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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弃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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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方林伟成总经理不知骨子里要强或者别有为难,总恨不得让立刻陈定睿也飞夜航才踏实。副总邦德对于安全一向看重,他觉得陈定睿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DC…2仪表驾驶,飞夜航的事情不该如此急迫。

例会开始了冗长的拉锯,两位老大各抒己见。
美国人理直气壮:“新手夜航不利于公司的安全运作,对飞行员也是不负责任的。我们的安全即利润。”
中国人入情入理:“抗战救亡,国家危难。前线男儿浴血厮杀,缺弹药少装备,何人不肯拼出性命?”
邦德立刻反驳:“中航是合资公司,建立伊始以盈利为目的。美日并未宣战,美方没有理由迫使飞行员执行危险任务。”
中方总经理引经据典:“中航公司在中国注册成立,中方占股权55%,飞的是中国的领土,赚的是党国的钞票。友邦有难,岂能坐视?事关国体,不容商榷。”
邦德据理力争:“公司成立之日,中方一无飞机、二无飞行员,只提供领空领海即占优势控股,所有仪表设备人员培训皆美方出资。领土、领空固然神圣,难道没有美元办的事情?”
林伟成祭出尚方宝剑:“抗战期间,美国总统是有租借法案的!”
邦德忍无可忍,终于给嘴上找了一把痛快:“中方为什么不去和日本人强调中国领土领空的神圣?不要再以抗战为理由拿美国公民的财产去冒险。你们已经抗战四年,国统区越来越小!先生来自军界,总该有所羞愧!”
林伟成拍案而起!
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
一贯好脾气的黄敬仪,听见这话都深深地呼了口气。
邦德自己也知道这是说过头了,有点儿悻悻地落座。

吵嘴告一段落。
章素节别过脸,无声地擦拭着被中美双方喷了满头满脸的唾沫星儿。
他并没有翻译邦德的最后一句,白皙的脸孔也微微地发了红。
这场口水仗,章素节翻译得最是窝囊不过。
口干舌燥、心火上升,再加上左右不是人,回头看看邦德。他养父没皮没脸把头扭了过去,倒是林伟成看他的目光若有所思。
陈定睿默默地给素节倒了杯水。
这次例会让所有中国人都尴尬并且羞愧。

一众美国机长早已经没心没肺地开了小差,约翰机长告假去检查起落架,副驾驶艾瑞克半小时前借口上厕所就没回来。剩下这几位跑不了的已经无聊到仰头研究天花板的吊灯形状,或者瞪大了蓝眼珠子在那里发呆。
人性皆如此,事不关己,难免高高挂起。
中美相隔十万八千里,猪八戒一步步走到那里都成佛了。
你还能指望他们为了你家着火而上窜下跳么?

陈定睿起初正襟危坐,听着正副总经理唇枪舌剑。
时候久了,也难免走个神。
隔着一桌子花花草草看见泰勒机长的黄眉毛,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在后院捉的麻雀。
帮佣的婶婶说:“少爷,那是老家贼……”
不自觉地翘嘴角,那得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
日子过的真快啊……
莫名惊悚,抗战都四年了!

僵持了一会儿,业务主任黄敬仪抱着六七八月的飞行计划挨篇儿的翻,就事论事:“陈定睿的飞行任务已经大致排开。如果安排夜航任务,整个飞行计划都会打乱。是否等过了八月再做考虑?或者我们可以调节飞行计划?嗯,不用大动的话,调整一下正副驾驶的搭配也是可行的。”

一场乱架打下来,结果是:陈定睿暂缓夜航航班。
不过黄敬仪调整了机组人员,把陈定睿和章素节编组,预备一起飞几个航次。
邦德没否决这个提议,算是给中方一个妥协。
夏克机长没了称心的搭档本来十分不满。奈何他独木难支,又有黄敬仪主任许诺:“只飞几个航次就把素节完璧归赵。”这美国佬儿嘟囔了几句也就不说话了。
林伟成经理喜形于色。
黄敬仪主任对着航图看了半天。

华人机组的起飞,在中航算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但是进行的非常低调。
章素节一直认为两个中国机长一起飞行除了增强民族自尊心不会带来更多的东西。等接到飞行任务,他才明白为什么林总要飞华人机组的居心何在,然到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了。

1941年4月,斯大林与日本签订《苏日中立条约》,苏联解除了东面威胁,同时承认伪满洲国;日本承认伪蒙古国。苏联立即停止对华援助,并调走苏联志愿航空队。
5月,晋南会战正打的如火如荼,卫立煌将军需要借调飞机进行空投。
此时美日尚未宣战,中航公司奉行中立原则,不执行军事任务。
前日,前线传来消息:中条山失守。
卫立煌将军命令二十万守军分散突围。
战事急迫,火烧眉毛。
原本战前中国空军还有几百架七拼八凑,产自全世界的“万国牌”飞机。几场空战之后,就已经损失的七七八八。要不然汉口撤退的时候,也不至于让委员长搭乘夏克的航班紧急起飞,让中航公司那么说嘴。
卫立煌将军走投无路,把命令发给林伟成。
林伟成总经理拍板:“空投任务无论如何都要执行!”
思量再三,只好背着美国人偷偷来,甚至他希望陈定睿冒险早日拿到夜航资格,也是无奈之举。
陈定睿是没问题,拎起来飞行背包就走,抗日救亡,他巴不得呢。
倒是章素节,护照上说好歹还是个美国人。万一他不去,你总不能杀人灭口。
黄敬仪主任万不得已,出了下策。

转天早上,睡眼朦胧的章素节几乎在被窝里就被报务员华童和陈定睿绑了出去。
不由分说把人架上飞机飞到重庆,才给素节看了任务计划和航图。
都是明眼人,看着一飞机的军火物资,章素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黄敬仪主任心细如发,拿着计划敲钉转脚:“素节,你愿意作为中国机组的一部分来执行这次秘密任务么?”
章素节寻思:这任务执行完了就欠让邦德活活打死;天幸得了活命,护照也得让他那美国爹撕了。
正犹豫着,还是华童脑子快:“就说我们逼你飞的。”
陈定睿从善如流地把手枪拔出来,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拍。
看得机场卫兵眼睛都瞪大了。
章素节抓抓头发,没吭声就算认了怂。

于是,那天章素节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被陈定睿搡上了飞机。
等坐稳当了,这位爷才吐口儿:“其实我愿意。”
华童是抽他的心都有,幸亏陈定睿在一边儿拦着。

机组是从重庆起飞的。
晨光熹微,驾驶舱里各项仪表闪烁着蓝幽幽的光芒。
章素节口述起飞程序,陈定睿一边重复,一边把手放至各个开关。
检查结束后,两人同时竖起大拇指,拳头一碰——起飞!
一缕阳光透入机舱,给机组人员的乌黑头发染了淡淡的金色。
发动机轰然转动,一架银翼DC…2带着三个年轻的中国人昂首蓝天,呼啸而去。

大概飞了三个多小时,接近空投地点。
章素节觉得机身在微微抖动。
他扭过头,发现陈定睿把杆的手在微微地发抖。
陈定睿的声音暗哑,他说:“黄河……”

远远的、巨大的黄色河流仿佛从天的尽头奔腾而来,在太阳底下闪烁彩虹样的光彩。
章素节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黄色的巨龙自脚下蜿蜒而过,苍茫厚实的黄土高坡被这条雄壮河流一分为二。它发出沉闷吼声,一如地底传来的千年不息的擂鼓。
看着这条熟悉又陌生的大河,素节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蹦出胸膛。这里空气仿佛都是熟悉而湿润的,带着泥土腥膻朴质的味道。
依稀记得,儿时梦回,自己依在姆妈粉香温暖的怀里。
满眼的蓝天,白云,河滩上谁家健壮的后生在吆喝着驱赶生灵。
小小的素节远远地听见父亲嘹亮声音:“你知道,天下黄河几十几道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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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血色黄河
驾驶室里极安静,两个飞行员各寻思着自己的心事。
眼看着大河滚滚而去,就连华童那样嘴欠的,心里都生出了一段苍凉。
整个机舱里只听见DC…2的螺旋桨嗡嗡作响,仿佛是这世界唯一的声音。

为了避免日军战机劫杀,越是靠近空投地点,陈定睿越是小心翼翼地钻云层,那是眼观六路地战战兢兢。
章素节左一眼右一眼地瞄着他,饶有兴致:你见过贼眉鼠眼的正人君子么?就陈定睿这样儿的,让人看着就长见识。
陈定睿让素节看得有点儿搓火。奈何中华男儿“忍”字为高。大敌当前,陈定睿也是顾不上跟这不中不洋的半大小子上论。

DC…2沿着黄河一线穿云破雾,全速前进。
这个穿云破雾和传说中的腾云驾雾是完全是两码事。
云层飞行,气流颠簸,会让驾驶员及乘客很不舒服。
飞行员目视困难,基本依靠仪表操作,需要相当高的技术,犯错误的可能性也相应增加。钻进云里,陈定睿目不斜视地盯着所有仪表,章素节侧着身子观察飞行姿态,顺便帮陈定睿踅摸下一片可以供藏身的云在哪里。
因为这个地方不可能有检查站导航,不幸沦落为大闲人的报务员让陈定睿打发去后舱观察是否有敌机袭来。于是华童转动着脑袋,辗转于机舱的几个观测点之间,样子多少有些滑稽。
章素节觉得这样的华童有点像地鼠,不禁又多看了他两眼。
陈定睿对他副驾驶的左顾右盼实在忍无可忍,终于不悦地咳嗽一声。
素节大少立刻收回目光,正襟危坐,嘀嘀咕咕:“是了是了。仁人君子,非礼勿视。”
此话一出,陈定睿当真地咳呛出来,章素节些许得意地翘翘嘴角。
这次飞行太紧张,素节得时不时地给自己找点开心,否则就会忍不住想象回香港办事处之后如何面对他爹的三堂会审。想起来养父的那对愤怒的蓝眼珠子,素节不自觉地发个抖。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像那年老哥汉克偷了邦德的新跑车出去飚。那次汉克是怎么过关的来着?对,邦德把他锁进地下室,然后同着汉克的面儿把钥匙给扔了……
事儿不能细琢磨,要不然越想越糁的慌,素节闭目呻吟:上帝啊,DC…2可比跑车贵多了……
此时的章素节并不知道十五分钟之后,对他来说养父的怒气就不再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差远了……

一阵气流让飞机颠簸,陈定睿又钻进了一片厚实的云。
这么云山雾罩地飞行实在出于无奈。
执行任务,哪个飞行不盼望风光晴好的敞亮天气?如今国军已经基本丧失制空权,日寇飞机猖獗于中华领空。陈定睿希冀天气越恶劣越好,只恨不得掐决念咒,行云布雨。因为这样日军飞机出动的概率才会相应降低,民航机组也就相对安全些。

正瞎寻思着,报务员华童指着下面一声惊呼:“日军!”
陈定睿想也不想,一个俯冲扎进更加厚实的云朵。
他冲地实在太猛,连副驾驶都微微前倾,后面的华童更是毫无防备。他惨叫一声,叮当五六地一路轱辘了过来,嘴里兀自大喊:“在下面!”
陈定睿利索地偏头观察DC…2下方天空空空如也。
他的副驾驶很响地咽了口唾沫:“那个……华童说的是地面。”
陈定睿吸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些许尴尬:“对不住。”

已经飞抵战区。
再没了江山如画的好景致。
或者……江山依旧如画,只是满眼血腥,国破山河在……
从飞机上向下观察,黄土地上正在星星点点地炸开着吞吐着火红的黑色烟柱,如健康皮肤上流血的癣疖肮脏且狰狞。剧烈的炮弹爆炸声即便在高空也隐约可闻。身着土黄色衣裳的日军拉开几乎不见头尾的阵势梳篦般扫荡着黄河沿岸,他们屠戮溃退到不成建制的国军士兵的样子只能形容为猎杀。

为了寻找空降地点,陈定睿和章素节慢慢地降低了飞行高度。
下面正在混战,即便不谙军事,他们凭肉眼观测亦可看出个大概:日军合围就要完成;渡口即将被日寇攻占。
几万国军蜂拥在渡口附近,瞪眼看退路一点点被封死。
无数活人如羔羊一般被挤兑到渡口侧翼的狭小空间,完全失去战术纵深。
一发105口径炮下去,就有血肉横飞的一大片红色烟雾炸起。
日军炮队连发,即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第三军、第十五军主力尤在苦苦支撑,可是也濒弹尽粮绝,眼瞅着还击的枪炮口喷发的火焰就连不上了。

旁观屠戮同类,让章素节胃部痉挛。
直勾勾地看着飞机下方,素节觉得冷汗迅速地打湿了自己的衬衣。可是不能移开眼光:他不明白,这帮日本人怎么下的去手?对那些跟自己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中国人……
还是偷眼看了看陈定睿,这位爷依旧不动如山,就是脸色苍白了点儿。

俯瞰人世的芸芸众生,飞行员会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章素节记得:七岁的时候,第一次坐飞机。
邦德说:“飞翔在天空,你会觉得自己离上帝最近。”
九岁的汉克哥哥拍手大叫:“爸!我是天使!”
鲜亮明快的孩童嗓音;肉桂香味的古怪茶饮;养母玛姬抚着自己发顶:“节,上帝爱你……”
他有点恍惚地回忆:那个时候自己不明白什么是天使或者上帝。哦!不!自己现在也不能明白?上帝!你他妈在哪儿?

飞机一阵抖动,地面升腾起巨大的黑红烟柱、干扰了气流。
陈定睿固执地继续压杆,高度降得越低,目测地表就越清晰。
突然,紧紧贴着机舱后面玻璃观察的华童“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陈定睿岿然不动,章素节神经质地回头:“怎么了?”

华童抽搐着指着下面:渡口边缘的黄河水已经微微泛起血红色泽。降低到空投高度,所以看得异样真切,巨大的炮弹落入渡口边的木船中央,河水如沸腾般翻滚,不久就有片片鲜红肉白漂浮上来。
这里地势弯曲,水流平缓,所以那一汪浓艳色的水久久不能散去。
黄水汤汤,悉数血肉……

章素节蜷缩在驾驶座上,用尽全力压住恶心,就再压不住啜泣。
陈定睿斜睨了他一眼:“把杆!”
狼狈地握紧操纵杆,素节慌乱地抹一把脸。

陈定睿盘旋着企图在混乱之中寻找十五军主力。
章素节咬紧腮帮,把着操纵杆。
他们飞地很低,低到会有狂躁的日军叫嚣着向他们射击,国军将士哀哀惨号亦如再侧。
陈定睿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他只是用近乎冷酷的目光搜索第五集团军司令部给出的地面标识。
找不到,就转一圈!
还没有,再转!
吐完了的华童擦了把嘴,爬起来紧张地左右观察,只怕零式战斗机会忽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天空。
陈定睿焦急而耐心地盯住地面,一圈圈地盘旋。

DC…2如孤独的白鹤飞翔于地狱猛火之上。
欲投下羊脂露,又防备着猛鹫鹰。
在这个地方每转一圈都是对驾驶员最大的折磨。
正下方是无法回避的修罗场,无数生命在惨叫哭喊中消失殆尽。
没办法不听,没办法不看。
听着看着,从脊骨中缝就会升起森森凉气,让人寒毛根根乍起,尾椎也会冷透。
开始,素节怨恨为什么DC…2不配备机炮?
然后他又忽然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驾机向最惨烈的地方撞过去。

盘旋良久,就在章素节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受的时候。
陈定睿终于开口:“准备空投。”
华童跟头轱辘地把舱门打开,开始投放。
一朵朵雪白的降落伞缓缓打开飘落,好像天使展开羽翼。
这是一次准确的空投,星星点点的雪白没入滚滚硝烟,略晃一晃,就不见了。
巨大的降落伞堕地的时候看起来不过像朵雪白的蒲公英。

飞行四个小时,空投过程不过六分钟。
一架DC…2最大载货重量不到3000公斤。
什么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空投完毕,陈定睿果断拉高,掉头返航。
回首黄河,残阳如血!

接受任务,即得消息:晋南会战,日军出动三个由关东军调集飞行第32、第83战队,第3飞行集团主力,又在运城、新乡两个机场展开,担任空中配合。
林伟成总经理暴跳:“撤退的时候为什么不炸毁机场?白白便宜了日寇!”
无人做答。

陈定睿机组单枪匹马自重庆起飞,又无战机护航。
日本战斗机以逸待劳占尽天时地利。
没有装备武装的DC…2碰上时速三百的零式,可说毫无胜算。
不过他们敢来,即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也算兵行险招!
天幸日军战机当时不在。
你可以说:在完成任务的那一瞬间,耐心盘旋了半个多小时的DC…2是掉头就跑。
国难当头,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玉碎殉国的。
何况陈定睿企图再飞第二趟?

章素节挣扎:“那个……任务计划只得飞一遍……油料不足……”终于跺脚:“头一遍是出其不意,你再飞一遍,我就不信日本人不出动战斗机阻截!你当人家傻的?!”
陈定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章素节就不说话了。

在重庆珊瑚坝机场降落之后,陈定睿和华童跳下来急吼吼地找人给飞机加油。
章素节愣一愣,还是蹦起来拿着联络单四处寻人再给飞机装载空投寄养弹药。
早有特派专员恭候多时,他神情肃穆:“已经不必……”

陈定睿擦了把脸,缓缓地蹲了下来,把脑袋深深地埋在了臂弯里。
素节和华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发呆。
良久,他才站起,那样暗哑的声音:“回去吧。”

后据战报:参加晋南会战的第80军军长孔令恂、第165师师长王治岐弃部渡过黄河,失去指挥的部队争相竞渡,伤亡惨重。新编第27师副师长梁汝贤见事不可为,投河殉国。3军军长唐淮源及其所部在尖山陷入日军的四面包围之中。三次突围失败。唐军长以保卫中条山职志未遂,当前大敌未殄,于尖山顶庙内自戕殉国。第3军第12师师长寸性奇拔枪自尽。继忻口战役第9军军长郝梦龄与第54师师长刘家祺之后,再写一军之中军、师长同时殉国的悲壮史诗。
第3、第15等军残部在第5集团军司令曾万钟率领下西渡黄河,转到洛阳、新安一带整顿……
据日方的统计资料,国军被俘约35000名,遗弃尸体42000具,日军损失计战死670名,负伤2292名。
此后,中条山会战被国民政府视为“最大之错误,亦为抗战中最大之耻辱”。
以上种种,陈定睿机组亲眼见证。

返航香港,机组全程沉寂。
启德机场塔台出名的和蔼亲热,如今听来也不能抚平创痛。
下了飞机,陈定睿拉上华童一言不发地回了宿舍,有意无意地把素节晾在了那里。
章素节眨眨眼,拖着灌了铅条的两条腿子蹒跚地去了车库。
他得回家。

邦德先生在华日久,受中国文化亲近颇甚,甚爱置产。
在香港亦有洋房一处。他与夫人及养子素节常年居住于此。邦德先生亲子汉克少尉服役于某太平洋上景色优美的海军基地。
年轻水兵穿挺括军装的巨大照片悬挂在邦德夫妇的明亮客厅:海风徐徐,小伙子生气勃勃,背后是巨大的战列舰,上面写着:亚利桑那。
邦德夫妇每每含笑向所有客人介绍:“这是那个全家唯一没有与飞行相关的家伙。”眉眼之间全是为人父母的骄傲。

素节回家的时候,家中正闪烁着和煦地橘黄色灯火,平静而恬淡。
彩色房顶、雪白屋舍。
院落里的葱茏草木,芳香花朵正在盛开。
大约是有客来访,门口停了乌黑雪亮的斯蒂旁克轿车,有华人正司机正在悠闲地吸烟等候。
厅堂里的钢琴奏出肖邦的《叙事曲》……
仿佛安然盛世,歌舞升平。

素节在门外逡巡很久,欲进不进,他有些晕眩。想一想,又转到后门,走廊里散发着食物的温暖味道,让人更加安定。
可是依然不敢进去,记忆里的高中毕业舞会,说好十点回家。谁知被高挑丰满的啦啦队长亲吻缠住,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唇肉亦鲜活灵动,一口口地将金黄色的啤酒哺到自己嘴里,细长的手指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同伴们轰然叫好的声音,少年迷乱的狂欢夜。
那是章素节第一次彻夜未归。
第二天一早,他疲惫以极地坐在大门紧闭地家门口,托着宿醉的脑袋发呆,心里琢磨着玛姬是会罚了自己的饭菜还是禁足?老鸟一样的洋哥哥悄悄开了窗子,把他冻到梆硬的傻弟弟偷渡进屋,兜头拿热被子裹住。
汉克腆着脸问:“爱丽丝有多辣?”素节通红着脸,别过头。

多年以后,素节再一次头脑发蒙地坐在门外,还是那样汗湿冰冷。
只是这一次更加难捱,他是睁着眼睛也能看见那红色黄河。
安静下来,才晓得害怕。抱住头,四肢都在微微发颤。

这一次发现少爷归来的是女佣唐妈,她一声尖叫:“傻仔,干什么坐这里?脏了你裤子!”
正巧路过厨房的女主人闻风跑来,十足困惑:“节,为什么不进去?”养母身上有细细的香水味道,灯光下闪着光芒的钻石胸针晃的人眼睛疼痛。
素节一天之内第二次不由分说地被拽了起来,推搡进屋。

玛姬絮絮叨叨:“我的上帝,看看这孩子的衣服,太不体面了。你爸爸今天宴请了尊贵的客人。年轻的绅士,你就这么期待丢人现眼吗?哦,瞧瞧你可怕的脸色。”养母终于停了下来,拉住素节冰冷的双手,关切地问:“我的孩子,你生病了么?”
素节支吾着:“没……嗯……头痛……”
他想躲避。
因为不想这个状态去面对养父,也因为不知道如何像养父解释今天的行程。
飞机上天,油料、航图各地机场悉皆记录在案。
素节不指望能瞒过他爹的法眼,如果是陈定睿和华童还可以解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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