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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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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就叫卜奎为“小卜!”,如果张敬怀有什么并非他的本职工作,是个人求秘书办点私事,就称他为“卜奎”。如果是张敬怀布置工作任务,就喊他“卜秘书”。如今称他为“卜奎同志”,这是很不平常的。
  “你坐下。”张敬怀不紧不慢地指着沙发。
  卜奎落座,并不再问。
  “我早就想和你谈一谈……”张敬怀又停下来。
  卜奎仍然听着。
  “可是,我实在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卜奎不语。
  “你在我身边工作,或者说是在一起工作,前后算来,有十多年了吧?”
  卜奎忙纠正张书记:“不是一起工作,是我在张书记领导下,为张书记服务,完成我秘书本职的任务。”
  “你这话……自然也对。”张敬怀又停下。“可是我常常觉得,我们是一起工作。在工作中,你已经不仅是我脑子的一部分,甚至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张敬怀开始动情了“我怎么也没法……从我身上把你割下来。”
  “我也觉得离不开张书记。”卜奎说。
  “可是……”张敬怀深情地说:“我把你留在身边太久了,早应该把你放出去,按你的人品,能力,应该担任更重要的任务。”
  “我觉得,给张书记当秘书,已经够重要的了。”卜奎真诚地说。
  “我耽误了你的前途……”
  “我在张书记身边,也学习了很多东西,张书记的思想,知识,人格,可能会影响我的一生。”
  张敬怀说:“有很多时候,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期间,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我感到对你不起。”
  卜奎纠正张书记:“不能那么说,”略作停顿“在这场灾难中,凡是中国人,都在劫难逃。即使当时我不给你当秘书,我也很可能是一个小当权派,也免不了受到冲击的。”
  “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并不是每个人都经得起考验的。何况当时是‘ 以革命的名义’ 进行的。好多人都疯了,有的父子、兄弟都互相揭发。”
  “其实,就我而言,能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仅仅是实事求是,没有胡说八道罢了。”
  “在当时的环境下,最不容易的就是实事求是。”张敬怀叹了口气“不谈这个了。我想把你放出去,到下面,在工作实践中,接受锻炼,增加才干。但是,不知道你想做些什么,做那类工作?你可以提个要求,经过省委讨论,然后任命。”
  卜奎想了想:“我给张书记当秘书,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屈才’ 的。只是,我也想,到基层锻炼锻炼,对自己也可能有益处……”
  张敬怀说:“你还是讲讲,你想干什么性质的工作,甚至于想到哪个地方或地区。你讲了,以便组织上结合需要,做适当安排。”
  卜奎又沉默良久,说:“我们这些人,这么多年,形成了一种习惯,个人的工作,怎么安排,干什么事情,到什么地方,都由组织和领导决定。”
  “你没有一点自己的选择?”
  “我喜欢搞工业。无论大厂、小厂,干什么都行。”卜奎说。
  “那好吧。”
  张敬怀想了想又说:“不过,你得稍微等一段时间,我让组织部给我找一个新秘书。你当然知道,我对给我当秘书的条件,要求比较高。你也留意一下,有合适的人选,给我推荐一个。等新秘书来了,你才能走呀。”
  “我明白。不用着急的。”卜奎说。
  过了几天,张敬怀又找卜奎谈话,说:“你的工作问题,省委已经讨论过了,决定让你到林阳市钢铁公司当个副总经理,现在征求你的意见。你看怎么样?那里距离省会,只有两个小时的汽车。你可以常来看我。我很清楚,你家庭生活不和睦。换个地方,眼不见心不烦也好。”
  张书记为他想得周到,卜奎十分感动,又想了一阵,说:“先不着忙的。等张书记有了新秘书,我再走。如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还可以干下去。”
  张敬怀说:“组织部对你的任命,很快就要下达。我这里正在物色新秘书。
  在这期间,你可以先到‘ 林钢’ 报个到。不是正式上班,是去看看,了解些情况,等我的新秘书定下来,你再去上任。“
  “可以的。”
  原来,省委办公厅的单主任已经被任命为省委秘书长。张敬怀物色新秘书的事,由他和组织部门共同负责。这天,张敬怀把单秘书长找到办公室,谈他物色新秘书的事。
  张敬怀说:“我对秘书的条件要求比较高,在诸多条件中,最重要的有三条,第一,人品要好,而人品好的主要标准:是要能够实事求是。具有了实事求是精神,才能给我们反映真实情况,包括我们不乐意听到的情况;离开实事求是原则,我们无法了解真实情况,那就会出现错误的决策,什么事情也办不成、办不好。
  第二,考核一个干部,不要只看档案和鉴定。鉴定上写那些“工作一贯积极”呀,“能够完成任务”呀,“善于团结同志”呀等等,都是空话,根本看不出一个人的品行和素质。档案上写的话,说了一大堆,远远不如一件小事能够说明问题。所以,你们向我推荐秘书,要多多注意细节,注意有形像性,能够表现一个人的本质的小例子。第三,文笔要好,这一点特别重要。因为常常为我们起草文件、讲话稿,这就不用细说了。我们管干部的人,不是常常说‘ 人才’ 吗?什么是‘ 人才’ ?第一,所谓人才,首先要是个‘ 人’ ,即具有良好品质的人;第二是才,就是要要有‘ 才能’。是‘ 人’ 没有‘ 才’ 的,不能办事,人再好,有何用?而有‘ 才’ ,不是‘ 人’ 的,也不能用。如果只有‘ 才’ ,没有好的‘ 人’ 的品格,好事也给你办坏!所以你们选干部,要既是‘ 人’ ,又要有才!“。
  单秘书长说:“是!”说着告退出来。
  任命卜奎为林阳钢铁公司副总经理兼党委副书记的省委文件,很快就下达了。
  林阳市是一个近百万人口的大中型城市,人们之所以称它为“钢城”,就因为它有个“林阳钢铁公司”,简称“林钢”。林钢是号称三十万职工的大型企业。对于卜奎来说,这是一个大海,任他畅游;又是一座高山,任他攀登。这项任命,对于卜奎是他生命的转折点。
  卜奎接受了张敬怀的建议,他先到林钢,看看门儿,认认人儿,初步了解点情况,为正式上班做点准备。
  在去林钢报到的头一天晚上,卜奎想回家拿点东西。闵青莲一直住在她娘家,他呢?一是不愿意回家,二是为工作方便,常常住张敬怀家里。省委后院那两间房子平常没有人住。
  这天,他走进这座筒子楼,来到自己的门前,用钥匙轻轻打开房门。室内冷清清的,外间屋摆了一个旧沙发,好像向他扑过来一阵凉气。他正要坐下来,忽然听见里间屋有男女轻微的调笑之声。他略微一怔,就想到这声音意味着内室发生什么事情了。他立即抑制住激动,很快镇定下来。在一分钟之内,他的脑子像一台计算机那样,迅速运转起来。这时,他有三种选择:一是,拿起厨房的什么利器,冲进内室,来一场血光刀影。这是他不能、不想、也是他的思想性格办不到的事情。二是进门“捉双”,那也太尴尬,无论对自己的面子和闵青莲以后的为人,都不可取。于是他做了第三种选择:他有意咳嗽了一声:
  然后便在沙发上躺下来,而且用随身带着的提包盖在脑门上。
  室内听见外间屋咳嗽,立即发生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和轻微的脚步声。很快地,从内室溜出来一个男人的身影。卜奎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青莲穿着还没有经过整理的内衣,迟慢地走在沙发上坐在他身旁。卜奎马上站起来,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捂着头,半天不说话。
  “你回来啦。”青莲淡淡地问了一句。
  卜奎又是半天没有说话。
  “你回家,也不打个电话……”
  卜奎抬起头,随身携带的提包掉在地上,他没有去拾,说:“咱们离婚吧。”
  “离婚?”
  “对,离婚!好合好散。什么也别说,嚷嚷出去,大家都不好看。”
  “我得想一想。”青莲说。
  “你想想吧。我得先到林钢去。从林钢回来,就一起去办手续。”说着,进内室拿了几件东西,随后出门走了。
  五十年代兴起的交谊舞风,五八年大跃进,停止了一段,六二年“解放”了几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当做“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不废自除了。也许是八零年,八一年,或者是八二年,各个单位又兴起了交谊舞之风。这交谊舞的兴衰,是和国家的政治生活紧密相连的。闵青莲喜欢跳舞。
  有一天,在一个晚会上,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邀请她跳舞。两人跳了几场,真是“配合默契”,痛快,出汗。中间休息时,两人坐在一旁说悄悄话。先是互相问了姓名,工作单位,家庭住址。青莲主动告诉对方,她爸爸是警备区政委,妈妈又是什么处级干部等等。对方也说他是什么高干的儿子。
  “你一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那青年说,又问:“你爱人呢?怎么不一起来跳舞?”
  “给张书记当秘书。”
  “那才好哩,提拔得快。你的家庭真是幸福加幸福,令人羡慕!”
  “你别说了,我们那一位呀……任嘛儿不是,‘ 蜡做的苹果──中看不中吃’ 的玩意儿。”说完自己格格笑起来。
  舞会结束,他们走出舞厅。青年说:“我能有幸送送你吗?”
  心有灵犀一点通,青莲把青年领到自己家里。
  是这个青年,当晚使她品尝到了做“真正女人”的滋味。以后两人就常常来往了。
  从被卜奎“捉双”之后,闵青莲一直闷闷不乐,称病不上班。痛爱女儿的妈妈,摸摸女儿的脑袋,不发烧,问她什么地方不舒服,她也不说;让她去医院,她又不去。
  千问万问,女儿不说话,妈妈只好把丈夫找来,女儿怕爸爸。
  “我看你什么病也没有──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
  女儿哼吃了半天,说:“他,他……要跟我离婚。”
  关于离婚问题,老夫妇私下商量过,青莲父母有不同意见。老岳母从道德角度考虑,认为都三十来岁了,离婚名誉不好,人家一听说离过婚的人,谁还要呀!
  老岳丈不以为然:“当初我就不同意这门婚事。这是历史性的错误。”
  老岳母说:“当初不是看着他是张敬怀的秘书吗?人家给省委书记当秘书,用不了三四年就提拔了。可是他当了这么多年秘书,还是伺侯人的小秘书一个。”
  青莲呢?她本来也想过离婚,但离婚的理由却不能向父母说出口。
  爸爸惊一听“离婚”二字“啊?”叫了一声。因为卜奎被任命为林钢为副总经理兼党委副书记的省委文件,他也看到了,随后说:“这个小崽子,升官了,要当陈世美呀!我打断他的腿!”一只不锈钢手杖把地板敲得通通响。
  青莲不得不说出部分真实:“那也用不着,他不是一个男人,他无能……”
  老爹一听,明白了,这才冷静下来。
  可是怎么离法呢?老爹在考虑:离婚当然得去法院。什么理由呀!总得有个原因吧!最为现成的理由是“感情不合”,但,要离,必须是女儿首先提出,由女儿当原告。不然,他一个警备区政委的女儿叫人给“甩”了,岂不有失体面。
  “这小子在哪里?”
  “他到林钢去了。”
  老爹沉默一刻,说:“等他回来再说!。”
  卜奎回到张书记家里,并没有把他在家中“捉双”的“惊遇”,告诉张敬怀。
  他感到,自己面临的责任这么重大,工作担子又这么沉重,如果干不好,别说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张书记,连自己都对不起。还没有上任,就先提出离婚,时机是很不适当的。卜奎是那种善于控制自己感情的人,临行前他想,自己一下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怕干不好,让张敬怀给他指指路。
  “让我到林钢工作,任务太大、太重了。怎么把工作干好,我想听听张书记的意见。”
  张敬怀想了想,说:“要把工作干好,当然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事。
  现在林钢在任的陈书记兼总经理,在建设钢铁公司这个大型企业中,是立了功劳的。但是年纪大了,总要退下来的。你现在是他的副手,如果你工作做得好,将来你要准备担任更重的担子。“
  张敬怀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推心置腹地说:“我只说这么几点:
  “第一,你现在不是秘书了。你要独当一面,你也是‘ 首长’ 了,也要有私人秘书,也要有很多人围着你,为你服务。最重要的是要把‘ 一班人’ 团结好。
  且不可整人。我是挨过整的。你也算挨过整了。无论谁发生了问题,得宽容处且宽容。
  “第二,你现在手中有权了。权力这个东西,有两面性。一方面你想干事业,没有权力不行;另一方面,你掌握着权力,如果没有监督,也很容易犯错误。我们常常说,作为一个革命者,有‘ 三关’ :第一是‘ 掉头关’ ,即在战场上,在敌人的监狱中,不怕牺牲;第二是‘ 埋头关’ ,即埋头工作,创造业绩;第三是‘ 出头关’ ,即出头了,升了官,有了名。现在你面临的是‘ 出头关’。很多人过不去这一关。犯这样那样的错误,大多在‘ 出头关’ 阶段;
  “第三点,工作中要敢于创造,要敢为天下先。经过文化大革命,形成了这么一种风气:没有‘ 红头文件’ ,报纸上没有说的话,上级领导没有讲过的意见,自己不敢说,不敢讲。一切都‘ 惟上,惟文’ ,一个国家也好,一个政党也好,大家都是互相重复,怎么发展?当然创造、改革、创新,可能犯错误。我们要形成一种风气,不创造,不创新,就是错误。有的人一辈子什么错误也不犯,可是什么事情也没干,到死了,犯个最大的错误──白活了。这一点我希望你记住并且付诸实践……就说这几点吧。你不是还要回来吗?你在林钢初步了解点情况,咱们还有机会再说话的。”
  “林钢”在林阳市的产值,占该市的百分之八十。林钢号称有三十万职工,从采矿、选矿、烧结、炼铁、炼钢、轧钢。而轧钢就分大型铁轨、无缝钢管、薄板等等,加上后勤服务,教育科研,直属单位数十个。如果一下问林钢某个职工:“你们林钢总公司下面有多少分公司和分厂?”恐怕大多数人回答不出来。
  省委办公厅打电话告诉林阳钢铁公司,说是新任命的副总经理卜奎要先去林钢看一看,由张书记的专车送他。可是林钢一位副总经理说,还是由他们派车接好。次日,林钢来接新副总经理的车,预定是八点钟到首长住宅门口等着,可是车子七点半就在门口等着了。
  汽车是一辆斩新型的“丰田”。来接的是一位姓鲁的副总经理。还有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同志。
  鲁副经理向卜奎介绍:说是她姓于,叫于丽,是公司办公室的秘书科科长。
  于丽爽快地笑着,说:“卜总经理,你就叫我小于好了。”
  卜奎年龄比她大几岁。原来人们习惯叫卜奎为“小卜”。现在他刚一当了公司的副总经理,就长了一辈。卜奎想。
  林阳市距离省会海天市,只有一百多公里。丰田开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
  他首先去拜望了公司的党委书记兼总经理陈东升。人们都亲切地称他为“老书记”。
  张敬怀讲得不错,陈书记果然因年纪大了,谈话就有点精力不支。他说:“卜奎同志,我老了。人总要退出历史舞台的。你长期担任张书记的秘书,见多识广,有才有德。很快我要交班的。”说着,就闭眼睛,流着口水睡着了。只朦胧了几秒钟,马上又醒来,说:“对不起!”————
  卜奎告别了老书记,鲁副总经理把卜奎领到公司招待所,让他先住下。同时把办公室胡主任召来。胡主任说:“卜总经理(他没有加”副“字)。您先在招待所住几天。你的房子,我们准备了三个地方,你看着挑,认为哪个地方方便,就住哪里。”
  “随便,随便。不要过多麻烦,不要过多麻烦。”
  胡主任说:“什么麻烦,为领导服务,这是我们的责任。”
  鲁副总经理也说:“卜总经理有什么事要办的,给胡主任打个招呼就行。”又转对胡主任说:“卜总经理有什么吩咐,你就办,办得要漂亮。”
  胡主任连连称“是!”
  大家都知道卜奎这位副总经理,是张敬怀的秘书。这个背景说明:或早或晚,他要接老陈书记的班。未来是卜奎的天下。有了这个估计,为他服务的积极分子就很多了。
  这天下午,所有公司领导班子的成员,都来拜望他了。所有对他的称呼,都省去“副”字。“卜总经理”叫得十分甜。这使卜奎感到很不好意思。
  晚上,由老书记代表公司领导班子,在公司招待所,吃了顿“便饭”,大家轮流向卜奎敬酒。卜奎推委不得。席间去接卜奎的那位自称“小于”的秘书科长也参加了。
  老书记说:“我们这个小于,在公司办公室,是个人尖子,活跃分子,办事滴水不漏。先给你服务一段,如果你觉得可以,就配给你当秘书好了。”
  因为按林钢公司领导一级的待遇,卜奎也应该有一个秘书。于丽笑着,忙说:“我先见习一段吧。如果不称职,卜总经理就把我辞掉。”
  卜奎没有表示同意,也不便表示不同意。他想:过去给张敬怀当秘书,现在也熬到有一个秘书为自己服务了。想来有点不适应。
  了解了几天情况之后,于丽和鲁副总经理,常常问他:“卜总经理有什么事让我们办的?你初来乍到,想必有许多事要办。无论公事私事,你不要不好意思,你说了我们就办。”
  卜奎在林钢住了半个月,这位鲁副总经理、办公室胡主任,秘书科那位女科长于丽,陪同着他,鞍前马后的介绍情况,为他服务,请他指示。到每个下属单位,总有该单位领导带着一帮子人在门口迎候。鲁副总经理向大家介绍卜奎时,总是省掉“副”字,说是“卜总经理”。卜奎感到,在林钢这个单位,他好像土皇帝一般。但,几天来,他只是听,只是看,只是想,什么也不说。
  原来卜奎计划回省城之后,要办三件事,一是把离婚手续办了,二是,帮助张敬怀物色一个新秘书。三是,要把冯怡调到林钢。因为冯怡的在机械厂的直接领导,水平很低,脾气很爆,办法很粗,就冯怡的性格,水平,很难适应。上下级常常闹矛盾,领导给她‘ 小鞋’ 穿,几次提出要下放她到车间当工人。张敬怀的意见是,把她调到林钢,离海天市远些,免得常来家里看他,让老太太生疑。
  卜奎从林钢回来,向张敬怀做了简要汇报。然后就急于去办离婚手续。办好此事,他就可以“轻装上阵”全心投入工作了。
  原来他以为离婚很简单,拿着单位介绍信,双方一起到法院填张表,签个字就得,他没有想到,还没出家门,一头就碰到墙壁上。
  那天他和青莲约定的“谈判”地点,是在他们自己家里。两人都按时到达。
  闵青莲坐在沙发上,卜奎坐在靠办公桌的一张硬板椅子上。双方都半天没有说话。
  甚至彼此也没有向对面看一眼。
  沉默了一刻,还是卜奎说:“你已经同意离婚,咱们一起到法院,办个手续,机关的介绍信我我都开好了。”
  青莲说:“要离婚得有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说吧。”
  “离婚,我得当原告。”
  “你当原告也可以,就说是‘ 感情不合’ ,双方同意离婚就是了。”
  “感情不合这一条不行。对感情不合,法院是要进行要调解的。我们十多年的夫妻,又经过文化大革命,怎么那时不离?现在反而‘ 感情不和’ 了?”
  “那么,由你当原告,怎么提条件呢?”
  “条件嘛……对外界,要造成的印像,不是你甩了我,是我甩了你!”这是她爸爸定下的“谈判”原则,必须坚持。
  “行行行。你当原告,你是‘ 千金’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是你甩了我行不行?”
  “我为什么甩你?也得有个理由呀。”
  “什么理由?”
  青莲想了想:“你官当大了,喜新厌旧,有外遇,第三者插足,才和我提出离婚。”
  卜奎听了这话,气得几乎昏厥过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控制自己,大声喊着:“嗯?是你有外遇,还是我有外遇?你给我说说清楚!”
  “你有外遇!”青莲毫不犹豫地说。
  “你有外遇,反而说我有外遇!这是什么逻辑?前些日子,你和那个人,被我堵在屋里,你怎样这么健忘呀!”
  “你血口喷人!你拿出证据来!根本没有这事!”
  这时候卜奎才体验到:什么叫不讲理!他想了想:“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总得有个目的吧。只要你达到了目的,别的条件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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