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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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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象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我道:“你骗人的吧?你一定是骗人的。如果全部要牺牲,那么那些市委里的领导为什么能离开?你能保证他们中没有携带食尸鬼虫卵没被检测出来的吗?这当中也包括你父亲和你的那个弟弟!”

    朱铁江痛苦地低下头,道:“市委领导都是被隔离安置,虽然不会进毒气室,但必须进行无限期观测。这是上级领导安排,也是市委常委会议上一致通过的。可是叔叔坚决反对这个决议,认为市民有知情权。为了不破坏这计划,领导安排我除掉他。”

    我的喉咙口发出干干的笑声。老计。可怜的老计,如果他坚持要留在市里,那倒可能会多活一段时间吧。还有那个成凡,他被查出被感染,反而多活了几天了。

    我站起身,握紧了拳头,朱铁江忽然站起身,脸上又带着那种刚毅。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小手枪,指着我的头。

    “别以为那是个好下的决心,”他慢慢地说,“我想这件事办完,我不死也会发疯的。可是,为了未来,这样的决心也一定要下。”

    我说:“你和我一起喝酒,不怕被感染么?说不定,我也早被感染了。”

    他的神色很古怪,似乎夹杂着痛苦,却又坚定如磐石:“我已经决定也进入那无限期观测的行列。”

    “那你为什么还要接受那种命令?”

    “第一,我是军人。第二,那命令并没有错!”

    “疯了,”我喃喃地说,“你疯了。”

    “也许吧。”他冷冷地说,“你也可以进入那隔离区。放心吧,那里地方不少,设施也很齐全,你不会有什么不适的。”

    “我不去。”

    我极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虽然也受过军训,但我知道我与他那种正规军校毕业生比,这点武术功底只象是玩笑,他只消动动手指就可以制服我。可是,自幼那种桀傲不驯的性格让我绝不能接受那样的处置。

    他却没有动,我的手一扳他的手腕,他的枪马上掉在了地上。我飞起一脚,正踢在他小腹上,他痛苦地蹲下身,我已拉开门冲了出去。

    那些穿防化衣的士兵正从那两间简易房里抬出一具具身无寸缕的尸首,我冲出朱铁江的房间时,有两个还抬头看了看我。

    朱铁江捂着肚子,摇摇摆摆地走出门来,大声道:“全营集合,守住出口!拦住他!”

    有个士兵从背后取下枪,瞄准我,我情知不好,人一下伏低,一道紫光从我刚才站的地方掠过,正射在我身后一棵树上,那树被穿了个洞。我在地上翻了两下,人闪在了一栋屋后。脚下一空,却摔下了下面的一块杂草丛生的荒地里。

    这个地方在市区北面,现在那些士兵都守在营房北面,防备我逃到正常区域吧。我伏在草丛中,看了看周围。

    营房用极高的电网拦着,别想能翻出去。难道,只能逃回市区么?

    朱铁江带着几个士兵转过来,嘴里道:“你们搜索这一带,不能让他逃到外面去。”他转身对一个军官大声下着命令:“陈上尉,如果过几天我被确认感染,这里就由你全权负责,你把我当作病人看待。”

    那个陈上尉打了个立正,道:“是,少校。”

    我伏在草丛里,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管我心底对朱铁江产生多么浓重的痛恨,可是我还是对他有着十分的敬意。

    好在那些士兵几乎都守在北面了,那几个士兵正在那些屋前屋后搜着,一时想不到我会躲在草丛中。我伏在草丛里,轻轻地向南面爬了一段。

    那是入口处了。门口,有两个士兵在站岗。要我把他们打翻逃过去,我自知没这个本领。我伏在草丛中看着他们,想着主意,忽然,我听到了沉重的翻毛皮靴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我伏着的草丛边上。那是朱铁江,他拎着我的那个皮箱,正看着手腕上的一块表。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我自知无法隐藏,爬出了草丛。他把皮箱放在地上,道:“你回去吧,能活几天就活几天,五天后我们将焚烧全市。不过,就算你能逃过大火,你也不会有几天能活了。”

    我看着他,道:“你一定要杀我?你大概过高估计我的正义感了。再说,那些一心以为有了生路的病人,死也不会信我的。左右是个死,当然要往好里想。”

    他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也知道正义感也是有限度的。不过,你真不知道,你早就被感染了么?”

    “什么?”

    我这才真正地大吃一惊。我的探测仪被那些保安打碎了,后来和老计在一起时,他们的探测仪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她被感染时,那探测仪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强,那实际上探测到的是两个人么?

    他撩起手腕,露出上面一个小巧的探测仪,上面的两个红色发光管正在一闪一闪。他道:“我这是最新式的探测仪,上面显示,你已经是晚期了。可能,孵化也就是几天里的事。”

    我不语。尽管我想不相信他,可我也知道,他没理由再骗我。

    他指了指皮箱,道:“你走吧。只是,你只能回去。我是军人,现在虽然已经是在渎职,可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我拎起皮箱,默默地走着。走出那个营房,我回过头。

    夕阳中,朱铁江的影子象铁柱一样,直直地站着,他的影子也一样直而长。

    ※※※

    回到局里,打开门,一切还保持原样。

    我坐在空落落的实验室里,心头一阵阵地酸楚。那盆她种的菊花已经有一朵开了,金黄色的花瓣象一丛缎做的丝。那是一盆梨香菊,有一股鸭梨的甜香,虽然不是名贵的品种,却是种很可爱的花。

    就象她。

    我象机器人一样打开皮箱,取出她的骨灰,走出了门。

    天已经黑了,我站在桥上,从怀里摸出那个香烟盒。里面,只剩了最后一枝烟,我点着了,撕开花盆的封口,抓出了她的骨灰。

    她的骨灰细腻而温柔,象是她的手指。我一把把洒下河水,那些灰白色的灰飘在水面上,濛濛地,象下了一场细雨。

    也只有这时,我发现自己心底,实际上是太多对人世的绝望。

    有个拎了个大包的人走过我身边,大声唱着歌。他看见我,大声笑道:“扔什么哪,明天都可以走了。”

    我擦了擦泪水,转过头笑道:“是啊,我们运气真好。”

    “是啊,现在倒有点舍不得这地方了,哈哈,出去可没得白喝酒了。”

    他笑着,走过我。走过一段,又回过头大声道:“明天早点出来,他们那卡车只能坐一百多人,今天我都没赶上。”

    我没说什么,只是想笑。他走了一段,忽然转过头向我走来,远远地,道:“喂,你总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看了看他,道:“没什么事。”

    “去狂欢吧。今天我们要在广场里乐一晚上,等明天车一来大家一块儿走。”

    我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不去了。”

    “别那么不高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死者不能复生,活下来的人总得向前看吧。”

    他拉开包,摸出一小瓶酒来递给我,道:“走吧走吧,我弄到这一堆酒呢,不喝白不喝。”

    我有点木然地接过,跟着他向前走去。他在前面五音不全地唱着什么歌,要是到那些娱乐场所去唱的话,准会被轰下台来,可是他却唱得陶醉之极,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现内心的狂喜。

    那个广场就在不远处,是个街心公园,以前有个喷水池,现在水早干了,弄了些木柴堆成一堆,点了堆篝火,远远就能听到那时有一群人在大声唱着。走到那广场边上,他大声叫着:“哈,你们已经开始了!”

    人群中有人大声叫着:“老马,你现在才来啊。”

    他笑道:“我弄来了不少酒,想喝的快来喝吧!”

    那些人发出一声欢呼,一帮人呼啸一声冲过来,老马大声叫着:“别抢别抢,人人都有!”可是哪里挡得住。混乱中,有个人抢了两瓶,见我在一边,笑着道:“你是老马的朋友吧,来,喝吧。”

    我道:“我有我有。”

    那人道:“来,来,今天大家好好乐一乐。”

    这时,有几个人围着火堆打着转,嘴里胡乱唱着什么,活象那些野人的庆典一样。那人也跳进人群中,大呼小叫地乱唱着。

    我看着那堆火。火舌象一些温柔的手臂,不住伸向空中,一些火星冲上半空,又飘散开来,那些人欣喜若狂,好象在庆祝一个盛大的节日。

    天空是带着点紫色的蔚蓝色,星光闪烁,点缀在每一个角落。我看着天空,这时,有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却转瞬即逝。好久,我眼里似乎还看得到那一瞬间的美丽。

    微笑着,我打开那小酒瓶的瓶盖,喝了一口。火热的酒倒入喉咙,象是火,也象泪水。

    ※※※

    坐在那群人中,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我垂下头。即使是黑黑的车厢里,他们似乎还沉浸在昨夜那种狂欢里。

    两个站在车后的士兵跳下车,有个道:“男女各一队,先去更衣室消毒,然后接受疫苗注射。”

    我跳下车,外面过于强烈的阳光让我的眼都几乎睁不开。我有点留恋地看了看四周,却发现朱铁江站在那两幢围着铁网的简易房外面,有点惊愕地看着我。我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

    后面那人有点着急地说:“快走啊,磨蹭什么。”

    我回过头道:“好,好。”

    我在走进那建造得象个碉堡一样牢固的简易房时,又回头看了看外面。

    阳光普照,草木还没有全部凋零,仍然还蕴藏着无尽的生机。我笑了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郁,转过身,走进门。

    坐火车出远门并不是乐事。虽然铁路部门号称引进了现代管理意识,但是硬卧车箱还是狭小肮脏,每一次出门都无法归入享受一类。

    找到我的车厢,把手提箱锁在了柜子里,我才松了一口气。不是第一次出门,但每一次出门我都有种迷信思想,如果乘友是些令人愉悦的人,那我觉得这一趟行程会一路平安,反之,则阻碍重重。

    看着同室的几个乘友,睡在我对面的,是一个色彩斑澜,气味芬芳得有点过份的中年妇人,在她上面,我是说她的上铺,是一个正在看报的男人,衣着相当考究。男人的右手背上,烫了一个箭穿双心的图案,这图案本身自然不难看,可毕竟是个伤疤,也许,这男人年轻时是个很浪漫的人吧,这倒让我觉得他更可亲一些。而我的上面,当然也是上铺,居然是一个令人心动,很有魅力的女孩子,那种一看就很开放的年轻女子。

    “你好。”

    当我胡思乱想着坐到铺上,那个女孩子从我上铺探下头来向我打了声招呼。我笑着点点头,她露齿一笑,虽然没有淑女风范,但很可爱。我的眼前两条光溜溜的大腿摆了摆,她已经跳下了上铺:“我想跟你换个铺成么?”

    我想说:“我非常非常想睡在你上面。”但说出口后恐怕我的牙会不保险,我只是笑着说:“你爬上爬下不方便是吧?好啊。”

    “谢谢你。”

    她很高兴,冲我张开双手。我以为我可以得到一个法国式的热吻,但是,她是从上铺搬下一个很大的皮箱交到我手里。

    ※※※

    吃过又贵又差的盒饭,那个香水妇人开始化睡前妆,我实在受不了那种香水和酱油混合成的怪味,跑到外面透透气。

    在过道里,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呼吸着外面直冲进来的空气,与车箱里的混浊空气真有天壤之别。这时,我突然看见那个女孩子和对面铺那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虽然我有点醋意,但我还是装着没看见。只是,那个女孩子看见了我,笑着向我招招手,喊道:“过来,过来啊。”

    我走了过去,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随便聊聊。”那个男人的声音磁性得让我自惭形声俱秽。

    随便说了些什么,天却一直没黑下来,我们似乎谁也没勇气提回去睡觉的勇气,我提议道:“我们来讲个鬼故事吧。”

    “好啊好啊。”女孩子很高兴,她当然喜欢听鬼故事。我笑了,他也没反对。我说:“我先讲吧。”

    我讲了一个从《里乘》里看来的吸血僵尸的故事。我用我拙劣的口舌添油加醋,大大形容了一番那个僵尸被发现在棺材里抱着人头的恐怖景象,女孩子已经在瑟瑟发抖,但我发现他的脸上只是一种有礼貌的微笑,只是礼节性地表示了一点不真实的害怕。我讲完了后,那个女孩子道:“真吓人。”他只是笑了笑,道:“是讲得很吓人,不过你也别怕,那是清人许奉恩的一个故事。”

    我有点戏法被戳穿的不好意思,说:“该谁讲了?”

    “我来讲。”

    那个女孩子叫道。她讲了一个在女生宿舍里大约流传了很久的厕所闹鬼的故事。实话说,这故事本身不如她在讲述时那种故作恐怖实则可爱的表情给我留下的印象来得深。她讲完了,见我们都声色不动,有点疑惑地说:“你们不怕么?别人讲给我听时我吓死了,睡觉一关灯都吓得叫出声来。”

    我好不容易不让自己笑出来,对那男人道:“该你讲了。”

    他笑了笑,却不说话,先摸出一根烟递给我,自己也点了根,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说:“我给你们讲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吧。”

    他给我的烟是软包装的中华。看样子,他是个大款,只是大款为什么出门坐硬卧,我不想多考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我点着了烟,和她一起倾听。

    我睁开眼,还带着点朦胧的睡意。周围很暗也很静,我身上却不那么舒服,棉被很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想把被子扯下去一些,可是,奇怪,我一动也动不了。

    是魇着了么?我的头很痛,但马上也想起来了,这是我和她的第三次幽会。她丈夫昨天出差,她叫我睡到她家去,大约昨夜纵欲太过,真是旧人所说的,色是刮骨钢刀啊。

    “你醒了。”

    黑暗中,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很平静,可是我却象听到一个焦雷在耳边响起,是他!我猛地想坐起来,可是,胸口一阵剧痛,床也只是“吱吱”地响动。

    不对,这也不是床。

    几乎是一下子从昏睡中醒来,我发现我坐不起来的原因不是我魇着了,而是几根绳子牢牢地把我绑在——不是床,是一个十字形的木架子。只是我是直直地绑成一根,一根又粗又大的绳子正好横越过我的胸部,让我喘不过气。周围没有灯,只有一个火盆,里面点着炭,不旺,只有一些微微的红光。

    这不是他家的卧室!

    “这……这是哪里?”我想说,但横过我胸部的那根绳子太紧,以至于只能发出断续的声音。事实上,对于这个结果,我和她第一天就同时想过了,所以我并不是太紧张,至少,在一个法制社会,他不会干出太出格的事来的,即使他有权兼有钱。

    “我家的地窖。你以为是宾馆么?你这猪。”他很有礼貌地回答我,伸手拉着了灯。灯光一下亮起来,让我的眼前一花。在黑暗中处久了,乍一下亮起来,眼睛总不能适应,可我偏又不能用手遮住眼,只好半闭着眼,说:“开这么亮的灯做什么?”

    “我不喜欢在黑地里做事。”

    这话让我大吃一惊,不再顾灯光刺眼,一下睁大了眼,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骂道:“你真是下流,我不是你那种那肮脏的人。不说了,醒了就好,开始吧。”

    他说着,松开了我的一只手,拉开了,又绑在这木架子的横档上。尽管我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拼命挣扎,只是只有一只手,根本挣不脱他铁钳一样的掌握。

    “哼哼,”他干笑着,“你这只肮脏的手,刚才不是抚摸着她的身体,赞美她象一块蛋糕么?”

    他摸着我的手。一个大男人摸着我的手,让我很不舒服,象是有虫子在爬。我道:“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他猛地一把拉下了我的戒指。我的中指一阵疼痛,他粗暴的动作,大约擦破了我的皮肤。他看着她送给我的那个纯金戒指,说:“这是那个婊子送给你的?呵呵,她倒从没送我这些,只问我要。在床上跟我做那种事,被我压得直叫时,她还没忘了问我要一件皮大衣。”

    他把戒指扔进了火盆。火舌舐着戒指,可是戒指并没有变色。我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只是你也不用这么对我吧。”

    “谢谢你的建议。”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你很喜欢她?”

    “是的。”我没有思索。我也决定,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会对他说,我要放弃她。

    “如果让你永远和她在一起,你愿意么?”

    我微笑起来:“如果真能这样,你能效楚庄王的绝缨之会,我必当结草衔环。”

    “呸。”他的脸上,是和我一样的微笑,可是一口痰却吐在我脸上:“知识分子就是知识分子,给个棒槌就当针。我不要要你的结草衔环。”

    他似乎看到了我脸上失望的神色,又很神秘地说:“不过,我会让你和她永远在一起的,我保证。”

    我喜出望外,但不敢多说什么。他大概想狠揍我一顿吧,如果这样能让她摆脱了他,那也是值得的,我很爱她,即使知道那种爱情是不伦之恋,但我还是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守候她,为她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的脸上,他那口痰正淌过我的嘴角,汇聚到我的下巴,滴下来,有一些滑进我嘴里,没有什么味道,只是有点腻腻的,象是太烂的稀粥。

    他弯下腰,从架子下取出一把火钳,又从火盆里用火钳取出那个戒指,突然,他抓住我的手,粗暴地把我的手翻过来,不等我叫疼,他把烧红的戒面按在我的手背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直钻入我的骨髓,我大约发出了足以震破玻璃杯的高音,鼻子里闻到一股皮肉的焦臭。其实那灼热戒指在刚烫上我的手背时是一种清凉,并不痛苦,但是我的本能却让我大叫起来,似乎提前感到了痛楚。

    他移开了戒指,看着我的伤口。现在这伤口已经开始疼痛起来,象是抽出了一根筋,痛楚一阵阵地抽动。我想甩手,只是他把我绑得很紧,我的手只能在小范围里无用地动一动。

    “你在床上的叫声也是这样的么?”

    他冷冷地看着我,伸出手,在他手背上,把戒指按了下去。这戒指依然非常灼热,他的手背登时冒出一股青烟,又是一阵烧灼的焦臭味,只是他的脸象是刷上了一层浆糊一样一动不动。

    ※※※

    我的手猛地一烫,让我浑身一抖。那根香烟已经空燃了大半截了,我扔掉烟头,拼命甩着手。

    “你们不要紧吧?”他关切地说。天渐渐黑了,火车正发出有节奏地脉动,“咣咣”的声音,象是一个人痛苦的呻吟。她一下捂住耳朵,说:“别说了,我们睡觉去吧。”

    “好啊好啊。”我涎着脸笑着说。她的脸一下红了,道:“呸,你这人,思想真肮脏。”

    他也笑了,道:“好吧,里面那种香不香臭不臭的怪味也该散发完了,早点休息吧。”

    这一晚我睡得不好。其实他的这个故事也并不是太残忍,只是用第一人称讲来,实在不舒服。也许说了他会得意,我自认不是个胆小的人,可他的故事确实让我感到一阵心悸。

    第二天白天,我们三个人玩了一阵牌,谁都好象在故意回避昨天的话题,吃过晚饭,香水妇人的晚妆照例把我们熏到了外面。今天是个阴天,在车窗前,外面什么也看不到了。听着火车声“咣咣”地让人昏昏欲睡,不知中了什么邪,我说:“今天你接着讲昨天那个故事吧。”

    “你真的还想听?”

    他和蔼地笑着,看着我。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手背那个印记,有点木然地说:“你说吧。”

    他看看她,道:“小姑娘听了不太好,还是不要讲了。”

    “你讲吧。”她似乎忘了昨夜她吓成那个样子,有点撒娇地说。他宽厚地笑了笑,道:“那好吧。”

    象昨晚一样,他取出一根烟递给我,又自己点着了一支,开始用他那充满了磁性的声音讲述。

    ※※※

    “并不痛啊,”他的嘴角咧开了,露出温和的笑容。她跟我形容过,别人看到他那种温和的笑容,绝对想不到他是一个如此变态的人。在许多夜里,在他把她的身体摆弄得酸痛无力的时候,就总是对她说一些血腥恐怖的故事,诸如一个很久以前什么地方的督军总是抢来民间的女子收作小妾,如果忤了他的意,就把那女子发给弁兵轮奸,而后,用刺刀割开那女子的肚子,取出梨子般大的子宫后,绑住肠头,从城头上扔下去,美其名曰“放美女风筝”。他总是绘声绘色地讲着那个被剖开肚子的少女,一头的肠子系在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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