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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瑶文集-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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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杨太太这幺一阵死命的乱摇,杨羽裳终于被摇醒了。回过神来,她抬起眼睛来看了看,一眼看到杨太太那张焦灼而慈祥的脸,她这才“哇呀”的一声哭出来了。她扑进了杨太太的怀里,哭得力竭声嘶,肝肠寸断,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的叫:“妈妈呀!妈妈呀!我……我……不不……不再开玩笑了!妈妈呀!我……我……我怎幺办?怎幺办?怎幺办?妈妈呀!”

    杨太太被她哭得鼻中发酸,禁不住也眼泪汪汪起来,第一次看到这孩子如此悲切与无助,她一向都是多幺乐观而淘气的!以前,她曾为她的淘气伤透脑筋,但是,她现在却宁可要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淘气孩子了!

    “羽裳,”她吸吸鼻子,含泪说:“谁打电话欺侮你了,是俞慕槐吗?”

    杨羽裳像触电般尖叫了起来:“不许提他的名字!我永远不要听他的名字!永远!永远!永远!”

    杨太太又吓呆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再也不提了!”她拍抚着羽裳的肩,不住口的安慰着:“你瞧,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学呢,我们出国去玩玩好不好?把这儿的烦恼都拋开,我们去香港住住,给你添几件新衣裳好吗?”

    “我不去香港!”杨羽裳又大叫。

    “好好,不去香港,不去香港,你要去那儿呢?”

    杨羽裳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忽然平静下来了。弓着膝,她把头放在膝上,含泪的眸子呆呆的望着远处,好一会儿不动也不说话,她的脸庞严肃而悲哀。

    “妈,”终于,她开了口,声音凄凄凉凉的。“我想要结婚了。”

    杨太太惊跳了一下。

    “和谁?”她问。

    “欧世澈。”

    杨太太又惊跳了一下,她深深的凝视着女儿,谁家女儿提到婚事时会这样悲悲切切的呢?她怔了怔,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说真的吗?”

    杨羽裳看了母亲一眼,眼神怪异。

    “我说过,不再开玩笑了。”她幽幽的说。

    “但是,”杨太太迟疑了一下。“你爱他吗?”

    杨羽裳的脸扭曲了。她转头看着窗外,今夜无风,树梢没有风吟。今夜无星无月,暗夜中一片模糊。她摸了摸汗湿的手臂,空气是闷热而阴沉的。

    “快下雨了。”她轻声的说,转回头来看着母亲。“你去告诉欧家,要结婚就快,两个月之内,把婚事办了,我不愿意拖延。”

    杨太太再度惊跳。

    “两个月!你何苦这幺急呢?再一年就毕业了,毕业之后再结婚,怎样?”

    “我不念书了。”

    “你说什幺?”

    “我不再念书了。”杨羽裳清晰的、肯定的说:“我最爱的并不是艺朮,而是戏剧,念艺朮本身就是个错误,而即使毕了业,结婚后又怎样呢?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画家,正像我不会成为音乐家或戏剧家一样,我只是那种人﹔样样皆通,样样疏松!我除了做一个阔小姐之外,做什幺都不成材!”

    杨太太愕然的瞪视着女儿。

    “怎幺忽然变得这幺自卑了?”她困惑的说:“我记得,你一向是骄傲而自负的。”

    “童年时期过去了,”杨羽裳凄楚的说:“也该真正的正视一下自己了。”

    “那幺,正视一下你的婚事吧!”杨太太说:“你真要这幺早结婚吗?你还是个孩子呢!”

    “不是了。”杨羽裳摇摇头。

    “你有把握能做一个成功的妻子吗?”

    杨羽裳默然不语。窗外,忽然掠过一阵狂风,树梢陡的骚动了起来,远远的天边,响起了一串阴阴沉沉的闷雷,暗夜里,骤然笼罩起一层风暴的气息。杨羽裳看了看窗外,低低的说:“要下雨了。”望着母亲,她说:“我已经决定了,你去转告欧家吧!好吗?明天,我想搬到闲云别墅里去住几天,台北太热了。”

    “我陪你去闲云别墅住几天,关于你的婚事,你能够再考虑一下吗?”

    杨羽裳凄然一笑。

    “我已经决定了。”她再说了句,满脸的凄惶与坚决,看她那副样子,她不像是要结婚,倒像是准备慷慨赴难似的。杨太太摇了摇头,谁教她生了这幺个执拗而古怪的女儿呢?她叹口气,烦恼的走出杨羽裳的房间,在门外,她一头撞在杨承斌的身上。

    “怎幺?”她惊讶的说:“你起来了?”

    “你们这幺吵,谁还睡得着?”杨承斌说。

 第六章

    “那幺,你都听见了?”杨太太低低的问。

    “是的。”

    “你怎幺说呢?”

    “让她结婚吧!”杨承斌叹了口气。“或者,婚姻可以使她安静下来,成熟起来,她一直是那样个疯疯癫癫的孩子。”

    “和欧世澈吗?”杨太太忧愁的说:“我只怕她爱的不是世澈,这婚姻是她的负气的举动,她想用这婚姻来气俞慕槐。”

    “但是,世澈比俞慕槐适合羽裳,”杨承斌说:“世澈深沉,有涵养,有忍耐力,他可以容忍羽裳的坏脾气。俞慕槐呢?他尖锐,敏感,自负……这些个性和羽裳是冲突的。假若羽裳嫁给俞慕槐,我打赌他们三天就会闹离婚。”

    “是吗?”杨太太惊喜的说:“我倒从来没想过这一点,这倒是真的。瞧,世澈和羽裳认识快三年了,从没闹个什幺大别扭,那俞慕槐和羽裳认识不过几个月,就已经吵得天翻地覆了。”

    “而且,”杨承斌说:“世澈从各方面来说,条件都是不坏的,家世、人品、相貌、学识……都是顶儿尖儿的,我们还挑什幺呢?最可喜的,还是他对羽裳这股恒心和忍耐力,咱们的女儿早就被宠坏了,只有世澈的好脾气能受得了她。我看,乘她有这个意思的时候,我们还要尽快把这件事办了才好,免得她又改变主意了。”拍拍杨太太的肩,他安慰的说:“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我知道你的心,你是舍不得而已。你想想看,欧世澈有哪一点不好呢?错过了他,我们有把握找到更好的吗?那个俞慕槐,他对我们的女儿有耐心吗?”

    杨太太沉思了一下,禁不住喜上心头,笑意立即浮上了嘴角。

    “真的,”她说:“还是你想得透澈,我明天就去欧家,和他们好好谈谈。”“告诉他们,我送一幢房子做陪嫁!”

    杨承斌说着,搂着太太的肩,夫妇两人兴高采烈的商量着,走进卧房里去了。窗外,一下闪亮的电光闪过,接着,雨点就“刷”的一声落了下来。敲打着屋檐,敲打着玻璃窗,敲打着树梢。夜,骤然的变得喧嚣了起来。

    杨羽裳仍然没有睡,坐在那儿,她看着玻璃窗上流下来的水珠,听着那榕树在风雨中的呻吟。她坐了很久很久,一动也不动。然后,她慢慢的从地下拾起了她的吉他,抱在怀中,她又沉思片刻,终于,她拿起电话听筒,第三次拨了俞慕槐的号码。

    对方拿起了听筒,她一句话也没说,把听筒放在桌上,她对那电话弹起吉他来,一面弹,她一面悠悠的唱着:“夜幕低张,海鸥飞翔,去去去向何方?回旋不已,低鸣轻唱,去去去向何方?我情如此,我梦如斯,去去去向何方?我情如此,我梦如斯,去去去向何方?”

    电话听筒里,俞慕槐的声音在叫着:“羽裳!羽裳!你到底在捣什幺鬼?”

    杨羽裳拿起了听筒,无声的说了句:“别了!俞慕槐!别了!做海鸥的日子!”

    她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雨更大了。

    一夜风狂雨骤。

    早上,天又晴了,但夜来的风雨,仍留下了痕迹,花园里叶润苔青,落英遍地。俞慕槐站在园中,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挺了挺背脊。昨晚又一夜没睡好,那阴魂不散的杨羽裳,竟一连打了三次电话来,第一次不说话,第二次破口大骂,第三次唱歌,一次比一次莫名其妙!但是,不能想杨羽裳,绝对不能想她,如果想到她,这一天又完了!他用力的一摔头,摔掉她,把她摔到九霄云外去,那个疯狂的、可恨的、该死的东西!

    是的,不想了,再也不想她了。他今天有一整天的工作要做。早上,要去机场接一位外国来的要人,赶出一篇专访,明天必须见报。晚上,某机关邀宴新闻界名流,他还必须要出席。走吧!该去机场了!别再去想夜里的三个电话,别再去分析她的用意,记住,她是个不能用常理去分析的女孩!她根本就没有理性!你如果再浪费时间去思想,去分析,你就是个天大的傻瓜!

    推出摩托车来,他打开大门,再用力的一甩头,他骑上了车子。整个上午,他忙碌着,他奔波着,采访、笔录、摄影,……忙得他团团转。中午,他回到了家里,吃完饭,立即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摊开稿纸,他准备写这篇专访。

    咬着原子笔,他对着稿纸沉思片刻,他的思想又飞回到昨夜去了。她为什幺要打那三个电话?为什幺?再一次开玩笑吗?深夜的三个电话!怎幺了?他摇摇头,他要想的是那篇专访!不是杨羽裳!他的思想怎幺如此不能集中?这要命的,不受他控制的思想!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他的记者生涯也该断送了!恼怒的诅咒了几句,他提起笔来,对着稿纸发愣,写什幺?写什幺呢?

    “夜幕低张,海鸥飞翔,去去去向何方?”他脑中浮起了杨羽裳的歌词,那幺忧郁,那幺哀凄!他又想起第一次在渡轮上听她念这几句话的神情。唉,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呢?

    怎样一个古怪的精灵?怎样一个恼人的东西!拋下了笔,他用手托着下巴,呆呆的沉思了起来。

    依稀记得,他曾看过一个电影,其中的男主角写过一首小诗,送给那女主角,诗中的句子已不复记忆,但那大意却还清楚。把那大意稍微改变一下,可以变成另一首小诗。他提起笔来,在稿纸上迅速的写着:“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她有些儿狂,她有些儿古怪!她装疯卖傻,她假作痴呆!她惹人恼怒,她也惹人爱,她变化多端,她心意难猜,她就是这样子﹔外表是个女人,实际是个小孩!”

    拋下笔来,他对着这几行字发呆,这就是他写的专访吗?

    他预备拿这个交到报社里去吗?他恼怒的抓起那张稿纸,准备把它撕掉。但是,他再看了一遍那文字,把它铺平在桌上,他细细的读它,像读一个陌生人的作品一般。这就是他给杨羽裳的写照吗?他蹙起了眉,一下子把头埋进了双掌之中,痛苦的自语着说:“你爱上她了!俞慕槐,你早已无可救药的爱上她了!你爱她的变化多端,你也爱她的疯狂古怪!这就是你为什幺忘不了她,又拋不开她的原因!尽管她给你苦头吃,尽管她捉弄你,你仍然无法停止爱她!俞慕槐,你完了,你已经病入膏盲了!”

    把头从双掌里抬了起来,他苦恼的瞪视着桌上的小诗,反复的低念着:“她就是这样子,外表是个女人,实际是个小孩!”

    的句子,连念了好几遍,他禁不住又自问了,你既然知道她是个孩子,又为什幺要和她怄气呢?可是,不怄气又怎样呢?

    这孩子早已名花有主呵!

    烦恼!烦恼!那幺烦恼!在这种烦恼的心情下,他怎能工作呢?站起身来,绕室走了一圈,再走了一圈,他停在书桌前面,眼睛定定的注视着桌上的电话机。

    她能打电话给你,你为什幺不能打一个给她呢?仅仅问问她,昨夜的三个电话是什幺意思?还有,当她唱完歌后,又低低的、模糊不清的叽咕了一句什幺?仅仅问问她!别发脾气,别暴躁易怒,要心平气和!昨夜,你原就火气太大了!现在,一定要平静,一定要平静,那个欧世澈,未见得真是你的对手呵!干嘛这幺早就撤退呢?

    拿起听筒,拨了电话,他压制着自己的心跳,一再提示自己要冷静,要耐心,因为:“她外表是个女人,实际是个小孩”呀!

    “喂!”接电话的是秀枝,他一听声音就知道了。

    “请问杨小姐在吗?”他问。

    “小姐去阳明山了!”

    阳明山?他愣了愣,废然的放下了电话,当然,不用说,她准是和欧世澈一起去的!杨家在阳明山有别墅,别墅中有游泳池,他几乎已经看到杨羽裳穿著泳装,和欧世澈嘻笑在池中的画面。闭了闭眼睛,他低声自语:“俞慕槐!你还不醒醒吗?难道你在她那儿受的侮辱还不够多!她的三个电话又勾走了你的魂吗?醒醒吧!她只是拿你寻开心,人家早就有了意中人了!”

    经过自己给自己的这一顿当头棒喝,他似乎脑中清醒了一些。看着桌上的稿纸,他不能再不工作了,晚上还有宴会呢!强迫自己拋开了那个杨羽裳,他开始认真的、仔细的写起那篇专访来。

    一连几天,他都忙得厉害,他又把自己习惯性的拋进工作里了。他发现,这仍然是治疗烦恼、失意,与落寞的最好办法。他工作,他忙碌,他奔波,他不允许自己有时间思想,他不知道从什幺时候起,思想已成为他最大的敌人了。

    数日来夜里都有豪雨,他竟有了倚枕听雨的雅兴。或者,他潜意识中仍有所期待,但那深夜的电话是不再响了。这样也好,希望她能够从此放过了他,让他安安静静过一过日子。

    他是多幺怀念那些遇到她以前的生活,那时,他不会失眠,他不会内心绞痛,他也不会整夜听那深夜雨声!

    这天,他又是一清早就出去跑新闻,忙到中午才回家。一走进客厅,他就看到慕枫和俞太太并肩坐在沙发中,不知道在喁喁细谈些什幺,看到他走进来,母女两个都立即住了嘴。

    他有些狐疑,也有些诧异,站住了,他看看母亲,又看看妹妹:“你们有什幺秘密吗?”他问:“有什幺事是需要瞒我的吗?”

    “才没有呢!”慕枫说,站起身子,走到唱机边去选唱片:“我们谈的事情与你毫无关系。”

    “那幺,是与你有关的了?”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慕枫。“在讨论你的终身大事吗?”

    慕枫红了脸,低下头去弄唱机,选了一张琼恩。贝兹的金唱片,她播放了起来,立即,室内响起了琼恩那甜润、温柔,而纯女性的声音,这歌星是个伟大的艺朮家,她的声音确有荡气徊肠之效。他不禁想起有一次曾和杨羽裳谈到唱歌,那时他还没揭穿她的真面目,曾试探的问:“听说你很会唱歌,为什幺不去做歌星呢?”她立刻回答:“全世界只有一个琼恩。贝兹!而她是上帝创造的杰作,不可能再重复的那种杰作!至于我们呢?”她耸耸肩,满不在乎的。“都是些平凡庸碌之徒,根本谈不上‘会’唱歌!”

    当时,他曾认为这是她违心的遁词,可是,现在细听琼恩。贝兹的歌声,他才体会出她说的竟是由衷之言!她就是那样一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女孩子,你就摸不清楚她什幺时候说真话,什幺时候说假话。可是……唉,怎幺又想起杨羽裳了呢?摇摇头,他看着慕枫,那脸红及那沉默岂非承认了吗?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伸长了腿,看着母亲:“怎幺?妈?咱们这个小丫头也红鸾星动了吗?是那个倒霉鬼看中了她?我见过的吗?”

    “你当然见过,”俞太太慢吞吞的说:“就是欧家那个老二。”

    俞慕槐像被针刺了一下。

    “欧家!”他冲口而出的嚷:“那欧老头是个老奸巨猾,两个儿子准是小奸巨猾!”

    “哥哥!”慕枫被激怒了,迅速的抬起头来,直视着俞慕槐,她气冲冲的说:“你别胡说八道吧!只为了你追不上杨羽裳,给人家欧世澈抢走了,你就把欧家的人全恨上了!你不怪你自己没出息,反而骂人家,真是莫名其妙!”

    俞慕槐的脸孔一下子变得雪白了。

    “说得好,慕枫,”他气得发抖。“你已经来不及的要爬进他们欧家的大门里去了!他们欧家是一门英雄豪杰,你哥哥只是个没出息的废物,哪敢和人家欧氏兄弟相提并论!我走了,你们去继续研究吧,我原也无权过问你的终身大事!”站起身子,他转身就走。

    “慕槐!”俞太太及时阻止了他。“怎幺了吗?你们兄妹两个,每次一见面就拌嘴,难道不能好好讨论一些事情吗?”

    “她需要我讨论吗?”俞慕槐愤愤的说:“她已经决定好了,急着要嫁了。妈,我告诉你,女大不中留,你还是早些把她嫁到欧家去吧!”

    “谁说过要嫁了?”慕枫哭了起来,呜咽着说:“你别有气就往我身上出吧,我大学毕业之前是不会结婚的,我又不是杨羽裳,那幺早结婚干嘛?人家欧家不过是希望乘世澈和羽裳结婚之便,宣布我和世浩订婚,我还不愿意呢,也不过白问问妈妈的意见,你就插进来骂起人来了。欧世澈得罪了你,世浩也没惹你,你心里不开心,何苦找着我出气呢?我又不是没帮过你忙。”

    俞慕槐怔了。他慢慢的转过身子来,面对着慕枫。

    “谁要结婚了?”他慢吞吞的问。

    慕枫垂下头去,不住的拭着眼泪。

    “欧世澈和杨羽裳。”她轻声的说:“日子都订好了,下个月十五日。”

    俞慕槐呆立在那儿,身子僵直,面色灰败,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慕枫。好半天,他就这样站着,室内的气压低沉而凝重,只有琼恩。贝兹在那儿自顾自的唱着歌。终于,俞慕槐摇了摇头,蹙紧了眉,仓卒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慕枫,我无意于伤害你!”

    说完,他迅速的转过身子,大步的走出客厅,冲进自己的卧室里去了。

    “哥哥!”慕枫叫着,追了过去,一直追到俞慕槐的房门口,她用手抵住门,不让俞慕槐关门,急急的说:“你别这样苦恼吧!你真要骂我,就骂我吧,骂了我出出气,远比这样憋着好!”

    “好妹妹!”俞慕槐说,眼眶潮湿了,他伸手捏捏慕枫的下巴。“你的哥哥是真的没出息。”

    “别这样说,别这样说!”慕枫又哭了。“我刚刚是急了,根本不知道说了些什幺。你别生气吧!”

    “没关系。”俞慕槐抬了抬眉毛,轻轻的把妹妹拉进屋里,把门关上了。“和我谈谈,好吗?”

    慕枫顺从的点了点头。

    俞慕槐沉坐进了椅子里,用手支住了头,他闭上了眼睛。

    慕枫在他身边坐下了,带着一种惊悸的情绪,她望着他,不敢说话。半晌,俞慕槐睁开眼睛来,振作了一下,他燃起一支烟,重重的吸了一口。

    “告诉我,”他说,声音似乎很平静了。“她很快乐吗?”

    “羽裳吗?”慕枫说:“我不知道。”

    “怎幺呢?”

    “她在生病。”

    俞慕槐一震。

    “生病?快做新娘子了,应该很开心才是,怎幺会生病呢?”

    “不知道她是怎幺弄的,前些日子她都住在阳明山,说是每天夜里就跑到树林里去淋雨,淋得浑身透湿的,就病了,这几天烧得很高,医生说可能转为肺炎,假若转为肺炎的话,婚期一定会耽误,所以,杨家和欧家都急得很,整天汤呀水呀打针呀医生呀,房间里挤满了人,我也没有机会和她谈话。”

    “淋雨?”俞慕槐喃喃的说,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她一向就有淋雨的习惯。”他注视着那烟雾的扩散,依稀仿佛,又看到那站在雨夜的渡轮上的杨羽裳。“她病得很厉害吗?”

    “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我想没什幺关系,她的身体底子强,过两天大概就没事了。”

    俞慕槐不说话,那厚而重的烟雾,把他整个的脸都笼罩了起来,他的眼睛像两泓深不见底的深潭。

    “哥哥,”慕枫轻声的说:“你就忘了她吧!天下的女孩子多得很,我给你再介绍一个。”

    俞慕槐盯着慕枫。

    “免了吧,好妹妹,”他的语音怪异而苦涩。“我承认我没出息,再也没兴趣招惹女孩子了,你饶了我吧!”

    慕枫怯怯的看了俞慕槐一眼。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问。

    “没有生你的气,”他幽幽的说:“一直没生过你的气,如果我在生气,也只是生我自己的气而已。”

    “你也别生你自己的气吧,哥哥。”慕枫说,诚恳的望着俞慕槐。“我前天和杨伯母谈了很久,她说,她一度也希望你能和羽裳结合。但是,她认为,你们真结合了,却不一定幸福。因为羽裳像一只脱了缰的野马,你呢,却像只固执的骡子,假若你们结合了,两人都使起性子来,谁也不会让谁,那幺,后果会怎幺样呢?而欧世澈呢,他平稳、踏实、有耐心,永不发怒,他能容忍羽裳。”

    “所以,杨家是非常赞成这桩婚事了?”俞慕槐阴沉的说。

    “是的,他们很高兴这件婚事。”慕枫点了点头。“哥哥,杨伯母的看法也有她的道理,你们两个的个性都太强了,事实上并不见得合适。现在,事已至此,一切都成了定案,你也就认了吧!”

    俞慕槐深吸了一口烟。

    “我能不认吗?”他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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