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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饥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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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愿意听到这种玩笑。我的性格是不能容忍这种龌龊的玩笑的。”
千惠子像童女似的,用双手的指头紧紧按住双耳。尔后大摇摆着腰身,耍起脾气来。这个真挚的女人,是不喜欢世俗的玩笑的。
“是三郎的。肯定是三郎的嘛。”
谦辅也是这么想。弥吉已经没有平时的能力了。只要观察一下悦子,就会找到确凿的根据。
“事态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悦子的脸色非同平常啊!”——他望着距他五六步的前方与弥吉并肩而行的悦子的背影,压低嗓门说。从后面可以看见悦子稍端着肩膀走路的模样,她无疑是忍受着什么感情的折磨。
“这样看来,她还爱着三郎锣。”
“是啊。在悦子看来,是很痛苦的啊!她这个人为什么这样不幸呢?”
“就像习惯性流产一样,这是一种习惯性失恋哪。神经组织或什么部位出了毛病,每次恋爱一定落人失恋的苦境哟。”
“不过,悦子也很聪明,她会很快设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的。”
“我们也亲切地参与商量吧。”
这对夫妻犹如穿惯了成衣的人怀疑裁缝店的存在的理由一样,在怀疑酿成悲剧的人的存在,尽管他们对已经发生的悲剧颇感兴趣。对他们来说,悦子依然是难以解读的文字。
十月十一日从早就下起雨来。风雨交加,把一度打开的木板套窗义关上了。而且,白天停电。楼下每个房间都像泥灰墙仓库一样,黑魃邋的。夏雄的哭声以及信子和着这声调的半开玩笑的哭声,实在令人讨厌。信子没能去看祭祀,一直在闹别扭,今天不肯去上学了。
为此,弥吉和悦子难得地来到了谦辅的房间。二楼没有装上木板套窗,玻璃窗做得格外坚固。雨刮不进来,可是走去一看,一处漏雨。紧挨这处摆了一个放上搌布的铁桶。
这次访问是划时期的。高筑的门槛,把自己围在狭窄的世界里生活的弥吉,从未曾造访过谦辅和浅子的房间,在自己的家中,自然而然地给自己制造了一个禁区。其结果是,殷勤周到的谦辅看见弥吉走进来,便竭力摆出一副惶恐的感激的姿态,同千惠子一起忙不迭地备好了红茶,这给弥吉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不用张罗了。我只来‘会儿避避难。”
“真的,请不用张罗。”
弥吉和悦予先后这样说道。他们像是孩子玩公司游戏,扮演来访部下家的社长夫妇一样。
“悦予的心真叫人摸不透啊一干么总是躲藏似地坐在公公的后面呢‘”事后千惠子说。
雨密密麻麻地下着。把四周闭锁在其中。风稍稍平稳了,惟有雨声还是那样凄厉。悦子移开视线,瞥见雨水顺着漆黑的柿予树干像墨汁似地流淌下来。这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情简直是被闭锁在单调的残忍的压倒一切的音乐中。这雨声不正像是数万僧侣念经的声音吗?弥吉在说话。谦辅在说话。千惠子在说话。……人的话是多么无力,多幺狡猾,多么徒然。粗鲁、微不足道,尽管如此,却还拚命地向某处伸展。多么繁忙啊!……任何人的话,都敌不过这残忍而激越的雨声。睢有不受这种语言困扰的人的呐喊,惟有不懂语言的单纯的灵魂的呼唤,才敢同这雨声相抗衡。才敢冲破这雨声的死亡的墙 。悦子想起被篝火的火焰照亮、并从自己眼前疾驰而过的一群蔷薇色的裸形。还有他们年轻圆润的野兽般的吼声…
只有这种吼声,只有它才是重要的。
悦子蓦然醒悟过来。弥吉的声音高昂。原来他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对象是三郎的话,该怎样处置美代昵?我觉得这个问题得看三郎怎样哕。得看他道义上的态度怎样来定哕。假设三郎坚持回避责任,那么就不能让这样一个不仁不义的汉子留在这个家中,要把他解雇,只留下美代…一不过,美代必须马上堕胎。又假设三郎认真承认自己的不是,要娶美代为妻,那就算作罢,让他们作为夫妻按老样子留下来。二者择一。你看怎么样?也许我的意见有些偏激,但我是以新宪珐的精神为准则的。”
悦子没有回答,只在嘴里轻轻地说了声:“这……”她那双端丽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在空中某个毫无意义的焦点上。雨声允许了这种沉默‘尽管如此,谦辅望着这样一个悦子,不免感到她有些地方简直像一个疯女。
“这岂不是叫悦子无法表态吗?”
谦辅助了她一臂之力。
18
然而,弥吉对这种说法非常淡漠,不予理睬。他焦灼万分。弥吉所以在谦辅夫妇的面前提出了这二者择一的办法,其内心的打算是:试探一下悦子。这是相当切实的希求,是筹划周全的询问。如果悦子袒护三郎,就只好容忍他们结婚,或者相反。如果她在众人前有所顾忌而违心谴责三郎,就只好同意把三郎撵出去。如果弥吉过去的部下看到他玩弄这种谦虚的诡计的场面,恐怕也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吧。
弥吉的妒忌确是贫乏。要是壮年时代,他看见别的男人夺走妻子的心,是会用粗野的一记耳光,让其从妄念中醒悟过来的。死去的妻子幸好是个只顾将弥吉施以上流社会式的教育来作为可爱的妄念的女人。她并没有生起那样的机灵的妄念。现在,弥古老矣。这是从内部带来的老,犹如从内部被白蚁蛀食的雕鸟标本那样老…。。
尽管弥吉直感到悦子悄悄地爱着三郎,可他不能诉诸比上述办法更强硬的手段。
悦子看到这老人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妒忌,是那样的无力,那样的贫乏,便产生了一种对谁都自豪的心情,不断地感受到自己的妒忌的能力,自己内心贮藏着的取之不尽的“痛苦的能力”。
悦子直言了。痛痛快快地直言了。
“总之要见见三郎查询真实的情况。我觉得这样比老爸直接谈会好些。”
一种危险把弥吉和悦子放在同盟关系上。这种同盟的关系的基础不像世界上一般的同盟国是基于利益,而是基于妒忌。
此后,四人无拘束地闲聊到晌午。回到房间进餐的弥吉,差使悦子将约莫二合。的上等茅栗送到谦辅的房间里。
悦子准备午饭时,打破了一只小碟子,还微微烫伤了手指。
只要是软和的菜肴,不论什么弥吉都说好吃;而坚硬的东西,不论什么他都说不好吃。他欣赏悦子的烹调,不是在于味道,而是在于柔软。
雨天里,檐廊边的木板门关上了。悦子下厨房烧菜。为了保温。
她没有将美代煮好的饭盛在饭桶里,就原样放在锅里。美代烧好饭后,不在厨房里了。红火炭已经燃尽。悦子从千惠子那里要来了火种。移到炭炉里,在这当儿,她的中指被火烫伤了。
这种疼痛,使悦子感到烦躁。不知怎的,假使她叫唤。她总觉得闻声而来的绝不可能是三郎,而是匆匆跑来的弥吉,从敞开衣襟的和服下摆露出难看的皱巴巴的茶色小腿,并且大概会问声“怎么啦”吧。三郎是决不会来的……如若悦子突然发出疯狂般的笑声。
闻声而来的,恐怕还是弥吉吧。他定会狐疑地将眼睛眯成三角形,而不会同她一起笑,自己只顾努力探求她笑的意义…他已经不是能跟女人齐声开怀大笑的年龄了……而且他是她——还决不能说她是个老妪——的惟一的回声,惟一的反响。
在十六七平方米的厨房的土间里,一部分地方被流进来的雨水弄成淤水洼,水洼中怠惰地描划出玻璃门的灰色光线的反射光线。
悦子一直站在湿漉漉的木屐上,一边用舌尖舔着烫伤的中指,一边呆呆地凝望着这些反射光线,脑子里装满了雨声…… 尽管如此,所谓日常生活运营是十分滑稽的。她的手仿佛能松开活动了。她将锅坐在火上,注入水,加进糖,再放人切成圆片的甘薯今天午餐的菜谱就是煮甘薯糖水,用黄油炒从冈町买来的肉末和蘑菇,还有山药泥这些菜肴都是悦子在恍惚之中充满热情地做出来的。
这时候,她活像下厨的女佣无休止地徘徊在梦想里。
她想:痛苦尚未开始。是怎么回事?痛苦真的尚未开始。因为痛苦会冻僵我的心脏,颤抖我的手,捆住我的脚…我就这样做菜。算是怎么回事昵?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昵?…冷静的判断,射中靶心的判断,情理兼有的判断,所有这些判断,还有许许多多,不,一直到未来,我仿佛也可以做到的……美代妊娠,我的痛苦理应到头了。还会欠什么呢?难道还必须付出更可怕的代价才能完成吗?
“…我首先听从我的冷静的判断吧。对我来说,看三郎已经不是我的喜悦,而是我的痛苦了。但是,不看三郎,我就无法活下去。
三郎不能离开这里。正因为如此,就必须让他结婚。同我?这是多么错乱啊。同美代?同那农村姑娘?同那满身烂西红柿味儿、满身尿臭味的笨姑娘?是!这样一来,我的痛苦就会到头。我的痛苦就会成为完整的东西,就会成为没有余韵的东西…这样一来,我多半就会释下重负吧。短暂的、虚假的安心也会到来的。把它拽住吧。相信这种虚伪……
悦子听见窗框上的白脸山雀的啁啾呜啭。她把额头贴在窗玻璃上,望着小鸟在整理它那被打湿了的翅膀的姿态。小鸟又白又薄的眼脸似的东西,使它那两只乌黑闪光的小眸似隐若现。喉咙处少许劈裂的羽毛在不停地动,就从这儿流泄出了这种令人烦躁的鸣啭“悦子看见自己的视野尽头,有个明亮的庞然大物。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庭院尽头的栗树林子明亮起来,就好像在黑暗的寺院里打开了金光闪闪的神龛一样。
下午,雨过天晴。
悦子跟随弥吉来到了庭园。蔷薇的支棍被雨水冲走,他们把倒下的蔷薇扶正了。有的蔷薇把头伸进泡着生草的混浊的雨水里,花瓣仿佛经过一番痛苦挣扎之后似地散落在水面上。
悦子将其中一株扶正,然后用发绳系在立着的支棍上。幸亏没有折断。她的指头触感到濡湿了的花瓣的重量,这重量里存在弥吉的自豪。悦子入神地望着这漂亮的鲜红花瓣,手指触摸这花瓣时有着清爽的感触。
操持这种作业的弥吉却无言,无表情,像是怄气似的。他脚登长统胶鞋,身穿军裤,弯下腰来,把一株株蔷薇扶起来了。带着这种沉默、几乎无表情的神色从事的劳动,是血液里没有丧失农民气质的人的劳动。这个时候的弥吉,也是悦子所喜欢的。
赶巧三郎从悦子跟前的石子小路经过,他招呼说:“我没有注意,对不起。我刚才做了些准备工作,让我来做吧。”
“行了,已经都弄好了。”弥吉说,他没瞧三郎一眼。
只见三郎那遮掩在麦秸大草帽F 的浅黑色的圆脸,向悦子微笑着。破旧的麦秸帽沿斜斜地耷拉下来,夕阳在他的额头上画出明亮的斑点。他笑时嘴边露出了成排洁白的牙齿。悦子看见这恍如被雨水冲刷过的新鲜的雪白。好像苏醒过来,站立起来了。
“来得正好。我有话跟你说,请跟我一起到那边去。”
过去悦子在弥吉面前从未曾用这样开朗的语调对三郎说话,即使是无需避忌弥吉的光明正大的话。如今这些话摆脱了羁绊,甚至让听者也能领会到是带有露骨的引诱。悦子全然不顾随之而来的残酷的任务,她以半陶醉的心情,说出了刚才自己所说的深深喜欢的话。所以她的声调里飘逸着一股不期而然的、难以压抑的甘美。
三郎困惑地望了望弥吉。悦子已经推着他的胳膊肘,催促他向通过杉本家门口的方向走下去。
“你打算站着把话说完吗?”
后面传来了弥吉半惊讶的招呼声。
“是啊。”悦子说。
悦子急中生智,她这下意识的一招,使弥吉失去了窃听她同三郎谈话的机会。
“你刚才想到哪儿?”
悦子首先询问的,就是这种无意义的事。
“是,正想去寄封信。”
“寄什么信。让我看看。”
三郎老老实实地把手中握着的卷成圆筒的明信片递给悦子,让悦子看了。这是给家乡友人的信。字迹非常幼稚,只写了四五行。
简单叙述了近况:昨日这里过祭祀节。我也是一名青年人,出去闹腾了一阵子。
今日实在太累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闹腾一阵还是痛快的、愉快的。
悦子缩了缩肩膀,摇晃着似地笑了起来。
“是封简单的信嘛。”
悦予说着把信交还了三郎。三郎听她这么说,显得有点不服气。
沿着石板小路的枫林,把雨后的水滴和夕照的水珠洒满在铺石上。一些树已经披上了红装,下面的满是红叶的枝桠在风中微微地摇曳。他们来到了石阶处,刚才被枫树梢占据了的天空豁然开阔,可以望及了。此刻两人才发现苍穹布满了浓云。
这种无可言喻的愉悦,这种无以伦比的沉默的丰饶,给悦子带来了不安的心绪。为了了结自己的痛苦,自己把许可的仅有的闲暇全都花在享乐上,这是会遭人怀疑的。难道自己不是准备这样漫无边际地继续闲聊下去吗?难道自己不是准备不把关键的棘手的话题谈出来而了结吗?
19
他们两人过了桥。小河的水位上涨了。在奔流着的呈泥土色的河水里,无数的水草顺着流水方向漂流,透过水面可以望及恍如若隐若现的新鲜的绿色丰盈的头发。他们穿过竹林,来到可以了望见大片水淋淋的雨后的庄稼地的小路上,三郎驻足,摘下了麦秸帽。
“那么,我走了。”
“去寄信吗?”
“是。”
“我有话跟你说哪。呆一会儿再寄嘛。”
“是。”
“到大街上,熟人很多,碰见太麻烦。咱们就到公路那边去,边走边谈吧。”
“是。”
三郎的眼睛里泛起了不安的神色。平素那么疏远的悦子,今天对自己竞如此的亲切,他感到悦子不论是话语还是身体都这样贴近自己,这还是头一遭。
他穷极无聊,把手绕到背后。
“背上怎么啦?”悦子问道。
“哦,昨晚祭祀结束后,脊背受了一点轻伤。”
“痛得厉害吗?”悦子皱着眉头问道。
“不。已经全好了。”三郎快活地答道。
悦子心想:这年轻人的肌肤简直是不死之身嘛。
小路的泥泞和湿漉漉的杂草,把悦予和三郎的赤脚给弄脏了。
走了不一会儿,小路愈发狭窄,不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行了。悦子稍撩起和服下摆走在前面。突然,一阵不安袭上心头,她想:三郎是不是没有在自己的后面呢?她想呼喊他的名字,但又觉得呼唤名字或回过头去都是不自然的。
“那不是自行车吗?悦子回头这么说道。
“不是。”
三郎不知所措似的神情历历在目。
“是吗?刚才好像听见了铃声。”
她垂下了视线。三郎的粗壮的大赤脚和她的赤脚一样都被泥泞弄脏了。悦子感到满足了。
公路上依然没有汽车的影子。而且,混凝土的路面早已干了,只在这里那里留下了倒映着渡状云的水洼,好像是用白粉笔描画似的一道鲜明的线,隐没在顶着浅蓝色黄昏天空的地平线上。
“美代怀孕的事,你知道了吧?”悦子一边与三郎并肩行走,一边说。
“哦,听说了。”“听谁说的?”
“听美代说的。”
“是吗?”
悦子感到心跳加速了。她终于不得不从三郎的嘴里听到了对自己来说是最痛苦的事实。在这决心的底层仍然存在着错综复杂的希望,这促使她寻思:也许三郎掌握了确凿的反证呢?譬如,美代的对象是米殿村的某青年,这男人是个臭名昭著的流氓;譬如,尽管三郎屡次忠告美代,可美代就是不肯听这种忠告…一又譬如,同有妇之夫的农业工会职员犯的错误;等等。
这些希望与绝望,以现实的姿态交替地浮现在悦子的眼前。她畏惧于这个姿态的精神状态,促使她眼前的质问无限期地推迟触及核心的问题。这些东西,宛如潜藏在雨后清爽的大气中的无数快活的微粒子,宛如急于向新的结合雀跃的无数的元素。她的鼻腔里都嗅到这些东西透明的动向,尽情地领略开始发烧的脸颊肌肤的气息。两人沉默良久,继续在渺无人影的公路上行进。
“……美代的孩子…”悦子冷不防地说,“美代的孩子的父亲是谁?”
三郎没有回答。悦子等待着他的回答。他还是没有回答。沉默到了一定程度,势必带有某种意义。对悦子来说,等待这带有某种意义的瞬问,是难以忍受的。她闭上眼睛,又睁开了。毋宁说,不正是她自己被问住了?……悦子偷看了一眼低头的三郎的侧脸。他的侧脸在麦秸草帽下形成顽固的半面阴影像。
“是你吗?”
“是。我想是的。”
“你说‘我想是的’,是‘也许不是’的意思吗?”
“不。”三郎绯红了脸。他强作的微笑只扩展到某一角度就收住了,“就是我。”
面对这不尽兴的回答,悦子咬紧了嘴唇。她以为三郎的否定,哪怕是笨拙的谎言,一时的否定,也是对她应有的礼貌。在这难以取睫之中,她失去了自己所寄托的仅有的希望。悦子的存在,倘使在他的心中占有一定的位置,那他就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坦白交代出来。根据谦辅和弥吉的断定,她也大致认定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实了。可是,她想知道的,不是三郎是孩子的父亲这个事实,而是想把更多的赌注押在可能否定这个事实的三郎的羞怯和恐惧上。
“是吗?!”一悦子疲惫似的说,话语有气无力,“所以,你是爱美代的哕?”
三郎最难理解的是这句话了。对他来说,这句话仿佛是距自己很遥远的、特别定做的、属于奢侈的词汇的。这句话里似乎有什么剩余的东西,不切实的和超出限度的东西。虽说他和美代联结在一起,是一种切实的关系,但不一定是永恒的关系。正因为这种关系是被放置在一个半径里才不得不互相联结在一起,一旦脱离半径之外,就会像再也不能互相吸引的磁石一样。在这样的关系中,他觉得爱这个词似乎太欠妥了。他估计弥吉可能破坏美代和自己的关系。然而,这种关系并没有使他感到痛苦。即使他被告知美代怀孕了,这个年轻的园丁也全然没有自觉到自己要当父亲。
悦子的追问,迫使他勾起了种种回忆。他记得悦子来到米殿村约莫一个月光景,一天,美代遵弥吉之命到堆房去取铁锹。铁锹夹在堆房的紧里首,怎么也拔不出来。她就去把三郎唤来,三郎去把铁锹拔了出来。这时,美代大概是打算帮在使劲拔铁锹的三郎一把吧,她把头钻到三郎的胳膊下,支撑着架在铁锹上面的旧桌子。在夹杂着霉味的臭气中,三郎嗅到了美代涂抹在脸上的雪花膏的强烈的香味儿。他要把拔出来的铁锹递给美代,美代没有接受,呆呆地仰望着他。三郎的胳膊自然而然地伸过去把美代抱住了。
那就是爱吗?
梅雨行将过去。在像被压迫的俘虏般的季节即将结束之时带来的闷热的焦躁引诱下,三郎一时冲动,打着赤脚从窗口跳进了深夜的雨中。他绕过房子的半周,叩响了美代的卧室的窗。他的习惯于黑暗的眼睛,清楚地辨认出玻璃窗里明显地浮现出了美代的睡脸。
美代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了正在从窗外窥视的三郎那背光的脸,和那排洁白的牙齿。平日动作缓慢的这个少女,现在却敏捷地把卧具推到一旁,跃起身来。睡衣前襟敞开,露出了一只乳房。这只犹如拉满的弓似的乳房,甚至令人联想到是不是由于乳房的力量才把睡衣前襟敞开的。美代小心翼翼,不发出声响地把窗户打开。照面的三郎默默地指了指沾满泥泞的脚。她便去拿来了抹布,让他坐在窗框上,亲自给他擦脚 。这就是爱吗?
在这一刹那问,三郎吟味着这一系列的回忆。他觉得自己虽然需要美代,却不是爱。他成天价地考虑的事,就是预定到地里除草啦,做着如果再次爆发战争自己就志愿当海军的冒险的梦啦,空想着关于天理教各种预言的实现啦,想象着天降甘露在甘露台上的世界末日啦,回忆着愉快的小学时代驰骋于山野的情景啦,盼着吃晚餐啦等等。思考美代的瞬间,占不了一天当中的几百分之一的时间。就连需要美代这种事,一想起来,也变得朦胧了。它与食欲几乎是同一格式的东西。这种同自己的欲望作忧郁的斗争的经验对这健康的年轻人是无缘的。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三郎对这难以理解的质问,略作沉思之后,怀疑似地摇了摇头。
“不。”
悦子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了。
她喜形于色,脸上的光彩使人觉得简直是充满着痛苦。三郎好歹实实在在地被那可以望及的掩映在林间疾驰而过的阪急电车所吸引,没有望望这时悦子的表情。倘使看见,他定会惊愕于自己这句话的不可解给悦子带来了剧烈的痛苦,就会赶紧改变话头的。
“你说不是在爱……”悦子说着,仿佛在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自己的喜悦。
“这……你……是真的吗?……”悦子边说边费心地不断诱导三郎再重复一遍,确实地说个“不”字,以免三郎翻改前言,……
不是在爱,倒无所谓。不过,你不妨谈谈自己的真实心情嘛。你不是在爱美代对吧?“
三郎没有留意这重复多次的话。“是在爱吗?不是在爱吗?”…。啊!这是多么无意义,多么烦人啊!这种区区小事,少奶奶却当作翻天覆地的大事挂在嘴边。三郎深深插在裤兜里的手,触及了好几片昨日祭祀节酒宴的下酒菜鱿鱼干和墨斗鱼干。他想:“在这里,假如嚼起鱿鱼干来,少奶奶会摆出一副什么样的面孔呢?”悦子的郁闷,激起他想逗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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