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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蜜-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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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儿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鼻子和耳朵。当她的手触摸到他眼睛时,他睁开眼,恍恍惚惚,以为身在梦中。眼前的女人影影绰绰,轮廓美丽,慢慢看清是双眼含泪的她,轻声一笑:你穿的是什么啊,难看。青儿手停住,潸然泪下。
  他伸手想替她擦泪,这才意识到手腕被铐在床柱上动弹不得,苦笑道:这玩意儿,小时玩警察抓小偷带过。是塑料的,没这么沉。那时候我是警察,给黑皮、大头他们带手铐,所以他们叫我雷子……
  青儿握住那只闪着金属光泽的手铐,泪流满面,恨声道:你干嘛要这样啊。我会对公安局说清真相,你会没事儿的。就是以后……要接受教训,别那么冲动,别再干傻事儿。
  她眼泪越流越多,雷雷轻声笑道:知道我最烦你什么?跟我妈一样唠叨,一听你这说教,我头就疼,比伤口还疼。他一脸无邪,笑得像个小坏蛋。
  青儿爱恨交集再无法自控,猛地起身往外走,把床边的椅子碰倒,值班的民警惊醒,进屋就摸枪,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青儿正弯腰扶椅子,吓得呆住。雷雷调侃说,她若想杀人,我早没命了,可见您有多失职。民警脸一点儿都没红,严厉地问青儿什么人,来干嘛。雷雷说来看他,还用问。民警狠狠瞪着雷雷,让他闭嘴。青儿恢复了镇定,说她叫叶青儿,想见他们领导。
  民警丢了面子,心里窝火,态度粗暴蛮横。在他看来,只有流氓的朋友才来看流氓,因此对青儿严厉喝斥道:我不管你什么青啊紫的,这地方是警方控制的,这个人是犯罪嫌疑人,你私闯进来就是违法。你哪个单位的,私自会见犯罪嫌疑人什么目的?
  青儿气糊涂了,说不出话来。雷雷旧态复萌,笑着调侃:没错儿,你半夜三更不在病房老实呆着,跑进急诊室干嘛?图财害命还是图谋不轨,或是调戏男同志?本人可是身负重伤,手无缚鸡之力。
  青儿憋不住想乐,然而民警却气得火冒三丈,骂雷雷是小流氓,喝令他住嘴,没他许可不准说话。
  雷雷还没说话,青儿倒是发火了,质问民警凭什么骂人,谁给他的权利,人民警察更不能侮辱人的尊严。
  雷雷怔住,既感动又欣慰。民警没料到这个清秀俏丽的女孩儿口齿如此伶俐,竟让他哑口无言。他恼羞成怒,吼道:我看你跟这个小流氓是一伙儿的,再妨碍公务,连你一起铐起来。
  雷雷大怒,跟民警吵:你再胡说我告你诽谤啊,执法犯法罪加一等。
  青儿的话儿更重:我看你就不配穿这身警服,一点素质也没有!
  他俩一唱一和,气得民警青筋直蹦,七窍生烟,怒吼道:都给我闭嘴,还无法无天了。
  急救室闹得不可开交,走廊里雷母与叶母不期而遇,两人冷眼相对,互不理睬。雷母忽然想起陈副局长的话儿,要跟女方家搞好关系,忙平缓表情,堆着笑想说几句软话,叶母却冷着脸转身就走。急救室里的争吵声引起两人的注意,她们忙一前一后赶过去。
  民警正在气头上,见她俩进来,厉声喝道:出去,这地方能随便来吗?
  叶母一愣,眼里有了怯意。雷母冷静地说,她是雷雷的母亲,麻烦他给陈副局打个电话,就说雷雷的案子有进展,请他来一下。
  见雷母提到局领导,民警有点发怵,却又不肯轻易相信,说他在值勤,请她们出去别妨碍公务。雷母放下保温桶,出去打电话。叶母拉着青儿往外走,青儿说她要向公安局领导说明真相,叶母尽管生气,还是克制着情绪,说有什么出去再讲。雷雷眼睁睁地看着青儿被拽出门去,满脸忧虑。
  叶母对女儿如此袒护雷雷,既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她冷冷地问女儿,他到底伤害你没有?青儿脸色很难看地说没有。叶母满脸狐疑地问,你一身是伤,谁会相信这话呢?
  青儿抑制不住愤怒问:妈,您是希望我……被伤害吗?
  叶母矢口否认,青儿说雷雷没动她,身上的伤是自己下山时不小心摔的。叶母痛惜地说,没出事儿就是万幸,我心里不舒服是因为你袒护那个小流氓。
  青儿很反感母亲把雷雷当成流氓,说雷雷绑架她是一时冲动,如果她不当着众人的面刺激雷雷,他或许不会做出极端的事儿。
  叶母听了这话简直要气炸了肺,她怀疑女儿与雷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管怎样,她都要把雷雷送进监狱。她冷冰冰对女儿说:我告诉你,就算那个小流氓没有对你怎样,我们仍然要起诉他绑架伤害罪。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青儿神情麻木地听着母亲充满仇恨的声音,茫然道:您为什么这么恨雷雷?
  母亲是最容易原谅儿子的,舔犊之情胜过一切。见儿子缠着绷带,戴着手铐,责骂到嘴边都变成了心疼。她满脸忧愁地给儿子喂鸡汤,雷雷为逗她开心,玩笑道:您一天到晚老嫌我在外面跑,不安分。现在我多老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您要打要骂我都老实挨着。有什么大道理,您赶紧教育吧,等我出了院,您想说可没机会啦。
  雷母想笑,可哪里笑得出来,她难过地问:跟妈说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伤害她?
  雷雷语气坚定地说,打小他就会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尤其是第七条不许调戏妇女,打死他都不会犯那种错误。他不能在这件事上让父母丢脸。雷母暗暗松了一口气,说他这回是侥幸捡了一条命儿,以后可别再胡闹了。雷雷神情黯然地说,不会再有以后了,出院后他立马就去当兵。
  母子俩算是和解了,母女俩之间的敌对情绪却越来越高涨。在病房跟警察做笔录时,叶母借口女儿受了刺激,神经有点问题,眼下不能触及绑架的事儿,希望等恢复一阵再说。
  青儿对母亲的越俎代庖很生气,执意要说明真相。母女俩当着警察的面儿争吵起来,弄得警察左右为难,只好作罢。
  青儿急得追出门去,求警察放了雷雷,叶母连拖带拽把她弄回病房。青儿狂怒,质问母亲是何居心,想达到什么目的。
  叶母是一条胡同走到黑,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管你在想什么。总之,那个小流氓必须受到法律严惩!
  青儿呆呆看着母亲,像看陌生人:妈,我跟你说多少遍,雷雷没有对我怎么样,你为什么不肯听?
  叶母失声叫道:谁能证明!
  青儿怔住,半晌说不出话,不敢置信地问:您什么意思?您要我指控雷雷强奸我吗?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对您有什么好处?
  叶母一句话说不出来,突然失声痛哭。看着痛哭流涕的母亲,青儿一脸茫然。她意识到母亲并不相信她和雷雷之间是清白的,这让她无比失望。人生头一回,她对父母很失望。
  因此,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
  陈副局长了解到新情况后,向老雷作了汇报。他说叶青儿态度很好,希望积极与警方配合,可她母亲却以女儿受刺激为由,拒绝让女儿做笔录,并且扬言要严惩雷雷。
  老雷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很是不解,既然雷雷没伤害她女儿,她为何非要置雷雷于死地而后快呢。这种事儿传开了,对她女儿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她到底想要什么?
  陈副局长建议双方家长做一个沟通,解开对方心里的疙瘩。老雷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张军来医院看望表妹,远远的见韩阳匆匆走着,忙小跑着追上去猥亵地问:听说雷雷被抓住了,叶青儿因为被强奸,昏迷不醒,有可能受孕,准备做人流啊?
  韩阳反感地问,这是谁在胡说八道。张军说他有个朋友是警队的,消息不会有假。韩阳懒得搭理他,劝他少传谣言。张军嘿嘿笑着问,他是不是心里泛酸,特嫉妒。韩阳生气地让他一边儿凉快去,少跟他瞎扯淡。
  要说韩阳心里不难受,那肯定是鬼话,他的确是嫉妒了,他嫉妒雷雷和青儿之间那种爱恨交集的曲折经历,羡慕他俩那种纯粹强烈的情感碰撞。
  韩阳极其厌恶张军的做派,找个理由走开。张军讨了个没趣儿,骂他是伪君子。在医院溜达了一圈,张军决定以慰问之名,去看望叶青儿。
  他打听到叶青儿的病房,悄悄推开门。青儿躺在床上心烦意乱,正要起来,冷不丁见张军进屋,吓了一跳,厉声问他来干什么。
  张军一脸猥琐地谄笑:听说你住院了,我心里火急火燎的,赶着来看你。怎么样,好些吗?
  青儿厌恶地看着他,身子下意识地往后躲,说自己没什么事儿,让他赶紧走。张军嬉皮笑脸地说,你一个人多孤单寂寞啊,我正好来陪陪你。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青儿根本就不搭理他,拿过一张报纸翻看。张军凑过来说,听说雷雷这回至少要判二十年。青儿吓得一哆嗦,报纸险些落地,忙问是谁说的。
  张军说他表哥在法院,因关心雷雷特意问过。像雷雷这种强奸犯,正赶上严打,不弄个死缓都是便宜他了。青儿气得把报纸扔到他脸上,让他滚出去。
  张军冷笑道:怎么,真爱上那强奸犯了?我还真没看错你,你这种娘们儿真是受虐狂,喜欢霸王硬上弓啊。早知如此,我上啊,哪轮到雷雷那小流氓!
  青儿气得抓起桌上的茶杯就要砸过去,被进来的韩阳劝阻。青儿骂张军是畜牲,就会造谣生事。
  张军耍无赖说:我造什么谣言了,你有本事重复一遍给韩医生听听。
  青儿气得脸色煞白,身体颤抖,韩阳见状忙把张军推出病房。
  韩阳质问张军来干什么,他说来替韩阳出口恶气。韩阳狠狠推了他一把,让他少干蠢事。张军冷笑说,这娘们儿不喜欢正人君子,谁来邪的,来横的,她就喜欢谁,尤其喜欢强奸犯。
  韩阳忍无可忍,揪住张军的衣领警告他嘴巴放干净点儿,不然他就不客气了。张军斜着眼讥笑说,你他妈真窝囊,自己喜欢的娘们儿被人霸占了,还打断了牙齿往肚里咽,连屁都不敢放,还是男人吗?
  韩阳哆嗦扬起拳头要打,被张军猛地推到一边儿,他蔑视地整理好衣服,摇晃着离去,韩阳瞪着他的背影,半晌无法动弹。
  第八章
  叶青儿余怒未消,拿起报纸狠狠擦拭着张军坐过的椅子。韩阳默默地看着她,万般滋味在心头。她看见韩阳,神情黯淡下来,请他坐。
  韩阳温和地问她恢复得怎样,能不能到院子里走动走动。青儿心情郁闷,正想散心,便点了点头。
  经历过这番生死磨难后,青儿变得更加沉默,有什么心事都深深埋藏在心底,就是捂霉了,也不让它发芽。
  韩阳见她眉头紧锁,眼睛里痛苦不堪,便问她哪里不舒服。青儿没回答,直截了当问韩阳,雷雷并没有对她进行性侵犯,为何连她母亲都不信她的话。韩阳对这种事情有着本能的抵触情绪,不愿正面表态,含糊其辞说他知道雷雷不是流氓。青儿对韩阳颇感失望,知道他同样不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韩阳劝说事情已经过去,要往前看。青儿悲愤绝望,说经过这事儿,她就是清白之身,可是谁肯相信?连她父母都不相信,还能指望别人吗?
  韩阳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劝慰青儿。她摇着头说,他跟她父母是一种态度,他们这些知识分子太相像了。韩阳愣住,百口莫辩。
  这时,一个女警察客气地走过来,请叶青儿跟她去做笔录。
  叶氏夫妇在对待女儿的事儿出现分歧,老叶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相信女儿。至于雷雷,让看守所关他几个月,好好教育一番,不准他再接近女儿,也就行了。
  叶母坚决不同意,她害怕女儿跟雷雷发生关系,爱上了他。不严厉处罚雷雷,她誓不罢休,最好判他个十年二十年的。不知为何,她对雷雷的仇恨是那么刻骨铭心。
  老叶看问题更深入,更理性,他担心女儿声誉就此毁于一旦。叶母斩钉截铁地说,可以让她搬家转学,改名字,托关系出国。说这话时,她的刻骨仇恨溢于言表,让老叶既陌生又惧怕,他问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叶母目光如剑,直刺丈夫,咬牙切齿地问:你难道想让你女儿一辈子跟这种流氓,垃圾,人渣混在一起吗?
  老叶痛苦地说:要那样,青儿就得出庭指控,要接受法庭无数次询问,这对她会是很大的折磨,造成无法估计的精神伤害。
  叶母歇斯底里地喊:你有什么办法让女儿不痛苦,不受伤害?你说啊!
  他是个没主意的懦弱男人,在老婆的盛怒之下,只能沉默。
  雷母平时咋咋呼呼,骨子里还是怕老雷的。老雷能来看儿子,她甚感欣慰,为了方便这父子俩沟通交流,她悄悄走出病房。
  老雷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雷雷见他面容疲倦,满头华发,心里既内疚又痛苦,可脸上毫无表情。老雷长出一口气,扭头看儿子,他浑身上下缠满纱布,活脱脱一个伤兵模样。灯光下他闪闪发亮的手铐分外刺眼,小时候他聪明伶俐,人见人爱,一眨眼就变成了无法无天的小流氓。老雷在心里自责感叹着。
  父子俩相对无言,虽血脉相连,可情感生疏。老雷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我跟你妈来看你,已经违纪了。
  雷雷不知他想说啥,也不想听,他不愿意跟父亲交流。
  老雷走到病房门口,心口一阵疼痛,他忙扶住墙,喘着气说:你妈为你整夜地哭,眼睛都流出了血。你老子一滴眼泪也没流。像你这么大时,老子受得伤比你严重,一条腿差点锯掉,十个脚趾头没了仨。那是跟小日本鬼子打仗负的伤,值!光荣!你小子算什么?绑架女人,为非作歹,无法无天,流氓!恶少!你要是活蹦乱跳跟这儿站着,老子非打断你几条骨头不可,好叫你学会怎么做人。
  雷雷一动不动,听父亲大骂,他的确该骂。
  老雷歇了会儿,放低声音道歉说,他忙着工作疏于管教,致使儿子走上邪路。他一直以为男孩儿不需要像女孩子那样呵护管教,看来他错了。
  雷雷眼睛湿润了,他宁愿挨一顿揍。也不愿忍受父亲的道歉。 老雷大口喘着粗气,神情激动得难以自持,他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儿。雷雷见父亲痛苦的样子,很是担心,想上前扶住他,可是手铐限制了他的自由。
  老雷盯着他问:你还要让你妈伤心到什么时候?
  雷雷低下头,等父亲推门出去,眼泪喷涌而出。
  老雷捂着胸口走出病房,雷母和陈副局长忙上前搀住,扶他在长椅坐下。雷母递过药片和水,老雷服下,气色逐渐好转。他叹气说,老陈,找女方家长谈谈吧。陈副局长点点头,雷母大感欣慰。
  陈副局长安排叶氏夫妇跟老雷夫妻见面,气氛既尴尬又别扭。叶母像焦躁的母豹子,在屋里一刻不得安宁,她质问陈副局长警察把她女儿带到哪里去了?陈副局长冷静地说,按程序规定,叶青儿要配合警方调查做笔录。
  叶母急了,大声叫嚷说她女儿脑子不清楚,眼下不能受刺激。陈副局长镇定地说,他问过医生,医生说叶青儿神志清醒,身体康复得也很好,她有义务配合警方做笔供。
  老叶胆小,拉妻子坐下。叶母不依不饶地问,她女儿如果有什么意外,谁负责任?雷母受不了叶母的喋喋不休,请她少安毋躁,找出能帮助两个孩子最好的办法。叶母一听她将女儿与雷雷相提并论,火上心头,怒斥说,她把伤害者与受害者混为一谈,是混淆是非。
  雷母低眉顺眼说,她儿子让叶青儿受了惊吓,犯了错误,请她原谅。不过,他已经受到惩罚,受了重伤,差点丧命。叶母打断说,你儿子受伤和你儿子犯罪,是两回事儿!
  雷母忍着气,一再道歉,希望他们高抬贵手,给她儿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以后保证雷雷再也不会跟她女儿有任何关系!
  见妻子低声下气求人,老雷心里不是滋味,开口道:如果雷雷真的侵害了你女儿,犯下不可饶恕罪行,我们做父母的绝不会估息他,一切严格依法处理。问题是,现在你女儿证明,雷雷并没有这样做。雷雷是犯了法,可也没到不可饶恕的地步,他应该负的责任,一定会承担。我们想做的只是怎样将坏事向好的方向转变,不把事态扩大化。
  老雷说完,坦诚地看着叶氏夫妇,希望得到答复。叶母一时无话,便用眼睛狠狠瞪着老叶,示意他出马。老叶被逼无奈开口说,他们夫妻不认为雷雷没有侵害他女儿。
  老雷有些傻眼,狐疑地看着老婆。雷母再也压抑不住怒火,问老叶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女儿可以马上做妇科检查,如果真是雷雷干的,就判他无期,她一句怨言也没有。
  叶母觉得这话难听,跟雷母吵起来。雷母愤恨地问,她陷害他儿子,对她有什么好处?
  两个女人剑拔弩张,他们的男人却神色木然,不知如何化解僵局。这时,陈副局长陪着叶青儿进来,她脸色苍白,坦然地对父母说,她已经做了笔录和妇科检查,雷雷没有侵害她,她放弃起诉。
  老雷夫妇暗暗松了口气,叶氏夫妇却傻了眼,叶母急了:他绑架了你,犯了法!怎么能这么放过他!
  青儿冷漠地说:爸妈,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理雷雷,你们放过他吧。不然就是我害了他,我会一辈子忘不掉他。
  她大义凛然,神情决绝,叶氏夫妇无话可说。
  第二天,叶氏夫妇帮女儿办出院手续,收拾东西。雷雷拄着拐棍看见,忙将目光移向别处。青儿一家三口目不斜视,从雷雷身边走过。
  雷雷神情木然,青儿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直直地向前走,像是机器人,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这是一次不告而别,彼此情感未及挑明,就这样分道扬镳。
  莎莎拎着一兜水果迎着青儿一家走来,她在青儿眼中看到死灰般沉寂的绝望。而在雷雷的眼里,她看见的是一片茫然。
  她搀着雷雷走进病房,让他躺下。他像玩偶一样,机械照做。莎莎从袋子里拿出很难吃到的热带水果龙眼、荔枝、芒果等,又拿出托人从山东买来的阿胶,说是补血的佳品。
  她热情地唠叨半天,却换不来他一个笑脸。她忍着,剥好龙眼送到嘴边,他机械地张嘴,嚼都不嚼生吞硬咽,噎住呛得直咳嗽。护士听见忙进来,雷雷吐出龙眼,冷冷地让护士撵莎莎出去。莎莎气得不走,护士说,病人情绪不稳定,她还是别刺激他为好。莎莎愤怒地冲出病房,一路走一路流泪。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有太多的回忆和故事在这时发生,故此感情脆弱得不堪一击。雷雷孤零零拄着拐棍在院内草坪上走,坐在长椅上看着傍晚泛红的天空发呆,医院外商业街隐隐传来邓丽君歌声: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他的眼睛湿润了,心里最软的地方被这歌攫住,动弹不得。大头远远走来,看见他闪动的泪光,一句话也没说,在他身旁坐下,掏出烟点燃,递给他。
  两个半大的男人笨拙地吸着烟,呛得直咳嗽。雷雷的伤口因剧烈颤抖绽开,疼得他嘴唇哆嗦,他强忍着,不管不顾大口大口地抽烟。
  大头告诉雷雷,黑皮父母听说他要判重刑,吓得把黑皮送到外地亲戚家躲避,跟那儿找了份工作,不打算回来了。雷雷把烟头掐灭,半晌无言,连累了朋友,他心里有些内疚。
  大头遗憾地说,如果他最后一门考了,分数肯定能提档,上个普通大学没问题。雷雷苦笑说,他跟大学没缘分。
  沉默了片刻,大头看了看雷雷,欲言又止。雷雷抬手给了他一拳,让他有屁快放。大头认真地问他和叶青儿的事儿就这样算了?
  雷雷叹气说:还能怎么着?听说她父母恨不能判我无期,还逼着女儿承认被我强奸了。唉,真想不明白,他们为啥这样恨我。他说着身体靠在椅背上,仰面出神地看天。
  大头感叹他俩的爱情太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了。
  雷雷沉默片刻,摇头说:它妈胡扯!她当我们双方父母发过誓,这辈子不会再理我;我也向我父母保证过,不会再见她,我们就这样了。对了,你要是和你女朋友分手,什么感觉?
  大头看着雷雷,慢慢摇头:我们是正常人,不会像你们这样疯疯颠颠。
  雷雷听了自嘲地苦笑。
  暮色渐浓,叶青儿呆在卧室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母亲推开门,“啪”一声打开灯,青儿一惊,见是母亲,后面站着韩阳。母亲笑着说韩阳来看她,随便聊聊吧。
  叶母将韩阳让进屋,出去时随手把门带上。青儿端坐书桌前,一言不发,韩阳怎么呆着都感觉别扭,于是走到窗台前站着。
  他看着青儿说:我知道你心里苦,不愿意跟人讲,可是老这么憋在心里会出毛病的。
  青儿尖刻地说:我心里怎么想的,你和我父母会不知道?你们只在乎自己的想法,真正关心过我感受吗?
  韩阳很反感她把自己与她父母混为一谈,情绪有些失控: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儿孝顺的女孩儿。在398的时候,你母亲一直为你骄傲,我那时候真的尊敬你。可你现在,变得这么自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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