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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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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颖玲收起雨伞，目光从盲人移到女孩身上。她蹲下来看见盲人抱着个八九岁衣衫褴褛的女孩，面色苍白，昏迷不醒。颖玲急忙问：“爷爷，小妹妹生病了，找没找医生？”盲人摇着头。“爷爷，你们没有家吗？“没有。日本人害得我们无家可归。”“爷爷，我身上有钱，我们去医院请医生为妹妹看病。”舒颖玲招来黄包车，将女孩送往医院。医生诊断后用了药，颖玲用汤匙一勺一勺地把药和开水送到女孩嘴里。过了一会儿女孩慢慢地有了知觉，医生再用针药……她醒过来了。女孩睁开眼，惊奇地看着陌生的姐姐。当明白事情的原委，便呜呜地哭起来。“妹妹，醒过来就好了，你同爷爷就坐在这儿，我去给你们买点东西吃，一会儿就来。”颖玲到街上买来一大包食品，立即拿出两个蛋糕叫他们吃，又在医院找来一大盅开水放在他们面前。颖玲看见他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心里高兴极了，她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交到盲人手里说：“爷爷，这钱你收下。我的家距医院很近，我再回家给你们拿点钱，很快就来，请你们等我。”随即，舒颖玲挎上包拿着伞转过身，一双小羊角辫在脑后一闪一闪地甩动。不久，在薛嫂的陪同下颖玲给盲人送来一大堆衣服和吃的，从怀里掏出两个大洋递到盲人手中，又叫他把手指屈拢紧紧握住。“爷爷，我叫舒颖玲，你和妹妹若有事或遇到什么困难就到西安路上的‘舒氏公馆’来找，我一定尽力帮助。”盲人和女孩拉着颖玲的手万分感谢。 四周漆黑，呜呜的北风刮得仍然是那么凶恶，细雨和雪粒依旧那样残酷地坠落。舒颖玲和薛嫂走在回公馆的路上，许久都没有见到车辆和行人，街道两边的房屋也都紧闭大门。颖玲的手脚虽冻得不住地颤抖，但心里却是热腾腾的。
第七章 水晶的心
“舒氏公馆”外传来舒颖玲的话音，舒俞岚站起来，走到门上去迎接老人们心中的“天使”。“爷爷，鬼子和汉奸相勾结，亡我中华、残害人民，可坏啦！我在报上看到日军侵占东北、华北后又大踏步向内地进攻，又有许多中国同胞不幸罹难，我要与抗战将士一道去打仗。我把这想法告诉爸爸、妈妈，他们都摇头说不能做主；我又告诉奶奶们，她们都说不行。我问为什么，她们却不愿对我说实话。哎呀，这几天我真是吃不下，睡不好，多想你早点回来同意我去。”“颖玲，你还是个孩子！女孩子去打仗是很少的，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就更少。”“女孩子为什么不能拿枪打仗？古有木兰从军，今有秋瑾从戎。报上刊登有女同胞为了民族，为了国家参军参战舍身向前，还报道她们杀敌立功的事迹。抗战打仗我为什么又不能去？”“此一时，彼一时呀！”“爷爷，杀敌为国是不分时间和地点的，我应该去呀？”颖玲问得俞岚哑口无言，他心中涌满的一大堆“关心”、“爱护”、“期望”之类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唯独脸上的青筋，额上的皱纹，双手的颤抖叫他明白：舒颖玲抗日救国的心是无法撼动的。“颖玲，你以前的想法我不知道，今晚说出来就好了。但同不同意则是另一回事。你知道爷爷对你有多大的希望呀？”“知道！希望我长大成才接管舒氏家业。可是日本鬼子把中国都灭亡了还有家业吗？都成了亡国奴谁又来叫我‘舒老板’呢？那时舒氏的家业还会存在吗？你对我的希望岂不成了泡影？”颖玲步步紧逼地追问使屋子里热闹起来。“我二爷打日本、除汉奸壮烈牺牲，街上卖香烟的洪爷爷说二爷是好汉是英雄，要向他学习。爷爷，我从来就没听人说你是英雄，要向你学习呀？”“玲玲啦！你是爷爷的掌上明珠。要投笔从戎、出生入死，我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当今，是你们年轻人发出豪言壮语的时代。待狂风一吹，大雨一过就烟消云散。那叫感情用事！”“不！你小看我们女孩子了，打日本除汉奸我们不会落伍。我要学习《风云儿女》中的阿凤同无数的女同胞一道战斗。”俞岚执拗不过她，便说：“好！我明天就把你带到香港去。”“那，我就高兴啦！奶奶，香港支援内地的抗战工作做得很好，我们家也应该有所表示呀！”明桢说：“颖玲，你去香港我给三根金条，两对耳环，一条项链和两千大洋去捐给‘保卫中国同盟’，好吗？”“很好。我代表‘保卫中国同盟’向奶奶致以谢意！”颖玲上前给明桢鞠了一躬，屋子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寇来瑛为颖玲送行，心疼地说：“玲，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妈，我去香港一定把工作做好，你放心。”妈妈随即拿出项链、手镯交与颖玲：“你拿去捐赠给‘保卫中国同盟’。”舒颖玲接过东西，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就遇到超琼。超琼问：“颖玲，啥事这样高兴？又在写稿件吗？写的啥？”超琼拿着一看：“啊？在写诗呀？我来念念！”
朔风凛凛、寒江沉沉，黑云阴霾荡乾坤。鱼蟹惧、虎狼奔，森林折、江海疼。田园荒废缺商旅，有市无货昼掩门。落花含泪愁苦不绝啼风雨，白鹭无情暮仰浮云怨古今。黄土飒飒遮天暗，紫雾腾腾罩地昏。
热血滚滚、豪气阵阵，一代天骄旌旗撑，威武雄壮惊鬼神。大杆刀、铮亮枪，火药炮、弩箭翎。杀得空中无鸟过，出生入死打日军。故国山河重新装点非梦寐，英雄儿女龙蛇四海不销魂。为迎春色捐身躯，万里华夏犹美人。
“哎！”超琼惊叹：“真是壮志凌云，气度不凡。你手里是什么书？”颖玲还未回答，超琼拿过来念道：“《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牛顿著。”再往下看又道：“隆正光！颖玲，你与小隆的事，啊……我很不理解！”舒颖玲的脸蓦地红了，言辞异常激动：“三奶奶，当你问到隆正光我就心跳，平常也怕家中的人问他。隆正光是我的朋友，我感到这个专制的家庭和许多人会对他无理、甚至白眼相待。我与他谈到男女平等、谈到打日本除汉奸、谈到冲出家庭束缚求得女性解放等许多问题……我们交往很久，已记不清那时怎样地将我纯真炽热的爱表示给他。”“没想到他会拒绝吗？”“没有。记得前几天曾想到与隆正光相见时我的态度，还仔细排列过措辞的先后，以及最知心的表达……可与他一相见，这些都无用了。我也时常责问自己该怎么办，却很难找到解答。有次，夜阑人静我俩相会在一块儿，他说‘宇宙万物都有生有死，生命也有极限，唯独爱是永恒的’。我乍听时觉得很平淡，后来细细地想这话说进了我心里。”超琼又追问：“颖玲，你怎么回答呢？”“我回答不出来。这些话虽简单，但其含意却十分深刻。这时，我只能侧躺在他怀里，享受着宁静而幸福的夜晚啊！”
南去的客轮行驶在碧浪连天的大海上。舒俞岚和舒颖玲各怀其志乘船去地位特殊有“安全岛”（1） 之称的香港。当时，港英政府不重视发展香港工业，只致力于转口贸易、港运仓储和金融保险等业务。日军侵华后，内地企业大规模迁入香港，工业产品和产值猛增近七倍。在香港的中国人为了支援内地抗战，自觉地抵制日货购买国货。舒颖玲说：“爷爷，我知道宋奶奶在香港以饱满的政治热情与何香凝、史沫特莱等人在她的寓所建立了‘保卫中国同盟’，我去找她。”颖玲在香港西摩道21号找到了宋庆龄，把家中的捐物送给“保卫中国同盟”。对宋庆龄忠贞的民族气节、崇高的道德情操、魂系华夏的伟大精神和热忱豁达的女杰风范更是敬佩。宋庆龄对这位颀丽秀美、天真活泼的姑娘也非常喜欢，可是近几天她脸色不好，颖玲焦急不安，劝她多休息。宋庆龄却说：“我们要让香港成为国际援华物资转运中心，同时经香港向全世界报道日军惨无人道的侵略行径。为了抗战应把个人的利益放到最后，我手上的工作怎能停呢？”“宋奶奶，你的急性盲肠炎治疗很不顺利，手术后应多静养，外面的事我多做一点。行吗？”宋庆龄赞许地点了头。“宋奶奶，正因为手头上事情多，就更要注重健康，中国革命不仅昨天需要你，今天需要你，明天更需要你呀！新四军卫生部长要求为病员开展‘捐赠两万条毛毯运动’，这事我来协助您。”“好。”宋庆龄抚摸着颖玲的秀发，端详着这个女孩稚嫩的脸不住地微笑：“玲，你计划怎么办？”“我要把‘皖南事变’的经过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事迹报道给国际社会；要把日军在上海枪杀《霸王别姬》和《风云儿女》的演员的罪行报道给国际社会；要把在京剧团门前日军枪杀群众的罪行披露给国际社会；要用事实来改变他们对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冷漠态度；还要在报刊上介绍一些国际友人组成医疗队赶赴抗日前线的英勇行为。”“还有吗？”“还有。在捐赠毛毯活动中，我们还应宣传并广泛争得国际上爱好和平的人士对八路军、新四军慷慨无私的援助。”宋庆龄听到不断称赞。
注解（1） 安全岛 ：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日本尚未对美英同盟国宣战。惮于英美等国的军事力量，日本人暂不进攻英国的势力范围香港，因此有这个称呼。
一天，宋庆龄来到舒颖玲的房间，笑着问：“颖玲，忙些啥？”“宋奶奶，为消灭法西斯，我在发泄胸中之怨！”“给我看看。啊！在写诗？《诛敌寇》。”
悲歌奠酒国难逢，热血横溢洒九峰；云携雨、雪伴风，诛敌寇、灭害虫。飞将处处有，英才建奇功。人生自古谁无死？盼望春雨杏花红！
“哈哈！”宋庆龄笑着夸奖：“写得真好。”中国的民主人士和文化名人到香港积极从事爱国文化活动。舒颖玲看到著名学者邹韬奋主编的《大众生活》在香港复刊了；民主同盟的《光明报》出版发行了；在共产党领导下，由胡仲持先生主办的《华商报》创刊了。这些报刊登载了茅盾的《腐蚀》、邹韬奋的《抗战以来》、郭沫若的《洪波曲》以及萧红的《生死场》。舒颖玲也在这些刊物上刊登出《枪杀无辜，罪责难逃》等几篇文章。舒颖玲参加了由宋庆龄于1941年引来的原美国医药援华会开展的“一碗饭运动”的募资捐款活动。7月1日宋庆龄在香港英京酒店主持“一碗饭运动”活动典礼，7月29日宋庆龄与何香凝为《华商报》主办的“一碗饭运动专辑”题词。舒颖玲协助宋庆龄的工作，得到了25000港币的捐助；在五个妇女团体中捐助到6000多件艺术珍品共计6000多万港元。还把中国电影界的爱国志士在香港演出《孤岛天堂》（2） 、《前程万里》（3） 和《白云故乡》（4）的收入都全部支援了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医疗事业。
注解（2） 《孤岛天堂》 ：反映了上海军民的抗日战争。 （3） 《前程万里》 ：反映了香港民众的爱国热情。 （4） 《白云故乡》 ：讲述了一个失去家园的青年在抗日战场上以身殉职、壮烈牺牲的故事。
日本法西斯在全面进攻中国大陆之际，又突然袭击并很快占领了英国人疏于防范的香港。日军将滞留在香港的中国文化名人列入黑名单并实行大搜捕。在袭击香港的前一天，中共中央和周恩来两次电示驻港负责人廖承志：“迅速做好应变准备，将香港进步的民主人士、文化界名人抢救出来。”廖承志立即将此事告之宋庆龄与何香凝，宋庆龄派舒颖玲去协助工作。水上交通是港岛到九龙地区最好的途径，如今太阳旗插满了港岛之间的水域。营救指挥部经过充分考虑后，决定大胆地采用偷渡的方式，武装护送进步的民主人士和文化界名人。选择临时集中点，征集化装用的渔民难民的服装，用重金租用渔民的船只。
1942年1月9日下午5时，第一批偷渡的茅盾、戈宝权换上广东人习惯穿的唐装，挎上包袱，打扮成难民混在逃难中……第二批在黄昏时借着夜色悄悄地穿过剪开的铁丝网，与早已在对岸等候的小艇对上暗号……第三批在深夜被小艇将他们送到大船上，再转移到安全地带。“游击队”用海上交通线秘密地完成了转移文化名人的任务。宋庆龄高兴地称赞：“颖玲，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
舒俞岚跻身烟草业于危难之际，从香港运回“黑爵士”、“骆驼牌”、“红锡包”、“哈德门”之类的香烟到上海，以成倍的利润推销仍然火爆。俞岚说：“昌华，你在‘华沪纺织厂’的旁边开个门市，门市要小要旧，不要惹起日军和汪伪当局的注意。每天卖一两个小时，而且往往是一包或半包。‘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要把纱厂几年来的亏损逐渐赚回。”舒昌华按照舒俞岚的旨意在临街新设了小门市，门前低矮平房，后面有几个木货架，格子里放有少许香烟。“黑爵士”价钱昂贵，放在桌子下面的抽屉里，对不认识的人不会买出。舒俞岚经过去香港的几次贩运，在上海稳步经营，使舒氏家业的经济走向复活。
舒昌华坐的小车在西安路上慌慌张张地跑着，下车后他大步跨进公馆，把手里的皮包往桌上一甩，就歪倒在椅子上“唉”地长叹，烟屁股快要烧到手却毫不理会！“昌华，什么事不高兴？昌华！”“你叫啥？‘叫春’（5）啦？”寇来瑛气愤地反问：“骂我‘叫春’或‘叫冬’都没关系，你为啥不高兴？”“爸爸又要到香港贩运香烟，他风尘仆仆走南闯北，我这个当儿子的却一点儿心都操不到。如果他出了事，我们舒氏家族将会眼睁睁地看着……”后面的几个字舒昌华不敢也不愿说出来。来瑛言道：“你去香港还愁没机会？我知道大名路、长阳路和西安路上的几家绸缎店都关了门。夏天来了许多人想买绸料就是没货。你若到苏杭去运点货回来，顺便去我娘家看看表弟、表妹，怎么样？”“好！来瑛，这样好的主意为啥不早说？苏杭买丝绸到上海来销售从中赚钱，这简直是大快人心的事。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这次就走走苏杭，看它是否比‘十里洋场’还好？爸爸经常说钱是舒家的命根子，我要把钱挣回来为家族争光立功。来瑛，我俩立即去告诉妈，给她成天苦坐公馆的老人家一个惊喜；叫二妈经常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话见鬼去吧！我要把被别人扣在头上‘花花公子’的帽子甩进黄浦江。”卢明桢听后大为嘉奖：“昌华，这才算你爸的好儿子，‘舒氏家族’有希望了！”舒昌华欣喜若狂，悠闲自得地哼着小曲：
嫩寒不亲，玉树难情；紫维横空，酣歌笑声；人间天堂寻开心。只为花儿愁闷处，孤芳自有意中人。
舒昌华挂上包袱，立即前往苏杭二地买丝绸。
注解（5） 叫春 ： 猫发情时发出的叫声。
第八章 绽开的桃林
下午，舒昌华在苏州城转了几圈，见到有些店铺虽挂着招牌却大门紧闭，一些小摊贩在不惹眼的地方开着门；由于日寇的铁蹄在沪宁线上践踏着生灵，尽管到了入夏季节仍感凄凉萧条。舒昌华侧眼望去：一队荷枪实弹的日军打着太阳旗威风凛凛地走着，领头的把带着白手套的左手挥了一下，随即抽出战刀往旁边一指，兵士们像疯狗似的朝平民百姓猖狂扑去，烧、杀、掳、掠无所不为。顿时，他被惊呆了。舒昌华正踌躇不前，把点燃的香烟深吸了几口，看见拐弯处一幢古色古香的房屋，两扇破旧的门虚掩着，旁边挂着很不引人注目的牌子——“聚春楼”。舒昌华又惊又奇：我曾欣赏过西子湖上的风光，喜欢名山大川，更珍惜雨露甘霖，那些都一晃而过。此时眼前浮现出一朵朵香飘四溢娇艳闪动的“野花”；一队队轻姿曼舞的“歌女”在频频招手。“啊？天堂，真是不同凡响！”舒昌华撩衣破门而入：“呀！”说话声、嬉笑声和你来我往的拥抱戏耍犹如龙宫般热闹。鸨婆胖得流油，脸上涂得红红绿绿像马戏团小丑，肉多得快要掉下来，穿一身大红唐装，手上夹着的大支卷烟喷喷地燃着，一颦一笑地走来询问：“先生光顾，有失远迎！是上楼还是就在此地？是上二楼还是登三楼，是上东厢还是去西房？是顾新欢还是看旧颜？”舒昌华微微点头回答：“我自有理会。” “少爷，在这兵慌马乱的年头，有您莅临如云开日出，叫‘金花’熠熠闪动，请！” 舒昌华忙问：“有迷人的吗？”“有。‘天堂’的花儿四季常春。”鸨婆眉飞色舞地走到舒昌华面前，紧拉着他的衣袖慢走细问：“少爷，请上二楼观花，那里的花儿常开不败，我带你去。”舒昌华举头四周探望不觉惊骇：这金紫晚晖的情调比夜色更闪烁，比妩媚更摇情。苏州的格局不逊于上海滩！“少爷，你是观新花还是恋旧蕊？”“新花为好。”“那就请上三楼。”在三楼鸨婆走到门前一间间地指着说：“这间菊花，这间梅花，这间凤仙花，蔷薇花，桃花……少爷，是自选还是我为你挑？”“聚春楼”昏昏暗暗，更增加了情调的妩媚；四周的繁翠已观得眼花缭乱，早就记不清那些花儿的模样。舒昌华走到“桃花”房门略点了头说：“就是这。”老鸨向他做了个自便的手势“请！”三楼的情调令人惊愕：好似袅袅的哀泣，又像嘶嘶的静谧，五颜六色极为模糊。舒昌华将虚掩着的门轻一推，向灯下一望：她——金屋藏娇，雅座于前；风姿撩人，柔情似水。“桃花”平和的神态尤为娟秀，披着粉红色轻纱腼腆羞涩，隐匿的表情蕴藏在甜蜜脸蛋的红彩之下。墙上贴着一张画，树枝坠满熟透的鲜桃；四边绿叶劲挺把鲜桃紧紧围住好似不让露出真颜。桌上的花瓶插满鲜花；在屋子的左侧，透过淡蓝色窗帘可以看到残月如弓的羞赧和苏州城暗淡灯光的破影。
舒昌华问：“小姐，啊！‘桃花’你贵姓名？” 慕容气愤地答道：“谁是桃花？何为小姐？这儿没有。”“啊？‘出家人’都是有名讳的，我是按章行事。”“我没有受封，更未接受封号。” “我失礼了！请问姑娘尊名大姓？芳龄几何？鸨婆叫你‘桃花’，门上还挂着牌子呢！”“小女子复姓慕容，叫慕容常春，二十又四。门上的牌子是鸨婆强加于我的绰号。请问先生尊名，是哪家少爷？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是常来此地还是新到苏州？日军侵我中华、杀我同胞，先生到此是逃难还是经商？” “敝人姓舒，叫舒昌华，上海人，经商为业。我早听说苏杭二地美女远近闻名，但不曾有幸观赏，今是新到。”“在这动荡的时局里，先生来此就不考虑吗？”“岂有不虑之理。但为着目睹姑娘的花容月貌，赏识‘桃花’秀丽姿色，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舒昌华被桃色迷住，早已心醉，举手去抚摸慕容初桃般的脸蛋，姑娘立即将他的手挡回去。舒昌华伸着嘴想吻吻春色又被姑娘用手推开。慕容惊问：“你干啥？”舒昌华莞尔一笑：“哈哈，干啥？姑娘，你门上插有招军旗还不知我来意吗？这金屋藏娇有你初开的情窦，闻你芳讯特来鉴赏含苞初绽的桃花，又何其不知呢？”舒昌华调侃之后立即扑上去拥抱：“桃花开个价，我不吝钱财；来，少爷为你脱掉晚装！”慕容猛地推开舒昌华，厉声责问：“你的狞笑如恶狼色鬼，是来欺辱我的呀？你我大相径庭，何言‘情窦’？” “姑娘！此乃为何？把自己禁锢起来的女人是不懂得情感的。在男与女的交媾上还存在‘短时休克’，若不排除会染心病。我是商人，要对女性的‘情窦’进行性开采！这个最原始的道理该不会糊吧？” “要说糊涂才是你呢！你文过饰非、欺凌狡诈，休得骗人。你不是上海人，听我邻居的大姐说她爱的上海人是多么温文尔雅，可你却这样野蛮。”“我是上海人，家住虹口区西安路‘舒氏公馆’，是当地有名望的富绅。今到苏州初进‘聚春楼’，见姑娘芳容不禁心动，请你原谅。”随即从衣袋里摸出一叠钞票，晃动了几下塞进慕容手中：“你为的就是它吗？哈哈，小意思。”慕容将钱愤愤地摔在地上，自尊地说：“我冰清玉洁信守一生，从不被淤泥污秽所染。你对我不尊重，我就对你不客气。上海人难道就是为非作歹之徒吗？”舒昌华洋洋自诩：“姑娘，我虽为富绅之子，但坐怀不乱；在家孝敬父母，在外信守朋友，时时自律其身。” “先生，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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