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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拼图-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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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秦诃被修理得很惨,并非他打不还手,只不过他那双运起球来得心应手的手,于打架上竟然没有什么威力。到后来,秦诃只觉得自己被一群人按着,腹上被连踹了十几脚,五脏六腑恶心得只想吐。
“看你这只疯狗还敢不敢乱咬人!”莫名被秦诃挥了一拳的人用力在秦诃背上踩了一脚,这才转身准备离去。
但是秦诃却突然扬起上身,一把拉住他的腿,将他拖倒在地。在旁人尚来不及反应时,秦诃就扑到了那个男人身上,抡起拳头左右开弓起来。脸上裂开伤口的血滴下去,和男人被打出的血混合在一起留到地上,耳边一阵惊呼,终于有人抄起一根铁管砸在秦诃本来就痛得有些神志不清的头上,他的身体晃了两晃,倒在自己留下的血泊中。
秦诃不知道自己是被谁送到医院去的,隐约听说头上缝了十二针,在护士要送他去做其他检查的时候,他扯谎要上厕所,踉跄着跑出了医院。
秦诃开始不怎么珍惜自己的身体了。与其说不珍惜,不如说他开始放纵自己沉沦起来。无论醒来还是梦中,封的影像就像一部黑白的默片般在秦诃的脑海中循环不止,他发现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停下自己脱缰般的思绪——除了疼痛。
当身体的疼痛盖过神经末梢的悸动时,他才可以暂时忘却所谓“封”的这个人。
秦诃的身上开始伤痕不断,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他本来就不善打架,而且每次也根本不尽全力,通常只是狠狠地挑衅别人,然后被打得鼻青眼肿。有时候,满身是血的秦诃还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沾满泥土的脸上忽而露出莫名所以的笑来——
人人都说,秦诃变得有些不正常了。这流言越传越开,找他滋事的人也越来越多。本来喜欢打架的混混就不少,但身手却未必好,现在有人自愿挨打,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三年级下的那个学期,秦诃的出勤数少得可怜,本来混到这种时候,老师也不太会为难学生,能过的科目就尽量让学生们过了,然而秦诃不但不在课堂,还光明正大地在上课时间四处斗殴,春末的时候,公告栏上终于贴出了他被处分的通知。
这个消息,还是凌惠告诉秦诃的。
凌惠从秦诃混乱不堪的房间的角落中将满身是血的他拉到床上,找了条毛巾为他清洗伤口,还为他煮了一锅粥,这才开口告诉他:“秦诃,你去上上课吧,学校都记你过了。”
秦诃侧过头去,不以为然。
咬着牙犹豫了半晌,最后凌惠还是决定说出来,“你这个样子,封学长也会担心的。”
远见封——
这是现在的秦诃的禁句。
下一秒,凌惠已经被刚才还浑身无力的秦诃翻倒在床,“你少不懂装懂了!”秦诃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吧?”凌惠的眼中没有一丝惧意,坦然直视着秦诃道,“对于封学长,你知道得难道比我多么?你不过和一个陌生人一样,对他一无所知吧?!”
“你住口!”秦诃愤怒地吼道。
凌惠叹了一口气,道:“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味的自暴自弃,你这样做是为了等封学长来同情你吗?”
秦诃一伸手,粗鲁地撕开了凌惠的衣服,“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你从前不是说喜欢我么?怎样,我现在就让你彻底变成我的女人!”
“你需要我吗?”凌惠闭起眼睛问。
秦诃没有回答,于是她自己说了下去,“秦诃,你不需要我,就好像你觉得封学长不需要你一样。”
求求你住口!秦诃在心里喊着,嘴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凌惠的话像一枚细小的针,不偏不倚,直刺在他的伤口上,不会变成剧烈的痛,可是想拔又拔不出来。
凌惠突然拿起秦诃的手,覆盖在自己胸前。
“你的身体对我没有反应吧?”一种悲哀的声音从她唇际一闪而逝,“不仅是我……除了封学长,你的身体无论对男女都没有反应吧?”
秦诃疑惑地看着凌惠,不明白她究竟想说什么。
“我和封学长上过床,”凌惠平静地说道,只有眼神越发悲哀起来,“我跟他上床,是因为那时候我的直觉就告诉我封学长在注意你,我想把他从你身边引开,可是……”
莫名的,听到封和别人上床,秦诃就烦躁起来。
“封学长和你不一样,他的身体不会抗拒任何人,”凌惠顿了顿,然后说了那天的最后一句话,“但是,他完全不会顾及跟他上床的人的感受,而且……他睡着的时候,竟然叫出了你的名字。”
*
凌惠来找过自己以后,秦诃越发的不明白封这个人了。
他的一喜一怒一言一行,全都让秦诃觉得无从猜度。有时候,秦诃也会猜测起凌瑄是个什么样的人来。毋庸说,他的心底是有些憎恨凌瑄的,和凌瑄在一起的那些照片中,封笑得像个心满意足的孩子,那样的他即使只是透过胶卷,秦诃也看得懂。
可是现在的封,秦诃却看不懂。可以让秦诃看懂的封,和凌瑄一起,消失在了世界的某个角落。
不过,秦诃想到了一个也许可以了解凌瑄的途径,就是凌南。
比起直接去问封,从凌南的口中说出的话,反而不会让秦诃觉得心惊胆战,所以有一天他确认过封不在家后,打电话去封的公寓,约凌南出来见面。
凌南指定的地方是放学后的校园。
放学后空无一人的体育馆,沉寂了整个冬天还未长出新枝的树木,秦诃意外地发现,许久未进的校园萧瑟得让他备感陌生。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凌南仍然没有来,就在秦诃百无聊赖之际,墙的另一侧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给我揍他!往死里打!”
秦诃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被瞬间冲出来的一群人掀倒在地。他自嘲地笑起来,简直想在心底细数自己究竟变成了多少人专用靶子,可是,一株梧桐后两道逼人的视线却让他浑身僵硬起来。
看见他被压着打的人,居然是封。
封略微抬了一下手指,示意秦诃站起来,可是秦诃没有动,那时候闪过他脑中的念头,竟然是想看一看,如果封亲眼目睹自己被打死了,那双冷然的褐色瞳孔里会不会有一点难过。
“可是如果我死了,就看不到了呢。”低声自语着,秦诃又感到有些惋惜。继而转念想到,或许还是看不见的好。如果封只是视若无睹地面对自己的死亡,看到了不是只会让自己越加悲伤?
但是封的行动还是让秦诃无从猜测。
看到毫不还手地躺在地上任人拳打脚踢的秦诃,封居然从树木后走了出来,以快得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解决掉了教训秦诃的家伙。
“谢……”话未说完,秦诃被封一把拎起来拖到了弓道社,并且用绳子捆在了练习用的柱子上。
“你做什么?”完全不明就里的秦诃问道。
封退到十米外,自顾拉好弓搭上箭对准了秦诃,这才说道,“你刚才是想被人打死么?”
“是又如何。”无法否认的秦诃索性一口应承。
“这样被打死太难看了,不如我来动手怎样?”语毕,不等秦诃回答,便一箭射了出去——
箭擦着秦诃的发尖,没入他头顶的柱中。
如果不是绑着秦诃的那些粗绳,这一刻他必然已经瘫倒在地。笔直射向自己的箭,让秦诃的五脏六腑都惊恐地纠结在了一起,那时候,他想也没想就喊了出来,“放开我!”
封依言解开了缚着秦诃的绳子,看着他的身体滑落下去。
然后他转过身,只丢给秦诃一句话:“没胆死,就给我好好活下去!”
*
给我揍他!往死里打!
在湘南某个狭小的房间里,凌南的这句话,竟意外地与秦诃脑海中三年前的某段记忆重合起来。
身体麻痹到已经浑然不觉疼痛的秦诃,抬起红肿不堪的双眼看向凌南,“三年前,在学校体育馆找人打我的人也是你吧?”
“你说什么?”凌南丝毫没有承认的意图。
秦诃也不与他争执,只是他时隔三年后才终于明白,那时候凌南是真的想打死他,就和刚才一样——
也许说想打死他并不十分确切,然而无疑的,如果秦诃真的被打死了,凌南定然会觉得很是愉悦。
“你嫉妒我吗?”冷不防的,秦诃说出了自己想也没想过的话,“你嫉妒我,所以才三番两次想置我于死地吗?”
“你小子傻啦?”一个男人讥笑道,“凌瑄嫉妒你?他和封老大好到八匹马都拉不开,他需要来嫉妒你?”
秦诃忍着痛,也以冷笑回敬对方:“那也要看他是不是真的凌瑄了。”
“你怎么还纠缠不休起来了!”另一个男人骂道。
“如果他真的是凌瑄的话,那么,”秦诃把脸转向凌南道,“麻烦你告诉我,凌南现在在哪里?”
“他死了。”
自称是“凌瑄”的男子低垂着眼睑说道,凌南死了。
*
被封在弓道社一箭命中头顶正上方的秦诃,终于不再找人打架了。虽然很长一段时间还是会有些小鱼小虾来挑衅他,但渐渐地身边也就风平浪静了下来。
但秦诃却觉得出奇地寂寞起来。
他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孤独过。从前打篮球的时候,走到哪里都会有女生偷偷地看他,即使退出了篮球社,身边仍然不乏好友,可是几个月四处生事下来,连朋友们也都一个一个地不见了。
而最让秦诃觉得寂寞的,是现在他既无法和女人在一起,又被封拒之于千里之外。秦诃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就在他快被自己逼至穷途末路的时候,从来只是被商业广告塞满的秦诃的公寓信箱里,出现了一封奇怪的匿名信。
说是匿名信,其实也不完全正确,因为偌大的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的背面用工整的宋体写着一行字:“去看看吧,你会有兴趣的。”而正面则是傍晚拍下的一家pub的门口。
开始的时候,秦诃对这封没有署名的信采取了完全置之不理的态度。也许是哪个好事之徒的恶作剧,他一面想,一面把照片和信封一起随手扔在了充斥着杂物的房间角落。但是寄信人似乎早已预见到了秦诃的反应,三天后,第二封匿名信出现了。这一次的照片换了一个角度取景,但仍然可以看出就是上一张中的pub,而背后则是什么也没有写。
第三封匿名信出现的时候,秦诃开始在意起这件事了。三封信确实给人出自同一个寄件人的感觉,但是邮戳上的地址却四散在城市的三个边缘,如果是恶作剧的话,那未免太费周章了,而且又让人觉得毫无意义。
因为孤独而倍感无聊的秦诃,开始寻找起了照片中出现的pub。
Pub的名字是“RUIN”,深黑色的字体夹杂在凌乱到无法分辨的图形中,常常会让人误以为它根本没有名字。秦诃在类似照片拍摄的傍晚时分站在RUIN对面,拿出三张照片仔细比对了一下,然后确信这正是寄匿名信的人想让他来的地方。尔后他才意外地发现,这个pub原来离封的公寓非常近。
再然后,他就看见了封。
毫无预兆的,封从pub的门内走了出来,秦诃的身体不假思索地隐到了一根电线柱的后面。促使他本能做出这样的动作的,不仅源于他的潜意识里还不敢面对封,而且因为他在封的身后,看见了另外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秦诃完全陌生的男人,但是他的手却肆无忌惮地扒在封的腰际,封没有回应他,但是也不拒绝,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稍微有些前后的脚步,从大街上走了过去。
秦诃想也没想地跟在封的身后。“跟踪”这种行为所应该产生的罪恶感一刻也没有在他脑中闪现过,他咬着下唇,眼看着封和陌生的男子一起走进了边上的一家旅馆。
那些晚上秦诃没有回家,他坐在旅馆外墙花坛一侧的石阶上,一脸茫然地看着视线上方的房间中漏出来的昏黄灯光。封和那个男人,就在这些亮着的房间中的某一间。
那时候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究竟是什么人寄匿名信给他的?会是封自己么?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诃立刻又自己否定掉了。如果封想让自己觉得痛苦,绝不需要用这样迂回婉转的方式,也许——
“凌南”两个字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思绪中。
会是凌南么?如果是他,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陌生的男人和封又从旅馆内走了出来。
一夜情。秦诃出奇平静地判断道。
寄出三封匿名信把自己引到这里来看封的一夜情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期然的,封看见了坐着的秦诃,并且一径走到他的面前,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秦诃的大脑极缓慢地运作起来,从傍晚看见封开始,他就没有想清楚任何问题,而现在,他也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理解到封询问自己的话的确切含义,并且回答道:“我跟着你过来的。”
“从哪里开始?”封的语气中隐含着怒气,然而秦诃却根本没有发现道。
他只是仍然机械般地回答着:“RUIN。”
“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封的眼神机警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家pub?不会是偶遇吧?”
秦诃反射性的摇摇头。
“那么,”封逼近他的脸庞,道,“能不能请你稍微解释一下这件事呢?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没脸出现在我眼前了。”
怎么会呢?自己是怎么会出现在RUIN前,并且一路跟着封来到这家陌生的旅馆外呢?如同被线牵着的木偶般,秦诃无意识地回答起封的问题来,“匿名信……”
“什么?”
“有人寄了三封匿名信给我,里面都是这家pub的照片,其中一封的背面,还让我过来看看,说……我会有兴趣的。”
不期然的,封的表情突然扭曲起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用力地绞着,直到指关节处都发白了。那一刻,秦诃清楚地感觉到,封在颤抖,并非愤怒亦不是恐惧,某种秦诃完全无法理解和想象的感情驱使着封的身体,让他痛苦地蹲下身来。
眼前那个用双手抱着头的,是秦诃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封——
是远见封,但却更像一个陌生人。
“封……”秦诃伸出手,想要抚上封激烈颤动着的肩头,然而却被他猛力挥开,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好呆然不动。
悄无声息的几十秒,却长得像一整个世纪。
终于,封开口说话了,极罕见的不是命令或者胸有成竹的语气,而是像一个处在弱势般的人那样征询道,“你……说过你爱我吧?”
莫名所以,但秦诃还是点头应了一声。
“那你现在会不会想杀了我?”封缓慢地抬起头来,执起秦诃的双手覆在自己的项间,并且微微施力,“你会想折磨我、蹂躏我、置我于死地么?”
“为什么?”秦诃大吃一惊,慌忙抽回手来。
“为什么?”封鹦鹉学舌般重复了一遍秦诃的问话,然后一偏头,显得他对这个问题相当困惑,“为什么?你看见我跟那个男人去开房间了吧?你也可以猜到我绝不止跟他一个人有过一夜情吧?你爱的发疯的人每天晚上跟不同的男人做爱,难道你不嫉妒?难道你不难过?难道你不是恨得想要亲手把我推进地狱?!”
被封从未见过的怪异神色和激烈的言词吓得呆了的秦诃,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
见状的封蓦地笑了,那是一种全然冰冷的、无机质般的笑容,封用这样决绝的表情来狠狠地嘲讽自己,他说:“我果然是不正常的。”
后面的话,他也许是说给秦诃听的,也许只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沉得像一种拼命隐忍的呜咽。
他说,你知道么?我杀过人。
“我收到过三封匿名信,跟着来到了信中不断出现的一家LOVEHOTEL。在那里,我看到凌瑄……明明白天还跟我在一起改装机车,可是我却看见他倒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他对那个男人笑,跟给我看的笑容一模一样。还有戒指……在原宿买的戒指……很便宜,凌瑄说喜欢它独特的造型,所以我买了送给他,那个时候他还让我把戒指戴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笑着说如果我悔婚的话就找两百台机车来碾我……但是他却把那枚戒指褪下来,含在嘴里跟那个男人接吻……
“你知道吗?那种LOVEHOTEL的墙很薄……真的很薄……我可以听见凌瑄的每一声呻吟,他隐约的淫荡不堪的叫声……一闭上眼睛,我好像就可以看见他当时的动作……他受一点小伤我就心疼得要死的肌肤,却被别的男人毫不留情地玩弄……可是我最不能忍受的不是上了他的男人,而是听起来兴奋到极点的凌瑄他自己!
“我一直在想,如果有别的什么人觊觎凌瑄的话,我一定会把那个人杀了……可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即使杀光他身边所有的男人也没用,他存在于那里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因为他存在,受他吸引的人才会靠过来……如果他不在就好了……
“那时候我真的是那么想的,如果他不在就好了……既然他已经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干脆就让他这样消失算了!我真的是这样想的……是我杀了他,是我亲手把他逼到了绝境……是我让凌瑄死了……”
第六章
    凌南现在在哪里?
他死了。
面对这样以波澜不惊的语气说话的男子,秦诃只是用极低的声音回了他一句:“你说谎。”
没有丝毫的犹豫,也完全不像在硬撑,秦诃平静而又一针见血地回应对方。他说,你说谎,凌南。
凌南笑了,那是一种完全不可捉摸的笑容,此时此刻它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凌南脸上,让秦诃一时之间莫名所以。
秦诃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正如同他不明白凌南为什么要说自己死了一样——这个男子在没有封的世界里隐藏起自己的存在用弟弟的身份生活在全然陌生的城市,毋庸说,秦诃根本无法理解凌南的作为。
凌南的行动毫无逻辑,就如同他现在的这个笑容一般。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久得几乎让秦诃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他抬眼看着凌南,对方却只是深深地嵌合进了这种沉默中——
除了细微的呼吸和偶尔的眨眼外,凌南仿如融入了风景般的纹丝不动,抑或者说,他仿如早已死在了某段时间中。
最终还是秦诃先打破了室内死寂的空气,他低声地对着面前的男子说道:“凌……南……?”
暂停的时间魔法消失了,凌南极细微地移动了一下脚步,他不再对秦诃争辩什么,转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秦诃的太阳穴处砸上了一拳。对着吃痛而晕阙起来的秦诃,他竟露出了可以称之为亲切地笑容,“你真的很纠缠不休,秦诃……和哥哥从前说过的一样。”
秦诃再一次被绑在了床头铁质的柱子上,这一次凌南并没有让一群男人进来胡作非为,他只是将秦诃一个人扔在那里,转身便想要离开。
“我真的很想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真的……”这是关上房门前,秦诃从凌南口中捕捉到的最后的词句。
*
接下来也许过了几个小时,也许是十几个小时,头隐隐作痛的秦诃完全无法确知时间的流逝,但他想凌南这一次应该并不想将自己关多久,因为完全没有人来看过他或者给他送饭——
除非凌南真的想就此让自己从世界上消失。
秦诃纷杂的思绪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多久,他的理智仅用半分钟就否定掉了这个可能性,“死”这样一个字在这个时代并不是轻易就可以拿来威胁人的,而况秦诃也想不出来,在封已经死了的今天,凌南究竟还有什么非要和自己斗气到底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已经哪里都不存在“远见封”了,不管自己和凌南再怎么挣扎,再怎么践踏对方,那个拥有一双冷然双瞳的男子,都不会再出现了。
然而,凌南始终还是做出了出乎秦诃预料之外的事。那天夜里,就在秦诃的胃因为空洞而绞痛起来的时候,窗口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光,继而愈来愈高,伴随着一阵浓烈的烟味从紧闭的窗口中溢了进来。
热度渐渐升了起来。
秦诃知道,那不是自己身体的温度,噼里啪啦的爆响逐渐叩响了他的耳膜,被烟熏得已经有些钝了的大脑终于发出鸣响——
着火了!
是凌南,一定是凌南,秦诃这才醒悟到对方说话中所含的决心,凌南真的想让自己就此消失。
秦诃扯动起被缚在床头的双手,却只是感觉到粗糙的麻绳在锉着自己的皮肤,一瞬间他绝望地想到,也许就这样去到封在的世界也不错,然而某种不知名的意识却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
还不能死。秦诃,你还不能死,还有什么事你仍未想起来。
究竟……是什么事呢……
火势蔓延地越来越快,放弃了在记忆中做无谓搜索的秦诃尝试着大声喊叫来求助,可是木柴迸裂的声音远远盖过了他干裂的唇际流泻出来的几个断句,房门一点一点被熔得变了形,终于有某处倏的窜进了一株火苗,而后便势不可挡地占据了整个室内。
秦诃从床上跳起来,尽最大的努力避开将要烧到自己身上的火焰。飞溅的火星从四面八方弹落在他没有衣物遮蔽的手臂和脸上,一点一点细小的疼痛逐渐汇聚起来勾起了神经的抽搐。
“没胆死,就给我好好活下去!”突兀至极的,封的话清晰地在秦诃的耳边响起。
秦诃自嘲般地笑了起来,“一直到今天,我还不想死呢,封……没有你的这个世界,不知为何,我却还不想离开呢。”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无数神经末梢疯狂地跃动起来,拼命想要传达给秦诃一个讯息:还有什么,必然还有“什么”,我一定要知道,我一定要找到它。
一刹那,身体的疼痛隐没了。
秦诃鼓起全身的气力,拼命拉开手和柱子间的距离,将绳子放在已经点燃了被单的火尖上烤起来,一股人肉微焦的奇怪气味弥漫开来,但秦诃哪里还顾得了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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