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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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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秀这一指弹中,段松乔一下子便定了下来。真秀手指接连弹动,便如按琵琶一般,一瞬间已从段松乔左颊直到左太阳穴处,将各处穴道都弹了一遍。右手弹毕,左手疾伸,又是一般无二,将段松乔右半边脸的穴道都弹了一遍。此时高振武只觉段松乔的力量都已泄尽,真秀道:“段施主这两日里勿食荤腥,平心静养,伤势便可痊愈。”

    高振武是个直性子,他让几个师弟将段松乔扶了进去,先对段松乔之妻道:“师娘,您先去照顾师父吧,外面有我们打量,请师娘放心。”转身便向真秀拜下道:“大师,方才高振武无礼,请大师休要见怪。”

    真秀微微一笑道:“高施主请不要多礼,贫僧不过尽尽人事而已。”

    许敬棠在一边听得真秀顺口又叫出高振武之名,心中更惊,心道:“这和尚对锻锋堂上下了若指掌,到底是什么来路?”他走上前去,先施一礼,温言道:“大师,我有一事不明。”

    真秀道:“许施主请说。”

    许敬棠道:“不知大师在哪所名刹挂单,来锻锋堂又有何指教?”

    真秀道:“贫僧在宁波天童寺出家,来此么,……”

    他还没说完,卓星已叫道:“什么?天童寺?”

    他声音甚响,但也不消他说,许敬棠以下几个锻锋堂的弟子都是一惊。昙光自称是天童寺僧人,这天童寺虽然名刹,却非武林一脉,原先旁人只道昙光是顺口说的,但真秀也说是天童寺的和尚,高振武已猛地跳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真秀。许敬棠也只觉心中一乱,他原以为真秀定与师门有渊源,哪知真秀居然也是从天童寺来的,不消说,定与昙光是师兄弟辈了。他又道:“那敢问真秀大师与昙光大师如何称呼?”

    真秀仍是微微笑道:“昙光是我师弟,列位施主想必也是见过了,可惜我晚来一步。”

    高振武骂道:“原来你这秃驴是一路的!”骂声中,已是和身扑上。高振武人虽粗鲁,武功却甚是高强,段松乔的乱披风刀法已学得了六七成,与许敬棠在伯仲之间。在追赶昙光之时他便已将腰刀挂好,此时拔出刀来,刀光如匹练,便向真秀砍去。

    高振武做事不多想,许敬棠见他这般冲上去,心中一凉,暗道:“这真秀武功不凡,高师弟定不是他的对手。难道锻锋堂竟要亡于今日么?”昙光一走,真秀便来,虽不知他们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但多半不怀好意。可是此时贺客都已离去,单凭几个师兄弟,哪里能挡得住真秀?昙光先行杀上来,将人全都引开,真秀便又上门,敌人这招趁虚而入好生厉害。他智计百出,此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挡得真秀。

    高振武已经扑上,他的刀势甚是刚猛,与大马场的大风歌刀法不同,大马场武功大开大阖,乱披风六十四路,每一路都如狂风骤雨,偏生又最利贴身格斗,屋中虽小,高振武的刀势仍是游刃有余。拳诀有言:“一寸短,一寸险”,乱披风刀有“散之弥六合,藏之纳芥子”之称,高振武的刀只在真秀身边闪动,寒光逼人,屋中众人被刀气逼得不住后退,卓星站在门口,已被逼得退出门去,但真秀在刀气中直如闲庭信步,高振武的刀法虽然猛烈,却伤不得他分毫。只是真秀也不知为何,只是一味闪躲,并不反击,也不出言阻止。

    许敬棠见高振武的六十四路刀法堪堪使完,心中又是猛地一亮,心道:“这真秀是要看高师弟的刀法!”

    果然,真秀一边闪着高振武的进攻,一边只在看着来去刀势。高振武刀法颇为不俗,刀光闪烁,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银光,便如银鲤翻波,但真秀闪得行有余力,若他真个反击,高振武这路乱披风刀法只怕使不出十招来。但真秀比高振武武功要高得多,便是比段松乔也怕是只高不低,他要看高振武的刀法究竟是何用意?

    此时高振武六十四刀已劈完,他的腰刀一个转折,便要再发六十四刀。乱披刀刀法首尾相连,只要人力气不竭,这六十四刀便可连环不绝,无休无止地劈下去。但等高振武重新再发第一刀的“野马尘埃”时,真秀突然清清朗朗一笑,刀影中,一只手忽地伸向高振武手腕。

    真秀手刚一伸出,满屋子的刀影登时散得一干二净。高振武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这力量源源不断,却又温厚无比,这招“野马尘埃”只使出半招,腰刀突然脱手而出。他大吃一惊,猛地向后一跃,双手已在胸前摆了个架式,以防真秀反击,但真秀却动也不动,手只是往桌上一放,那口腰刀“当”一声贴在了桌上,扬声道:“果然是这么回事。”

    高振武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右脚却突然一崴,似是磕到了什么。原来他退得虽快,却忘了这里是屋里,向后一退,却在一张太师椅上撞了一下,身形一歪,正要摔倒,忽然觉得有人一把扶住他的肩头,扭头一看,却是许敬棠。高振武又惊又佩,心道:“我只道师兄武功比不上我,原来他的真实本领到底在我之上。”但许敬棠再强,也实在不会是这个奇怪和尚的对手。

    许敬棠扶住了高振武,朗声道:“真秀大师,你的武功我等佩服,但师恩如海,若大师想要恃技压人,我等也只能拼得一死了。”

    真秀微微一笑道:“许施主差了,贫僧绝无恶意,请坐下再说好么?”

    许敬棠见真秀仍是不骄不躁,心中更是增了几分惧意。真秀说得随和,但昙光刀法如此凌厉,杀人之时也毫不留情,真秀是他师兄弟,只怕也是一般。他道:“那大师究竟想做什么?”

    真秀拉过一张椅子来坐下,道:“许施主,方才你可看见贫僧夺去高施主这一刀所用的招式?”

    高振武道:“不管你是什么招,反正我是不怕你的。”他嘴甚硬,但这话也直承真秀若是攻来,自己也只有“怕”的本事了。但见许敬棠沉默不语,心中又大觉奇怪。他知道师兄口齿灵便,平时说话向来都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今日却不知为何象个锯嘴葫芦一般不说话。

    这时卓星叫道:“和尚,你偷学了我师门的金锁玉关手,还要大言不惭。”

    六大慈刀

    原来这金锁玉关手乃是段松乔从乱披风刀法中化出的一门小巧擒拿功夫,高振武因为这路武功与己性情不合,学得马马虎虎,卓星的乱披风刀法不佳,这门金锁玉关手学得却着实可圈可点。高振武方才腰刀被真秀夺去,一时也想不起他用的是何招数,但听卓星一说,回过头来再想想,真秀单手以在空中划了个圈,一把握住自己手腕,将腰刀夺下,正是金锁玉关手第七式的“春风不度”,只是其间方位略微有些不同,但大致上分明就是那招“春风不度”。他叫道:“正是,那正是一招春风不度,你使得不到家!”

    真秀微微一笑。高振武指摘他这招“春风不度”使得不到家,但若是真按高振武所学的使出来,只怕便夺不下他的刀了。他正要解释,许敬棠忽道:“真秀大师,令师与家师到底有何渊源?”

    真秀仍是微笑道:“许施主想必也已猜到了,令师武功,实是将我师父的大慈刀法变幻为之。”

    此言一出,高振武已骂道:“秃驴,少血口喷人!我师父的乱披风刀法是家传武功……”他还没说完,许敬棠已拦住他道:“高师弟,听真秀大师说完。”

    真秀向许敬棠略一点头,道:“家师三岁时皈依三宝,修的是四空定,至十七岁,禅学一无所得,却因因缘巧合,悟出了一路刀法。只因家师自幼失怙,坐禅之时,贪、嗔、痴、爱,种种念头此起彼伏,总也静不下心来,虽勉力坐禅,但心魔交战,悟出的这路刀法极杀伐阴惨之气。师父心知已渐入魔道,对禅学大失所望,已有心自绝。”

    许敬棠知道他说的师父便是那神秘莫测的印宗了。听诸葛阳所说,这印宗杀气极重,实是个妖僧,但听真秀所言,竟是个坐禅苦修的高僧了。他却不知佛门修行,素有大忌,有时心魔作祟,便会走火入魔,坐禅求道成就的反是魔道,因此佛门坐禅时常需有戒律僧持棒护持。

    真秀又道:“家师已决心自绝,横刀之时,正是新月初生。那一钩月亮映在那大悲刀上,如一滴泪水。家师恍然大悟,便又铸了那柄大慈刀。原来大悲刀法已入魔道,大悲刀更是魔者之相,两者相辅相成,刀法便如厉鬼夜哭,魔道越陷越深。”

    许敬棠听得一头雾水,却也隐隐觉得真秀此言似有至理。忽听得卓星道:“那么那大慈刀便是仁者之刀了?”

    真秀点了点头道:“正是。入魔亦是求道,然入魔不可失向上之心。大悲刀如长夜沉沉,大慈刀则如一灯不灭,常照灵台。”

    真秀这话越说越是玄妙,哪知卓星忽道:“正是正是,哈哈,哈哈。”一边笑着,一边手舞足蹈起来。高振武伸指在卓星顶门打了个爆粟,骂道:“师父正在歇息,你抽什么风?”卓星捂住头道:“我听得真秀大师所说,好象和我想的一般无二,才开心的。”

    许敬棠也不管他们闹些什么,又道:“那不知与家师又有何干?”

    真秀叹道:“家师悟出这两路刀后,虽然也知魔道相生,当以大慈刀来压住大悲刀的戾气,但人力终究有时而穷,大慈刀虽具克制之相,但大悲刀却随刀法修为渐渐精深,竟有反制之意。因此家师从二十三岁至三十一岁这八年前,便修持金刚不动禅,时时借杀戮来一泄胸中焰魔之息,如此方才不至入魔。”

    许敬棠“啊”了一声,道:“修禅也可杀生么?”他只知佛门戒杀生,居然还有以杀生来悟道的,真个是闻所未闻。

    真秀微微一笑道:“南泉猫儿赵州鞋,恶法当以恶求。”

    许敬棠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事有些不对,高振武道:“那后来呢?”

    真秀道:“家师为解此心结,便上了少林寺,想以武证禅。达摩院中与十二高僧一番辨驳,竟使得五位大师圆寂,竟使得当时的少林方丈慧且大师也动了无名,善哉。”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许敬棠知道哪里会如此简单,印宗定是在达摩院与那些高僧大斗了一场,岂只口舌辩驳而已。而少林能联合其余六大门派围攻印宗,只怕印宗也上那六派印证过“禅学”,那六派也吃过暗亏。这印宗能以一人之力抗七大门派,武功真不知已到何等境界,便是昙光、真秀这两个徒弟,也已是一等一的高手了。此时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只觉掌心也有些湿,不知不觉已沁出许多汗水来。

    真秀又道:“家师纵横天下,武功越来越高,心魔却也越来越盛。此时大慈刀已难克制大悲刀了,灵台渐暗,纵然运大智慧斩断孽缘,也无当初决意自绝的大勇。而此时恰好少林、武当等七大门派寻上门来,对家师而言,这许多高手不啻久旱甘霖,这一战,家师对我说是平生最为快意之战。”

    许敬棠打了个寒战。他见过叶灵素与百慎的武功,那已是自己做梦都梦不到的境界,而印宗竟能以一敌众。他道:“此战尊师是败了么?”

    真秀忽然一笑道:“胜又如何?败又如何?当时光风霁月,家师已是遍体鳞伤,看着横尸满地,忽然笑了起来。”

    这时屋中诸人只觉身上一阵发寒,卓星道:“围攻的人全死了么?”但一说出口便觉不对,叶灵素与百慎都参加那次围攻,但都全身而退了。只怕此次围攻,七大门派固然伤亡惨重,印宗却也双拳难敌四手,确是败了。

    真秀又道:“那时少林派的百慎大师向家师喝道:‘印宗,你杀人无算,今日难逃公道。’……”他学百慎说话,直说师父之名,脸上也无异样,卓星又插嘴道:“是百慎大师?”

    百慎此次前来祝寿,沉默寡言,半天没一句话,卓星怎么也想不能当初的百慎竟会如此粗豪。真秀点了点头道:“正是。百慎大师在‘少林三骏’中号称‘霹雳火’,脾气是极大的,说话的声音也极是响亮。”

    许敬棠一阵愕然,他根本想不到百慎当初竟是这般一个人。正要问后来如何,真秀已接下去道:“家师此时心境空明,对百慎大师道:‘百慎师兄,若今日我被你们所杀,便算是公道么?’百慎大师喝道:‘我武功虽不及你,但心中有正义二字,今日定要卫道除魔,杀了你这妖人。’百慎大师的少林寺修的是大乘,不过百慎大师武功虽强,佛学却是不怎么样,一定也没理会得家师的机锋。一边叶真人叫道:‘百慎,与他多说什么,快将他杀了。’叶真人的剑术极强,家师身上受的第一处伤便是叶真人刺的,不过叶真人也被家师砍了一刀,此时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真秀说到这儿,顿了顿道:“百慎大师内力修为极强,他又是用拳的,受伤也不重,此时走上前来,长吐一口气,便要一拳击出。百慎大师的百步伏牛神拳开碑裂石,这一拳击出,真是头牛也要被击倒。家师重伤之下,自知挡不住这一拳,便叹了口气,道:‘百慎大师,我自知罪孽深重,纵堕阿鼻也难以赎清,大清若要报仇,我无话可说。’”

    卓星忽然叫道:“妙计妙计!这计策真妙!”刚喊出口,高振武又在他顶心打了个暴栗道:“胡扯什么,你知道个屁。”卓星抱住脑袋,有点不服气地道:“百慎大师拳力沉雄,可是这位印宗大师定然还有一击之力,只是无法欺近,他是要以言语使对手大意,然后一击成功。”

    真秀微笑道:“这位小施主说得果然一般无二。唉,家师当时只怕也已入魔道了,百慎大师见家师束手待毙,这一拳不由缓了一缓,家师手中的大悲刀长达五尺,在百慎大师一缓之时,刀尖一下插入百慎大师心口。”

    卓星又“啊”了一声,他虽然猜到印宗定有反击之力,但没想到出手会如何阴狠。他也顾不得高振武再往他头打暴栗,叫道:“其实两败俱伤之下,便是斩落一只手或者砍一刀也足够了,一刀刺入心口,这可有点过份。”

    真秀道:“果然,小施主确有慧根。家师一刀刺入百慎大师心口,突然觉得心头一空。什么争强好胜,什么意气风发,此时都已没了。百慎大师出手颇存忠厚,而家师这一刀丝毫不留余地,纵然说金刚禅不忌杀生,但这一刀明明便是一个人反击时的无所不用其极,哪里是什么金刚禅的以刀证禅了。家师伤心之下,却听百慎大师骂道:‘王八蛋,真不要脸!’百慎大人枉为出家人,骂人之话也如此粗鲁,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声音虽弱,底气却还甚足。家师本以为百慎大师定已毙命,见他居然没事,马上省得百慎大师的心定是偏右的。家师坐禅多年,此时突然之间若有所悟,登时大笑起来,向百慎大师与叶真人二人说了永不踏出天童寺一步,便将大悲刀当拐杖拄着便走。”

    原来那日印宗恶战之下,大获全胜,但见百慎中刀未死,心中忽有所动,只觉多年枯禅未解,忽然一朝顿悟,当即朗声大笑,给伤者留了些金创药,说是若是找他,便去宁波天童寺,说罢提刀便走。百慎见他明明可以将己方诸人斩尽杀绝,偏偏又走了,不由百思不得其解。这一战,七大门派只剩了他与叶灵素两人,身上也遍体鳞伤,狼狈之极。商量之下,仍不知印宗到底是何用意。依叶灵素便要邀集同门,杀上天童寺,将印守碎尸万段,但百慎却说印宗似已改过自新,既然永不踏出天童寺一步,不如与人方便,因此这许多年来谁也不知天童寺里还隐着这般一个高手。自从这一战之后,印宗果然销声匿迹,再不出现,便是百慎,也已绝足不在江湖走动。二十七年过去,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如今都垂垂老矣,却不料这二十七年前的旧事重又掀起波澜。

    听罢真秀所说这件二十七年前的秘事,许敬棠一阵茫然,道:“难道尊师以大慈大悲二刀造无数杀孽,只是为证禅心么?”

    真秀道:“不错。”

    许敬棠心想岂有此理,杀这许多人便只为一个说都说不清的禅理,真秀却似乎不以为然。他正要再说,高振武又道:“此事到底与我师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乱披风刀法是从大慈刀中化出?”

    真秀微微一笑道:“这一战两败俱伤,实是因为家师的大慈刀先前不知失落到何处了。家师既已悟道,那一口刀自然已不在心底,只是刀上刻有一路大慈刀谱,若是为外道所学,不免又造杀孽,因此屡与我们说起。也只应这一念萦心,师父虽然堪破人我二执,终未能究天人之道。直到前数年,我师兄外出办事,得见段公乱披风刀法与大慈刀法颇有相通处,一说起方知原来大慈刀便在段公手里。”

    许敬棠皱了皱眉头道:“真秀大师,只怕也是不确,家师从未说过此事,说不定另有原因……”

    真秀微微一笑,抓起了桌上的金刀,旁人只道他要动手,都吓了一跳,真秀却握着刀吐了个门户道:“这是大悲刀起手式。”说罢,一招招演了下去。高振武见他的刀法与自己所学的六十四路乱挥风刀法大同小异,只是其中方位力量略微有别。待三十六路大慈刀法演完,许敬棠心中已如被冰水浸过一般。

    虽乱披风刀法比大慈刀法多了十八式,但其余可以说尽是似是而非的大慈刀法。许敬棠此时再无怀疑,但嘴上却道:“真秀大师,不要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师武功非凡,方才见我高师弟演过一路‘乱披风’刀法,便是依此当场创一路刀法出来也未必不可能。”他心知若是众人知道段松乔赖以成名的乱披风刀法竟是从大慈刀法改头换面而来的,只怕锻锋堂就不必行走江湖了,这般说来虽怕真秀会恼怒,但好歹也要混赖他一番。哪知真秀却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多说,将那金刀放在桌上,又赞了一句道:“好一口金刀。”

    刚说完,真秀的左手食指忽地往刀身上一弹,这金刀发出“嗡”一声响,忽然齐根断为两截。

    七禅心与天理

    这金刀乃是精钢打造,厚得几同劈柴的斧子,没想到刀身竟然只是个打造得极为精致的鞘,刀身一折,从中竟然抽出一柄二尺许的刀来。

    许敬棠心中已是一沉。他听得真秀所言,已隐隐猜到了,没想到真秀也已猜到。真秀举起这柄短刀看了看,笑道:“师父和我说过,大慈刀入手温润如玉。他少年时为了铸刀,与段公颇有交往,那次被七大门派围攻之前便住在锻锋堂,段公见了那大慈刀便赞不绝口。可惜段公得了些刀,却将之包在凡铁之中,以至于锋芒尽隐,惜哉,惜哉。”

    这刀也不甚明亮,刀光反有些发暗,刀身上遍布细纹,竟是许许多多铭文,想必便是那大慈刀谱。这刀是不开锋的,但看上去却觉得锋利之极。许敬棠心道:“怪不得师父说什么要将这刀还给昙光,原来言语中故弄狡狯,那昙光可比真秀笨得多了,居然不曾发现,唉,还是被这真秀察觉了。”如此一来,他对真秀所说之事哪里还有怀疑。

    真秀看了看刀,笑道:“二十七年,物归原主。各位施主,家师这一桩心事已了,那贫僧也告辞了。”

    他转身便要出门去。高振武喝道:“兀那和尚,你便这般走么?”

    真秀道:“高施主还有见教么?”

    高振武喝道:“你师弟杀了大马场的少东,还有叶真人、百慎大师、鹰翔派的黄少侠诸人,又打伤了我师父,这个梁子可不是轻易揭得过的!”

    此时叶灵素和百慎诸人的遗体已收殓在外间,准备送还原处。外间平平排了一堆的灵柩,看了便心里发毛。真秀看了看道:“看来师兄又精进一层了,呵呵。”

    高振武只道真秀会说几句场面话,哪知他竟然这等说,不由一怔,道:“什么精进?”刚说出口便省得真秀定是说昙光的禅学又进了一层。他“哼”了一声,道:“杀人如麻,也算和尚么?”

    真秀站住了,道:“波罗奈国有屠儿名曰广额,于日日中杀无量羊。见舍利佛,即受八戒,经一日一夜。以是因缘,命终得为北方天王毗沙门之子。”

    他念的是《涅盘经》中的一段,说广额事。广额本是屠夫,日日杀羊无数,一日见佛便能得道。真秀引此经,自是说杀生无碍成佛。许敬棠诸人也不曾学过佛,不知他念些什么,但听得真秀话中似有深意,但到底是何意却又捉摸不透。

    真秀又道:“禅心无处不在,杀为不杀,不杀为杀,原本一例无差别。师兄资质比我好,他已迈过这金刚禅一关了,真是可羡。”

    许敬棠听他说什么杀人也是悟道,心中几乎有点哭笑不得。这真秀武功高绝,也不知是参禅入魔还真是个高僧,已将万千色相都看破了。他正想再找句话来反驳,这时内室中的段松乔忽然又大叫了一声,许敬棠吃了一惊,慌忙冲进内室,叫道:“师父!师父!”却见段松松仍是昏迷不醒,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喃喃道:“哈哈,我刀法当世第一!哈哈!”想必是梦见自己武功盖世,举世莫敌。许敬棠一阵心酸,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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