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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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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3章 面圣
  长安城房府
  夜半,书房之中,两人对坐,案有美酒,却无人贪杯。
  房乔神情疲倦,沉默片刻后,方才率先开口道:“这大半夜,你是专程跑过来看我笑话?”
  背倚着纱灯,在这昏黄的屋里,面容不甚清晰地人,轻出一口气,道:“别揣着明白当糊涂,我来做什么,你会不知。老夫人在怀国公府那么一闹,都过去两天了,也不见你有半点动作,我且来求你一句实话——怀国公新认下的母子四人,当真是十几年前你那带着孩子离家的弟妹他们?”
  房乔拿起案上半晌未动的酒壶,给两人面前的空杯之中都填满,深色不变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对面那人接过他递来的酒杯,却是重新放在了桌上,声音有些严厉:“若不是,那你便好好想想怎么和国公府解怨,若是,那便尽早去把人给领回来。”
  “说起来容易,可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回府,难道你要我也去大闹国公府?”
  “这、这么说,果真是他们?”
  “没错,是他们。”房乔总算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而后端起酒杯,缓缓饮下。
  有那么一会儿,屋里只剩下喉头涌动的咽酒声,而后桌上的另一只杯子也被拿起,房乔对面之人,一口饮尽之后,语气忽然变得惆怅起来:“当年的事,算来我也有责任,若非是我提议你去行那细作之事,你又怎会……”
  房乔摇头,“那是我的决定,与你无关。当年安王突然势起,势不可挡,若无人愿前去内应,难道任由他那等暴狞无德之人承了大位,祸害百姓,毁了先帝辛苦建立的基业?”说道这儿,他苦笑起来,“只可惜,我终是犯了糊涂,害的妻儿离家,如今相见却不得认。”
  他竟是半个字也未提及当年害他妻离子散的那个男人。
  “……皇上必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没诏你们去问话,许也是觉得这事为难,怀国公与你我同是当年玄武门之变的功臣,如今你们两家闹翻,皇上在不明实情之下,偏颇哪方都是不妥,想必卢老爷子就是清除这点,才敢明目张胆地认下弟妹他们……这样,明日我会面圣,向皇上说明此事,请他决断。”
  房乔皱眉,“不可,此事已经够乱,你何必再掺和进去,皇上若是有意管这件事,当是会诏见我们。”
  那人笑了两声,叹道:“说谋论算我不及你,可对皇上的了解,你却是不及我了。你可知,皇上如今等的,便是有人跳出来,主动提起这件事——此事无需多论,就这么定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若是届时同卢老爷子打起了嘴官司,该当如何证明为好。”
  房乔神情一滞,稍作忖度,便知他说的有理,脑中闪过卢氏母子的模样,又想起卧病在床的老母,终是点头应下,让他代自己出面。
  尽管卢氏母子和怀国公府的关系已经摆到了明面上,但卢俊在家多赖了两日后,还是被卢老爷子拎到别处继续“深造”了,早上,因同他道别耽搁了时间,遗玉他们比平时晚到了一刻钟才到学里。
  一进到那间专用的教舍里,遗玉习惯性地先扫了一圈屋里在座的人,这一看不打紧,差点当场笑出声来,在座的三十来个人,清一水地一脸无精打采、眼底带青,就连打个哈欠都是一片儿一片儿的,显然是昨晚熬夜看了书的模样。这让遗玉想起在五院艺比期间,她也同样式临时抱佛脚,不过好歹她有个明确的奋斗目标,而这一屋子的人,却半点不知李泰会问些什么,只能尽可能地看些地志方面的常识。
  钟鸣前,弘文馆的谢偃学士身后跟着两名各自手捧高高一摞书册的书童,走了进来。
  他环顾了一圈下座的学生,朗声笑道:“怎么,昨晚都熬夜了?魏王殿下知晓你们如此用功,必会感到欣慰。都将桌面收拾下,今日咱们来抄些东西。”
  听出他话里的取笑,下面的人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脸上带着笑,看着书童将那两摞书册一一发下。
  遗玉拿起被放在桌角的书本,封面上印着《鹿公集》三字,翻开来看了两页,便知是一本详写看一些州县沿革的地志书籍。
  “都拿到了?”谢偃道,“那便开始抄吧,能抄多少便是多少。”
  屋里的一些学生因心里挂记着李泰何时会过来,多是三心二意地是不是瞄一眼门口处、谢偃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的学生的一举一动,眼中带着趣味。这是在选拔人才,同样的和招数怎会???用两次,再者,照李泰的脾气,昨天下午能来一趟,和学生们“交流感情”,已经是出乎意料了,又怎能指望着他天天往这里跑。
  果然,直到下学的钟鸣声响起,都没见李泰的人影出现。一些生怕魏王中途到场,憋得连茅房都不敢去的学生,当下脸色如同吃了二斤生萝卜一般。谢偃让书童将下面抄好的纸都收了上来,清点之后,才对着下面或有所觉或一脸疑惑的学生,公布了抄写最少的七个人的名字,道:“上面这几位,下午可以回到你们原来的教舍上课去了。”
  这话说得婉转,实则是同李泰昨天那冷冰冰的话一个意思——你们可以离开了。
  尽管心有不甘,但这七个人,却没有像昨天的高子健一般,质问出声。因着卢智和遗玉的提醒,老老实实地抄了一堂课书文的程小凤,大呼着侥幸,又数了数剩下的人,不由唏嘘:
  “这才一天的功夫,五十四人便少了十四个,照这么算,等不到第五天,这人就一个不剩了?”
  遗玉在竹筒里涤着毛笔,听到她的抱怨,当下失笑道:“如此筛选只是为了择出最适合的撰书之人,这两次下来,就算是侥幸过关的,之后也会更加小心仔细,越往后,每次被淘汰掉的人就会越少。”
  程小凤担忧道:“可你也知道我是个坐不住的,再来这么两回,绝对是会被刷下的。”
  这教舍里面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因为他们中午要到程家做客,卢书晴先走了,因此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遗玉便分析道:“你们可别忘了,那被选出来的人,有的是要留京负责修撰,有的则是要在外巡游的,想必不会只重耐性,也要有像你这般活泼的才行。”
  程小凤被她一番话说的放心不少,便又有了笑脸,“说得对,我就是冲着那巡游的名额去的。”
  稍后,三人乘了马车去到程府,程夫人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席间先是让卢智回去给卢中植带话,等出门在外的程咬金回来以后,必定再登门造访。而后竟是在几人或疑惑惑意外的目光中,向遗玉道了谢,只说是为了礼艺比试那日的事,卢智和遗玉便明白过来。
  为了不让程小凤做最差,遗玉坑了长孙娴,这事并没多少人看得出来,毕竟当时两人相争是因为银簪而起,一片慌乱中,谁又记得四十多个人里,程小凤没有到场,顶多当她是“落井下石”罢了。
  程小凤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的,毕竟不是什么好宣扬的事情,程夫人和遗玉这明白人都缄口不提,她又去问卢智,却被他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道:“多吃些,补补。”
  这一块肉,便堵了她的嘴,坐在对面的程夫人两眼一亮,暗自点头,可坐在卢智身边的遗玉,却是低头闷笑,只因卢智夹给程小凤的,乃是这满桌子肉食中唯一的一盘猪头肉。
  ……
  太极宫偏殿书房
  批阅了一个午间公文的李世民,刚刚在书房的软榻下躺下,便有宫人隔着屏风来报:
  “殿下,尚书仆射长孙无忌求见。”
  伸手轻拍了几下榻面,倦意消退,他便传了人觐见。
  一刻钟后,长孙无忌才被人领着从宫门外,进到太极殿中。他对着眼前屏风后面隐约的人影一拜,道:“参见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仍靠坐在屏风后面的李世民,出声退去了屋里侍候的宫人,听到门扉关合的声响后,才有些随意道:“自己去搬个凳子过来坐,朕这会儿实在是疲乏,就不挪地方了。”
  “谢陛下。”长孙无忌并没推拒,他到一旁搬了个小墩儿,走到屏风一侧坐下后,抬眼看着面带倦色的李世民,不掩其忧道:
  “臣朝会时,便见得您气色有异,恕臣直言,您要休息好,保重身体,才是万民之福。”
  这君臣两人,实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中间又有长孙皇后这层关系在,一同经历了建基和朝变几十年,情谊自然非同等闲君臣,若真是抛开了身份,说是堪比手足也不为过。
  李世民伸手拧着眉心,道:“最近烦心的事多——不提那些,你来见朕,是有何事?”
  “不怕皇上听了更加心烦,臣想说的,是几天前怀国公府上,认亲一事。”
  第314章 两殿事发
  日渐西落,恢宏的太极殿坐落在一片由淡转浓的金棕色里,一名身着金鸾绕霞华服的宫装妇人,在一群宫娥的陪同下,缓缓走向一处偏殿。
  守在殿外的宫人见到人影,隔得远远便躬身相迎,却没有一个不长心地高喊出声,打扰里面仍在谈话的一对君臣。
  长孙皇后点了一名眼熟的宦官,指了下殿内,道:“在里面多久了?”
  “回皇后娘娘,有一个多时辰了。”
  长孙皇后正要皱眉,便见一道人影从不远处敞开的殿门内走了出来,正是她几日未见的兄长。
  因是宫里,又在太极殿附近,两人便没像在宫外那般随便,长孙无忌行了礼后,长孙皇后才引着他站到一旁的雕栏边上,问道:
  “大哥,你是不是来同皇上说那房卢两家之事?”
  “真是瞒不过你。”
  长孙皇后眉头一蹙,道:“皇上重情重义,是以为此事烦心,可他每日单处理国事都要操劳入夜,哪有时间管这私人家事,那两家子糊涂,你怎么也跟着闹。”
  长孙无忌摇头道:“这两家人若不安生,朝中也要起乱子,家事牵着国事,如何能不管?你放心,此事很快就会有个结果,我回府去了,你好好侍奉陛下。”
  说完便又是一礼,跟着一名引路宫人,朝宫外走去,长孙皇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无奈,转念想到子一个这阵子几乎被她忘掉的人,伸手抬来贴身的大宫女,低声吩咐道:
  “你记得明日早朝之时,到房大人家中,把他家中那位夫人接进宫,本宫有话要问她。”
  “奴婢记下了。”
  自卢氏母子认祖归宗起,整整三日,朝中百官乃至长安城里的一小半的百姓,皆以得知房乔之母大闹卢家祠堂之事,这位三品大员的亲母行为固然让人咂舌,可她此举背后的含义,却更是人茶余饭后闲谈下酒的好料——房母“错认”了怀国公新认下的一家亲,是当年被安王掳走的房家妻小。
  看热闹的人,自然是巴不得越闹腾越好,因此,在房乔不见人影,卢中植只字未提的情况下,今天上朝时,终于见到这前不久才“决裂”的翁婿两人同时出现在殿中,嗅到不同气味的官员,面上平静,心里却都在猜测着这两家子什么时候才能开战。
  让他们失望的是,别说是闹腾了,一左一右在大殿上分庭而立的两人,这么一个早朝下来,就连眼神都没对上一下。
  散朝前,一伙人正等着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这俩人是什么意思,一个派了老娘上人家宗祠闹腾,一个则是光嘴上说要报复,却跟打雷放屁不听响一样,让人郁闷。
  然而,已经走下龙椅的皇上顿足之后,回头一句话,却让一殿等着看热闹的人,郁闷之情一扫而空。
  “房卿,卢卿,你们两个留下,朕有事要问。”
  看着那道赭黄的身影消失在帷幔之后,房乔垂下了头,卢中植却是当场面色一紧,知道这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房老夫人这两日的情况不错,已经不再时时呓语,吃得下睡得着,只是除了梦话,醒着却不愿意多开口,多是靠在床头发呆。丽娘从昨日起,便没有整日服侍在侧了,但今儿还是一大早用过饭,就上老夫人院中逛了一圈,看着她用饭躺下后才离开,近几日侍候这十年也难得一病的老妇,让她在下人和房乔面前很是赚了些印象分,不过是跑腿便能落个好名声,她也不吝这点儿路。
  转到烘暖的正房刚刚坐下,在外面行走时,身上带的寒气儿还没驱散,便有下人递了块牌子进来,跟在房乔身边十几年,也算见多识广的她,一眼便认出这里是宫中之物,随感不解,但还是匆忙请了人入府说话。
  大半个时辰后,换了一身正经八百的锦缎的丽娘,跟在一名宫娥身后,行走在宫墙之下,一想到即将要见看的人,比起刚才在路上,更要激动几分。
  十几年了,若是时常能听到百姓对皇后的称赞声,她都险要忘记,自己是从哪出来的,虽她现在已是……可到底是曾经同皇后有着主从关系的,以前她身份低,就算有心攀上也无力。
  今日既然能够得见,不管皇后找她来是做什么,她都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才是。
  脑中晃过在药气弥漫的卧房里,一双年轻而溢满恨意的眼睛,她抿了抿唇,放在袖中的双拳握紧。
  两仪殿东阁
  李世民接过宫娥递上来茶盏,待屋里不敢紧要的宫人都退下,不大的暖阁里算上他只剩下一人时,吹了一口冒着一缕白烟的茶面,看着躬身立在一丈远外的两人,没有像往常一般赐座,任由他们一老残一体虚俩个立着,问道:
  “说吧,最近这又是闹的哪一出,整个朝上前被你们俩搞的人心惶惶的。”
  “微臣惶恐。”
  该说卢中植和房乔是有默契还是怎地,听了皇帝的话,两人竟异口同声地撩起衣摆跪了下来,之后便又没了音儿。
  “怎么,这长安城里都快传遍的大事,你们就不愿意讲给联听听?”李世民似是在同他们拉家常一般,对着两个变了闷葫芦的臣子,点头道:
  “既然你们不同联讲,那联就讲给你们听听如何?”
  房乔和卢中植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端端正正靠在软背上的君王,饮了一口热茶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开口道:
  “先来说说卢卿。自打联登基,你一去云游便是足足九个年头,连个口信都不知道往京里捎,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联自然是高兴的,可你这凡事不爱同联打招呼的毛病,倒是养成习惯了不成?”
  说到这里,除了语气没变外,已经是近乎责问了,卢中植连忙俯下身。
  “卢卿是不是以为,认门嫡亲是你们卢家的事,同联这李姓不相干,所以事前压根没想着同朕提,这事后,更觉得没必要与联说了。”
  “臣知罪。”
  “不,你没罪,律令里面哪条也没规定,你们这些做臣子的随便认门亲戚,随口同人说要决裂,就非要同皇帝打招呼的,”他声音陡然一沉,“哪怕是身有当朝一品勋爵,我大唐声名赫赫的怀国公!”
  虽无罪,却触怒龙颜,李世民这话,别人听不出来,可屋里这俩都明白,他是在暗指卢中植公开丅同房府决裂一事。
  “臣知罪。”卢中植还是那么一句。
  “陛下息怒。”这下连房乔也跟着一起趴下了。
  李世民饮了第二口茶,再抬头时,脸上刚才的厉色似从未有过一般,“房卿,你来说说,朕是怒在何处?”
  绕是房乔比卢中植更有心理准备,被皇帝这么一问,表情一僵,却接不上话,怎么回答,皇帝刚才发怒是说的卢中植,难道要他开口说自己老丈人不是?虽然那老爷子如今自己都不承认和他有这关系。
  见他不答话,李世民竟是笑出了两声,“他不说,你也不说,那好,还让朕来说。这回咱们就说说房卿好了,朕且问你,前些日子,你母卧病在床,朕是否交待过,要你在家侍奉老母,暂且不要出门的?”
  不慌不忙地将茶杯中剩下的茶水都饮下,李世民淡淡地道:“那你告诉朕,二十三日当晚,怀国公府里,在卢家宗祠前面大闹,出尽风头和洋相的,是谁?”
  “……是家母。”
  “啪嗒!”猛地一声脆响,刚才还捧在人手中的青瓷杯子,就这么在房卢两人面前粉身碎骨,有两块碎片溅到了房乔的脸上,飞快擦出两道猫爪一样的血痕,如此足以见得这一摔,是含着多大的怒气。鲜少发怒的君主,一怒起来,才真正是要人命的!
  房卢两人面色皆有些发白,可这还没完,脸上不见刚才半丝儿笑意的李世民,寒着脸,紧接着便怒斥出声:“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对阵是能坑就坑,能瞒就瞒,阳奉阴违不说,现如今,还要再加上一条——欺君!”
  欺君!
  卢中植眼皮子一阵乱跳,房乔亦是嘴里心里发苦,他只道是长孙无忌帮他到皇上面前求个决断,怎么这会儿倒是一副要拿他们两个开刀的模样!
  发完了脾气,李世民脸上的寒色却没半点消退的迹象,趁着两人惶惶之时,语调一收,冷声道:“朕给你们个机会,把这子丑寅卯说个清楚,那卢氏母子,到底是谁家的?你们可想清楚了,如若谁有半句虚言——那日后,便再也不用同朕说真话了。”
  立政殿西阁
  长孙皇后一脸严色地坐在殿台上,身下铺着的是番邦进贡的五色皮制绒毯,台下恭谨跪坐的,是垂头不见颜色的丽娘。
  不知沉默了多久,长孙皇后才道:“刚刚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虽是叫她来问话,可这么多年没见,人品早不知变得如何。
  丽娘柔顺地俯下身子,恭声道:“臣妇若有半句虚言,来世必当牛马,不能人语。”
  第315章 吃官司了
  两仪殿东阁
  龙颜一怒,房乔先开口将自他在龙泉镇找到卢氏之后的事情,大致都讲了一遍:
  “此事要从中秋夜宴之后说起……那名国子监的卢姓学生一时声名大噪,又多有人在臣耳边提及,臣便多事去查了,疑心之下,亲自去了趟龙泉小镇……”
  “可他们误以为臣当年所为,是薄情寡义之举,因此不愿与臣相认。请陛下恕罪,为挽回妻儿,臣便将当年假投安王之事讲明,实是为护他们周全,才假意冷眼,只是话已说尽,却换不得这些年吃尽苦头的妻儿谅解,臣不忍心强迫于他们,便暂将此事放下,寻思着慢慢缓解,可谁知这短短半个月过去,在臣母卧病之时,岳丈便将他们认做了卢家嫡亲。”
  “陛下,事情便是这样子了。臣母那日虽行事失当,可回家之后,便因思孙一病不起,是以于孝于理,如今都必须将他们认回。臣家中留有夫人画像,又有书信笔迹等物可以证明,怀国公府新认下的母子四人,的确是臣之妻儿。请陛下明断。”
  期间两兄妹上门探病,卢智放出讨债之言一事,他半字未提。
  李世民待他讲完之后,便一扭头,盯着跪在上的卢中植,直接问道:
  “卢卿,他所言属实?”
  卢中植双手撑着地,缓缓抬头,布满褶皱的老脸上,看不出喜怒,一字一句,认真清晰地答道:
  “回皇上,那卢氏母子,是我卢家的人。”
  房乔皱眉,李世民双眼一眯,道:“朕问你的是,他们可是房乔的妻儿?”
  “他们是我卢家的人。”
  房乔眼见李世民又要发怒,连忙出声打岔:“陛下息怒,臣之妻儿的确也算是怀国公家人,此言无误,可否容臣同怀国公说几句?”
  “准。”
  房乔就地跪着转身对着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卢中植,低声道:“岳丈大人,前事是我多有错处,岚娘他们若是同我回府,小婿保证,必定不再做出有负他们之事,事关两家血脉,又岂可儿戏,望岳丈深思。”
  刚刚说完,他便见着卢中植扭过头盯了他一眼,目光在两次呼吸之间,闪出说不出有多复杂的神色,先是恼怒,而后有些庆幸,最后竟落在一种类似于同情的神色上。
  两人都知道,其实这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皇上就是清楚这点,才会把他们单独找来,想要让他们私下解决。不然怎么办,两家互争血脉,各不相让,难道要交给大理寺或是刑部去当成案子来断不成?当朝举足轻重、位极人臣的翁婿二人,大闹争夺子孙的戏码,这不是给整个朝廷丢脸,让天下人都看笑话么!
  “陛下,”卢中植转身伏在地上,态度坚定道:“房大人的话,臣听不明白,那母子四人祭拜过我卢家祖先,现于我卢家族谱之中,姓是我卢家的姓,人,也是我卢家的人。”
  他这是铁了心地不肯合作,甚至连卢家一门的祖先都扯了上来,大有一种“我就是不说也不认,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卢中植话音落下,房乔暗道一声糟糕,匆忙扭头去看,却不想脸已经黑的不成样子的皇帝不但没有发怒,而是点头道:“好,朕管不了你们这门子家事。”
  说完便不再同时愣住的两人一眼,对门外喊道:
  “来人,传大理寺正卿刘德危!”
  半个时辰后,房乔和卢中植两人的身影出现在皇城北含光门外,在他们之间站着的,是一名四旬左右的干瘦中年人。
  “唉,房大人、卢大人,你们这又是何苦。”
  房乔略带歉意道:“难为刘大人了,事已至此,您只需秉公处理便可。”
  原来这干瘦男人,正是大理寺中负责三品以上官员司法纠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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