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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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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那人的动作已越来越慢,忽然“啪”一声,仰天摔倒。无心知道这人是因为失血过多,他提剑走了过去,言绍圻紧紧跟在他身后。无心心道:“这小捕快胆子倒大,真个少年有为。”其实他的年纪与言绍圻也相差无几,大得有限。谁知言绍圻刚走出几步,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他强忍着不吐出来,但肚子里象是翻了个个,走了两步便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吐了起来。无心听见声音,走过来往他背上一拍,言绍圻登时觉得额头一阵清凉,人好受了些。

    无心从怀里摸出一道符道:“小捕快,你是沾了点邪气,把这道符带在身上吧。”他才要说“每道符廉售二百文”,却见言绍圻面色不好看,也不多说了。好在一道符也不值什么钱,这个东他还做得起。

    这人躺在地上,一张脸如纸一般白,连青紫之色都没了,双眼圆睁,鼻翼却在微微抽动。无心叹了口气,将长剑插回背上蹲了下去,言绍圻这时舒服多了,在一边急道:“道长,小心!”

    无心道:“他身上的毒素随血流尽,现在神智已复,不过也已命不久矣。”刚说出口才省得这话其实是说这人还活着,并不是僵尸,只怕言绍圻又会来缠夹不清。不过言绍圻却似没有在意,也走到这人身边道:“他活着,那还是救救他吧。”

    无心叹道:“他浑身血液都已流尽,要救他,除非是西王母的不死药。”

    言绍圻惊叫道:“那你真的是杀了他了?”他做捕快未久,一直想抓个大案,眼前正是一件杀人大案,但无心是为救自己而动手的,总不能再去抓他吧?

    无心伸出手点在这人肘上一点,止住了血流。其实这人身上的血也已大多流光了,止不止都无所谓。这人身上一动,慢慢睁开眼来,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咕噜”声,言绍圻喜道:“他醒了!”

    “这是回光返照,他好象有话要说。”无心面上仍然极是凝重,他伸手取出一张符,轻轻一抖,符一下燃起。因为在下雨,因此他是手背向下,将符掖在掌心,火燃得极快,一下变成了一撮纸灰,连汗毛也没烧掉一根。无心将纸灰塞进那人嘴里,手掌又顺着他咽喉一抹,道:“道友,有什么话快说吧。”他知道自己这护心符只能逼出这人残存的一点活力,此人是死定了,借这机会,让他说出最后一句话。

    这人嘴张了张,慢慢道:“龙……龙眠谷中……第……”

    说到这儿,声音越来越轻,无心却是大吃一惊,将耳朵侧到这人嘴边,急道:“还有什么?”但这人身子猛地一颤,便不再动,这回是真的断了气。

    言绍圻看得心惊肉跳,道:“龙眠谷?那里有妖怪啊,谁都知道。”他只以为这人会说出个惊天大秘密出来,哪知说出的只是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闲言。无心拉开这人的衣领看了看,这人的肩头刺了一个小小的花纹,是一枝柳枝,上面缀着七片碧绿的树叶。虽然每片树叶都只有指甲大小,刺得却着实精细,连叶脉都刺出来了,树叶的颜色有浓有淡,越到梢上便越浓,缀在细枝上,栩栩如生。无心道:“没想到他还是七叶弟子,怪不得能撑到现在。”

    言绍圻道:“七叶弟子很厉害么?”

    “九柳门弟子入门时都只刺一片叶,随着在门中地位升高便加刺一叶,门主有九叶,那是最高的。这人刺了七片叶,已是个护法身份了,居然还是难逃一死。”

    无心站直了,看着地上的死尸,叹了口气道:“九柳门也是外道中的名门,现在虽已渐趋式微,还是没人敢小看他们。这人一死,想必又要大起变幻。”他转过头,笑了笑道:“小捕快,你要不怕死,立功的机会到了。”

    言绍圻却脸色一沉,道:“你杀了人,把你抓去就是个大大的功劳。只是你救了我,再抓你,我也太不算好汉了。唉,只是这个死人该怎么办?”

    无心道:“这野地里,把他埋了便一了百了。”

    言绍圻摇了摇头道:“不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得回去一趟。小道士,你要上哪儿去?”他见无心一口一个“小捕快”,马上还以颜色,“道长”也改口成了“小道士”。

    无心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先回到住的地方,烤干衣服再说。”

    言绍圻道:“你住哪儿?”

    “如归客栈。”他马上警觉道:“你要做什么?”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回去报案,若有话要问你,你可得留在那儿。”他急匆匆地跑下山去,走了一段又回过头道:“别跑啊,我不骗你的,我言大捕头表字刚正,刚直正义,你相信我好了。”

    叫刚正就代表刚直正义么?无心想说现在执国政的那个其实是汉人,却自认是蒙古人的太平。名字叫太平,天下却着实不太平。他有些想笑,但心头却隐隐地作痛。

    ***

    辰州辰溪县县尹言伯符这两天很是烦恼。虽然他算是辰溪县的父母官,在这一方生杀予夺之权尽在手中,但他也有不如意的事。

    他在正厅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来走去,正心烦意乱,言绍圻浑身湿淋淋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叫道:“二伯父……”还不等他说完,言伯符已急道:“有人来了么?”

    “不是,我在义冢那儿发现一个新死的人。”

    言伯符眉头一皱:“个把死人算什么,我问你,没人来么?”

    言绍圻一心以为这是件大案了,哪知这个二伯父却根本不当一回事。他有点委屈地道:“好象没来。”

    这时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进来,行了一礼道:“大人,有辆车来了。”

    言伯符象被蛇咬了一口,连忙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色一变,道:“来了?”也不知是喜是忧,快步向外走去,又转身对言绍圻道:“绍圻,你快点回避一下。”

    言绍圻待言伯符走出正厅,小声对那报信的下人道:“是谁来了?”

    “听说是田平章来了。”

    湖广行中书省的治所在鄂州,早年每省置丞相一员,平章二员。后来朝廷怕地方权重,故多不设丞相一职。田平章名叫田元瀚,是左平章,因为蒙古人尚右,而各行省正职例由蒙古人担任。左平章是从一品的贵官,竟然会到一个小小的县丞衙内来,言绍圻闻言也吓了一大跳,道:“真的?”

    那下人连忙压低声音道:“少爷,别那么大声啊,老爷可不想声张。”

    田平章来这里到底做什么?言绍圻走出正厅,正好看见一辆马车缓缓驶到厅前。那是辆黑色的马车,什么都是黑的,连拉车的健马也是一身黑毛,车顶苫着黑油布,四角正不停地淌下水来。车后跟着两个随从,同样是一身黑衣,彪悍健壮。

    言伯符之名与三国时威镇江东的小霸王孙策的表字相同,此时却诚惶诚恐地跪在檐下,低低地道:“下官……下官言伯符恭迎大驾……”声音不住发颤,象有说不出的惧意。地上有些积水,将他衣服的下摆都沾湿了,可他却象丝毫未曾察觉。

    马车停下了,又顿了顿,才算停稳。那两个随从跳下马,一个撑开一把大伞,另一个从车后取下一卷厚厚的油布铺在地上,才推开门,低声道:“大人,请下车。”

    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和黑色的马车不同,这人穿着一身白衣。马车仿佛要溶入黑夜,而这人却象是从黑夜中跳出的一团白火。他今年四十三岁,但看上去却好象初过三旬,很是年轻。

    这人象是没听到言伯符的话,转过身来,伸出一只手道:“小姐,下车吧,我们到了。”

    从车中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轻轻放在这人掌中。在暗处,言绍圻一看到这只手,心口象是被重重地打了一拳,呼吸都要停住了,心道:“真有这么好看的手!若是,若是……”这手五指纤细如春葱,柔若无骨,宛若莲花,只是尾指指甲却是蓝色的。寻常女子常以凤仙花汁染甲,若是染成蓝色也不知用的什么花。这只手手形极美,若是走出来的这个小姐长得不那么好看,他实在要大失所望了。

    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言绍圻大失所望,但并不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而是因为她的头上蒙着一层薄纱,在远处根本看不到她的样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女子的身影,心中已如风车般地转过无数个念头,只望她能走得慢一点,这样便可以多看得一会,但这女子步履轻盈,行走时象是在水面飘动一样,一身白色衣裙随着她的走动荡起细细波纹。他正在暗处看着,忽然听得身边有个古怪的声音,扭头一看,却是那方才报信的下人站在廊下。他双眼圆睁,眼珠子也鼓鼓着象要脱眶而出,瞪得血红,嘴里正发出象是干渴时的声音。言绍圻心道:“他也知道这女子好看啊,只是不知道脸长得怎么样……”正自好笑,眼前一花,那下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双手捂住脸,蹲在地上。言绍圻大吃一惊,只见有个人站在了廊下,正是那个摊油布的随从。这人脸上笑嘻嘻的,这笑容却象带着个面目,手里抓着个血淋淋的圆球。

    那是一个眼珠。见这人出手如电,残忍阴毒,言绍圻站在暗处,浑身不由发起抖来。这人也不管正在惨叫的下人,将手里的眼珠扔进嘴里嚼着,看了看言绍圻,笑道:“小哥,你也留下一个吧。”骈指便向言绍圻左眼戳来。言绍圻大吃一惊,右手一抬,便遮在眼前,只觉掌心一疼,已被这人的手指戳了一下。这人也没想到言绍圻还有这等本领,“咦”了一声,右手一翻,拇指压在言绍圻掌沿,这一指之力已将言绍圻的手掌拨开了。

    言伯符虽然离得甚远,看不清楚,却也看到那随从和言绍圻交上了手,他急得不住磕头道:“大人,那是舍侄,是舍侄。”急切间也说不了更多,白衣人只是哼了一声,道:“五宝,住手。”

    此时那五宝的手指已堪堪触到言绍圻的左眼眼皮,听得白衣人发话,也不答话,手一下收了回去。他方才挖人眼珠,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但这笑容却丝毫不变,没半点活气。这人一低头,也不见他作势,便已退到了白衣人身边,毕恭毕敬地站立,右手的手指上还有鲜血滴下。白衣人扶着那个女子一步步向正厅走去,到了门边,又哼了一声道:“言大人,借贵地暂住五日。这五日内,不得有人进来。”

    言伯符汗出如浆,没口子答应。看着那两个随从将东西收好掩上了门,他才站起身来抹了把额头的汗,走到言绍圻跟前很小声地道:“绍圻,你没事吧?”

    言绍圻掌心被那人戳出一个伤口,仍是一阵阵钻心地疼,眼睛被那人指风所触,也在不停地流泪。他抹了下泪水,小声道:“二伯父,这是田大人么?”他实在没想到贵为湖广左平章的田元瀚竟会如此妖异,言伯符却只是叹了口气道:“快走吧,少说话。”

    五杀人无形

    无心正围着个炭炉,从一块牛肉下切下一片片肉来烤着吃,一只手正打着把小算盘。他把一块烤好的牛肉片蘸了些酱汁放进嘴里,想起若是师傅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只怕要气死。

    他沿途过来,一路给人驱邪作法,除了能换点好吃好喝,还能小小赚一笔。那件事虽然危险,但如果办成了,那油水可不小……想到乐处,他差点要笑出声来。算了一阵,把小算盘放好,收拾了东西准备脱衣服睡觉,忽然门外一阵乱,有人在外面拼命砸门,他吓得赶紧把银包塞进口袋,生怕来的是什么江洋大盗,正有些担心,有人已经快步跑了上来,一边还在喊道:“小道士!小道士!”

    那是言绍圻的声音。这声音极是惶急,象是出什么意外,无心翻身坐起,抓着剑走到门口,刚拉开门,言绍圻已冲了进来,叫道:“小道士,出事了!”

    言绍圻身上沾着血迹,一见他这副样子,无心吓了一大跳,道:“怎么回事?”

    言绍圻的嘴唇都已没了血色,人还在哆嗦,象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此时张着嘴也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有鬼!”

    ***

    正是半夜。雨过天晴,已到了下旬,月亮残了小一半,在空中,月光仿佛也带着逼人的寒气。言绍圻小心推开辰溪县衙的门,道:“小心点。”

    还没走进去,无心已皱了皱眉。县衙总被人戏称为“有天没日头”,在这残夜,更显得阴森了。他将灯笼提了起来照了照,道:“尸居余气很重,是死人了吧?”

    “死了好几个。”言绍圻心有余悸,但仍是走在前面,“道长,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他倒又改口称无心为“道长”了。

    无心走进门,院子里仍是很平静,现在雨停了,地上还是湿漉漉的,灯笼照上去,每一片草叶都象在发光。他们走进偏门,只见一间屋前已站了一些人。他道:“是谁死了?”

    言绍圻道:“好象……好象是湖广左平章田元瀚。”

    无心差点把灯笼都给扔了,他叫道:“什么?”

    湖广左平章,那可是从一品的高官,如果死在辰溪县衙里,便是一件足可通天的大案。他实在不想和官府打交道,正想找个借口脱身,那边有人道:“绍圻,这位就是你说的道长?”

    言绍圻道:“是。”他捅了捅无心,小声道:“那是我二伯父,是这儿的县尹。”

    言伯符打量了一下正提着灯笼的无心,一点也不掩饰地叹了口气。出了这事,他心乱如麻,自己的前程保不住事小,最怕的是上面怒起来来个满门抄斩,那言氏一族恐怕也就完了。他听言绍圻说这叫“无心”的道士道法高妙,还以为是个老道士,谁知也是个嘴上无毛,跟言绍圻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心中登时说不出的失望。

    无心也察觉了言伯符的意思,他只作不知,走过来道:“大人,小道无心,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言伯符道:“道长,你自己看吧。”

    他有些冷淡,无心也不以为忤,走到门口,突然道:“死了三个人,都是男子。”

    言伯符冷笑道:“是两个。”他见无心一开口便说错了,更觉得这小道士定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无心摇了摇头道:“是三个,两个在此,还有一个……”他掐着手指象算着什么,突然向上一指道:“在上面。”

    这屋子造得很高大,上面是些粗大的横梁。屋里只有一个烛台,只能照亮周围一片,上面全是黑糊糊一片,根本看不清。言伯符哼了一声,道:“上面还有一个?绍圻,你上去看看。”

    言绍圻答应一声,走到一根柱前,手足并用爬了上去。他的轻身功夫很不错,身形轻轻巧巧,象是只狸猫。一上去,只听言绍圻“啊”了一声,道:“果然有个人!”

    这人横躺在梁上,正是先前要挖人眼珠的五宝。此人如此凶狠,但这时却张大了嘴,脸也变得一片死白,象是看到什么可怖之极的事。言绍圻也不多管,一扳五宝肩头,尸身被他推了下来,“咚”一声砸在地板上。

    这具尸身一落下来,言伯符面色登时大变,他慌忙恭恭敬敬地道:“道长,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官场多年,这等见风使舵的本事是熟极而流了。

    无心走到五宝的尸身前,用手试了试,忽然道:“尸磷火术!”

    言绍圻正抱着柱子滑下来,凑到跟前道:“这是什么?”

    无心抓起五宝的手看了看,道:“黑线已达心脏,下手之人好毒啊。”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是谁第一个开这门的?”

    言绍圻惴惴不安地过来道:“是我。我听得有人惨叫,便过来看看,等了好一阵也不见里面有动静,才推开门的。”

    无心道:“是你啊?怪不得。”施过尸磷火术后,屋中毒气弥漫,若是冒然推门进去,推门之人必定中毒,幸好言绍圻身上带着祛邪符,才免遭池鱼之灾。他蹲在地上打量着尸身,又看看周围,道:“这屋里没旁人来过吧?”

    言伯符打了个寒战,道:“当然没有。”先前五宝挖了一个下人的眼珠,旁人哪里还敢惹这些瘟神,便是言伯符自己,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所以出事后还是言绍圻头一个发现。

    无心又看了一眼另两个死者。一个躺在地上,和五宝打扮一样,多半也是个随从,另一个是个白衣的年轻人。他抓了抓头皮道:“这是田平章么?”

    言伯符一怔,道:“不是啊,田平章怎会到这里来。”他也不知无心怎么会认为死者会是田平章,见无心舒了口气,又小声道:“他是湖广行中书省郎中田必正,是田平章的侄子,还好是汉人,不然,达鲁花赤大人跟前就不好交待。”

    郎中为从五品,比一个县尹的官职高多了,但毕竟是汉人,就算是一县之长的达鲁花赤,也不把郎中放在眼里。言伯符自己虽也是汉人,但死个汉人,总比死个蒙古人或色目人好办。无心心头却有点恼怒,低低道:“汉人又怎么了。”

    言绍圻怕他和言伯符说僵了,忙道:“道长,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是碰着鬼了么?”

    无心道:“不是鬼,他们是中了尸火磷术死的。房梁上那人想必已有防备,想要逃生,但凶手本事很高,他还是死在了上面。”

    他突然象觉察到什么,伸手解开那五宝的上衣扣子,露出肩头来。在肩头上,赫然刺着一枝柳枝,这柳枝却是五片叶的。言绍圻“啊”了一声,脱口道:“这是……”

    他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马嘶,有人在大声叫道:“言伯符,言伯符快出来!”正值夜半,这一嗓子极是突兀,言伯符心头火起,寻思道:“这是个什么人,这等大剌剌的没一点礼数。”他这县尹虽然只是个微秩小官,但在辰溪县也是个仅次于达鲁花赤的“大官”了,这人直呼其名,自是让他不快。他还没答应,有三骑马直冲进来。

    这三人一身劲装,竟是军中打扮。言伯符吓了一跳,上前道:“下官言伯符,不知三位大人是……”

    当先那人摸出一块腰牌道:“辰州路总管府判官高天赐,奉田平章之命便宜行事。人还在么?”

    言伯符诺诺连声道:“在,在,下官已将那人移到内室了。”

    高天赐也不多说,跳下马来大踏步向里走去。这高天赐想必是军人,穿着高统皮靴,踏步有声。他一进来,马上喝道:“所有人速速让开。”

    死人的屋前围了不少衙役,闻声纷纷让开,无心和言绍圻也夹在人群中退开。高天赐带着两人走过来,眼角看到道装的无心,却是一怔,喝道:“你是何人?”

    无心还没说,言绍圻上前道:“大人,这位道长是来驱邪的……”

    “什么驱邪,快与我闪开,若有人再逗留此处,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两人按住腰刀作势,看样子若有人还在围观,当真要拔刀杀人了。无心和言绍圻连忙夹在衙役中退了出去,等他们一走,高天赐和另两人马上取出封条,竟是将门窗都封了起来。

    言绍圻一到外面,只见言伯符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他走到近前,轻声道:“二伯父。”

    言伯符象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喃喃道:“怎的会来得这么快?”

    言绍圻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言伯符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他实在也是莫名其妙,先前接田平章密令,说有人要来,责令他迎接,哪知来了没多久居然死了那许多人,而这个高天赐消息也得到得太快了点,他连官场上的搪塞功夫还没使出来便到了,不然还可以报个“突染疾疫,暴病身亡”,这回看来他这个微末前程只怕真个要保不住。

    言绍圻见他惊惶失措,不敢多说,看了看站在边上也是一头雾水的无心,悄声道:“二伯父,无心道长他……”

    言伯符挥了挥手道:“你给他一封银子,让他走人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实在“无心”了。

    无心在后门口接过银子来,只觉银子轻飘飘的,有些不快地道:“这儿才两钱银子吧?”

    言绍圻委屈地道:“三钱还不止呢,我都怕二伯父会骂我浪费。唉,要是我升了官,给你三两银子都行。”

    “你这么想升官?”

    “自然。”言绍圻脱口而出,但马上想起言伯符的脸色。连言伯符自己的官职只怕也要保不住,他这么个小捕快还谈什么升迁,登时一脸沮丧。

    无心把银子放进怀里,仰面看着天空道:“这事真有点奇怪。小捕快,你要是能办好这案子,说不定还真能升官。”

    “真的么?”言绍圻已是跃跃欲试,马上又泄气道:“总管府的人接上了手,哪还轮得到我办案。”

    无心笑了笑,也不多说话。刚出门,耳中听得言绍圻还在喃喃地道:“是为了那个女子么?”他转过头道:“什么女子?好看么?”

    言绍圻道:“是那个田郎中带来的一个女子,蒙着脸,对了,指甲还涂成蓝色,可现在好象不见了。”

    无心浑身一震,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他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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