小陆啊,好久没回家了吧。”瑾涵道:“是啊,下班了么?这么早。”他记得这人是个邻居,小时候,在雨前曾帮自己家里收过衣服,自己家也帮他收过衣服,仅此而已。至于他叫什么,在哪儿工作,一概不知道。

    让过那人进来,瑾涵走出过道。一离开那个院子,就象冬天一下脱掉一件大衣,虽然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却也有点冷。

    瑾涵沿着河边走去。这些年保护水资源,河水虽然没有变清,倒不再是臭哄哄的了。河边,几棵柳树歪歪地倒向水面,每年春天,这几棵树依然枝繁叶茂,可现在什么也没长,光秃秃的。瑾涵记得小时候总是喜欢爬在树上看河水流动,那时,左邻右舍都很熟悉,他也常在别人家里跑进跑出。可过了一些年,一些人死了,更多人搬走了,换了一批,却也变得越来越冷落了。瑾涵觉得连自己和小时候比比,也象是《封神榜》里写到的脱胎换骨,只是不是更好了,而是更糟。

    他摸了摸衣服,那里一包挤扁了的烟盒里,还有几支烟。他抽出一支,点着了,放在嘴边,深深地吸了口。吸得有点急,被呛住了,几乎眼泪鼻涕都下来。

    走了一圈,烟也快抽完了。回到家时,天色已是黄昏。天本来就黑得早,现在,大约有五点多了。暮色渐浓,有人在上门板。这条街有点年头了,路上的青石板虽然换成了水泥,路边的房子却大多还是很旧式的木板房。走到这条街上,倒象暂时脱离了时代,到了另一个世界。

    回到家,一推门,父母已经在吃饭。瑾涵的父亲在一个机关干了三十几年业务,快退休了,一贯的坏脾气。见瑾涵进来,倒没有摔筷子,只是哼了一声,道:“你还晓得回来?为什么不烧饭?”

    母亲正在盛饭,忙道:“好了好了,反正烧都烧好了,来吃吧。”

    瑾涵坐在桌前,食不知味地吃着。他在中学时有一年没出过这院子,每天一起来就洗菜烧饭炒菜,一天两顿,那时父亲几乎每天回家都要摔筷子,嫌烧得早了或者晚了。他倒不想,假如瑾涵不烧,要母亲下班再烧,岂不是更晚?每天的菜都不同的,他又爱吃豆芽,却更爱省钱,老是买那些乱头豆芽,挑豆芽也要半天。终于有一天,当他回来时见瑾涵还在桌前挑豆芽,一个菜也没烧,一个耳光扇了过来。那一次瑾涵砸了碗,抄起棍子要和他拼命,几乎忘了他是自己父亲——的确是忘了,他还记得那时自己眼里喷火,那根棍子已经在父亲肩上砸了一下。他在中学里长得已经很高大,比父亲力气大了,如果真打的话,父亲真的不是对手,只是一直忍耐着,那一回象一根弹簧压过了极限,再也不能忍受,大发了一番雷霆,后来几年没和他说话。毕业后,倒觉得那回未免年少气盛,过于冲动了。只是自从那次,他只淘米烧饭,再也不去炒菜了。

    玻璃窗渐渐地变得不透明,他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影子了。恍惚中,他好象回到很久以前,那时每天吃饭他都紧张万分,不知会不会挨打,也就是这时,他看到了玻璃窗象魔术一样,渐渐变得朦胧,上面映出的也多是屋里的东西,外面那些屋角的影子、树叶的影子、飞鸟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也许,人生也象一个轮子,转到一定时候,又回到开始。

    父亲吃完饭,一推碗,看他的电视去了。瑾涵见母亲要收拾碗筷,忙道:“妈,我来吧。”他抢着收拾好了,放到水池里洗了起来。外面,一浪浪的,是新闻联播里传来的党政领导的行踪和各地产量又有了提高的消息。

    母亲难得没事可做了,站到瑾涵身边,道:“阿瑾,现在好不好?”

    瑾涵道:“妈,挺好的。”其实也是挺好的,除了工资不高以外,没什么可操心的。

    母亲道:“你找对象了么?”

    瑾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道:“妈,你又问这做什么?还没呢。”

    母亲扳着手指,数了数,道:“你是属狗的,九四年,你虚岁都二十五了,该找对象了。”

    瑾涵淡淡一笑,道:“慢慢来吧。这种事要讲缘份的,反正我看得上的她看不上我,她看得上的我又看不上她,急有什么用?”不知怎么,这时,他却想到了家卉,想到了在那个雨夜里,她坐在柜台里面,灰色的风衣,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象是一幅画一样坐着,那个雨夜里,深深地。

    母亲象是急了,忙道:“你也不要眼光太高了,别人看得上你,你就处处看,她人品好不好?”

    瑾涵笑道:“我不过是打个比方,哪里真有这事?”

    母亲想了想,道:“也是,呆在外地也不是个办法,趁早,还是调回来的好。对了,阿瑾,你南阿姨让你去她那儿玩。”

    瑾涵道:“让我去那儿做什么?是不是又要给我介绍对象?”他还依稀记得,小时候就见过那个“男阿姨”,那时还以为别人是骗他的。她是母亲的好友,瑾涵还没毕业,她就给瑾涵介绍过女朋友,那时还在忙毕业论文,当然没成,见也没见面。

    母亲道:“你南阿姨很热心的,她这回给你介绍的是高速公路上的,你穿得象样点,不要老是随随便便的,把那件西装穿起来。你穿起西装,样子还可以的。”

    瑾涵心里一阵的苦笑。这几乎成为惯例了,去年春节回来,也有人给他介绍对象,最多见一次面,对方不乐意,找出种种理由,于是结束。太短了,短得称不上恋爱,无非是个过场而已。

    他的手机械地洗着碗,嘴里道:“算了吧,不要去了。”

    母亲生气了,道:“怎么好不去?说好的,这个礼拜六晚上。明天你去吹吹头。”

    第三章

    穿着西装出门,瑾涵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一向不喜欢穿西装。打领带,穿皮鞋,尽是麻烦事,几百块钱一套的西装,也老是想是会不会勾破,坐也不敢多坐。穿上身后,又显得煞有介事,有点做作的感觉了。走在路灯下,瑾涵也觉得自己实在很呆。

    母亲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那个小姑娘我看见过,很不错的,在高速公路收费站里工作,以后你晚上去接接她,那个收费站有点远,一个小姑娘回家要怕的。”瑾涵有点哭笑不得,道:“妈,你扯到哪儿去了,什么事都还没呢。”

    到了一幢楼下,母亲道:“南阿姨家在三楼。等一会儿你上去要多说点,现在小姑娘不喜欢太老实的人。”

    瑾涵笑了笑。这也是他的习惯了,对于不以为然的事,他只是笑笑。有什么办法呢?他不爱说话,从小就不爱说,也不爱玩。小时候,被称作“乖”、“听话”,大了,又是没出息的代名词了。反正也只是如此,他一向以为自己不是个爱多事的人,所以很多时候,宁可不说。用古人的话来说,这叫口不臧否人物。可在这社会上,要想独善其身,也真不容易,至少他就这么觉得。

    走过几道楼梯,母亲敲了敲一扇门,门开了,有人打开门,看见母亲,道:“你们来了啊,她们还没来呢。”母亲道:“不是说好的七点半么?”南阿姨在里面说:“这种事,总要迟到点的。先进来坐吧。”

    瑾涵跟着母亲走进门,先叫了声“南阿姨”,南阿姨笑道:“阿瑾吧,都这么大了,以前你妈上班,老把你带到医院里来。一转身,都是大小伙子了。”

    灯亮得有点刺眼,仿佛一下子回到过去,如果是一个人的,瑾涵觉得自己会落泪——不为什么,只是突然记得了那时,一个人在医院的天台上玩。那时母亲刚下放抽回来,老是参加一些会议,在那些会议时,他就一个人在外面玩,在医院的天台上。好象一部搁久了的电影拷贝,那些色彩都淡去了,只是些灰暗,灰暗的红色,灰暗的绿色。也许,时间真的象流水吧。

    南阿姨张罗着道:“坐坐,你们也难得来的。”她拿出了瓜子和糖,堆了一桌子,道:“阿瑾,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瑾涵道:“在╳╳织锦厂当技术员。”南阿姨道:“工作忙不忙?”在瑾涵说了不太忙后,又急急地道:“好的好的,过几年再调回来。”

    这时,门铃响了,南阿姨道:“来了来了,我去开门。”

    她去开门了,瑾涵只觉得母亲拍了拍他的手臂,扭头看时,母亲小声道:“灵活点。”

    门开了,南阿姨领着两个人走进来,边走边道:“坐吧坐吧。”

    那个女孩子跟在后面,很大的眼睛。瑾涵礼节性站起来,笑了笑。只是,他心底,也有点冷淡,不是自己眼光高,因为那个女孩子的脸色,分明已经很冷淡了。

    她是由她父亲陪着来的。大家坐在那儿不咸不淡地说着话,不象是相亲,倒象是电影时黑社会头目在谈判。南阿姨大约也觉得气氛实在太死气沉沉了,老了抓了把瓜子道:“吃啊吃啊。”好象叫人来就是为了吃瓜子。

    ※※※

    回家的时候,母亲还在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勾勒出一幅美好的前景,瑾涵实在不忍心让她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希望,道:“妈,你也不用多想了,那个小姑娘不会同意的。”

    母亲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也跟你说了几句话么?”

    瑾涵有点想笑。如果说了几句话就算有好感,那自己可以算是个花花公子了。也许,这就叫“可怜天下父母心”吧。他见母亲跟着他走有点吃力,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母亲走在他身边,还在说着,他却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也没听进去。在路灯下,母亲的头发里,那些白发几乎掩住了黑色的,倒象是落了一层霜。瑾涵有点鼻酸地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父亲还在部队里,母亲一个人带他。那时母亲单位里常要开政治会,一开就是几小时。他坐在母亲膝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醒来时就看见母亲背着他回家,也就是这路灯吧,一些小虫子在灯前乱飞。他在母亲背后,抓着母亲的头发——一转眼,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回到家门口,瑾涵忽然道:“妈,我想出去走走。”

    母亲一怔,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么?”

    “八点多,不算太晚。出去走走,醒醒脑子。”

    母亲道:“那早点回来吧。”

    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那条阴暗的小胡同里,瑾涵几乎要落泪。我还能出息么?他想着。自幼,别人见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外面做功课,总说他大起来会有出息。可事实上,今天的自己是最没出息的。也许,命运也是最会开玩笑吧,古人其实早就说过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走在街上,看着路边一闪闪的招牌,那些大冷的天仍然穿得很凉快的可疑女子和一些无忧无虑地小混混,瑾涵由衷地感到羡慕。要是一个人没有痛苦,那该多好,也许真该做个疯子吧,省得那么多想法。他伸手去掏烟,却只掏了空,才想起白天就抽完了。现在天还不晚,不少小店还开着,他走进了路边一家小店。

    那是间只有一个门面的烟酒店,因为只图个方便,也没装修过,墙上是很旧的石灰墙,都开始剥落了,大概为了掩饰一下,贴了张画,只是图钉也钉不上,钉的地方石灰皮都掉了一块。灯下,倒象是每一个小店必备的一样,他有点好笑地发现居然也是两个人,一个是头发烫得弯弯曲曲象只美丽的大猫的中年妇人,另一个虽然也只有二十多岁,还好没有穿风衣,不然,他真要疑心自己在做梦了。

    那个妇人正对那年轻女子说些什么,见他进来,站起身道:“买什么?”瑾涵道:“买包烟。有什么烟么?”他看着陈列在玻璃柜里的几种烟,拣了种便宜些的买了一包,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那个女人,她接过钱,在抽屉里乱翻了一阵,找给瑾涵几张小票,瑾涵往口袋里一塞,先撕开烟盒的包装纸,抽出一根,点着了,走出门去。在门口,他听得那个妇人正小声地道:“你要把他工资单掐牢。”方言里,“掐”字发“卡”音,本就是有点杀气腾腾的,那个妇人说来,更象是带着血光了。大概,她在向那个女子传授经验吧。他有点想笑,却也笑不出来。

    天很冷,嘴里呼出的气一下成了白烟,混着烟气,浓浓地一团。而在冷得象玻璃一样的空气中,烟头那一点红光也让人觉得有点暖意了,也许,这也是一种对比吧,象外面越冷,房间里就越热了。如果外面温度比室内高,尽管屋里温度不变,一样让人觉得屋里凉爽。

    他胡乱想着,吐着白烟,看着天空。天空中,没有月亮,今天是腊月二十七,本应有残月的,也许有点云吧,遮住了。只有云蓬里,一两点成为漏网之鱼的星光胆怯地闪着。

    也就是这时,他耳边突然象是响起了家卉那种柔和清脆的声音,眼前也仿佛又看见了那件朴素的灰色风衣,在昏暗的灯下坐着,幽幽地。只是,却又那么不真实,可望,而又不可及。

    为什么会想起她来?瑾涵只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自己和她也不过说过一两句话,连寒暄也说不上,充其量只是打了声招呼而已。可自己现在倒有点茶饭不思,魂梦与之的味道,如果告诉别人,可能会被取笑吧,毕竟,他早就过了纯情的年纪了。金圣叹在伪造的施耐庵《水浒》序中说“人生三十不娶,不应更娶”,理由“用违其时”,自己离那不应更娶的关限也没几年了,似乎不该再有那种一见钟情的想法了吧。

    路边,灯光昏黄,他的影子也一样模模糊糊,似乎一切都已经入睡,只有嘴角上那一点烟头的红火一闪一闪。

    瑾涵站在河边,一只脚站在栏里,另一只脚无聊地伸出去,手扶着栏杆,眺望着远方。可是,家卉的声音总是固执地流淌着,象透过玻璃的一道光,细细的,幽幽的。

    ※※※

    转眼就是三十了。三十那天天还特别好,瑾涵杀了一只鸡一只鸭,在阳光下褪了半天毛,干得身上也热烘烘地。因为怕干活无聊,他把一只半导体收音机搬出来放在小椅子上听着。这收音机收不到调频,只有中波和短波,音质不太好。他转到了一个相声台,相声说完了又开始唱越剧《五女拜寿》,正是那一段报菜谱,糯糯的嗓音唱着一个个菜名,声音也象有股油盐酱醋的味道。

    瑾涵把拔尽了毛的鸡鸭倒吊着挂在屋檐下,控控水。天空中,浮云慵懒,缓缓飞去。站在这个小院子里,看着几乎透明的云,想起了“云无心而出岫”,他却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清诗别裁》中读到的一首陆韬的绝句:“白云缕缕青山出,云自忙时山自闲。唯有野人忙不了,朝朝洗砚写云山。”第一次读到这首诗还是在高中里,就喜欢得不得了,后来每一次想起,仍然喜欢。喜欢那种清雅的玩世不恭,也许,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向往着归隐深山,再不履足尘世吧,尽管这绝对不可能。

    “阿瑾,洗好了没有?”

    母亲在屋里喊着,瑾涵道:“好了好了。还有什么事?”

    “没事了,来吃甘蔗吧。”

    这里的甘蔗是紫皮的,也算一方名产,每年中秋前后就大量上市,以前可以用粮票换,七八斤粮票换一捆,现在没粮票了,也不过几块钱一捆,削了皮后当水果吃,也是惠而不费。年边的甘蔗虽然有点贵了,也不是太离谱,母亲每年都要买上一捆来,每天削上一根,一家子分着吃。

    瑾涵咬着一根甘蔗。这甘蔗也有点变种了吧,硬得崩牙,他道:“这甘蔗不太好吃。以前那种甘蔗酥脆得跟梨一样的,现在没了么?”

    母亲道:“大概农民也懒了,不高兴选种,是太硬了点,不过蛮甜的。”

    父亲一声不吭,坐在角落里啃着一截甘蔗。三个人也没什么话好说,相对坐着啃,屋里只是“咔嗤咔嗤”的吃甘蔗的声音,倒象是瑾涵小时候一样了。母亲大概也觉得气氛太沉闷了,道:“阿瑾,你几号走?”

    “初六走吧。”其实放假放到初十,十一才上班,可是瑾涵觉得在家里没事干,还不如回厂里,在宿舍里看看书,晒晒太阳。母亲“噢”了一声,道:“那没几天了。走的时候带点酱肉去吃吃。一个人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家。”

    父亲一边忽然道:“好了好了,他又不是小孩,会照顾自家的。”

    瑾涵一向也和父亲相处不太好,这时却有点感激父亲了。每一次回家,母亲老是备好一些不好带的东西,好象成心要跟他包里的东西过不去。读书的时候,一个周末回家,母亲硬要他带一杯子茶叶蛋回去,结果把带来的书也泼了一大滩。

    瑾涵道:“是啊,要吃什么我自己会买的,大老远带什么东西。”

    母亲有点不高兴,道:“你们爷两个倒好,好象我不要你好一样。叫你带东西吃,是为了你好呀。”

    瑾涵不敢多说什么了。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欢呼起来,又是一阵振聋发聩的流行歌曲,他说:“我出去看看去。”转身就向外跑去。母亲在身后喊着:“再拿根甘蔗去。”他只当没听见。其实母亲也没想想,瑾涵又不是小孩了,在大门口吃着甘蔗看热闹,象什么样子。

    外面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草台班子在做广告,开着一辆涂得花花绿绿的吉普车,一个男人在里面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大声嚷道:“不要犹豫不要徘徊,这里的节目最精彩,不看不知道,一看忘不了。”那些忘不了的节目从贴在车窗上的广告照片来看,无非是此穿得很少的女人在扭腰送胯地做一些大动作。一群小孩跟在车后,不时发出一声哄笑,空气里也是一种暖洋洋的懒意。

    走了一圈,回家时母亲已经在切菜了,父亲照例翘着腿看一份旧报纸。这倒不是他不肯干,只是因为父亲什么也干不象样,瑾涵还记得小时假他曾烧过一只鸡,吃着吃着吃出一堆糠出来,原来竟然连嗉囊都没拿掉,后来,要吃的东西就都不要他沾边了。

    瑾涵着:“我来我来。”他拿过菜刀,母亲道:“我做都做了,你去歇着吧。”瑾涵道:“还是我来吧,你理理韭菜去。”

    忙了一阵,做了七八个菜,一家人围坐着吃了起来,倒也其乐融融。吃完了,天却还早,今年禁放烟花爆竹,虽然有几处偷偷摸摸地放几个二踢脚,也还算清静。父亲坐着看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瑾涵见母亲围上围裙要洗碗,忙道:“妈,我来洗吧,你去看电视。”

    母亲道:“算了,你去吧,我不做事不舒服。”瑾涵笑道:“又不是贱命,谁不想休息,我来洗吧,反正碗也不多。”

    母亲擦了擦手,道:“洗两个碗扯什么命,你要洗你洗吧。再加点热水。”

    洗碗的脸盆里,搁了洗洁精的水泛出许多泡沫。瑾涵抓着两只油腻腻的碗,用洗碗布擦着,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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