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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弃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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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个好歹这帮美国货砸了警察局,出人命。
黄敬仪祈祷: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了!

吉普车风驰电掣,黄敬仪开在后面,都快站在轿车油门儿上了还差点儿给落下。明摆着:邦德想甩他。副总经理现在看中国人都不顺眼。道儿上挺快,萧观音磕磕绊绊走了大半夜的路,美国人天不亮就赶到了。人救的也顺,俩洋人气势汹汹地扑进来,寻常警察根本不敢拦。何况后面追进来西装革履的黄敬仪,进门的时候手里举着特别通行证。
拘留所的办公室里闪着昏黄的灯,值班警官在打瞌睡,收音机里有个女人嗲嗲的唱:“三轮小姐笑眯眯,傍边坐个老东西……”冲进这个房间:满是烟酒味道,空气污浊不堪。
夏克把佩枪往值班的眼前一拍,亮出章素节的飞行执照,指着上面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照片,很生硬的中文:“这人在哪里?!!!”
值班的警官醒过来,便剩下了哆嗦。
邦德揪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这、个、人、在、哪儿?”
那家伙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颤颤巍巍地指里面。睁眼看着俩美国人闯了进去,值班儿的才有点儿明白过来,质问黄敬仪:“你!你们!袭警!!!”
黄敬仪不看他,拿起电话:“要文强副局长。”
据说后面的事情,都是黄敬仪摆平的。

章少爷这监房出地十分风光,几个警察抬着他向外走。打地很重,很凄惨的样子。夏克不由分说把章素节从那帮穿制服的身上抱过来,上上下下地看,问:“你能走么?”
章素节皱着眉逞强,他点头。结果下一秒钟,他就跟口袋面似地被夏克墩在了地上。忒猛了!章素节摇晃着保持平衡,站不稳,但是不求助,看他爹。
邦德从上到下扫他一遍,眉头紧皱。很小的时候这孩子就如此,自己和玛姬爱抚亲吻汉克,素节会远远地站立观望,哪怕眼里希冀满满,也一声不吭。乖巧聪明的中国养子,有奇怪的骄傲,默默忍受,但是从不祈求。
邦德终于还是走过去,一声不吭地把儿子架上了吉普车后座。章素节低低叫他:“爹……”邦德给他盖条毯子。
夏克坐过来,扶住素节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腿上。他说:“别说话,休息一会儿。”章素节安心地挑挑嘴角,躺在那里。
值班的警官频频鞠躬:“误会、误会。抓错人了。”追上来腆笑:“少爷多包涵。”这样一个拿钱不眨眼的家伙,笑起来居然也五官分明。
邦德沉默地打火开车,一脚油门快速离开。不理会这里的道歉,也不招呼黄敬仪一起。
章素节知道:他爹生气了。所以不说话。夏克也不说话。
车里极安静。三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天光已亮,无论经过多么可怕的夜晚,第二天都会有火红的日头从东边升起。
吉普车在疾驰,路面颠簸让伤员隐隐作痛,疼也不愿意呻吟,章素节紧紧闭着嘴,忍着。夏克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拨拉他的衣裳,只拉开前襟就看见胸膛上几处血淋淋的皮肤开裂、红肿淤青到处都有。章素节拧住眉,固执地把衣襟拉上。不知怎的,他不喜欢把这样来的伤势晾给夏克看,或者……晾给美国人看。来自同胞的棍棒,很羞耻的感觉。
只一眼,夏克已经暴怒:“这帮混蛋!”
章素节不肯说话,车子很颠,他反胃。
于是微微侧过脸,从车窗向外看:晨光熹微、薄雾升腾。山城人早起,谁家勤快的主妇在张罗煮粥烧早饭,空气里有微微的烟火味道。街边巷口,蹿出背着书包的小女孩,黑漆漆的头发乌溜溜的眼。章素节模糊地想:再过十年、八年她会不会有姆妈或者观音一样好看?
景物飞驰而过,已经渐渐离了市区,窗外逐渐荒凉,不知道哪里的轰炸残垣一闪而没,炸地极惨,房倒屋塌。惊鸿一瞥,曾经民居院墙上写巨大标语:“勿忘同胞血!”墙后隐约新坟累累。开春离开时候,明明这里还是错落人家,最近重庆屡遭轰炸,当是日本人造的新孽。
章素节挣扎着坐起来,回头看。夏克扭着他的脖子按回后座:“躺着!你也许有骨折!”
没有回家,邦德寒着脸把车直接开回中航重庆办事处。
夏克把素节背下车,一路背到宽敞的飞行员休息室,放在舒适的KING SIZE大床上。有美国医生来给他诊断包扎,脱下来患者的衣服,大夫惊呼:“上帝啊,伤害你的人是畜生!”章素节紧紧咬着下嘴唇。护士问:“这里很痛么?这里很痛么?”看见伤患不开口,她开个玩笑:“年轻人,请回答我,如果治不好,您母亲和女友都会难过。”
伤患还是不说话,闭上眼睛,有大大的泪珠滚落,滑过脸颊,没入雪白柔软的枕头,悄无声息。
护士想:那就是很痛了。给他打一支止痛剂。
需要很多绷带才能把他的伤口都裹起来,手腕上也挂了输液的瓶子,最新式的手提X光机“咔嚓咔嚓”地响,医生对邦德说:“很幸运,这小伙子没有骨折。”
邦德揉揉眉心,随后赶来的黄敬仪松口气。
有人伏在黄敬仪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什么,黄敬仪一愣,快步出去。
邦德不看他也不想知道总经理去干什么。

门口开来巨大的庞蒂克轿车,下来几个彪悍男子、佩枪,一声不吭地围住中航办事处大门口。
穿制服的司机冰冷着脸色前来交涉:“二小姐要太太回去呢。”
中航职员目瞪口呆:“你们要干什么?二小姐?太太?”
这边还在不明所以,庞蒂克上下来的壮汉已经开始砸办公桌。
休息室里,萧观音抚摸着颈子长叹一声,理理头发,走出去。
匆匆赶来的黄敬仪拽住她,神色严峻:“萧小姐!你这样回去……不太好……”
萧观音抬起头,十分惊喜:“黄先生!你回来啦!他……他们放了他没有?他好么?”
黄敬仪点头:“素节回来了。医生说没有大碍。”他很真心地说:“素节是我们公司,不是中国最好的飞行员。谢谢你,你救了他。”
萧观音脸上染了淡淡的红晕,她说:“那就好。” 些许羞涩忸怩,恍若邻家小女孩儿被人称赞了刺绣活儿,天真的神态。
门口“乒乒乓乓”嘈杂地乱响,有人在喧哗叫骂,好像催人上场的锣鼓点儿。萧观音转了身,一步步向外走。
黄敬仪叫:“萧小姐!”
她便回过头,笑一笑,慢慢地说:“黄先生,我不懂什么是飞行员。可是我知道,他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更加不能连累他。你们……不必担心我这没用的下贱人……”颔首鞠躬,她继续向外走。
黄敬仪呆呆看这女孩子娉婷身影,袅娜步态,越走越远。萧观音此时从容端庄一如戏子寻常登场:仿佛只待一挑帘栊,外面就有巨大的碰头彩相候。而她深信:自己毕生的宿命无非以朱颜美色、天魔歌舞演一出极致绚烂的风花雪月、悲欢离合,留给旁人欢喜赞叹或悲凉感伤。至于虞姬最终会自刎、贵妃早晚要自缢,她明明是知道的,却半点不在乎。教她的师傅说:本子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这便是戏,这便是命。是以无惊又无怖……
黄敬仪伸出手,却没拉住她:多半是不及,小半是为难。
这心思玲珑的美貌女子确实是红颜祸水,所谓尤物,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他是全心全意想素节好好的。
门扇开启的时候,外面一片静谧。
不久,引擎发动,巨大的轿车绝尘而去。
黄敬仪心里泛酸,他想:我这辈子对不起很多很多人……

章素节养伤的屋子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邦德没有走,夏克、麦克唐纳、泰勒……有名有姓的美国职员都来了,有一些是从昆明飞回来。当然还有慢慢踱回来的黄敬仪,他有些忐忑地看着面沉似水的邦德,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邦德很少这么安静,倒是这帮美国人,听说素节因为追求一个女明星而被逮捕殴打,一脸匪夷所思。
夏克建议:中航罢工!抗议国民政府的法制松懈,无论如何也要警方给中航公司一个无故扣押飞行员的合理解释。
很多人点头。文明国家,理应如此。毕竟三民主义的政治纲领是蒋委员长正大光明获得援助的理由之一。要不然为什么不直接把物资给了毛泽东?美国人越说越气,群情激奋:这个见鬼的政府!
只有邦德摇头,他非常平静,甚至有点疲惫不堪:“没有用。我太了解这个国家了。我不想抗议,我想回国。”半抱着惨兮兮的儿子,邦德像父亲一样亲吻他的额头,问:“节,和爹爹回美国去找玛姬,好不好?”
章素节在药物的作用下迷糊地看着邦德,眨眨眼,斟酌字句地咀嚼爹爹的意思。脑中嗡嗡作响:明明字字都听得懂,却怎样都连不到一起。爹的手又大又暖,他好久不摸自己的头了。玛姬?很想念她衣襟上的味道,小时候生病,她会烤苹果馅儿的小甜饼,亲吻自己的脸颊,说:“宝贝,不痛……”
邦德声音不大,可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沮丧的情绪会传染。最坏的事情发生,黄敬仪听天由命地看着窗外,不反驳也不附和。
他知道邦德的离去意味着什么,大部分美国飞行员都会离去,随之而来的是航线停运,如果情况恶化下去也许美国援助物资可能取消。黄敬仪肚子里有上百条现成儿的理由劝说邦德改变主意,从国际形势到私人利益,绝对字字珠玑、言之成理。他也知道邦德今天是被气昏头了所以狠心要走。黄敬仪自信至少有一半的把握可以劝说邦德留下来。
但是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想着门口被砸到一片狼藉的办公室,还有那单薄女孩儿娟娟离去的背影,黄敬仪头一回觉得:懒散困顿加上心灰意冷。
他想:随他们去吧,国在哪里?家在哪里?谁在乎?也许他们走了就不会死在驼峰上或者被日军击落,可以在大洋彼岸得享天伦。有什么不好?我终于做了件好事。
黄敬仪皱着眉头咳嗽,一声又一声。
剩下的事情,美国人认真地商量着如何撤回去,显然不是儿戏。

稀里哗啦的翻倒声音,章素节狼狈地从床铺上滚下来,他扯坏了输液的架子,玻璃瓶砸到地上分崩离析,药水飞溅一地,满地狼藉、不可收拾。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他,可是张素节不管,他想了好久,还是不明白:怎么是这样?怎么能是这样的?可爹爹分明这样说了啊。眼前晃过很多东西:流淌血肉的黄河、炸死的婴孩尸体、失速坠落的陈定睿、姆妈或者观音垂死的面孔……不!这不行!试一下儿,站不住,他干脆“噗通”跪下抓住邦德的裤脚,仰起脸,十足祈求的声调:“爹爹,爹爹,不!不要走!我们走了,他们没枪没炮没药品,会统统被日本人杀死的!像南京那样!你说过上帝都不会原谅去过南京的日本人!”
美国人诧异地看着章素节失态地搂住邦德的腿,这个年轻人从来英俊可爱,彬彬有礼。就连邦德也是第一次看见养子如此惊慌混乱到起码的骨气都没有了。素节的脸色太苍白,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急切恐惧,跌得非常狠,所以睡衣扣子颗颗绽开,露出胸口染血的绷带,猩红狰狞的颜色。
邦德出离愤怒:“起来!孩子!这个政府不值得我们冒险。那些达官显贵都是杀人凶手!”
有些晕眩,章素节攀扯着养父的衣襟,如同攀扯着救命的稻草:“爹!不是,不是为了政府!不是为了显贵。这里,这里还有许多好人。爹,你想想为你打理的唐妈,想想会种玫瑰的花匠、想想我们的厨子……他们都待你好!”看着邦德阴沉的脸孔,章素节努力地思索着:“还有……对,还有那些地勤、中国机长!你走出去看,外面有许多勉强活着的中国军人,饭都吃不饱,没有衣服穿,拿着棍子上战场被日军杀。爹爹,我们不能走,我挨打活该的。真的!真的!不怪他们!我们走了会死许多许多人。他们都没有错,没有罪的……上帝不能这样抛弃这里!”说到这里,章素节放开父亲的衣角,对着每一个美国同事哀求挽留:“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救救这些无辜的人。我们不走,不走好不好?”
以头抢地,尊严极限,中华传统,大丈夫只跪天地君亲师。唯求非常事,才行拜伏礼。这样的礼数,章素节一个旅居海外的中国孩子居然还记得。头磕地板“砰砰”有声,再抬头时,额角渗血。把所有美国鬼子都看傻眼。
医生大叫起来:“他的头!会脑震荡的!天啊!输液的管子在回血!”
章素节才不理!他回身抓住邦德的手,用那样哀恳的神色看着养父。
邦德无力地说:“我怕你会死。”
章素节拼命摇头:“我不死,我不死!我永远和爹一起飞……”
黄敬仪走过去和章素节并肩跪在邦德面前。他涩涩地说:“邦,请你留下来。”低头,叩首:“请你们……留下来……”
冰冷地面上,两个绝望的中国人。
邦德看了他们很久很久,终于叹口气,他把儿子扶抱上床铺:“你这样闹,会受凉……”为他拉好被子,父亲说:“不走,睡吧,爹地陪着你。”
止痛针的作用终于完全发挥,章素节沉沉地睡去,睡梦里还拽着邦德的衣角。邦德看着这样的素节,不可抑止地想起来他小时候的样子,带他去看好莱坞的恐怖片,斑驳光影里鬼怪横行,悄悄问:“节,会不会怕?”这孩子倔强地咬着牙摇头,但是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那天晚上抱着他回家,十岁的男孩儿蜷在怀里只有那样一小点儿。现在他都有一百八十公分高了。
邦德揉一揉素节汗湿的头发,微微笑:汉克死了,素节还在。养了十五年,不管什么国籍,什么立场,他就是我儿子啊。
太阳侧照在素节沉睡的脸上,让他脸上多了些淡淡血色。邦德就这样坐在他的床边,平生第一次像个碎嘴的老爹那样唠叨着:“等打完仗和爹爹、玛姬回美国去好不好?我们买座农场,嗯,养许多小牛小马,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做牛仔么?”
床上的青年的梦想肯定截然不同,他喃喃:“观音……”
邦德愣一愣,很随和地同意:“好吧。带上你的漂亮女孩儿,我们一起去。”他抬头看窗外,看很远很远的地方,像看到美国农场那么远,他和儿子商量:“你们会养许多小崽子吧?像小牛一样多,爹爹教他们骑马,像教你和汉克一样……”
太阳底下,担心的父亲和沉睡的儿子。
温馨、关爱还有点甜蜜的伤感。
眼珠乱转,精明强悍的邦德很少露出这样柔和的表情。
夏克有点儿难过地想:邦老了……
美国人默默鱼贯而出。夏克比较有良心,扶起来黄敬仪。
黄敬仪觉得很尴尬,黄敬仪觉得很值得。
美国人暂时不会离开,航线还在继续。

次日一早,沉睡醒来的章素节挣扎着坐起来,问:“那个来报信的中国女孩子呢?”羞涩又迫切神色,片刻都不能等待。
邦德才想起来,对了,萧观音呢?
黄敬仪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死去,但是他知道她肯定不能再好好地活着了。面对着素节焦急又兴奋的眼睛,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于是就沉默,沉默,良久的沉默。
直到年轻人眼睛里的寸寸光芒都黯淡下去。他问:“你把她送回去了是么?”
黄敬仪说:“她自己一定要回去。”
章素节恶狠狠地瞪住他的总经理:“她会死的!!”狂怒地掀起身上的被褥,他扭身下地:“我要去找她!”看那不给后果的飙劲儿,这小伙子分明是个美国人。
邦德和黄敬仪一起死死按住他。
邦德说:“孩子,你还不能下地。”
黄敬仪问:“你去哪里找?找死么?”
谁也拦不住这个秀气虚弱的青年,他暴躁的像头狮子。
那天,夏克开车带章素节去重庆找人,邦德在后座紧紧地扶着他。果然,戏园子里已经撤去了萧观音的一切水牌儿。黄敬仪托人打听:那公馆里也是空的。有人说二小姐陪着蒋夫人去了昆明。
唯独这个萧观音,从此音讯皆无。
仿佛不曾盛开的花朵,在某个黑夜飘落风中,无声无息,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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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绝地导航
邦德在重庆的宅院里开满了花朵。唐妈伺候周到加上没有少爷祸害,不多时日小小院落里便似这般姹紫嫣红开遍。
唐妈有心,挑几盆开的最盛的放到少爷的窗台,想给他病中解闷。谁知道她家少爷压根不领情。他正给困在床铺上动弹不得,郁闷烦躁、辗转不宁。少爷不看花,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窗外,一天一天的不出声,饭也不肯好好吃,药也不肯好好换。劝也不听,急了就吼:“让他放开我!邦!你放开我!!!”
吓得唐妈心口怦怦跳。
邦德摔门:“那就不要理他!”强迫自己缓口气,他说:“唐妈,没事!节在和我闹别扭!”
重庆的房子本来狭窄,加上主人怄气,更加让人气闷。唐妈知道些许内情:少爷心上的女孩子杳无音讯,这傻孩子带着满身红伤疯找了两天,虽然坐车,回来时衬衫上也点滴染了血。第三天头儿上,邦德和夏克不由分说把人抗回家来,摁在床上。
唐妈念佛:先生这样狠心,雇了金发碧眼的洋大夫来把少爷生生绑在床上不许动。给他糊了那样多的药,瓶瓶罐罐摆满了床头柜。寻常人搞不清楚怎么侍弄,邦德雇了两个护士倒班护理少爷。护士小姐说:“这些是最好的外伤药,不会有后遗症。留下疤痕的机会也不大。”
唐妈寻思:大小伙子落下疤痕有什么了不起?这简直做女孩儿养。叹口气:也是,少爷生的那样秀气……
她不晓得:飞行员的身体是宝贝,比女孩儿还要讲究。
彼时飞机密闭性不好,对飞行员体魄要求尤其严格,最好没有任何疤痕,否则高空气压不稳,伤疤可能会在失速或者俯冲等等关键的时候寸寸爆裂。
邦德养了素节十五年,纵然种种忽视,也有一点无可指摘:养子从头到脚皮肉光润,没有任何瑕疵。倒是邦德的亲儿子汉克自幼调皮捣蛋,身上深深浅浅伤疤无数。因为汉克不喜欢飞行,邦德对汉克那身皮肉倒不像对素节那样上心。做到这样很难,小男孩都顽劣,难免磕碰。邦德对玛姬千叮万嘱:“素节即使破了小伤口也要看医生!他以后要当飞行员!”
寸寸心血,日子有功。成年之后的素节有敏锐的目光和有力的肌肉。他可以在差劲的能见度里准确地找到跑道,能轻松地掌握复杂而沉重的操纵杆。呼啸着从高空俯冲而下,把汉克折腾到呕吐,素节把着操纵杆大声笑:“爹!好过瘾!”
这孩子拥有完美的飞行体魄。
所以邦德分外不能容忍养子被打得遍体鳞伤!这帮可恶的家伙根本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在以古怪的观念毁掉中国最棒的飞行员!!更可恨的是:受伤了这孩子还不肯好好养着,那个美丽的女孩子占满了他全部的心肺。邦德痛心疾首地看着儿子换下染血的衬衫长裤。不能再让他胡闹下去糟蹋自己的身子!邦德当机立断:即便捆在床上,也要他完全康复!
医生是邦德的挚友,他说:“这个叫做保护性束缚。当然可以做到。”又犹豫:“一般对精神状态不好的患者才会如此。邦,你确定要绑住他?”邦德重重点头:“确定!”
章素节恼恨地挣:“爹!夏克!放开我!!!”
邦德对素节好声好气:“不是不要你去找人,但是必须把伤养好。”年轻人显然听不进去。邦德非常严肃地问:“你已经丢了女朋友,是否还想没了飞行执照?”
章素节求援地看夏克。
夏克朝他爱莫能助耸耸肩,扭头回机场。
章素节愤愤地别过脸。
邦德少有的耐心终于告罄:“恢复之前你不许下床!”
正是酷暑天气,高温爊热、伤处麻痛、汗出如浆,伤患苦苦的挣扎,手脚腕被细细的纱布磨破皮,然这都比不上心火煎熬。章素节不敢想:那样秀丽的女孩子,如今在哪里?
他怨毒喊叫:“爹!爹!你放开我!!!”
爹带来医生和护士,他们在他身边忙碌。美国医生带雪白手套:尖细针管吐出亮晶晶液体。
章素节摇头哀求:“不,不要……”
弹一弹,淡黄液体注射进他微蓝色的血管,些微刺痛。
护士小姐细致地给他擦汗,温柔的哄诱如同女巫的咒语:“睡吧,睡着了,就不痛……”
药力迅速发作,眼皮越发沉重,身上捆了千斤巨石向睡河深处沉下,砰然着底,淤泥水草将他层层围绕陷住,脱身不得。心头那样不愿睡去,努力睁眼,焦距已经模糊,仿佛从大河之底仰望人世:水波荡漾、倒影波折,声音也变得含混不清。
最后的视野里,邦德在吻自己的额头,忧愁神色,隆隆发声,大概在说:“孩子,好起来……”
河底泥沙翻涌,遮天蔽日的混沌。
梦中有光怪陆离的人和物:漆黑婉转的长发、点翠光华的头面、流云般的雪白水袖、婀娜纤细的身体素立在水中央……天边传来的丝竹雅乐……绮丽柔美的歌喉好似嫦娥下九重……那么美,那么美……水面上、她身边、盛开斗大莲花,芬芳四溢……身随声动,翩翩起舞,娇躯曼转,异样的熟悉。仔细看:一半脸是姆妈、一半脸是观音……
莫名惊怖。
她们两个都在哭泣!
时空错转,不堪回忆。
戏班子里巨大的帷幕低垂,肥胖油腻的手把姆妈摁在那里,陌生男子在撕咬蹂躏她的身体,阳光透过帘幕的缝隙照进来,斑驳光线、扭曲身影。被扳过头,姆妈脸上全是泪。外面声声惨叫,他们说:要打断阿爹的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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