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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根问祖访羊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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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奶妈
在北羊山甘沟的采访中,遇到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妇。花白的头发下,映射着一幅略代红润的脸膛。眼睛很显然模糊不清了。
她从两间瓦屋的高坎上下来,似乎对我很熟:“你是丛娃吧!你是丛娃吧”。我的小名叫丛林,母亲和当地老人为了好叫,都叫我丛娃。“你上一次回来,我就要去看你,但我去时,说你已经走了,我好失悔啊(后悔的意思)。”她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向母亲见到儿子一样。
不一会,旁边的一位老人对我说:“你小时,她还给你喂过奶。”
我大吃一惊,真有此事吗?我旁边的几位儿时好友解释说:“这是真的,那时你一岁多,他的大儿子刚刚出世不久,那时你妈身体不好,奶不够吃,你又很瘦,你妈就抱着你到她怀里吃奶。”
我算了一下,她比我只大17,那么说,她17岁就有了孩子。这在今天看来不可思义,但在那个时代,又算不了什么新鲜事。
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有病,我又是个依恋母亲的孩子,总想吃奶。为了给我断奶,母亲把我送到外婆家,我曾叼着外婆那干痹的奶吃个不停。
母亲50年前离开这里,未曾提及,1996年去世,无法对证。今天看来,甘沟的乡亲们都这样说,那应该是真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用母乳曾哺育我的这位老人。我理当报恩。
我扶着她,走向她的家里。她淘淘不绝地问着我家的情况,问着我父母的情况……。
我为老人拍了标准照片,并与她合影留念。临走时,我给他留了一些钱,她无论如何不要。她说:“这辈子还能见到你一面,我就很高兴了。”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给我喂过奶,你是奶娘,我这只是表达一点心意,但恩是报答不完的。”说后她留了下来。
临走那天,我去向她告别,她已在路边的田地里点种玉米,我看着她那饱受苍桑的神态,粗糙的双手,八十多岁了,还在为生活操劳,不仅一阵心酸。我握着她的手,祝福她多保重身体,有时间我还会来看她。
我放开了她那粗糙的双手,向远方迈步。她在向我招手,我几次回过头去,向她挥手告别。
再见了!曾用年轻乳汁哺育过我的深山奶妈。
再见了!北羊山名叫刘初礼的老人。
土地
土地,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属私有制,中国的少数人,占有着中国的大量土地。因而中国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的革命深得人心。
土地,在旧社会,是祖业,是家产,是穷富之分的界限,是一家人的命根子。有了地就有了一切,没有地就得受剥削压迫,就得当佃农,当长工。祖祖辈辈就得受穷。因而那时,中国人为拥有自己的土地而奋斗一生。
我的祖父,在长安白鹿塬,只有九分地和三间“半边盖”的厦子房。传给我父亲的就这点家产。九分地那时要养曾祖母、祖母、爷爷、二爷、父亲和两个姑姑,是不可能的。因而父亲自民国十八年逃荒,研肩磨担,靠着一双肩膀,一根扁担,为我家在关中白鹿塬买了十八亩地,在陕南甘沟买了半边山坡。
白鹿塬的十八亩地,是他经过近15年的奋斗,用一块一块攒起来的现大洋购得的。
他在关中购地时,已是1949年至1952年的事了,记得1953年,我父亲已在关中买了一头牛,准备弃商从农,过一过“十八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的日子。记得那时有地三块:一块在南岸湾,在北桑村的东南面,东西走向,很长很长,宽度也不过六、七米。还有一块在八里坟,在村的正南面一个土坎上,方方正的。还有一块在村官路南面的土壕上。
为了这十八亩地,父亲奋斗了半生。到1956年合作化以前,我们家每年卖购粮,交公粮已经是用大车拉了,那几年,可以说我家真正过了几年丰衣走食的日子。但好景不长,父亲解放后买的地,土改时定成份还定成了一个中农。五、六年后又拉牛交农具参加了农业合作社。1958年成立了人民公社之后,大锅饭吃着,但日子每况於下,农民越来越苦。
陕南北年山干沟兰草凹的那块山地,我只知道上齐猪头石,下至河道,东至山梁分水岭,西至小河沟。总共有多少亩,说不清,反正是沟沟砍砍的乱石窝,下边有几块较大的慢坡地。
那一面山坡地,是父亲用60匹布,从一个叫冯万忠的手里买的。听说冯万忠欠别人的钱,等着用钱,就卖掉了他的祖业。父亲买这块地,一则我母亲是陕南人,她一时不想回关中,二则为拴住我的大哥赵教文,作为继父的我的父亲,为母亲前房儿子购买一块地,为他留下一份家产,这在当时成为一段佳话,也是父亲为人正直厚道的品格体现。
我家购了兰草凹那块山地后,卖地的冯万忠曾不愿离开那里,还想在那里种地,1949年,我和母亲、妹妹回到陕南时,冯万忠已叫了他们的亲戚在那里开始种地了。母亲为夺回本应属于我们的土地,曾于冯万忠等几个男人开展了一场夺地的生死较量,冯万忠仗着男人势众,母亲则以一个妇人的胆识与泼辣,与冯家大打出手。母亲打不过他们,就在茅坑里灌了一尿桶稀屎,在那些男人中抡来打去。结果,母亲胜了,那些男人们跑了。
自那些后,母亲开始雇人种地,雇人开荒,我们也搬到了那块山坡地的两间茅屋。
冯万忠失去了土地,气地得了精神病,在一个屋子里打打闹闹。他的一个儿子叫灯娃子,有点小偷小摸行为,结果叫一些学生用黄豆挤压耳朵,赶出校门。后来冯万忠一家住到了没人住的阴坡堖上。我这一次到干沟,听说这一家人已没有了。
土地,谁拥有了它,谁就有了一切,谁没有了它,谁就没有了一切。我父亲在陕南北羊山买了那块山地,随着1956年我全家迁往关中,那块山地合作化时,也就随之归了集体。
记得1991年父亲来到北京,有一次我曾讽刺他一辈子没有给后人留下家业。父亲当时看着我,想说什么,可是什么也没说。80多岁的父亲,曾用他双肩为我们置下的土地,因为社会的变革而归于集体,但父亲的功劳是不可磨灭的。他给我们留下的艰苦奋斗的精神,永远是后人的一笔财富,他比土地更重要,比金钱更宝贵。
走向长安
1947年12月27日,(民国三十六年腊月二十八日),在兵慌马乱中,父亲带着母亲、我和妹妹金凤,还有二哥的岳母毛全香、未婚妻候安琴及候安域、候安香、候安霞。两家人在漆黑的夜晚,打着灯笼,从干沟出发了,离别故乡,走向长安。走的原因是那里开始了打仗,目的地是关中长安白鹿塬北桑村。
漆黑的夜里,父亲领着这群男女老幼,急冲冲的向西前进,父亲的担子上挑着两个孩子,我的妹妹金凤和候安域的小妹妹霞。那个时候,没有公路,路都是人踩出的羊肠小道。高一脚低一脚,母亲和毛全香都是小脚女人,也不知他们怎么走过来的,天亮时分赶到了西口。后来的路线是经铁厂、铁炉沟、宽坪、凤镇、马儿峡、蔡玉窑、沙沟岭、安沟、秦岭、汤浴、魏家寨、上原到南桑村至北桑村。记得在两叉河,八路军和国民党保家部队还打过一仗,我们住在一个木板门的客店里,早晨听到枪响,老百姓不许开门,当我在门缝里向外看时,看到一个人搜另一个人的身,看来那是八路军逮住的保家队员。那一仗在两面山头打了两个多小时,八路军取得了胜利。
记不清在路上走了多少天,记不清在路上受了多少难,六岁半的我一双小腿,跟随母亲的一双小脚,翻越崇山峻岭,回到了父亲祖籍长安。在我们一行九人中,毛全香的小女儿安霞,由于路途的艰难与恶劣环境折磨,到了北桑村的第三天,就死在了白鹿塬。
1949年6月,我又同父母、妹妹回到了干沟,开始住在亲戚候家,后来又住到樊家冲小舅家,在那里渡过了一个饥荒的春天,吃过神仙叶、观音土、榆树皮。1950年我住到了干沟泰山庙左前方的两间草屋,那一年我9岁开始上学,第一任老师叫吴周德,他是个教私塾的老先生,第二任老师叫石显豪,第三任老师叫徐唐尧,我每一次到镇安都要去看他。
1951年父亲买了兰草凹半坡山地,从那以后,我家在陕南有了自己的土地和两间草屋。后来父亲把在云镇放牛的哥哥接回家里,叫他也在泰山庙上学,兰草凹的山地,父亲是买给赵教文哥哥的,为了留住地,还给他取了个童养媳。哥哥不满父母的包办婚姻,于1952年又回到云镇叔叔家。1949年5月17日,母亲在干沟兰草凹的草屋里,生了弟弟耿兴宽,1953年母亲又生了最小的一个弟弟,但不足两岁就死了,后来又抱养了妹妹耿彩娥。
我是1953年初离开甘沟的,自那以后再未回过。直至参军、转业到北京工作后,1986年以红旗杂志社记者的身份到镇安县采访,到了我的出生地北羊山,我的故居甘沟。
1954年我的妹妹耿金凤,因缺医少药在兰草凹病世,时年9岁。1955年我的一个小弟弟在兰草凹夭折,1956年我父母丢下兰草凹的那块土地,告别妹妹英灵,告别故居,告别亲友,告别干沟、告别北羊山,定居于长安白鹿塬。
2003年9月,我到镇安做旅游资源调查,拜托少时好友,在北羊山下妹妹的坟前,竖起一块碑文,叙述了我一家人与北羊山的亲缘与情谊。2005年清明,我带着一束鲜花,来到北羊山下,来到干沟,来到兰草凹,来到妹妹的坟前。把它献给这山,献给这地,献给这里的亲人。临别那天,我再次到这个山凹,坐在妹妹的坟台上,久久地,久久回忆着那过去的事情。
北羊山,有太多的记忆,北羊山,有太多的伤感。北羊山人民哺育了我,我永远记住这块土地,永远记住这里的人民。
(2005年4月21日至24日写于镇安县城赵教文哥哥和侄女赵红霞家里,5月3日至6日改于北京西山)
年 娃
    年娃
耿兴余
听弟弟说年娃死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他就死了呢?他比我还小一岁呢?
人生下来,不知为什么,总要在这个世上受罪,有的人受的小,有的人受的大,年娃就是那种生下来受了大罪的人。
年娃,大号耿大年,年龄小我一岁,辈份低我一级。小时候他住在沟里,那时沟里人都比原上人穷,原上人可以住瓦房,沟里人只能住窑洞,年娃就是在鲸鱼沟凉水泉边一个窑洞长大的。
我和年娃曾在桑村小学上学,他住距学校远,我距学校近,上学时,他经我家门口,有时叫我几声,我就从被窝出来和他一道去上学。
年娃老实巴交,性格懦弱,但有时候爱插嘴说话,说不对了,那些厉害的同学就打他,有时打得鼻青眼肿,挨了打只会嚎啕大哭,没有反戈之力。那时我很同情年娃,很想为他大报不平,但是我也斗不过那些大孩子,只会把对年娃的同情变为怜悯,把那些欺负他的人变成愤恨,那时我不知道“弱肉强食”这个词,但是世间不平的事确实存在。后来我发现年娃不来上学了。自那以后,我很少见他,偶尔下沟抬水时,我发现他拿着锄头坎刀,在修理他房前屋后的土地。
1989年8月,我从北京红旗杂志社回家探望父母,年娃突然来了,刚到50岁的他,已经变得弓背驼腰,他听说我当了“大官”,是从中央机关回来的(其实我不过是一个红旗杂志社的记者),也可能是“发小”时对我的一点感情和信任,他见了我就泪流满面,他说他有一个唯一的儿子,已经长到20岁了,被人压进鲸鱼沟几十米深的水库里淹死了。他说鲸鱼沟北原上的人,自古和南原上的人有仇,积怨甚深,只要是单枪匹马上北原,总会遭到他们的欺负。我说:“文化大革命早都结束了,现在改革开放,讲安定团结,怎么还会出这事?”他说:“这是几年前的事了,我娃下沟弄柴火,北原上一个姓X的小伙硬说砍了他们的树,把娃硬往水里拖,我娃力单体弱,斗不过他,天色已黑,我隐约听到娃的哭救声,赶紧跑到河边,眼看着一个黑影子把我娃往水里压。”我在对面哭着喊着:“可别给啊!可别给往水里压呀!有啥事我赔你,你别对我娃下毒手呀!”对面的黑影人,一声不吭,嘴里喘着粗气,把水打的哗哗直响,开始年娃的儿子还有呼救声,慢慢地没有了声音,一阵水上的扑腾声音之后,那个黑影人上了岸,拔腿向北原跑去。年娃听着自己的儿子呼救,看着儿子被一个黑影人往水里压,但是从小懦弱胆小的年娃,又无能力去几十米的水库中去抢救自己的儿子,他在岸边哭喊着。。。。。。
天黑人静,没有另外一个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年娃在对面哭喊到半夜,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游上岸来,能够同他一起回家,但是这一切都晚了。待到第二天清晨,年娃请了村里的人,再去水库寻找儿子时,鲸鱼沟的水面上漂出一具鼓涨涨的尸体。
年娃向我倾诉着,希望我这个北京回来的“大官”能为他报仇,能把肇事的凶手抓出来,绳之以法。
我详细问了他,你知道凶手是谁吗?他说知道:“他爸是北原上的村支书,两年前他就把他的儿子送去当了兵。”我说你到法院告过他吗,他说告过,但法院说没有证据。我说:“当时事发时还有人知道吗?”他说:“就我一个人,天黑了,我听到孩子呼救,我就到了河边,看到一个黑影向水里压,后来他跑了。”事过6年,告状败诉,我深深同情着年娃,体会到他失子的痛苦与孤独。
我探亲临走那天,年娃提了一筐鸡蛋送到我家,我不肯收,但他哆嗦着手,流着眼泪还是让我收下,我知道,他是对我为他儿子之死申冤抱着极大的希望,他认为我是中央来的人,只要中央人在,什么冤案都能平。我不肯再伤这位可怜的农民,这位小时候懦弱的同学。我不能没灭了他对我这最后唯一的一点希望。我收下了那筐鸡蛋。
到了北京,我真的通过陕西的老友,咨询了他儿子之死的情况。但是,没有任何希望能为他翻案,最后我写了一封安慰他的信。同时我一直想着,那年春节为他寄点钱,可是,这个愿望没得实现,他就死了。我深深为他的事而内疚,为我没能为他雪恨而感到不安。
记得两年后的1991年,我又回去探亲,我看到他在乡上街道里钉鞋,人已经变得很憔悴,很呆木,我象他打招呼,他好象不认识我,只是木呆呆笑着看了看我,我当时觉得,他把我这个“大官”也看贬了,他觉得我为百姓办不了事,也不过是个白吃粮的。我看着他木呆的样子,一种同情,一种自责拥上心头,我丝毫不怪罪他对我的冷漠,但是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央的记者,欠了他许多许多。
临别时,我看着他狠狠地钉着鞋钉,好象要把世界上的一切不公平的东西钉进十八层地狱,我好象看见他在钉着!钉着!
2007年3月23日于海南保亭新星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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