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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弃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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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很平静的人,额头上的血管在微微跳。进入巡航高度之后陈定睿不停地扫着素节的脸,他真怕他爆了。不知怎的,他又希望他爆起来,起码死地痛快!
闷着烧……更痛啊……
还好!章机长的安静内敛也就到重庆为止了,天空之子到了地上跟换了个人似的。从飞机上跳下来,章素节一路飞奔到车库。美式吉普车打火发动,马达狂吼油门到底。陈定睿跟头轱辘地在素节加速之前斜扑进了吉普车,帽子都甩出去了。
坐进来才看得见:章素节手里的天趣刊早已被捏成了团子!他修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缺血的白。吉普车显然超速,章素节把方向盘打地大开大合。
陈定睿咽口唾沫问:“去哪里?”章素节咬着牙:“梨香院!”
梨香院是重庆最有名的窑子之一。天趣刊上大言不惭:佳丽能说会唱,只接达官贵人!
章素节恶狠狠:“去你妈的达官贵人!”陈定睿默默很久:“哥陪你。”
他只怕素节发疯到撞人,一路手指头虚虚地帮他把着方向盘,可是一声都不再出。
章素节瞟他一眼,没拒绝。
飙到市中心,天已黄昏。西下斜阳给这片红砖楼阁抹了淡淡的金色,仿佛当真富丽堂皇。不过也没堂皇许久,不多时便有黑云压阵一般的暮色催逼上来,迅速染了一天一地的浓黑。满眼都是黏稠的、让人窒息的黑暗。
这里自然是不怕黑的,暮气沉沉才好张灯结彩,昏昏暗暗方便宜纸醉金迷。
娼寮原是魔幻地,到销金窟的男人个个卸下了白日孔孟之道的宝相庄严,他们斜眉谄笑地搂住各色姑娘。兽一般的嘴脸,坦白写着:欲念横流。
如果漆黑是最好的遮羞布,那为什么还要祈祷黎明?
初秋的晚上冷,在这里推开窗就能闻到暖烘烘的酒肉香气。院子里传来阵阵管弦试调儿的动静,短短几声不成曲调已有了风流旖旎的底子。客人在喝酒吃肉,姑娘在斤斤计较,帐房里在哗哗地放月钱,杂役伙计个个眼睛闪金光。
陈定睿觉得好奇怪:家国沦丧,血肉横飞。他们尤自有心歌舞升平。难道个个都忘了死?又或许对于单薄个体来说,国家元首是蒋介石或则东条英机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一如南明之于满清。漂泊的、弱势的草民,该向谁效忠?该为谁赴死?家国天下,家在眼前嗷嗷待哺。可是国在哪里?万里河山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句话,他这辈子都未必能出镇子走一走。从头想来难道中国衙门就曾待你好?春秋大梦!
日本人屠了南京,满族人也屠过南京。有什么不同?谁去问那些死人刀子落下来的时候差在哪里?越想越糊涂!算啦,算啦。反正南京永远有那么多人可杀,陈定睿偶尔会狐疑:为什么南京永远有那么多人可杀?为什么中国永远有那么多人可杀?旋即又有点理解他苟安的同胞:重点是现在不死那就行了。
一介草民,蝼蚁之命。中国人求的,历来不多。
这边陈定睿都琢磨到三百年前了,梨香院里的姑娘们琢磨的近:两位少爷兜子里有多少法币是正经!
穿飞行制服的机长实属稀客,姑娘们虽不知道这两个清俊少爷为什么穿这样古怪的衣裳,但看那吉普车当是阔主儿。立刻有红妆艳抹的女孩子们围绕上来嘻笑扯拽,雪白的藕臂伸到眼前水草般羁绊人的手足衣角,叫地亲切:“哥哥!来玩!”
昏黄灯光下,女孩子们的面孔相似而模糊,一样的脸色苍白,嘴唇殷红到凄厉。章素节有片刻恍惚:她们是不是溺死的女鬼在寻人相伴?他学骑士拨开水妖的手指,勇往直前。
身后的陈定睿被姑娘拦腰抱住,直接通红了脸,慌张地挣扎着。
管事的老鸨见惯了风月,也少见素节这样红头涨脸搏命一般冲进来的少爷。然看在他吉普车的份上,她还是笑眉笑眼迎上来:“小少爷好早!头次来吧?啧啧,少爷生的这样漂亮……”手脚便摸上来:“比我家姑娘还好看。小少爷值钱呢!”
章素节勃然大怒,翻手揪住她的脖领子:“少碰我!”声是呛的:“观音呢?”
“呃?”老鸨一愣,又堆出笑:“哥儿别急!我们这里的姑娘个个观音面孔。”
倒是后面几个看场子的摇晃过来:“小哥儿有话好说!这样急,莫非来找你妈?”一边说,一边卷袖子,交头接耳地坏笑:“你看他,生的兔儿一样……”
章素节脸色雪白,眼珠通红几乎崩出血来。他“啪”地一声拔出佩枪子弹上膛,拼命的架势:“我看谁再废话!”陈定睿扑上来抱住他,这人身上的肉硬的石头一般,控制住他得用尽浑身的力量:“素节!素节!我们是来找人的!找人要紧!”
章素节缓一缓,把报纸拍到桌子上,照片几乎戳出窟窿:“她人呢?她已经赎身了你为什么还不放她?”
看看萧观音的招贴,那婆娘眼珠子转了三转,手绢儿一挥:“在楼上!”

黑黢黢的楼梯,黑黢黢的过道,黑黢黢的木门。
永远透不进来天光的地方,只能点灯。灯也不肯好好点,暗红惨绿的纱遮烛火。走廊里有各色男子出入,房间里毫无节制地声音。帘幕低垂,造出摇摇人影,恍惚不清。窗帘罗帐散发出古怪的香味,让人心血翻涌。小时候听爹说……那是催情的香气。
眼睛会骗人,嗅觉最诚实。再精致的陈设也不能掩饰烟草、香料掺杂着交媾地气味。远离羞耻、光影斑驳、这里是声色沦落的地狱门,里面燃烧着淫()欲的火。
诸神无道,妖孽横行!
每走一步,章素节都深信自己陷入了更凌乱的噩梦,这一切陌生又熟悉到让人惊怖。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小小的,雕花的,乌木门,让人忐忑的寂静。太安静了!章素节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跳。他甚至拿不准里面有什么?洪水还是猛兽?姆妈还是观音?她们受了多少苦?她们是不是还肯活着?他突然想哭泣哀求:神啊……请你……不要让她们死……

屏息很久,他推开了门:晦暗不明的小小世界。
章素节立即看见了那个他几乎梦了一辈子的女孩子:很美、很美的美人。她一生灾难的源头。听到声音,萧观音怯生生地扭过头,些许瑟缩,十足被吓坏了的小女孩。
她瘦了许多,衣服松垮垮地罩在身上。依旧穿一身戏子行头,宽大松懈,站起来的时候长衣水袖会一点点的舒展开,荡浅浅的纹……
看见素节,观音的眼睛里闪出明亮的神采,一点点欣喜从心底漾上来的那样光华闪烁。整个人都会熠熠生光。看她笑,便看见春风绿了江南岸……
昏惨惨的世界里,素节的女孩儿会发光。
而章素节只剩下心痛:观音身上胡乱罩着樱花粉色的行头。他们要她做明媚娇艳的少女扮相:那是将迷春梦的杜丽娘、扮养在深闺的杨玉环,假装她是初春枝头第一支绽放的桃花,含苞待放尤带露珠。
只是腰肢衣领处皆被人扯破,惨兮兮露出一半凝脂样的肩膀。把她完璧无暇地养大,然后由人来把这晶莹美好当面打坏才叫过瘾!
章素节视野些许模糊,他的女孩漂亮、无辜到让他心头绞痛。于是更加愤恨!这样好,这样好的一个女孩子!他们怎么下的去手!
眼里燃烧着熊熊地火。
感觉到章素节那样神色古怪地打量自己,萧观音眼睛里的光彩也像风里的烛,“噗嗤”一闪,就灭了。她慢慢地退回去,伸出雪白的右手,一颗一颗地解纽畔,含着眼泪嚅喏:“少爷……”
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她早认了……
章素节立时傻住,脸涨地通红!他不明白萧观音在做什么。她的举动古怪,眼神显然很想他离去。章素节怎么也弄不懂:这是为什么?
萧观音不敢不这样。否则他们有很多惨苦的办法折腾她,挨打都是好事。她甚至不敢想,倘若自己当初知道会这么苦,还会不会去救他?定然不会!这里太苦太惨了!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自己?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掉,萧观音想:至少不要是你好不好?但是她卑贱到连这句哀求都不能说出口。
屋子里静到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他们一个哭,一个呆。
陈定睿急地满头汗,这地方让他浑身别扭,终于忍无可忍:“素节你在等什么?”
瞥眼看门口的陈定睿,萧观音终于哭出声,她跪下身子战战兢兢的哀求:“求求你……你们一个个地来……好不好……”如拜如伏,眼泪一滴滴地砸在地面上,如同乞命。
终于明白了她在说什么!章素节觉得晴天霹雳一样!从目瞪口呆到浑身发抖!这家伙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航服外套扒下来给萧观音严严实实地披上,一寸脖子都不露出来。
规矩人陈定睿这才明白萧观音在说什么,窘到耳朵都烧起来了,他想扭头就走!临走前陈定睿瞥了素节一眼。他觉得他大概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瞬间:他看见他英俊潇洒迷倒了整个中航空姐的素节兄弟那么温柔体贴,战战兢兢地抱着一个女孩子,用呵护传世水晶的怜惜亲吻她的鬓角,一遍遍地哭泣许诺:“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真的。”这个少年祈求:“让我带你走……”
萧观音似乎完全没听懂,她只是固执地挨蹭到素节怀抱的最深处,怎样躲藏都会恐惧惊悸的样子,最后把面颊也埋进素节的脖颈,贪婪又委屈地汲取他的温度。
她很冷……
太冷了……
这女孩子浑身发抖地呻吟出来:“这个世道好冷啊……”
于是素节就更紧地抱着她,说:“我们走……”
摆明了窥见人家小情人最私密的亲热是非礼勿视。但是陈定睿就是转不开眼睛:他们俩相互依偎的姿势也好看极了。这样的绿鬓红颜、这样的少年如玉,他们肉身相抱,却不是在享受人间的欢乐。两只金丝锦鲤在干涸的池塘里相濡以沫,并蒂莲花在污泥浊水中依偎支撑,他们的眼泪滴滴答答地淌下脸颊,濡湿了绣纹领口。
那样清秀美丽的两张面孔悲哀惊恸,任谁看了都要心软动容。
有谁问过:怎么变成了这样?
陈定睿呆呆地看着他们,不觉得尴尬羞涩,只觉得无限悲凉……
章素节把人打横抱起扭头就走!
老鸨子一路在后面追出来,不住嘴地嚷嚷:“萧姑娘的赎身钱黄老板倒是给了,可是这些日子你们也不领人,寄在我这里吃吃喝喝也要钱的啊!”
想起来萧观音残破的衣裳,陈定睿怒火中烧:“你敢说这些日子你白养了她?”
老鸨子讷讷:“那怎么够……”
章素节面无表情地从兜儿里掏出来一块金怀表,声音冷冽:“这个够不够?”
滴答有声的华丽金表,上面刻正楷:蒋中正赠。御赐之物被中航的机长弃如敝屣。
陈定睿张张嘴,终于没说什么。

回去的时候是陈定睿开车,章素节和萧观音坐在后座。不知道为什么,素节并没有选回邦德在重庆的家。他们一路颠簸回了飞行员宿舍,远离市区的机场附近。
那天的大约是十五,月色圆满的可怕,明晃晃地扑满了地。一路安静,陈定睿从后视镜看过去,大约是累坏了,素节和他的姑娘都睡地很香。他们孩子一样相依相偎,睡在这水晶一样奢侈的月色底下,像故事里有幸福结局的一对小儿女。
不知道怎么的,陈定睿忽然傻想:这么乱的世道,这样精致的两个孩子。如果他们可以在这个干净的晚上睡去,再不醒来,也许……是件极有福气的事情……
陈定睿抬头看远处:东边隐约透露了曙色。叹口气:“天……终究是要亮的……”
帮忙把萧观音安顿到中航的飞行员单间宿舍,陈定睿就退出去了,把弟媳妇接回来了,他这大伯当的百味杂陈。
两个人单独相处,章素节居然开始忐忑:“那……你好好睡一觉吧。哦……那边有吃的。”萧观音绞着衣角儿,脸上染了淡淡的红。分明一对羞颜未尝开的小儿女。
晨风拂面,花香撩人。
突然门口有人砸门,破锣一样的嗓子:“节!该走啦!!”
章素节懊恼地回头,骂:“夏克!催什么催?等我一会儿!”
夏克猛地推开门撞进来:“你小子又睡懒觉!”抬头看见观音,吹个口哨,忽然好奇:“节,你还是男人么?碰上她你怎么还舍得起来?噫?都没有脱衣服么?”又做苦脸:“我的小男孩,你还真是个小男孩……那天吓到不行了吗?”
章素节恼怒地捡起来一只靴子飞出去!
夏克晃着飞行排单大喊:“小子!再不走你要迟到啦!!”
看见排单,章素节手忙脚乱地抓起来飞行背囊:“这就来!!”
萧观音呆呆地看着他,问:“你要走?去哪里?”
章素节露出个孩子气的神情:“去天竺!”偷吻一下她的鬓,脸色红红:“晚上回来!你好好歇着,别担心!”然后扭头追着夏克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好好睡觉!饿了……饿了……就去吃陈定睿的!”
萧观音发愣:天竺?旋即本能地喊回去:“谁是陈定睿?”
章素节远远地挥手喊回来:“就是昨天那车把式!”
夏克放声大笑,揪住素节的衣领:“小子!玩够了么?我们去做男人的事!我们去飞!”
飞?萧观音还是不明白,不过她记得:他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一些,月亮还没落下去。正是晨光熹微的一日之始。
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可是那太阳和月亮不知道怎么的,比着赛着一般,都是流了血的红……
她恍惚记得老人们都说:“这样……才是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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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金色圣花
陈定睿睡了四个钟头之后被“砰砰砰”地声音惊醒,一睁眼全是红的。分不清是枪口火焰还是零式的机枪喷出来的火舌!他一跃而起,瞬间差点儿从床上折下去。飞行员的良好协调性让他本能地伸腿把自己撑在了地上。凉凉的地面冰地人一个激灵!陈定睿才彻底明白过来:没有机枪!没有零式!只有午后暖阳热乎乎地撒照在身上。迷糊间眼前的红色—原来是冬天的太阳。自己睡在飞行员宿舍,舒适又安全。
坐倒回床上,长长舒口气,捂住眼睛,他脊背上寒浸浸的都是汗。有一瞬间,陈定睿想:死了吧,死了就踏实了……省的天天提心吊胆。很累很累的感觉,累到不想睁开眼。
“砰砰砰砰!”门口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在继续砸门:“机长!定睿哥!!”
从死死活活的沮丧情绪里被砸起来,任谁都会发火儿。陈定睿怒气冲冲地打开门:“什么事?!”
门口黄智权木怔怔地瞅着陈定睿,半天,告诉他走道里有个衣衫不整的大姑娘逢人就问陈定睿住哪?一边跟着周景林那样子倒仿佛是知会陈世美大门口找来了秦香莲。刚睡醒的陈定睿眼珠子都是凝的,根本想不出来外面找来了何方神圣。癔癔症症的让周景林跟黄智权架出去一看:外面站着他弟媳妇儿萧观音。
萧老板改扮相儿了:身上好歹二三穿着男式衬衫长裤。肯定不合适,袖口儿、裤腿儿都挽起来,更别提腰上一条腰带转足两圈儿才勉强把裤子系牢靠。大概是简单梳洗过,脸上脂粉全无,一头黑发隐约带了湿气。坦白素净的脸孔加上宽大的男装,让她看起来格外小。懵懂无辜的神气,倒和素节有几分相似。
陈定睿眨了半天眼才想起来:哦!对!把弟妹接回来了。
萧观音手足无措:“他……那个说……饿了找车把式要吃的……”说着说着就理直气壮了:“您是车把式陈大哥吧?”
黄智权和周景林双双眼前一黑。
那天是车把式陈定睿领着萧观音去食堂吃的饭。满中航没有不看的。睡眼惺忪的正人君子对面儿坐着衣衫不整的大姑娘。唐僧吃了肉了!整个食堂议论纷纷:“只怕是抗战有望!国家有望!你看,陈机长居然动了这份儿凡心……”“哎?你说他是不是有了什么小道消息了?”“不能够啊……”
就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全中国的飞行菁英窃窃私语地好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可也难怪:这日子太素净了,天天除了飞就是飞。可赶上点儿花边儿,连食堂的大师傅眼珠子都瞪得溜圆,指望着能瞅见什么蛛丝马迹。
被一帮人在偷偷瞧着,萧观音心安理得地吃饭,她从小被人瞧惯了,不在意。陈定睿有点儿坐立不安,然后他心里开始憋屈:章素节就是一少爷!甭管多苦他都是一少爷!屁股后面儿永远得跟着一堆人帮他收拾!以前光棍儿的时候,当哥的就时不时帮他张罗衣食住行。陈定睿揉着眼看看对面儿吃汤圆儿的萧观音,满心悲苦:好容易盼着兄弟娶亲了,满以为可把他托付出去了。这可好……连弟媳妇儿的吃喝也交给他管了……

萧观音从小识人眼色,她抹抹嘴:“陈大哥,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陈定睿揉着脑门儿:“吃你的吧……”他转头问黄智权:“素节呢?又是汀江?”
黄智权摇脑袋:“加尔各答!总经理跟美国人要的飞行员和补充飞机都到印度了。机航长跟素节他们接去了。”说到这里,他眼珠子发亮:“听说给我们补了10架运输机,8名飞行员呢。”
陈定睿精神一振:“这么多??!”有点儿不敢相信:“你问清楚了没有?”
周景林伏在陈定睿的耳朵边悄悄说:“远征军要回缅甸啦……”
陈定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呼出来,又咽回去了。

远征军第二次出国是对是错,中国人从来莫衷一是。
让日本人欺负惨了的愁苦大众心里想的是:满中国的日本鬼子你还打不完,为什么去帮缅甸人出这口气?你就是远征军,他也是中国远征军不是?
蒋委员长也是不乐意的:劳师远征,吉凶未卜。何况在他眼里史迪威就不是个打仗的材料儿。仗着手里有些美国援助,这样要挟逼迫要他派兵派将。还当他是亚洲区域的反法西斯长官么?
史迪威满心窝火:民国政府军队吃着美国罐头,用着美国机枪。老子堂堂美国总统派给你蒋介石的参谋长。还支使不动你们在亚洲最大程度地牵制日本人了么?倘若早如孙立人那般听我的,把部队调到印度,何至于今日再劳师动众的把人搬回缅甸?
蒋夫人一贯会做事,立刻把握了事情的关键:如今滇缅公路失守,即便民国政府愿意出兵,如何再把数万远征军送出国境?
史迪威大手一挥,豪情万丈:“空运!”

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
于是这趟买卖中航也有份儿了。
说一千道一万,又落回到驼峰。几方较力,着力点全压着有数儿的几架飞机。多少双眼睛盯着。黄敬仪纵长袖善舞也难免捉襟见肘,邦德干脆豁出去了,对着史迪威一顿嚷嚷:“本来空载回去还能省点儿油,这下儿全完啦!你当航油好运过来?”史迪威思忖再三,给中航批了飞机和飞行员,迅速到位。当然,运兵数量表更加迅速地派了下来。
看着密密麻麻写黑了纸的任务单,邦德不用算也知道,新批下来的航材设备跟增加的任务量完全不成比例。黄敬仪重新计算任务量,越算脸越白。陈瑞平咬着牙给已经基本上不怎么休息的现役飞行员一人又多加了一个飞行班次,涂涂改改最后自己都觉得没脸去和飞行员说。现在的中航任务量远远超过安全飞行要求,搁和平时期这么排飞行单,飞行员完全可以罢工抗议。
陈瑞平布置任务的时候小脸涨地通红,说:“论理,我不能这么挤兑飞行员。”
陈定睿拍拍他脑袋,说:“论理,天上不应该飞这么多日本飞机。”
陈定睿是个人物,他一吐口儿,中国籍飞行员也就没话说了。
中国飞行员不说话不代表美国飞行员不吭声。泰勒开始嘟囔:“还是西典军校的靠谱,全中国穿军装的只有孙立人有脑子。把部队拉到印度多么英明。杜聿明就不听我们美国人的,看看,死去活来从野人山里爬回来,又把士兵送回去。过驼峰……多危险……”
甭管这话多不受听,陈定睿还是觉得泰勒有道理。过驼峰就是过刀口,平常机组承担货运任务还战战兢兢。现在装上那么多远征军战士,真有个好歹……一架飞机就是多少条人命!
黄智权非常不赞成空运远征军,不为别的:“咱们过驼峰实在遇险还能抛货,拉着这么多活人过去,真碰上点儿事儿,定睿哥,你说往下扔谁?”
周景林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全中航公司唯远在印度的章素节面有喜色,他扭头问邦德:“爹!把远征军运到缅甸,等到他们光复滇缅公路,我们是不是就不用飞的这么苦了?”近乎天真的愿望,恍若还是那个七岁的孩童。
邦德叹口气,摸摸他的头,说:“但愿吧,孩子。”脸上闪一点点慈爱的光。
于是当他扭头看章素节的大名出现在驼峰航线任务表上就更加不能接受。桌子拍到山响:“谁让他去的?调度呢?”
众人噤若寒蝉。
良久,章素节期期艾艾地站出来自首:“爹……是我自己……”乌黑眼睛带着讨好的笑意,可是分明成年男子的眼神:负责、坚韧,还带一些中国式狡黠。
邦德看他很久。对视当中,章素节亲眼看着养父眼睛里的光像风中烛火,闪闪烁烁终于熄灭。那是失望、伤心和随之而来的愤怒和悲伤。很冷,很冷的眼神……
邦德一言不发地回了昆明,并且没乘素节或者夏克的航班。
空旷的停机坪上,章素节目送着养父的座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终于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一点儿影子都没有留下。看着看着,他心里有点点滴滴的凄惶漾了上来。一点点儿无奈,一点点儿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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